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物道主義物道觀對中國哲學道器觀的辯證否定與發(fā)展

論物道主義“物道觀”對中國哲學“道器觀”的辯證否定與發(fā)展

高懿德教授的“物道主義形而上下學”提出和論證了一種物道主義的“物道觀”。這種“物道觀”構成了“物道主義形而上下學”的基本思想框架和邏輯框架。物道主義的“物道觀”盡管其思想邏輯史無前例，卻與中國哲學史上的“道器觀”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表現(xiàn)在：其一，它是對既往唯心主義“道器觀”的根本性否定；其二，它是對既往唯物主義“道器觀”的辯證繼承和發(fā)展。一中國哲學史上兩種對立的“道器觀”“道與器是中國易學和哲學的一對重要范疇，道器關系說反映了中國哲人對物道關系的基本理解?！盵1]《周易·系辭上》首先提出道、器概念：“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贝撕?，道、器便成為哲學概念，其關系說成為重要的哲學理論。唐孔穎達在《周易正義·系辭上》中說：“道是無體之名，形是有質之稱，凡有從無而生，形由道而立，是先道而后形”；“以無言之，存乎道體；以有言之，存乎器用”。他的這些觀念，就是最早明確的道本器用觀。其實，老子的道家思想中，就已經明確蘊含著這種道本器用的觀念。老子的道在物先并生萬物和決定萬物命運的思想，就是道為器物的無形之本體的思想。以孔穎達的這種“道器關系論”為開端，形成了中國哲學史上的唯心主義“道器論”一派。孔穎達之后的崔憬，認為器體而道用，認為天地萬物皆有形質，形質之中有體有用，器為體，道為用，道之用必須依賴于器之體。以這種“道器關系論”為開端，形成了中國哲學史上的唯物主義“道器論”一派。宋、明、清時期哲學家們圍繞道器問題展開了長期爭論，可以看作他們上述爭論立場的延續(xù)。宋、明、清時期哲學家們圍繞道器問題所展開的辯論線索非常清晰，明確體現(xiàn)為分別繼承唐代孔穎達和崔憬基本立場的“道本器用”觀和“器本道用”觀之間的深化性爭論。前者具有唯心主義傾向，是唯心論的道器觀。后者具有唯物主義傾向，是唯物論的道器觀。唯心論的道器觀，把道或理看作于物之外獨立存在的實體，認為道或理是物或器或氣的本體，器或物依道而立，道本而器末。宋代的程頤認為陰陽是形而下的氣，而“所以陰陽者”[2]，是形而上的道。即他把陰、陽二氣作為器，把陰陽的所以然之理作為道，認為道是器的根源。朱熹繼承了程頤的說法，認為有形者可以稱為器，無形者則稱為道，“然而道非器不形，器非道不立。蓋陰陽亦器也，而所以陰陽者道也”[3]。與程頤不同，程顥認為道和器都根于人心，不必區(qū)分，說：“器亦道，道亦器”，只要人心把握了道，就不必再辨別道和器了，二者并無本質上的不同。陸九淵繼承了程顥的觀點，也反對朱熹區(qū)分形而上和形而下，而其弟子楊簡解易，批評《系辭》中區(qū)分道與器是非圣人之言。與唯心論的道器觀相反，唯物論的道器觀以器為實體，把器或物或氣看作是道的主體和本質，認為道作為物的規(guī)律和規(guī)范不能脫離形器而存在，而是存在于器物之中，隨器物而變化。宋朝的張載以氣化為道，認為道是無形的，是氣化的過程，道在氣中。南宋的唯物主義功利學派薛季宣以器為體，以道為用，主張道寓于形器之中，認為“上形、下形，曰道、曰器。道無形埒，舍器將安適哉？且道非器可名，然不遠物，則常存乎形器之內”[4]。陳亮和葉適皆持此說。陳亮還提出“盈宇宙者無非物”“道在物中”“理在事中”的思想，指出，“夫道非出于形氣之表，而常行于事物之間者也”[5]。葉適也認為，物是天地間最根本的存在，“其道在于器數(shù)，其通變在于事物”[6]，“物之所在，道則在焉。物有止，道有止也。非知道者不能該物，非知物者不能至道。道雖廣大，理備事足，而終歸之于物，不使流散”[7]。明清之際的王夫之繼承和發(fā)展了張載的道器觀，提出“天下惟器”說，進一步提出“道在器中”“道不離器”的觀念，比較深入全面地探討了道器關系。在王夫之看來：“天下惟器而已矣。道者器之道，器者不可謂之道之器也。無其器則無其道”[8]；“據(jù)器而道存，離器而道毀?！盵9]他進一步認為：道和器“統(tǒng)一乎一形”[10]而不能分裂，還認為“氣者，理之依也”，“氣之外更無虛托孤立之理也”[11]，從而，世界上根本沒有脫離具體事物的“虛懸孤致之道”[12]或“虛托孤立之理”[13]，道據(jù)物而存，隨器之變化而變化，因而沒有亙古不變的道。近代啟蒙思想家譚嗣同也贊同王夫之的道器關系說，并對其做了進一步的闡發(fā)。他指出：“道，用也。器，體也。體立而用行，器存而道不亡”[14]，“器變道亦變”“器既復，道安得獨不變？”[15]應當說，唯物主義的道器關系說比較正確地說明了器物與道的相互關系及道對物的基本作用。二物道主義“物道觀”對唯心論“道器觀”的否定唯心論的道器觀，把道或理看作于物之外獨立存在的實體，認為道或理是物或器或氣的本體，器或物依道而立，道本而器末。唯心主義的道器關系說是根本錯誤的，因為它顛倒了器物與道的體用本末關系。它把道看作脫離器物并先于器物而存在的東西，而且把道看作派生萬物并決定萬物存在形態(tài)和方式的東西。這樣的“道”只能是一種根本不存在的唯心幻想。物道主義的“物道觀”認為，“道是物的存在方式，自然，道不離物，只能存在于物之中。道與物的實在關系是：道由物生，被物規(guī)定，為物所用，存于物中。故物是道的存在本體和主體，道是物的構成形式和屬性”[16]。在物道主義看來，“道作為事物的存在方式，實際上就是物與物之間相互關聯(lián)的方式，具體體現(xiàn)為事物內部作為事物構成成分的物與物之間以及事物與其周圍相關事物之間以交換物質、能量、信息為途徑的交換性關聯(lián)關系或方式”[17]。這就是說，“道作為物的存在方式，不是從來就有的，而是由物所派生的，并且是由物所規(guī)定的”[18]。這就是說，“在物和道之間誰先存在與誰派生誰的關系上，不是先有道，道派生物，而是先有物，物派生道”[19]。物道主義的這種“物道觀”顯然是一種唯物論的“物道觀”。它首先否定了唯心論的可以脫離物存在的“道”，在此基礎上否定了高于、先于物存在并派生和決定物的“物道關系說”。三物道主義“物道觀”對唯物論“道器觀”的繼承與發(fā)展唯物論的道器觀以器為實體，把器或物或氣看作道的主體和本質，認為道作為物的規(guī)律和規(guī)范不能脫離形器而存在，而是存在于器物之中，隨器物而變化。中國哲學中唯物論的“道器觀”，正確地理解了道與器的基本關系，具有極高的思想價值。但這種理解，并未有基本邏輯的論證，而多是直接的斷定，故不能準確地闡明物道之間的基本邏輯關系。物道主義的“物道觀”，首先正確地理解了“道”本身，即“道”是事物的存在方式，在此基礎上，它正確地闡明了物道之間的基本邏輯關系，由此而繼承和發(fā)展了中國哲學唯物論的“物道觀”。第一，物道主義說明了道由物生、被物決定的基本邏輯關系。物道主義認為，“道作為物的存在方式，不是從來就有的，而是由物所派生的，并且是由物所規(guī)定的”[20]?！暗雷鳛槭挛锏拇嬖诜绞?，實際上就是物與物之間相互關聯(lián)的方式，具體體現(xiàn)為事物內部作為事物構成成分的物與物之間以及事物與其周圍相關事物之間以交換物質、能量、信息為途徑的交換性關聯(lián)關系或方式?！盵21]“道，實際上就是物與物之間在相互關聯(lián)時而形成的特定的關聯(lián)方式。所謂道由物生，也就是物物相關而形成特定關聯(lián)方式之意?！盵22]“總之，……一切道皆由事物間的相互作用所形成，離開事物間的相互作用就不可能有道的產生和存在。”[23]第二，物道主義正確地闡明了物本道末、物體道用的基本邏輯關系。物道主義認為，道由物生，反過來就成為物自身構成和存在的基本形式、方式和途徑，所以，“道與物的實在關系是：道由物生，被物規(guī)定，為物所用，存于物中；物本而道末，物體而道用，物主而道從?？傊锸堑赖拇嬖诒倔w和主體，道是物的構成形式和屬性”[24]?！拔锖偷乐g顯然是物主而道從，物本而道末、物體而道用的關系。但傳統(tǒng)哲學把道看作是物的主體和本體，看作是決定物的產生、形態(tài)和本質及其運動、變化、發(fā)展的規(guī)律的東西，從根本上顛倒了物和道的上述關系。前面的分析充分表明，物是道的派生者、決定者、承載者，絕非是由道派生、決定和承載的東西?！盵25]第三，物道主義正確地闡明了道本于物而存在并起作用的基本邏輯關系?！暗烙晌锒?，本于物而在，物亡而道滅?！盵26]物道主義認為，“道不獨立存在，而是以物為自己生成和存在的載體”[27]?！皬拇嬖诘慕嵌瓤矗锱c道相互依賴和相互構成，彼此不可分離，離則雙亡。但從根本上說，道更依存于物，據(jù)物而生而行而在，并以構成事物為自身存在的基本條件。此為道在的途徑和方式?！盵28]“道本身不是實體物本身，但卻是實體物的基本構成要素。它雖然作為物之道而在，卻以物之體本身為自身存在的載體，并以這種載體構成自己的實體性存在?！盵29]物道主義認為，“道之用一方面在于構成事物和維系事物的存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