學術語言文言化的復古傾向--一個值得關注的語言現(xiàn)代化問題

1、學術語言文言化的復古傾向-一個值得關注的語言現(xiàn)代化問題     一、學術語言文言化的復古傾向是值得關注的語言現(xiàn)代化問題 俞孔堅（2004）指出：“我們現(xiàn)在的建筑更多是在模仿古人，模仿中國的古人，模仿歐洲的古人，我們使用的建筑語言都是死的語言。中國當代要有活的城市，就必須使用活的語言，當代中國人生活的語言?！?俞孔堅本來是借用語言現(xiàn)代化來說明建筑現(xiàn)代化的問題?？墒牵覀兎催^來正好說明1919年以來的中國語言現(xiàn)代化的問題。應該說在這近100年的發(fā)展中，我們在中國語言現(xiàn)代化的道路上不斷前進。但是局部時間和空間的倒退經(jīng)常出現(xiàn)。如果一種倒退行為只是作為一種文化補償

2、表現(xiàn)出來，是可以接受的。但是，如果成為一種普遍的時尚，就值得我們關注了。學術語言文言化的復古傾向就是一種值得注意的現(xiàn)象。 “學術語言文言化”指部分學術著作的敘述語言大量使用文言成分甚至整個文章使用文言。“文言文”作為一種脫離口語的書面語，雖然占有中國封建社會幾千年的書面語生活，但是在20世紀初期“白話文運動”廢除了。這應該是時代的進步，是語言現(xiàn)代化的表現(xiàn)。但是不到100年的今天，又有從學術領域開始復古文言文的傾向，甚至在高考作文中使用文言文得到鼓勵。（彭澤潤2001） 客觀地說，在一般交際中，根據(jù)需要使用一些來自文言但是被現(xiàn)代漢語系統(tǒng)接納的詞語，例如“獲悉”、“誕辰”、“口是心非”等），或者類

3、似的語法格式，例如“人不人，鬼不鬼”等，都是正常的。在學術論著中，由于引用的需要，或者在敘述中由于習慣作用偶爾使用一些文言成份，也是無可厚非的。但是，目前在一些古典文化例如古代文學、語言、歷史、哲學等研究領域，有一些論著出現(xiàn)的文言化傾向越來越強烈，就應該引起警覺了。 二、學術語言文言化的表現(xiàn) 1整體使用文言文 整體使用文言文，主要表現(xiàn)在一些著作的序言、跋言。 2001年出版的一套“中國文化大觀系列叢書”的總序整體使用文言文。例如： “文化者，民族靈魂之光也。雄渾浩茫之文學藝術，博大寬容之哲思氣質，生生不息之民族精神，兼收并蓄之文化表象，實乃中華民族靈性之結晶。中國文化品格，重各類學術文化精神之

4、融合，而恒以完美人格之形成和民族文化之宏揚為旨歸。知言在于知人。蓋人者，關乎文化精神之消長，民族氣運之盛衰也。鑒于此，予以為，文化之根系于人。文化之創(chuàng)造，誠當日新其德，通其變以不倦；月新其視，剛健篤實以輝光。故而，冷峻把玩與審視國寶家珍，重塑華夏審美文化人格，乃弘揚民族優(yōu)秀文化之要旨?！保ń苤袊鍖W文化大觀總序，北京大學出版社，2001年） 1999年一部佛經(jīng)文學粹編的序言也是這樣。例如 “余也不敏，睹斯郁盛，常企采擷佳勝，方便赍呈讀者。本集編次，蓋因乎是。昔年秋杪始冬，亟賴胡君襄助，要諸學契，了彼夙敦。研核舊藏，抄摭往記，勘驗精華，疏通辭句。別類增門，逐條比例。鉤索事源，務期脈胳昭彰；商詳

5、疑點，愿令經(jīng)文曉達。投筆下筆，常存紕謬之憂；讀書注書，盡屬因緣所系。淹遲日積，甫畢厥功。猥蒙上海古籍寬宏見錄，惠予審稿付梓。新鐫捧手，得失自知；友輩斷金，慰欣何限?？v伊懷之難述，惟樂悅之在茲。淺才未照，識解未周，明哲倘覽，揮哂可耳。”（陳允吉佛經(jīng)文學粹編，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 讀這些文言文章，似乎使人不知道自己是生長在21世紀還是又回到了100年前的文言文時代19世紀。 2夾雜使用文言文 夾雜使用文言文是在現(xiàn)代漢語中大量使用一些并非必要的文言詞語和文言句子。在詞匯方面，例如不說普通話有生命力的“說”、“指出”、“記載”等，而說普通話口語根本不用的“云”、“言”、“曰”；不說“源頭”、“

6、創(chuàng)始”，而說“濫觴”、“發(fā)軔”；不說“接近”、“幾乎相同”，而說“庶幾近之”；不說“屬于這類”，而說“殆此類矣”；不說“不再多說”，而說“不再?Z縷”；不說“過去的學者”，而說“耆舊”；不說“抽空”，而說“撥冗”；不說“杰出”，而說“翹楚”；等等。這種現(xiàn)象大有泛濫成災的趨勢。 除了文言詞語的使用，還出現(xiàn)了一些在五四時代就被淘汰的文言格式。例如“抑抑乎”、“何其奈爾”、“孰若”、“竊以為”、“與其毋寧”、“之謂”、“之謂也”，等等。 三、學術語言文言化的不正確的理由 1看的語言和聽的語言可以不一致 中國流行一種“學說”，認為文章是寫給別人“看”的，不是寫給別人“聽”的。書面語和口語一致是不可能的

7、。甚至認為，文言不但簡潔、優(yōu)美，而且節(jié)省節(jié)省紙張，提倡白話等于提倡浪費。這種“學說”曾經(jīng)在“五四”運動以后不久的復古思潮中流行，今天又改革開放的新中國抬頭。 能針對這個理由，周有光先生指出：“在文言時代，的確文章是看的，不是聽的。文言讀出來是聽不懂的，只要求能看懂就夠了?？墒牵瑫r代變了。一百年前就進入傳聲技術時代。日新月異的傳聲技術都要求文章讀出來能聽得懂。聽不懂的文章不便于信息傳輸和語文轉換。只能看得懂、不能聽得懂的文章，不是好文章了。”（周有光1997，第41頁） 2繼承傳統(tǒng)文化和前輩學者的語言風格 有人認為，傳統(tǒng)文化的書面記錄一般采用文言文，有的學術大師是用文言或者半文半白的語言寫學術著

8、作的。因此現(xiàn)在的學者在繼承的過程中也自覺和不自覺模仿，應該是繼承前輩語言風格的表現(xiàn)。 不用說古代，即使在1919年前后的近代和現(xiàn)代，確實有一些學術大師，例如梁啟超、王國維、魯迅、胡適、陳寅恪、錢鐘書等都曾經(jīng)寫過學術水平一流的文言論著，甚至有的終生都用文言文寫作。但是絕對不能因此認為，他們的學術成就高在于采用了文言文這種表達形式。眾所周知，他們的杰出、偉大，是由于他們表達的內容有超越前人的學術觀點和與時俱進的獨立精神和自由意志。他們往往中國現(xiàn)代化的先驅。但是，由于他們接受傳統(tǒng)教育的時候沒有學習活的共同口語，書面上使用文言，學術界還沒有及時養(yǎng)成用白話寫作的習慣，或是由于學術脫離大眾缺乏學術語言口語

9、化的客觀要求，使他們的寫作不能完全采用現(xiàn)代白話文。應該說，用文言寫作恰恰是這些大師在語言過渡時期可以原諒的缺陷，而不是他們的優(yōu)點。 在21世紀這個互聯(lián)網(wǎng)絡時代，可以說，普通話不斷普及，人人都具備使用白話的內部和外部條件，不必再去模仿前人落后的語言習慣了。研究古代語言和古代文化的學者最有條件使用文言，于是帶頭形成使用文言的新現(xiàn)象。其實，使用脫離時代的語言是共同語沒有普及的時代迫不得已的低效率行為。我們不是學習前人再語言上這個消極的方面，而是要學習他們組織語言的技巧。 3適應古典文雅的修辭需要 有人認為文章不寫得“古典文雅”，就不足以表現(xiàn)水平和份量。一些語言學者和語言教材甚至把使用文言當做一種積極

10、的修辭手段提倡。認為很受到“歡迎”，值得提倡，“在一定的語境中，文言也可以成為一種可能規(guī)范?！保ㄌ镄×沼缮鐓^(qū)詞談現(xiàn)代漢語詞匯的規(guī)范，見陳章太等編輯世紀之交的中國應用語言學研究第243頁，北京：華語教學出版社，1999，） 不能否認人們的這種審美心理。但是，這種審美需要付出的代價太大，而且也不是語言的主要審美需要，更加不是對語言主要功能的追求。我們知道，每個時代有不同的服裝，電影電視表演或者服裝表演可以穿古代樣式的衣服，但是有多少人會在現(xiàn)實生活中穿呢？也許有人就會反問：學術語言不就是一個特殊領域嗎？不對！學術領域不是藝術，不是休閑娛樂。如果出現(xiàn)相聲、小品等藝術節(jié)目中，就可以接受。即使這樣作者也要

11、用現(xiàn)代語言創(chuàng)造良好的語言環(huán)境，否則欣賞人無法順利欣賞。可是，我們現(xiàn)在一些寫文言的學者似乎生怕讀者看懂他的意思，似乎與讀者捉迷藏。 四、學術語言文言化的危害 1違反國家語言法律 2000年頒布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法明確規(guī)定國家的通用語言是普通話，“國家推廣普通話”。1982年頒布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規(guī)定“國家推廣全國通用的普通話”。另外中國的民族區(qū)域自治法、教育法、義務教育法、掃除文盲工作條例、民族鄉(xiāng)行政工作條例、廣播電視管理條例、愛國主義教育實施綱要等法規(guī)都規(guī)定了推廣普通話的內容。顯然，使用文言寫作是推廣古代漢語而不是推廣現(xiàn)代漢語普通話，違反了以上法律。 2對青少年的語言使用造成復

12、古倒退的誤導 中國傳統(tǒng)文化研究人員，尤其是教授、研究員、博導、碩導，包括博士生、碩士生在廣大青少年心目中都是特別值得學習和崇敬的人物。他們的言行往往會成為青少年模仿的榜樣。被媒體大力炒作并且引起教育界關注的2001年高考中出現(xiàn)得到滿分的文言作文赤兔之死，就是一個典型事例。這個事件，顯然不能掉以輕心，因為它代表了個別人掀起的文言復古思潮對青少年的直接影響。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 3不利于漢語信息處理 在多媒體網(wǎng)絡傳播日益發(fā)達的今天，文言學術論著卻只能看不能聽，甚至看也看不懂，實在很不正常。文言學術論著越多，造成的信息處理的困難就越大。 4不利于中國學術走向世界 現(xiàn)在外國人學習漢語出現(xiàn)熱潮。但是他們學習的往往中國國家推廣的普通話。如果中國的學術論著采用文言，會使他們學習漢語失去學術價值。難度還要外國人再學習古代漢語？ 5不利于學術事業(yè)繼承和科學普及 在一個現(xiàn)代文明國家，學術應該是向廣大人民群眾敞開的。出版物的口語化，是現(xiàn)代先進國家語言生活的通用規(guī)則。學術成為個別人壟斷的專利而不被廣大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