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識產權的公共政策性

知識產權的公共政策性

自21世紀以來，知識產權的私法屬性引起了中國科學家的高度關注。然而,對知識產權私權屬性的過分強調不僅違背了知識產權的制度安排事實,違背了知識產權客體的本性,也落入了西方知識產權強化論者的權利話語圈套。以我國學者常常引為依據的對知識產權私權屬性“承認”的TRIPS協(xié)議來說,TRIPS協(xié)議不僅承認知識產權的私權屬性,也承認知識產權的公共目的與某些政策特征。筆者認為,知識產權的這種公共目的與政策特征就是公共政策性。知識產權的公共政策性不僅有扎實的歷史和制度依據,更具有深層的客觀基礎。而對知識產權的公共政策性的認識則不僅補充了知識產權私權論,更為知識產權制度設計提供了新的理念與思路。一、知識產權與自然權利公共政策是統(tǒng)治階級在政治上的代表和執(zhí)行者為有效維護、確保與最終實現(xiàn)統(tǒng)治階級利益所采取的一定政治行為方式知識產權的制度設計深刻地體現(xiàn)了知識產權的公共政策性,不論是在歷史上還是在今天。第一,作為現(xiàn)代專利制度前導的達西案以及作為現(xiàn)代專利制度起點的《壟斷法》對專利權權利性質的界定、對權利客體范圍的劃定以及對法律功能的設定均表明了專利法及專利權自產生之日就具有極強的公共政策性。在達西案中,該案被告艾倫的代理人的主張表明了專利制度的公共政策性,因為設置專利制度具有公共目的,即“鼓勵有價值的貿易和技術輸入英國?！蓖鯔鄳皇谟枘切┮寻l(fā)明某種東西或者已將發(fā)明或貿易從國外引進的人以壟斷權。因此,當時給予壟斷的不只是新發(fā)現(xiàn),也包括引進外國發(fā)現(xiàn)的企業(yè)家,“專利制度的關鍵目標是促進人力資本的增長?！钡诙?作為現(xiàn)代著作權法起點的安娜法及其權威解釋的米勒訴泰勒案第三,在現(xiàn)代知識產權產生之后,功利主義思想在英美法系國家知識產權制度中的統(tǒng)治地位幾乎從未動搖。不僅英國作為英美法系另一主要國家的美國法在規(guī)定知識財產中的財產權時主要也是根據一種功利主義或激勵基礎的理論盡管在大陸法系國家中由于資產階級革命思想的影響而產生了不同的知識產權觀念,自然權利思想在知識產權的理論中也取得了重要的地位,但即便大陸法系也均承認知識產權和物質財產權之間的區(qū)別。在大陸法系國家,相對于物質財產權,知識產權的自然權利觀念也是被限制地修飾的。因為古典的自然權利如對自由的權利顯然是不會過期的,而“專利權從最初就被看作是可以被恰當?shù)厮茉?、限制而最終被制定法取消的?！苯裉?TRIPS協(xié)議無疑是世界上最重要影響最大的知識產權國際公約,鑒于它在當今世界知識產權制度中的核心地位與作用,TRIPS協(xié)議序言中對知識產權的公共利益方面的關注可以說已為世界各國所公認,而這種對公共利益的關注顯然與知識產權的公共政策目標是異曲而同工的。二、“準先驗綜合陳述”—知識產權公共政策性的客觀基礎——知識的公共性知識產權的公共政策屬性不僅有堅實的歷史和制度依據,更有存在的客觀基礎。筆者認為,知識產權的公共政策性是由知識產權客體的本質屬性決定的,知識產權客體即知識哲學研究表明,人們對客體的能動的公共反映就是知識的本質,公共性是知識得以存在的必然條件。知識的公共性首先體現(xiàn)在知識主體的公共性上。即作為知識主體的實踐者、觀察者是公共的、主體間的,只有公共的、主體間的或社會的人才有可能成為知識的主體。使人類個體這種實踐者和觀察者成為公共的和主體間的是哲學家所說的“準先驗綜合陳述”,“準先驗綜合陳述”是基于作為人類生活實踐總體所形成的內穩(wěn)態(tài)的形式化,它包含于以語言為基礎的文化條件之中。由于工具的操作和語言符號的運用都必然以一種主體間社會交往為條件,因而人類社會交往自身便天然地具有一種認識論意義。正是在社會交往中,人類認識活動才解決了從純粹思維形式的可能性或公共性向具有客觀有效性的現(xiàn)實知識的過渡問題。這種過渡需要一些環(huán)節(jié),首先是通過語言學習進行的社會對個體的思維形式的輸入,其次是通過教育和訓練使人們習得和強化某一專業(yè)或共同體所要求的分辨、注意、分析能力以及把現(xiàn)象和概念符號聯(lián)系起來的能力。作為一種思維形式或認識圖式,“準先驗綜合陳述”具有恒定性、公共性,人類個體正是通過應用或借助于包含“準先驗綜合陳述”的語言符號,才使自己的感知覺具有了穩(wěn)定性、公共性,并提升為知識。當然,“準先驗綜合陳述”既不是知識本身,也不是作為知識的主體的人本身,而是作為知識主體的人的一個核心層面。“準先驗綜合陳述”提供了知識客觀有效性的可能性而非現(xiàn)實性,從而成為個人認識和社會知識之間的中介知識主體的公共性不僅是知識的前提,也是知識的結果。因為沒有公共性的知識主體就不可能有知識。反過來,公共性的知識主體的核心——準先驗綜合陳述——的形成顯然也必須以公共性的知識為基礎,沒有公共性的知識作為“原材料”,“準先驗綜合陳述”無法形成,知識主體就無法產生。社會學研究表明,單個的人要組成社會必須經過社會化的過程,而為使一個人成長為合格的社會成員,必須進行系統(tǒng)教育,其基本方法有家庭教育、學校教育、社會群體內部影響和大眾傳播工具,其基本內容則包括教導有關生產與生活的基本知識和技能、教導社會規(guī)范、樹立生活目標,確立人生理想和培養(yǎng)社會角色。在今天,人的社會化途徑主要是通過學校進行有組織、有計劃的科學文化的基礎知識教育,以及在就業(yè)單位如工廠、企業(yè)等不同崗位上接受職業(yè)技能訓練知識的公共性除了體現(xiàn)在知識主體上之外還體現(xiàn)在知識的形式上,即知識具有某種公共性形式,知識只有具備公共性的形式才能夠被傳達,才成為可能。知識的公共性形式是工具系統(tǒng),而工具系統(tǒng)是人類活動或有效生存的必然條件或環(huán)節(jié),包括技術化的生產工具和語言符號化的觀念。工具系統(tǒng)的公共性使得知識具有了可傳達性,知識的可傳達性對知識的認可性起著直接的作用。因為知識只有首先是主體間可交流、可傳達的時候,才有可能被社會所公共認可、驗證,并只有進一步被廣泛地應用于生產和生活中時,才能成為完全意義上的知識公共性是知識的本性,它決定了知識是人類發(fā)展的基本條件,決定了知識只有屬于公共的為公共目的存在才符合其本性,也才最能發(fā)揮其效用。知識的公共性意味著知識產權法對知識的保護必須適合于知識的這種本性,決定了知識產權必須為公共目的和公共利益而存在,即決定了知識產權的公共政策性。三、營業(yè)用途限制的影響知識產權的公共政策性意味著知識產權和純粹作為自然權利的私人財產權在性質上是不同的。作為自然權利的私人財產權被認為是神圣的,不可被剝奪的,甚至為了公共利益也不一定能夠限制或剝奪。對作為自然權利的物質財產權來說,盡管自德國《魏瑪憲法》以來,所有權負義務的觀念已經深入人心,法律制度也已經“拋棄了那種個人利益無論如何都應高于集體利益的所有權制度,”然而,“在立法者看來,公法中對土地的建筑性或其營業(yè)用途的限制,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只具有拾遺補缺的性質,這些限制不會影響到所有權制度的核心,即所有物屬于所有權人的排他的意志領域和支配范圍?！蹦敲粗R產權的公共政策性和私權屬性之間又是一種什么關系呢?二者是否矛盾呢?筆者認為,知識產權的公共政策性和知識產權的私權屬性二者并不矛盾,而是發(fā)揮著一種功能互補的作用。詳言之,知識產權的公共政策性為知識產權設置了發(fā)揮作用的終極目標,知識產權的創(chuàng)設、保護與限制均只能有助于這種終極目標的實現(xiàn),而不能有害于它;而知識產權的私權屬性則意味著實現(xiàn)這種終極目標主要是通過設置知識產權這種私權性質的權利來進行的。實現(xiàn)知識產權立法終極目標之所以要通過設置知識產權這種私權性質的權利來進行是由社會發(fā)展現(xiàn)階段的人性狀況即經濟人所決定的。經濟學家亨利·帕勒日認為:“研究微觀經濟學的全部著作構成了對`經濟人'范例進行經驗驗證的宏偉建筑,`經濟人'這種簡化了的個人模式,……即`會計算、有創(chuàng)造性并能獲取最大利益的人',是進行一切經濟分析的基礎?！敝R產權私權屬性所立基的人的理性和自利行為不是不受限制的,這種限制就是知識產權的公共政策目標,這種公共政策目標既決定了知識產權這種私權發(fā)揮作用的基本方向,也決定了知識產權這種私權的具體界限與范圍,知識產權權利的設置和制度安排必須在對知識創(chuàng)造人的激勵與促進社會公共利益發(fā)展之間達成恰當?shù)钠胶?。四、知識產權公共政策性的影響知識產權不僅具有私權屬性,還具有公共政策性。知識產權的公共政策性不僅為歷史上和現(xiàn)實中的知識產權制度所證實,而且有其堅實的客觀基礎,即知識產權客體——知識的公共性。知識產權的公共政策性意味著知識產權這種私權可以作為一種公共政策工具來促進社會發(fā)展的公共目標。當前世界各國紛紛制定的知識產權戰(zhàn)略顯然就是在將知識產權作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