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從文的家國意識

1、沈從文的家國意識他被魯迅先生評為“新文學運動開始以來所出現(xiàn)的最好的 作家之一” 1 ；美國的沈從文研究者， 用飽含溫度的筆墨寫道： “先生的代表作品是世界上好多文學者永遠要看， 而且要給子女 看的?！? 他是一個“鄉(xiāng)下人”， 從遙遠偏僻的湘西走到北京， 用自己飽蘸生命的筆調(diào)書寫著對社會、 對人生、 對自然的真切感 悟，沒有做作，沒有驕傲，只有一顆平常之心。在政治與文學的 關(guān)系方面， 他強調(diào)文學寫作“必須通過個人的高度勞動， 來慢慢 完成，不宜依賴其他方法”， 始終在嘲諷把文學作為政治宣傳工 具，尤其反對政治對文學的干涉與制約。但是，在他那優(yōu)美如水 的文字中始終滲透著自己獨有的家國意識。一、重視

2、自然本性，批判都市文明 在水云中，他這樣說道：“我是一個鄉(xiāng)下人，走到任何 一處照例都帶一把尺，一把秤，和普通社會總是不合，一切來到 我命運中的事事物物， 我有我自己的尺寸和分量， 來證實生命的 價值和意義?！痹诒姸嘧髌分?，他用“鄉(xiāng)下人”的視角，對都市 文明進行著含蓄而又強烈的批判。（ 一） 對都市庸俗生活的厭惡沈從文創(chuàng)作開始， 就感受到了都市新思想的沖擊波。 他從純 美的湘西世界走到了五光十色的都市，面對自己陌生的生活環(huán) 境，顯得有些目眩神迷，沒有歸宿感，情感上也無法融入，于是 更加懷念原始形態(tài)的湘西世界， 也表現(xiàn)出對庸俗的都市生活的厭 惡。在紳士的太太中，沈從文用嘲諷的語氣批判了紳士階級 家

3、庭生活中那些“紳士淑女”們糜爛的生活；在八駿圖中， 用無情的筆調(diào)批判了知識階級空虛的生活而與這些相對的 是對鄉(xiāng)村世界的懷念與贊揚，邊城中那如詩如樂般淳樸的生 活，讓我們?nèi)缱砣绨V；龍朱菜園中那熱情、真摯的人生 形式，讓生命活力的激情滿溢在字里行間都市生活的形形色色與鄉(xiāng)村生活的原始自然構(gòu)成了沈從文 文學世界的兩極，這讓我們可以看到了中國社會在這種對立中的 急劇變遷，更看到沈從文對二者的“價值估量” 3 讓家、國都 熔鑄在一張一弛、一抑一揚中。（二）對人性扭曲的無情鞭撻 在大小阮中，大阮大罵小阮“糊涂” ，對自己以“穩(wěn)健” 自詡，但在這“穩(wěn)健”之下，隱藏著庸俗與卑鄙沈從文意識 到都市生活中的“紳士階

4、級”們言行不一、 表里不一，在穩(wěn)健中 見無恥，在自大中見膽怯，在大度中見自私而與之相反，在 邊城等描寫湘西世界的作品中，充分展現(xiàn)了健康、優(yōu)美的自 然本性，贊揚了純樸自然的人性。沈從文拋棄階級本性，而以“鄉(xiāng)下人”的視角，從人性扭曲 的角度批判了都市生活的病態(tài)， 從而否定了舊中國的一些黑暗現(xiàn) 實。家國天下，溢于言表。二、堅守獨立人格，關(guān)照社稷民生 沈從文強調(diào)文學的獨立性，他的政治立場也一直是民主主 義，堅守著人格的獨立和生命的自在。 有人認為他是反對文藝表 現(xiàn)政治，其實他是反對文藝成為政治的附庸與工具， 用他的話說， 就是“文藝與政治結(jié)緣”， 因為那樣， “藝術(shù)不可避免成為科學 名詞的堆積物” 7

5、 ，沈從文認為這不符合文學藝術(shù)的規(guī)律。但 從他的作品表現(xiàn)中， 我們看到了一個憂國憂民的沈從文， 看到了 一個對清政府、軍閥和國民黨腐朽統(tǒng)治的批判者形象。小說七個野人和最后一個迎春節(jié)以及從文自傳等憤 怒地鞭撻了清政府和軍閥勢力對黎民百姓， 尤其是湘西苗民的血 腥鎮(zhèn)壓；小說新與舊菜園等強烈地控訴了1927 年大革命失敗后國民黨對群眾百姓的大肆殺戮；小說長河等犀利地 嘲諷了國民黨自導(dǎo)自演的“新生活運動”；散文湘西?苗民問題無情地批判了國民黨對苗族等少數(shù)民族采取的壓迫、 歧視等 不平等政策；而在小說早上一一一堆土一個兵黑夜過 嶺者大小阮等中，沈從文生動地描述了共產(chǎn)黨的革命活動 以及革命戰(zhàn)爭。在這其中，

6、沈從文懷著“無法言說的溫愛”，通 過對鄉(xiāng)村生活與都市生活的對比，歌頌了鄉(xiāng)村生活的淳樸與自 然，表達了對下層黎民蒼生的同情， 同時也對共產(chǎn)黨尤其是那些 為國為民舍生忘死的共產(chǎn)黨員表達了敬重。沈從文堅持自我人格的獨立， 既不委曲求全， 也不沖動盲目， 只是默默地觀察著世態(tài)萬千， 用自己的筆寫出了對黎民百姓、 國 家政治的關(guān)照， 對國民黨和軍閥提出了批判， 對共產(chǎn)黨的解放事 業(yè)表達了尊敬與支持。三、儒道思想兼?zhèn)?，彰顯家國意識 五四時期的知識分子都受到了儒家思想的感染， 尤其是從未 踏出國門的沈從文。 他出生在書香世家， 又進私塾學習四書五經(jīng)， 這讓他的家國意識也不自覺地帶有儒家的思想觀念，但是對此，

7、 他卻充滿了矛盾心理。一方面，沈從文認為儒家思想壓抑了人性。他在中國人的 病這篇文章中深刻地剖析了中國人的劣根性與愚昧性的根源， 指出儒家的人生哲學建立在“大公”的基礎(chǔ)上， 統(tǒng)治了中國幾千 年，語言優(yōu)美又富有哲思，這種思想看上去很大公無私，但其實 違背了基本的人性， 只是一味地提倡人應(yīng)該履行其義務(wù)， 而忽略 了人的權(quán)利。沈從文認為：“一切義務(wù)仿佛皆是必需的，權(quán)利則 完全出于帝王以及上天神佛的恩惠。 中國讀書人， 就在承認這個 法則，接受這種觀念。其結(jié)果是國民雖易統(tǒng)治，同時就失去了它 的創(chuàng)造性和獨立性。 ”因此， 他提倡“真的愛國救國不是盲目 復(fù)古，而是善于學新。目前所需要的國民，已不是搬大磚

8、筑長城那種國民， 卻是知獨立自尊， 懂拼命學好也會拼命學好的 國民”，認為“這才是救國家同時救自己的簡要藥方”。 8另一方面，沈從文又對儒家思想提倡的進取精神表示贊同。 他說：“談起中國偉大，實建筑在儒墨道諸家思想熏陶啟迪上。中國人有儒家的嚴肅，墨家的樸實，道家的瀟灑，表現(xiàn)人生態(tài)度 或有所為或滿不在乎， 所以民族永遠不會滅亡。對于儒家思想，沈從文一方面認為儒家的倫理道德使生命失 去了原始的自然本性，失去人性健康、美好、優(yōu)美的原始形式， 使人性趨于異化，另一方面又覺得儒家積極向上的入世精神以及 人格追求表示向往，對自己的人格形成也產(chǎn)生了影響。沈從文在斷虹 ?引言中說：“自然永遠是無為而無不 為，

9、人卻只像無不為而無為。 ”他一直追求一種原始的生 命形態(tài)，渴望生命以及人性與大自然契合。在他那里，最符合人 性、最原始的生命形式是 “無為”的表現(xiàn)，而“一種由自然品 性升華而成的生命境界，是一種美的極致，是生命境界的極 致” 9 。在物質(zhì)追求與精神發(fā)展不平衡的時代， 現(xiàn)代的經(jīng)典作品在這 個娛樂與游戲的世界中，更多地被妖魔化、被陌生化，名家那些 感悟心靈、陶冶情操的作品成為了無人問津的紙張， 人們記住了 網(wǎng)絡(luò)，忽略了文本；人們記住了明星名人，忽略了思想的雕塑師。 我們呼吁，走進大家，感悟生命。沈從文是一位戰(zhàn)士，一位用水一般的文字書寫著自己心中赤 子之情的戰(zhàn)士。他擁有著水樣般的人生，性情宛如潺潺流

10、動的河 水，無風無浪，無喧無嘩，即使見識過那許多世事的好壞，他依 然可以從容地黏合卑微人生的平凡哀樂， 并始終保持一顆赤子之 心。貫串沈從文作品的一條主線是關(guān)于人性的獨立而又深邃的思 考。他那充滿戲劇性的經(jīng)歷，讓他有更多的機會來觀察和接觸不 同的人生形式與生命形式，有更多的空間來拷問人性的真善美。 沈從文批判都市靈魂的腐朽的同時， 也寄予了對美好人性的向往 與追求。 在這種呼喚與批判中， 抒發(fā)了自己的愛國主義與民族情 感。注釋： 美尼姆?威爾士：魯迅與斯諾的一次談話 ?現(xiàn)代中國 文學運動，新文學史料 1978年第 1 期。金介甫：給沈從文的一封信，花城 1980 年第 5 期。5 凌宇：從邊城走向世界，岳麓書社 2006 年版， 第 189 頁、第 138 頁。沈從文：水云，沈從文全集（第 12 卷），北 岳文藝出版社 2002年版，第 91 頁。6 沈從文：習作選集代序 ，沈從文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