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聲電影主題分析

有聲電影主題分析《有聲電影》講了一個看電影的故事，將市民們面對“有聲電影”這一新事物的反應(yīng)描寫得活靈活現(xiàn)、生動逼真：她們“還沒看過就有了一套理論”，尚未了解就下結(jié)論，并且對自己的判斷深信不疑；“找眼鏡，穿新衣裳”，隆重得像要去參加什么正式的場合；“找座”的時候大聲喧嘩、暢談家事；看了以后等于沒看，還不懂裝懂。在這整個過程中，我們發(fā)現(xiàn)敘述者似乎扮演了一個和他們一起去看電影的同行者的角色，這種角色賦予了文章語言一種獨特的力量，讓讀者因為深切的理解而感到同情，卻又忍俊不禁。瞧，從好容易勸服他們?nèi)タ措娪?，到出發(fā)前磨磨蹭蹭拖得人心急，好容易到了電影院，又死活不愿意進去，好容易進去了，電影已經(jīng)放了一半了，卻不抓緊時間看，又推來推去找位子，好容易找到位子了，又扯開嗓子暢談家事，正聊得火熱呢，咦？電影都完啦？！還沒開始看呢！顯而易見，作為一個敘述者——假設(shè)他也在現(xiàn)場的話——此時的心情真是難以言表，遺憾、無奈、氣憤、甚至有些奔潰，但又因沒辦法與這些人溝通因而哭笑不得，用一句詩來形容一一簡直是“竟無語凝噎”。但所幸他是文人，于是可以“發(fā)憤著書”，排遣心情——貫穿于文中的一種微微的諷刺、“知之為知之”“文明”“不能忘了謙卑”等等的正話反說、大量的夸張與排比，都讓這種心情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但故事還沒有結(jié)束呢，看完電影回了家，這些沒能好好欣賞電影的人們又如何評價自己這一天特別的經(jīng)歷呢？二姐打頭，大家開始七嘴八舌地匯報觀后感，然而她們的話告訴我們：觀后感就是看了等于沒看。于是理所當然地，讀者再一次開始啼笑皆非一一那她們看電影為什么呢？這豈不是本末倒置？表現(xiàn)“普通市民面對新奇事物時具體心態(tài)”，這一小說似乎想要表達的主題呼之欲出。然而，我們不應(yīng)該忽視小說的最后一句話?！按蠹叶假潎@不已”。我們暫且把我們的目光與敘述者揶揄的目光分開。并沒真正看到電影的她們，其實是高興而又滿足的？也就是說，她們看電影的目的，似乎從一開始就和敘述者是不同的？于是把敘述者推開，再回頭重看一遍。果然發(fā)現(xiàn)了許多蛛絲馬跡?！按蠹覜Q定不看電影了，找小禿更重要”，“為看電影特意換上高跟鞋”，“她過去攙著二姥姥”，“二姥姥已經(jīng)是土埋了半截的人……將來見閻王要是盤問這一層呢”，“又愿坐在一塊兒”，“打架似的推讓”，“越是在戲館電影場里，家事越顯著復雜”，“大家都贊嘆不已”?，F(xiàn)在看看，還覺得她們讓人生氣嗎？看電影要遲到了，她們并不著急，更重要的是把小孩和老人照顧周全；看電影回來了，她們并不急著討論，先照顧老人休息了才說；發(fā)現(xiàn)電影好像白看了，她們也并不生氣，更重要的是今天進過了有聲電影院，從此以后說起來這回事都有了底氣和得意。在她們的眼里，重要的根本不是看電影，而是讓老人在離世之前再抓住最后的時間多感受幾次新事物，是從老到少一家人享受一段“有說有笑而且有歌”的快樂時光，是穿了新衣服去赴一個從未去過的新奇場合，是一起輕輕松松地嗑嗑瓜子聊聊家務(wù)，乃至老人的后事也聊的認認真真。換上這樣一種態(tài)度，我們會發(fā)現(xiàn)，看有聲電影這件小事里表現(xiàn)出來的人情味兒和那份獨屬于市民氣質(zhì)的執(zhí)拗、近似潑辣的直爽，未嘗不是一種可愛。試試換上現(xiàn)代的年輕人，如果遇上這樣的七大姑八大姨，恐怕早就不耐煩地先行奔赴電影院了，甚至假若這“先行一步”的理想未能實現(xiàn)，或許老人家還免不了挨上一大堆的埋怨和譴責——小說敘述者的態(tài)度就是個例子。相比而言，我反而看出了這篇小說里被敘述者諷刺的“市民們”的可貴之處：尊老愛幼、孝悌倫理，相較電影這種新事物，她們將親情看得更重，看了一場電影下來，看沒看到什么內(nèi)容不說，大家所有人都是開開心心的，這就足夠了。因為在任何一種關(guān)系中，最重要的事，不就是一起歡笑，共度開心的時光嗎？那么我們還能說她們是本末倒置嗎？今天過于容易焦慮和急躁的現(xiàn)代人——包括調(diào)侃揶揄的敘述者在內(nèi)一一又何嘗不是另一群本末倒置的人呢？如此看來，老舍筆下的敘述者似乎是站在一個已經(jīng)了解科技、能夠正常地安身于現(xiàn)代文明，然后對市民的行為感到好笑的俯視態(tài)度來發(fā)話，“他”在調(diào)侃他人的過程中不知不覺地塑造了自己的高位。然而，敘述者等于老舍嗎？回想魯迅的《祝?！?，加繆的《局外人》，還有那位《理發(fā)》中的理發(fā)師，我們會發(fā)現(xiàn)。敘述者往往并不一定是可信的，敘述者的聲音也不一定就是作者的聲音。因為只有當作者保持沉默，讓一個居于中間的，態(tài)度混淆不清、令人困惑的敘述者為我們見證人物的命運，他才能取得文學效果。如果作者讓自己或者一位可信的代言人直接地、不容置疑地對我們說話，那么我們就很容易因為感受到說教的討厭力量而無法專注地投入小說的閱讀中。敘述者和隱含作者似乎從來都不是同一個人。因此，《有聲電影》中敘述者的高位態(tài)度未必代表了作者本人，作者未必沒有看到那份屬于普通市民的情趣。隱藏在敘述者背后的老舍或許更看到了，這份情趣是孤單的。因為這份快樂只存在于這個家庭內(nèi)部，而外面的世界■——包括車夫、電影院的觀眾、看座，以及那個隱身的敘述者——對于這個家庭的態(tài)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