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傳統(tǒng)文化 課件 項目四

傳承不朽詩篇：中國傳統(tǒng)文學項目四目錄︽詩經(jīng)︾風雅壹辭賦宏篇貳唐音宋韻叁明清小說肆壹《詩經(jīng)》風雅在我國數(shù)千年文學長河的源頭，有一股靜靜流淌的清泉，便是《詩經(jīng)》?！对娊?jīng)》，又稱“詩三百”，是我國第一部詩歌總集，共收集了自西周初年到春秋中葉（約公元前11世紀至約公元前6世紀）大約五百年間的詩歌305篇，共四萬余字。另外還有6篇僅見名目而不存文辭，宋代學者朱熹將其稱為“笙詩”?！对娊?jīng)》產(chǎn)生的地域在今黃河、渭水兩岸及江漢之北。這些詩歌的作者姓名多不流傳，可考證者極少，絕大部分篇章當為集體所作。《詩經(jīng)》之成書大約為周代史官采編，據(jù)說曾經(jīng)孔子校訂整理。一、《詩經(jīng)》的內(nèi)容劃分《詩經(jīng)》最初之名稱其實只有一個字，即“詩”。我們在先秦的散文中?？梢钥吹健霸娫啤薄霸娫弧边@樣的表述，又比如《論語》中說“小子何莫學夫詩”（《陽貨》）、“不學詩，無以言”（《季氏》）等。后來此書被提倡“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漢代儒家學者們奉為儒家經(jīng)典，因而得了《詩經(jīng)》之名，從此沿用至今。一、《詩經(jīng)》的內(nèi)容劃分漢代時，《詩經(jīng)》的流傳有“魯詩”“齊詩”“韓詩”和“毛詩”四個版本，合稱四家詩”。其中前三家皆屬今文詩學，故又并稱為“三家詩”，分別為魯人申培傳《魯詩》、燕人韓嬰傳《韓詩》和齊人轅固所傳《齊詩》。三家詩在西漢時皆立于學官，置博士，頗為興盛，然而在魏晉以后先后亡佚?！懊姟睘槊?、毛萇所傳，是古文詩學，雖比三家詩晚出，在西漢雖未被立為官學，但在民間廣泛傳授，因其學有淵源，又有經(jīng)學大師鄭玄作箋，賈逵、馬融等大學者亦都治毛詩，故而最終壓倒了三家詩，于東漢時盛行于世，并一直通行至今?！对娊?jīng)》全書分為風、雅、頌三部分，一般學者認為，這是按照音樂來劃分的。因為《詩經(jīng)》的詩篇當初都是樂歌，由于曲調(diào)的特點不同，因此劃分為三類，后來樂譜失傳，僅留歌詞，我們今天看到的不過是一部樂曲歌詞的底本。一、《詩經(jīng)》的內(nèi)容劃分風，即十五國風，共有160篇，為各諸侯國的土風歌謠，帶有濃郁的地方色彩，相當于我們今天意義上的“民歌”和“地方小調(diào)”。十五國風分別是位于東區(qū)的《齊風》，位于南區(qū)的《周南》《召南》和《陳風》，位于西區(qū)的《秦風》和《豳風》，位于北區(qū)的《魏風》和《唐風》，以及位于中區(qū)的《鄭風》《衛(wèi)風》《邶風》《鄘風》《王風》《檜風》和《曹風》。一、《詩經(jīng)》的內(nèi)容劃分雅，為西周王畿的樂調(diào)，共有105篇。王畿，即都城地區(qū)，也就是渭水流域地區(qū)。為什么稱這一地區(qū)的樂調(diào)為雅詩呢？有以下兩種解釋：其一，“雅”同“夏”，周稱西周的王畿為“夏”，雅樂就是“夏樂”，夏樂就是王畿樂調(diào)；其二，雅者，正也，雅樂即正樂，當時稱諸侯國的地方音樂為俗樂，周天子的都城是全國的中心，出于尊王觀念，便把王畿之樂稱為“正樂”。這兩種解釋都有一定的道理。“雅”詩可分為“大雅”和“小雅”，分別為31篇和74篇。除《小雅》中有少量民歌外，大部分是貴族文人的作品。一、《詩經(jīng)》的內(nèi)容劃分頌，是王室宗廟祭祀時所用的舞曲歌詞，內(nèi)容多為贊美神靈或祖先之功德。頌詩共有40篇，其中周頌31篇，產(chǎn)生于王畿地區(qū)、渭水流域，是西周初年的作品；4篇魯頌和5篇商頌則都是東遷以后到春秋中葉之間的作品，產(chǎn)生于魯國和宋國。一、《詩經(jīng)》的內(nèi)容劃分關于這些民間歌謠是如何集中到朝廷來的，則有不同說法。漢代的一些學者認為，周王朝派有專門的采詩人到民間收集歌謠，以了解政治和風俗的盛衰利弊。又有一種說法：這些民歌是由各國樂師收集的。樂師是掌管音樂的官員和專家，他們以唱詩作曲為職業(yè)，收集歌謠是為了豐富他們的唱詞和樂調(diào)。他們將收集到的諸侯之樂獻給天子，這些民間歌謠便匯集朝廷里了。一、《詩經(jīng)》的內(nèi)容劃分《詩經(jīng)》被采集和編訂主要是出于政治和教化的目的，后來被奉為經(jīng)典也與儒家的“樂教”和“詩教”理念密切相關。儒家經(jīng)典《荀子·樂論》講述了音樂的重要性以及古代圣王設置音樂的目的和原則：音樂是人的情感表達必不可缺的東西。人的所作所為，包括聲音、舉止、性情及其表現(xiàn)方式的變化，全都會體現(xiàn)在音樂之中。如果不對人的行為進行引導，就難免招致禍亂。古代的圣王憎惡那種禍亂，所以創(chuàng)作了《雅》《頌》的音樂來引導他們，使那歌聲足夠用來表達快樂而不淫蕩，使那歌詞足夠用來闡明正確的道理而不流于花巧，使那音律足夠用來感動人的行善之心，使那些邪惡骯臟的風氣沒有途徑能和民眾接觸?？梢?，“善民心”和“移風易俗”是當時音樂的重要功能。一、《詩經(jīng)》的內(nèi)容劃分孔子在《論語·陽貨》篇中指出了《詩》作為文學藝術的美學特征和社會功用：“子曰：小子何莫學夫詩？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邇之事父，遠之事君；多識于鳥獸草木之名?！彼^“興”，孔安國注為“引譬連類”，即通過某一個別的、形象的比喻，使人們通過聯(lián)想的作用領會到同這一比喻相關的某種帶有普遍性的關于社會人生的道理，可以說是我們今天所謂的“形象思維”的發(fā)端；朱熹補充道：“興”具有“感發(fā)志意”的作用，即強調(diào)藝術的形象能陶冶和發(fā)展人性、能喚起個性向善的自覺。一、《詩經(jīng)》的內(nèi)容劃分所謂“觀”，鄭玄注為“觀風俗之盛衰”，朱熹補充說可以“考見得失”。也就是說《詩》能夠幫助我們認識當時社會風俗的盛衰情況以及當時人們道德情感的實際狀態(tài)。所謂“群”，孔安國注曰“群居相切磋”，朱熹注曰“和而不流”，言學《詩》可以幫助人們互相切磋砥礪，懂得作為一個人應如何去處理對待各種社會倫理關系，達到人與我的協(xié)調(diào)。所謂“怨”，孔安國注曰“怨刺上政”。這是說《詩》具有批判作用，可以用來批評時事政治、社會生活以及表達民情。“興觀群怨”是孔子對《詩》之作用的分析，也可以說是包含著對一切藝術作用的分析。這一觀點還體現(xiàn)出孔子美學思想的特征，即注重通過情感去感染、陶冶個體，使強制的社會倫理規(guī)范成為個體自覺的心理欲求，從而達到個體與社會的和諧統(tǒng)一。二、《詩經(jīng)》的題材（一）祭祀和宴饗題材“國之大事，在祀與戎”（《左傳·成公十三年》），上古時期的這種觀念促使祭祀活動十分盛行，相對應地也產(chǎn)生了不少贊頌神靈、祖先以及祈福禳災的祭祀樂歌?！对娊?jīng)》的大雅和“三頌”中就保留了許多祭祀詩，且皆為歌功頌德之作。比如大雅中的《生民》篇寫的是后稷誕生的神奇?zhèn)髡f和他在農(nóng)業(yè)上作出的貢獻；《公劉》篇寫的是公劉率領周部族遷徙到豳地并開始定居生活的歷史功績；《綿》寫的是古公亶父率周部族再度遷徙并創(chuàng)業(yè)立國的偉業(yè)，詩中還敘及文王的事跡；《皇矣》篇則先寫太王、王季的德業(yè)，然后寫文王征伐得勝的經(jīng)過；《大明》篇從王季娶太任生文王，寫到文王娶太姒生武王，再到武王的牧野大戰(zhàn)。這五篇詩歌完整敘述了周部落從產(chǎn)生到逐步強大直至最后建立統(tǒng)一王朝的歷史過程，并且歌頌了周人特別是先公先王的豐功偉績，因此被視為周族的史詩。二、《詩經(jīng)》的題材（一）祭祀和宴饗題材以君臣、親朋歡聚宴饗為主要內(nèi)容的燕饗詩是《詩經(jīng)》中體現(xiàn)周代禮樂文化的另一重要題材，反映出上層貴族社會的和諧與歡樂，圖4–1可見一斑。小雅的第一篇《鹿鳴》就是周天子宴饗群臣嘉賓之詩：這首詩以一群呦呦鳴叫著在原野上吃著野草的鹿兒起興，引出君臣飲宴、琴瑟相合的場景，自始至終都洋溢著歡快祥和的氣氛。這樣的宴饗活動不單單是為了享樂，還有維系宗法關系以加強統(tǒng)治的政治目的。因此，宴饗題材的詩歌也不是單純地記述宴饗活動本身，而在于表現(xiàn)出濃厚的宗法觀念和親族間的脈脈溫情。二、《詩經(jīng)》的題材（二）戰(zhàn)爭和徭役題材《詩經(jīng)》中的戰(zhàn)爭詩可分為兩類：一類表達的是對正義戰(zhàn)爭的歌頌，另一類則表達出人們對殘酷戰(zhàn)爭的厭倦和對和平生活的向往。前一類詩歌如《大雅》中的《江漢》《常武》，《小雅》中的《出車》《六月》《采芑》等，都是從正面描寫了天子和諸侯的武功，表現(xiàn)出強烈的自豪感和樂觀向上的斗爭精神。國風中也有這樣的篇章，如秦風《小戎》《無衣》等，反映出秦地男兒從軍參戰(zhàn)、共御外侮的尚武精神。這類詩歌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即并不著力于表現(xiàn)具體的戰(zhàn)斗場面，而是集中體現(xiàn)軍事聲威，強調(diào)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的道德感化力量。后一類詩歌則充滿著憂傷的情緒。比如《采薇》這首詩，既有對侵略者的痛恨和對戰(zhàn)爭獲勝的欣慰，又有對戰(zhàn)爭本身的無奈，以及對自身遭遇的哀嘆。令百姓們厭倦的不只是戰(zhàn)爭，還有繁重的徭役?！短骑L·鴇羽》一詩即以“肅肅鴇羽，集于苞栩”起興，寓意為服徭役的百姓就像鴇鳥聚集于大樹上一樣被召集到工地上，進而說“王事靡盬，不能蓺稷黍，父母何怙”，因為徭役無止無息，百姓們連耕作莊稼的時間都給耽擱了，又如何能奉養(yǎng)父母親呢？詩中流露出服役者強烈的憤慨。二、《詩經(jīng)》的題材（三）農(nóng)事和怨刺題材農(nóng)業(yè)自古以來就是王朝維續(xù)之根本。周代時，谷物種植業(yè)已發(fā)展成為社會經(jīng)濟中最重要的生產(chǎn)行業(yè)。《詩經(jīng)》中就有十多篇專門描述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的詩篇，充分反映了當時農(nóng)業(yè)的狀況，其中最有名的是《豳風·七月》。這首長詩完整地敘述了農(nóng)民一年四季每個月需從事的農(nóng)務和女工以及采集、狩獵等事項，保存了當時的農(nóng)業(yè)知識和生產(chǎn)經(jīng)驗。詩中還展現(xiàn)了社會底層的勞動人民生產(chǎn)和生活的不易：他們從年頭忙碌到年尾也不得停歇，然而最后收獲的糧食、捕捉的獵物都不能歸自己所有，而要敬獻給主人，供那些王孫公子們盡情享用。社會的不公以及等級的差異，于詩中可見一斑。其他諸如《周頌·臣工》《大雅·生民》《大雅·綿》《小雅·甫田》等也都反映了當時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的情形。與辛勤勞作的底層人民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那些貪圖享樂的統(tǒng)治階級，他們不勞而獲，在百姓看來就是一只碩大的老鼠。百姓們在詩中發(fā)出了抗議之聲：“碩鼠碩鼠，無食我黍！三歲貫女，莫我肯顧。逝將去女，適彼樂土。樂土樂土，爰得我所?！保ā段猴L·碩鼠》）因為不堪忍受統(tǒng)治階級的剝削和壓榨，百姓們只好選擇遷移，去尋找心中的那片“樂土”?！睹献印るx婁上》云“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民心向背是一個國家能否穩(wěn)定長久的關鍵之所在，因此，這首詩既可以說是普通民眾對統(tǒng)治階級的諷刺和抱怨，也可以說是采詩編《詩》者作為上層社會的一分子為維護統(tǒng)治而對本階級的一種警醒和告誡。二、《詩經(jīng)》的題材（四）愛情和婚姻題材反映婚姻和愛情生活的詩歌主要集中在“十五國風”之中，且數(shù)量眾多、內(nèi)容豐富。此類題材的盛行大抵與先秦時期社會對于男女交往的限制相對后世較少密切相關。翻看《詩經(jīng)》一書，首先出場的便是一位窈窕的妙齡女子，《關雎》篇訴說的正是年輕小伙對這位姑娘刻骨銘心的相思：“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zhuǎn)反側(cè)。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參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鐘鼓樂之?！倍?、《詩經(jīng)》的題材（四）愛情和婚姻題材詩歌以關關和鳴的雎鳩鳥起興，進而引出真正的主人公即君子和淑女。那么，兩者之間有什么內(nèi)在的關聯(lián)？朱熹《詩集傳》中說這種鳥“生有定偶而不相亂，偶常并游而不相狎”，即通常有自己固定的配偶、很專情，故而它們成了忠貞愛情的象征，后人常以雎鳩鳥的雌雄和鳴來比喻夫妻或戀人之間的和諧相處。二、《詩經(jīng)》的題材（四）愛情和婚姻題材《詩經(jīng)》中對婚姻的描寫也有幸福與不幸兩種，前一種如《周南·桃夭》，后一種如《衛(wèi)·氓》和《邶風·谷風》?！短邑病访鑼懙氖切履锍黾迺r的場景：柔嫩的桃枝、鮮艷盛開的桃花，讓人聯(lián)想起新娘的年輕美貌，“宜其室家”則是人們對她出嫁后能與家人和睦相處的美好祝愿。《氓》中的少婦就是一位不幸的女子，雖然她也有過美好的愛情，但結(jié)婚后丈夫變心最終將她拋棄。《谷風》中那位婦女則更為可憐，她與丈夫共患難，通過辛勤勞作逐漸富裕起來，但丈夫卻不能與她同享樂而另娶佳人，將其趕走。相比較而言，這些以愛情和婚姻為題材的作品，可以說是《詩經(jīng)》中藝術性最高、最能打動人心的篇章。貳辭賦宏篇《楚辭》是我國最早的浪漫主義詩歌總集及浪漫主義文學源頭。“楚辭”之名最早見于《史記·酷吏列傳》，可見在漢代前期已有這一名稱。其本義，泛指楚地的歌謠，之后才成為專稱，專指以戰(zhàn)國后期楚國屈原的創(chuàng)作為代表的新詩體。《楚辭》句法參差錯落、靈活變化、辭藻華美、對偶工巧，以大量“兮”字作襯字。一、《離騷》屈原的《離騷》為楚辭的代表，故也稱這種詩體為“騷體”。它在形式上突破了《詩經(jīng)》的四言體，以其自由舒展的語句豐富了中國詩歌的表現(xiàn)力。屈原作為《楚辭》的主要作者，經(jīng)歷了楚國由強盛到衰敗的演變，自身也經(jīng)受了殘酷的打擊。他將祖國的破落、人民的痛苦和自身的遭遇熔于一爐，寫出了諸如《離騷》這樣輝煌的詩篇。一、《離騷》《離騷》可分為前后兩部分，前半部分記錄了屈原對以往生活經(jīng)歷的回顧；后半部分主要描寫了屈原對未來道路和真理的探索與追求。全詩表現(xiàn)了詩人對祖國忠貞不渝的熱愛和對理想的不倦追求，兩者融會成一種震撼千古的精神力量，同時，其瑰麗奇特的浪漫主義色彩也大大影響了中國詩歌的創(chuàng)作手法。屈原在詩中直抒胸臆、馳騁高遠、觀乎四極、求乎上下，使《離騷》成為我國最早的一首長篇抒情詩，屈原自己也由此成為中國歷史上第一個抒發(fā)個人激情的偉大詩人?！峨x騷》對中國文學的發(fā)展產(chǎn)生了重要影響，后世文人無不對屈原推崇備至。究其原因，大概可以歸功于屈原那砥礪不懈、特立獨行的節(jié)操，以及在逆境之中敢于堅持真理、反抗黑暗統(tǒng)治的精神。屈原的遭遇是中國封建時代正直的文人士子普遍經(jīng)歷過的，因此，屈原的精神能夠得到廣泛的認同。一、《離騷》《楚辭》運用楚地（今湖南、湖北、安徽西部一帶）的方言聲韻，敘寫楚地的山川人物、歷史風情，具有濃厚的地域文化色彩，如宋人黃伯思所說：“皆書楚語，作楚聲，紀楚地，名楚物。”（《東觀余論》）全書以屈原的作品為主，其余各篇也都承襲屈賦的形式，感情奔放，想象奇特。與《詩經(jīng)》古樸的四言體詩相比，楚辭的句式較活潑，句中有時使用楚國方言，在節(jié)奏和韻律上獨具特色，更適合表現(xiàn)豐富復雜的思想感情。《楚辭》對后世文學影響深遠，不僅開啟了后來的賦體，而且影響了歷代散文創(chuàng)作，是我國積極浪漫主義詩歌創(chuàng)作的源頭。二、《九歌》與《離騷》不同，《九歌》并非完全由屈原原創(chuàng)，而是他在被放逐至沅湘之地時根據(jù)當?shù)孛耖g祭祀神靈的樂歌改作或加工而成。王逸《楚辭章句·九歌序》有云：“屈原放逐，竄伏其域，懷憂苦毒，愁思沸郁，出見俗人祭祀之禮，歌舞之樂，其詞鄙陋。因為作《九歌》之曲，上陳事神之敬，下見己之冤結(jié)，讬之以風諫?！薄毒鸥琛访弧熬拧保瑢崉t有十一篇，分別為《東皇太一》《云中君》《湘君》《湘夫人》《大司命》《少司命》《東君》《河伯》《山鬼》《國殤》《禮魂》。因此，學界關于其定名之含義素來不乏爭論，有“九”為實數(shù)之說、為約數(shù)之說、為糾”“鬼”“龍”之說、為古樂曲、古樂舞名之說等。在實數(shù)一說里，學者又因采用或合并，或取或舍等不同方法，而導致說法紛紜、莫衷一是。從今存十一篇的體例來看，除末篇《禮魂》為祭祀之后的送神曲，其余所祭神靈大致可分為三類：其一是“天神”，如最尊貴之天帝“東皇太一”、云神“云中君”、壽夭之神“大司命”、子嗣之神“少司命”、太陽神“東君”；其二是“地祇”，如湘水之神“湘君”和“湘夫人”、河神“河伯”以及山神“山鬼”；其三是“人鬼”，即陣亡將士之魂靈“國殤”。二、《九歌》與《詩經(jīng)》中的祭歌所呈現(xiàn)出的莊嚴肅穆的感情色彩不同，楚辭《九歌》更具有活潑歡快、情思繾綣的人情之美。這是因為楚地的神靈均與民眾的生活密切相關，既崇高又親近。楚人借助“巫”來表達對神靈的敬仰，達到與神靈的溝通。而祭祀，就是敬神和娛神的過程。他們載歌載舞、傾心動情，只為讓神靈獲得歡愉，而與此同時，人也得到了歡樂。這正是楚地信仰中人神和諧共處的特征。二、《九歌》娛神的方式很多，比如向神靈敬獻美酒佳肴，或是奏樂歡歌以頌其神明等，而最為直接有效的則是愛的表述?！毒鸥琛分械亩鄶?shù)篇章都描繪了神與神相戀或者神與人相戀的場景。比如《湘君》和《湘夫人》，后人通常將此二篇合而觀之，理解為配偶神之間的情戀故事（亦有理解為分祭娥皇和女英的姊妹篇之說，此不展開）。宋代朱熹曾在《楚辭辯證》中言：“楚俗祠祭之歌，今不可得而聞矣。然計其間，或以陰巫下陽神，或以陽主接陰鬼，則其辭之褻慢淫荒，當有不可道者。”他推斷，《湘君》篇是以女巫扮演湘夫人招祭湘君，而《湘夫人》篇則是以男巫扮演湘君來招祭湘夫人。二、《九歌》既然是以愛戀“娛神”，卻為何終于“愛而不得”呢？這與祭祀歌曲的特殊屬性不無關聯(lián)。上古祭禱山川神靈多采取“望祭”和“追蹤祭祀”的方式，即神不可見，無以出場，只能假設在某方某地，然后“望而祭之”“追而祭之”。巫師作為祭祀的主導人物，通過扮演某種角色來對祭祀過程加以串聯(lián)?！断婢泛汀断娣蛉恕氛撎ビ诋敃r水神祭祀的儀式，其篇章布局恰好對應了古老儀式中“降神”“迎神”“留神”“送神”的四大環(huán)節(jié)。這種結(jié)構(gòu)在《九歌》的其他詩篇里也頻頻可見。二、《九歌》對于崇高而神秘的自然天地，屈原并非只有敬畏和膜拜，也有著窮根究底的探索精神。他在《天問》中一連向蒼天提出了一百七十二個問題，上至天文地理，下至文史哲學，所涉及之人事則多有政治現(xiàn)實之意義。后世模擬《天問》之作頗多，如晉代傅玄的《擬天問》、梁代江淹的《遂古篇》、唐代楊炯的《渾天賦》和柳宗元的《天對》、王廷相的《答天問》、清代李雯的《天問》等，足可見其影響之深遠。三、漢賦在今人看來，以《離騷》為代表的“楚辭”似乎已經(jīng)具備“文”的某些特征，然而究其本質(zhì)，仍是以強烈抒情為表征的“詩”?！皾h賦”則不同，其在功能上和表現(xiàn)手法上均完成了轉(zhuǎn)變，進而演化成以“鋪采摛文”和“體物寫志”（劉勰《文心雕龍·詮賦》）為主要特色的“文”。誠然，“賦”這種文體在一定程度上仍保留著詩歌抒情和押韻的特點，是一種較為特殊的“文”。就文學傳承而言，漢賦之形成不單與楚辭相關，也有對《詩經(jīng)》中賦頌傳統(tǒng)的繼承與發(fā)揚，并且廣泛吸收了先秦諸子散文的諸多特點，尤其是縱橫家鋪張恣肆的文風。漢賦又可細分為“騷體賦”“大賦”和“抒情小賦”，它們依次登場并相繼成為主流，既是漢賦文體的典型代表，也是漢賦發(fā)展趨勢的直觀呈現(xiàn)。三、漢賦（一）“騷體賦”的代表賈誼漢代初期，最先主導文壇的是“騷體賦”。之所以有此名稱，是因為其不僅在形式上保留了如“兮”字等語句的楚辭特征，并且在內(nèi)容上亦側(cè)重抒發(fā)懷才不遇的哀怨之情，近于《離騷》之情調(diào)?！膀}體賦”創(chuàng)作以西漢初年的賈誼最具代表性。賈誼（前200—前168年），洛陽（今屬河南）人。由于賈誼敬慕屈原，與屈原有著近似的貶謫遭遇，并且行文上與屈原文風一脈相承，故而司馬遷在《史記》中將其事跡與屈原合寫為一篇《屈原賈生列傳》。其中記載：賈誼少有才名，年方二十即為博士，因在朝堂能言善對很快即被漢文帝破格提拔為太中大夫，參與管理國家重要事務，后來甚至還被天子議為公卿之人選。他尖銳直言的性格和平步青云的仕途招來了諸多元老的不滿，在小人詆毀下，賈誼漸為君王疏遠，后被貶謫為長沙王太傅。三、漢賦（一）“騷體賦”的代表賈誼在此期間賈誼寫下了《吊屈原賦》。如其序中所言，其賦文主要表達了對屈原人生遭際的深切悼惜，對世人顛倒黑白以致賢人失意而小人得志的極大不滿。不過，與屈原有所不同的是，賈誼并不贊同以身殉國的行為，他認為即便是在昏暗惡劣的環(huán)境中仍應該堅強地生活，體現(xiàn)出比屈原更為豁達的生死觀。這與賈誼不僅具有儒家修身濟世之思想而且兼具漢初道家曠達精神有關。三、漢賦（二）漢代大賦漢代大賦的開創(chuàng)之人當屬枚乘。據(jù)《漢書·枚乘傳》記載：枚乘，字叔，淮陰（今屬江蘇）人，先為吳王劉濞之郎中，后從梁孝王游，并成為其文學集團中之翹楚。漢武帝即位后，慕名召枚乘入宮，然而因其年事已高，雖有“安車蒲輪”之厚待，仍不勝車馬勞頓，終半道而死。枚乘《七發(fā)》雖是其僅存之作，卻影響深遠，為漢代大賦奠基之篇。此文以虛構(gòu)的筆法和問答體的形式展開，假設楚太子因縱欲享樂而有疾，吳客前往探問，并以七件事情來啟發(fā)太子。這也是“七發(fā)”之名的由來。三、漢賦（二）漢代大賦《七發(fā)》辭藻繁富，多用比喻和迭字，以敘事寫物為主，是一篇完整的新體賦，標志著漢賦體制的正式確立，在賦的發(fā)展史上居于重要地位。新體賦的根本特色，就是以鋪張為能事，以適應統(tǒng)一帝國的需要。所以劉勰說：“賦者，鋪也，鋪采摛文，體物寫志也”（《文心雕龍·詮賦》）。《七發(fā)》奠定了新體賦的形式，促進了漢代辭賦的發(fā)展。它引起后代許多作者的模仿，在賦中形成一種定型的主客問答形式的文體，例如傅毅的《七激》、張衡的《七辯》、曹植的《七啟》等，自此以后以七段成篇的賦成為一種專門文體，號稱“七體”，各朝作家時有模擬。三、漢賦（三）司馬相如《天子游獵賦》漢武帝統(tǒng)治時期國力強盛，加之劉徹本人酷愛文賦，大批作家聚于宮廷，文賦創(chuàng)作一度鼎沸，配合時代激發(fā)出了盛世之強音。司馬相如即是最高成就之代表。據(jù)司馬遷《史記》記載，“司馬相如者，蜀郡成都（今屬四川）人也，字長卿”，漢景帝時任武騎常侍，后投奔梁孝王，梁孝王死后相如回到家鄉(xiāng)蜀地。武帝偶然讀到他的《子虛賦》，大為驚嘆，遂召入朝廷。相如自稱《子虛賦》“乃諸侯之事，未足觀也。請為天子游獵賦，賦成奏之”?！短熳佑潍C賦》當為《子虛賦》和《上林賦》之合稱。與《七發(fā)》相承，司馬相如亦采用了虛構(gòu)問答體的筆法，并在人物命名上刻意為之，以“子虛”“烏有先生”“亡是公”來凸顯其虛擬之性質(zhì)。賦中講述楚國使者子虛出使齊國，應齊王邀請一同出獵，心知齊王有意夸耀齊國實力；當齊王問及楚王田獵之況時，子虛抓住機會，極力鋪陳云夢澤之浩瀚氣象，遍數(shù)奇石名草、珍禽異獸，以彰顯楚國之廣大豐饒；進而還極言楚王出獵時的豪華陣營、楚王“弓不虛發(fā)，中必決眥，洞胸達腋，絕乎心系，獲若雨獸，揜草蔽地”的高超箭藝，以及美食養(yǎng)生之道，致使齊王一時無以應答。三、漢賦（三）司馬相如《天子游獵賦》與《七發(fā)》層層推進的戰(zhàn)國縱橫家式行文結(jié)構(gòu)不同，《天子游獵賦》采用的是各自陳述、在比較中逐個壓倒的模式。比如在子虛講述完后，烏有先生表示不服，并極力反駁以期壓倒楚國；而最后出場的亡是公則代表天子將上林苑的壯麗和帝王游獵時的盛況鋪衍一番，表明天子皇權(quán)不容與諸侯相提并論。這一結(jié)構(gòu)是高度契合漢代大一統(tǒng)的時代特點的。從楚辭的興起到漢賦的繁盛，這一過程不僅對后世文學創(chuàng)作影響深遠，對于中國文學觀念之形成也起到了積極的促進作用。在漢代以前，人們對于“文學”并沒有太多的認知，然而隨著個體詩人的日趨增多、文學群體的日趨活躍以及優(yōu)秀辭賦作品的大量涌現(xiàn)，“文學”的概念開始在時人心中萌生。比如在《史記》中，司馬遷已開始有意識地將文學從儒學和一般學術中區(qū)分出來。他以“文辭”和“文章”表示今義之“文學”，而以“文學”表示今義之學術思想，雖然不甚清晰，卻是極為重要之轉(zhuǎn)變，為魏晉之時開啟“文學的自覺時代”（魯迅《魏晉風度及文章與藥及酒之關系》）點亮了光芒。叁唐音宋韻唐代與宋代是華夏文明兩個登峰造極的朝代，前者政治軍事力量強大、經(jīng)濟發(fā)達、思想文化開放，開創(chuàng)了“大唐盛世”的繁榮景象；后者承前而來，在文學、藝術、科技、思想等方面都取得了輝煌的成就，用陳寅恪先生的話說就是“華夏民族之文化……造極于趙宋之世”。唐之詩、宋之詞，既是兩個朝代成就最高的“一代之文學”，更是兩個朝代各自社會歷史的縮影。唐宋兩代涌現(xiàn)出的杰出文人、優(yōu)秀作品的數(shù)量之多，為中國文學史上所僅見；唐宋詩詞里蘊積的思想情感的深度和厚度，也讓千載之下的讀者含英咀華、回味無窮。這既是唐宋詩詞的魅力，亦是唐宋兩代文明的魅力。一、山水寄情唐代的山水田園詩，不論詩人有著怎樣不同的風格，親切傳神地表現(xiàn)自然之美卻是相同的；而唐代的邊塞詩，則為唐詩帶來了慷慨雄大的情調(diào)與壯美的境界，具有獨特的藝術性。唐代山水田園詩以描寫自然風光、農(nóng)村景物以及安逸恬淡的隱居生活見長，詩境雋永優(yōu)美，風格恬靜淡雅，語言清麗洗練。唐代的山水田園詩上接魏晉南北朝，在謝靈運、陶淵明開創(chuàng)的抒寫自然之美、田園之樂的道路上繼續(xù)向縱深開掘。初唐王績一掃宮廷詩歌的浮艷雕琢，以寧靜淡泊的詩風開了王、孟之先河。張若虛、劉希夷則將詩情與畫意緊密結(jié)合，在詩歌意境的創(chuàng)造上達到了新的高度，尤其是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里空明純美、情景交融的詩意境界，給了后來的詩人很大的啟發(fā)。經(jīng)過了初唐的藝術準備之后，詩壇終于迎來了盛唐以王維、孟浩然為代表的山水田園詩的鼎盛時期。王維（701—761年），字摩詰，號摩詰居士，河東蒲州（今山西運城）人，十五歲起游學長安，開元九年（721年）中進士，出任太樂丞，因伶人舞黃獅子受累貶為濟州司倉參軍，從此開始了亦官亦隱的生活，在終南山筑輞川別業(yè)，圖4–2中有所反映。“安史之亂”中，王維被迫接任偽職，故長安收復后他因此被責，后幸得免。其在唐肅宗乾元年間任尚書右丞，故世稱“王右丞”。不過王維晚年己無意于仕途，屬意參禪，上元二年（761年）卒于輞川別業(yè)。一、山水寄情縱觀王維的一生，早年曾積極入仕，對功名充滿熱情和向往，因此這一時期他的詩歌亦是聲調(diào)高朗、氣魄宏大的。比如他的《少年行四首》，為我們描繪了一個意氣風發(fā)、滿腔熱血的少年游俠形象：他武藝超群，勇于殺敵，最后立下了赫赫戰(zhàn)功。王維通過對這個英雄少年的刻畫，其實也抒寫了自己向往建功立業(yè)的英雄主義理想。后來王維又曾調(diào)任監(jiān)察御史，奉命出塞，擔任涼州河西節(jié)度使幕府判官。在塞外，他寫過一些如《從軍行》《觀獵》《出塞作》《送元二使安西》等的邊塞詩，洋溢著壯大明朗的情思和氣勢。青年時期的王維在儒家“兼濟天下”思想的影響下，充滿壯志豪情，渴望建功立業(yè)。但隨著仕途的不如意，他的思想情感逐漸向佛教靠攏，詩歌內(nèi)容也從邊塞轉(zhuǎn)向了田園，樹立了自己空明寧靜的詩風，并最終奠定了他在唐詩史上的大師地位。一、山水寄情《山居秋暝》是王維山水田園詩的代表作：“空山新雨后，天氣晚來秋。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隨意春芳歇，王孫自可留。”在王維筆下，大自然清新寧靜而又生機盎然，人受到大自然的感召，拋開一切煩惱，精神升華到空明無礙的境界，讓自然之美與心境之美實現(xiàn)和諧統(tǒng)一。因此他筆下的詩歌也便有了空靈靜謐、不可湊泊的純粹之美。一、山水寄情佛教思想對王維的影響可謂深遠，而王維的詩歌也超出一般平淡自然的美學，進入一種宗教的境界：物我兩忘、隨緣任運。王維的山水田園詩實現(xiàn)了禪與詩的融通，他也因此被后世稱作“詩佛”。王維還多才多藝，尤其精通音樂和繪畫（圖4–3可見一斑），他把繪畫的精髓帶到山水詩的寫作中，讓其詩形神兼?zhèn)溆指缓娗楫嬕?，所以蘇軾曾贊他：“味摩詰之詩，詩中有畫；觀摩詰之畫，畫中有詩。”與王維齊名的同時代山水田園詩人還有孟浩然。孟浩然（689—740年），襄州襄陽（今湖北襄陽）人。因他未曾入仕，世人又稱之為“孟山人”。孟浩然四十歲以前，隱居于鹿門山，曾南游江、湘，北去幽州，寓寄洛陽，往游越中。他在不惑之年游長安，曾在太學賦詩，名動公卿，與他被張九齡招致幕府，三年后不達而卒?！端藿ǖ陆肥敲虾迫坏拇碜髦?，詩曰：“移舟泊煙渚，日暮客愁新。野曠天低樹，江清月近人?！币?、山水寄情孟浩然與王維的不同在于：王維喜歡刻畫自然的“無人”之境，而孟浩然則喜歡從自己出發(fā)、情景交融。在《宿建德江》中，江邊的小洲、天邊的矮樹、江上的煙霧、天上的明月，皆貫穿于自己的羈旅行愁中，于是，景物之“實”、情感之“虛”，一現(xiàn)一隱，兩相融匯，構(gòu)成一個特殊的意境。孟浩然的詩常是如此，從景致高遠處落筆，從自身寂寞處低徊，隨意點染的景物與清淡的情思相融，形成平淡清遠而意興無窮的明秀詩境。一、山水寄情以王、孟為中心，當時還有裴迪、儲光羲、常建等詩人環(huán)聚，后世亦有韋應物、柳宗元、劉禹錫等大家繼起，山水田園詩一脈在唐代始終薪火相繼、名家輩出，涌現(xiàn)了很多優(yōu)秀的作品。山水田園詩以山水田園為審美對象，把細膩的筆觸投向靜謐的山林、悠閑的田野，創(chuàng)造出一種田園牧歌式的生活場景，在抒寫自然之美方面達到了極致。二、邊塞壯志受儒家入仕建功思想的影響，唐人多有積極從軍、投身幕府之舉，因此，邊塞主題也便成了唐代繪畫和詩歌中除山水田園之外的另一類常見題材。邊塞詩以邊疆地區(qū)戰(zhàn)爭、軍民生活和自然風光為抒寫對象，思想深刻，想象豐富；且由于邊塞有不同于內(nèi)地的奇異風景和民俗習慣，因此邊塞詩往往呈現(xiàn)出異彩紛呈、雄奇壯美的藝術感染力。唐代邊塞詩的代表人物有高適、岑參。高適（700—765年），字達夫，渤海蓨縣（今河北景縣）人，早年生活困頓，三十歲時曾北上薊門，漫游燕趙，希望能從軍邊塞，但無功而返。五十二歲時，高適迎來人生的轉(zhuǎn)機，入河西節(jié)度使哥舒翰幕府，任掌書記，后飛黃騰達，做過淮南節(jié)度使和蜀、彭二州刺史，代宗即位后，又歷任刑部侍郎、左散騎常侍，封渤?？h侯，是盛唐唯一官至封侯的詩人?！杜f唐書》本傳中說：“有唐以來，詩人之達者，唯適而已?！倍⑦吶麎阎靖哌m的詩歌多作于“安史之亂”前，雖然其時窮困落拓，但作品頗有奇氣，筆力雄健，氣勢奔放；雖然難免有懷才不遇的悲慨，但總體而言，顯示出高適不甘寂寞、急于用世的雄心。這種雄心促使他不畏艱險兩次北上薊門，而這種建功立業(yè)、兼濟天下的理想和熱情正是盛唐人所特有的蓬勃向上的精神。岑參與高適齊名同時也有邊塞入幕的經(jīng)歷。岑參（約715—770年），出生于江陵（今湖北荊州）。岑參幼年喪父，家道中落，堅持苦學，于天寶三載進士及第，初為右內(nèi)率府兵曹參軍。天寶八載，棄官從戎，兩次深入邊塞，先任安西節(jié)度使高仙芝幕府掌書記，后任北庭都護府封常清幕府判官；唐代宗時，出為嘉州（今四川樂山）刺史，故世又稱“岑嘉州”。二、邊塞壯志岑參兩次出塞深入漠北，和高適一樣，有著強烈的用世之心。雖然通過科舉考試，他已經(jīng)獲得了功名，但他并不滿足于做一個普通小官。他在詩中說：“丈夫三十未富貴，安能終日守筆硯？”（《銀山磧西館》）而在當時，封侯拜相的一條捷徑就是邊功封賞，所以岑參毅然慷慨從軍。因為始終抱著大展宏圖的念頭，所以即使邊塞生活艱苦，他也依然能樂觀開朗地去面對。因此岑參的詩沒有高適詩中時常流露出的懷才不遇的悲憤，而是更加昂揚向上，總能用新奇的視角去發(fā)現(xiàn)邊塞奇異的風光并將它們刻畫得奇?zhèn)邀悾哺芤r托將士的英雄氣概。二、邊塞壯志除了高適、岑參，唐代還有如王昌齡、李頎、崔顥、王之渙等著名的邊塞詩人?？傊吶娛沁吶畹乃囆g反映，其思想內(nèi)容極其豐富：可以抒發(fā)建功立業(yè)、報效國家的渴望與豪情，可以狀寫戍邊將士的鄉(xiāng)愁、家中思婦的別情，可以表現(xiàn)戍邊生活的單調(diào)苦悶、連年征戰(zhàn)的殘酷艱辛，可以宣泄對朝廷窮兵黷武的不滿、對將帥貪功冒進的怨念，還可以描摹邊地奇異的風光、不一樣的民風民俗。總之，每個詩人的經(jīng)歷不同、前往邊塞的原因不同，所抒發(fā)的感情也不同。因此邊塞詩的內(nèi)容之豐富、思想之深刻、藝術表現(xiàn)之異彩紛呈，使其成為唐詩中一顆璀璨奪目的明珠。三、李杜光焰李白與杜甫無疑是站在盛世之巔的詩人，他們代表了唐詩的最高成就。李白是盛唐文化孕育出的天才詩人，他的魅力就是盛唐的魅力，他的自信與自負、浪漫與狂傲、激情與浮躁都展現(xiàn)了盛唐的時代性格和精神風貌。他豪放灑脫的氣度、天馬行空的想象力、自由創(chuàng)造的浪漫情懷，讓他的詩歌達到了后人難以企及的高度。而杜甫則代表了另一種盛唐，他生活在唐代由盛轉(zhuǎn)衰的歷史轉(zhuǎn)折點，他是時代的鏡子從而照映出安史之亂前后的社會變化，他根在盛唐又力開中唐，從此之后，盛唐詩那種高高飄揚的熱鬧濃烈的理想主義光輝慢慢消退，開始逐漸在現(xiàn)實主義大旗的指引下直面淋漓的鮮血和慘淡的人生，中年的思慮送走了少年的情懷，唐詩開始呈現(xiàn)出一種全新的面貌，而這一切的轉(zhuǎn)變從杜甫開始。李白和杜甫是兩種不同類型的詩人，他們雙星輝映，照亮了唐詩的天空。李白（701—762年），字太白，號青蓮居士（圖4–5可見李白之形象），祖籍隴西成紀（今甘肅秦安）。他的家世和出生地至今還是個謎，只知道大約在他五歲時隨家遷居綿州昌隆縣（今四川江油）。李白自稱“五歲誦六甲，十歲觀百家”（《上安州裴長史書》），“十五觀奇書，作賦凌相如”（《贈張相鎬二首》），可見他在少時接受過良好的教育。李白的青年時期，是在隱居與漫游、習劍并任俠、信仰神仙道教與縱橫家學說中度過的。三、李杜光焰李白繼承了漢樂府“感于哀樂、緣事而發(fā)”的優(yōu)良傳統(tǒng)，大力創(chuàng)作樂府古題和歌行體詩。李白的詩往往情感充沛、氣勢磅礴，如他的《將進酒》：“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fā)，朝如青絲暮成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鐘鼓饌玉不足貴，但愿長醉不愿醒。古來圣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陳王昔時宴平樂，斗酒十千恣歡謔。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边@首詩時而奔放時而深沉，豪壯的酒話背后是波濤洶涌的情感。全詩大起大落，詩情由悲入樂再轉(zhuǎn)狂，氣勢如大江奔流不可羈勒，充分展示了李白的傲岸和狂放的才子情懷。篇中名句“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更是豪情萬丈、千古流傳。李白把自己的個性氣質(zhì)融入詩歌創(chuàng)作之中，形成了行云流水的抒情方式，既展示了他昂揚的生命激情，又帶來了奔騰恣肆的氣勢，讓人讀之氣暢意酣、快意淋漓。三、李杜光焰杜甫（712—770年），字子美，自號少陵野老，生于河南鞏縣（今鞏義市），是晉朝名將杜預之后，祖父杜審言是初唐著名詩人。杜甫從小受家庭的熏陶，忠君愛國、仁民愛物的儒家思想對他影響很大。杜甫年輕時曾先后游歷吳越和齊趙，幾次應試卻都落第。他官場不得志，親眼看見了唐朝上層社會的奢靡與社會危機。安史之亂爆發(fā)后，杜甫先后輾轉(zhuǎn)多地，親歷了戰(zhàn)爭給百姓帶來的傷痛。乾元二年（759年）杜甫棄官入川，開始了他旅居西南的生活。晚年的杜甫窮困潦倒、疾病纏身，十分凄涼。最終于大歷五年冬，死于長江上的孤舟里。杜甫一生尚儒，關注勞動者和弱勢人群，用詩歌記錄了大唐由盛轉(zhuǎn)衰的過程以及老百姓所承受的苦難。他也因此被后世稱作“詩圣”。他的詩被稱為“詩史”。如他在安史之亂中寫下著名的“三吏”“三別”，就向我們真實地展現(xiàn)了戰(zhàn)火中整個社會生活的廣闊畫面。乾元二年（759年）三月，唐朝六十萬大軍敗于鄴城，為了快速補充兵力，統(tǒng)治者實行了慘無人道的抓丁政策。杜甫親眼看見了這些現(xiàn)象，懷著矛盾、痛苦的心情寫成“三吏”“三別”六首詩作。其中《無家別》敘述了一個戰(zhàn)敗后還鄉(xiāng)無家可歸重又被征的軍人，通過他的遭遇描寫出戰(zhàn)爭帶來的凋敝荒蕪以及百姓的流離失所。全詩情感沉痛凄婉、感人至深。三、李杜光焰李白喜歡寫自由的古體詩，而杜甫更傾向于寫結(jié)構(gòu)嚴謹?shù)穆稍?。杜甫非常注重詩歌的表現(xiàn)形式，對仗考究，用語準確精練，注意音韻平仄，極大地擴展了律詩的表現(xiàn)力。杜甫的律詩成就輝煌，對后世影響很大，標志著中國詩的格律走向了成熟。杜甫是唐詩發(fā)展過程中一個里程碑式的人物，眾體兼?zhèn)溆稚朴趧?chuàng)造，為后世積累了豐富的藝術經(jīng)驗，成為后世寫詩尤其是寫律詩時的范本標桿。更為重要的是，他的思想情操、仁愛之心與家國情懷被歷代士人視作人格范本。杜甫是一個承前啟后的詩人，中唐以后，白居易、元稹等人繼承并發(fā)展了杜詩的現(xiàn)實主義傳統(tǒng)，強調(diào)詩歌要關心社會民生，重視諷喻、教化功能，在文學理論和創(chuàng)作上掀起了一個現(xiàn)實主義詩歌的高潮；韓愈、孟郊、賈島等人則受杜詩奇崛、煉字、散文化等傾向的啟發(fā)轉(zhuǎn)而追求生新瘦硬、清寒苦吟的詩歌風格；到了晚唐，杜牧的聲情高華、李商隱的七律章法，“小李杜”的詩也莫不帶著杜甫詩的影子；宋以后，杜甫在詩史上的地位更是不斷被推高，到了無人匹敵的地步。他在詩史上的影響，雖歷千年而不衰。四、柔詞婉轉(zhuǎn)詞是一種詩的別體，是隋唐時興起的一種新的文學樣式。詞最初是為了配合宴樂樂曲而填寫的歌詞，最早的演唱場所多為秦樓楚館、酒店瓦肆。雖然經(jīng)李后主“變伶工之詞而為士大夫之詞”（王國維《人間詞話》）的改造，詞已經(jīng)擺脫了宴樂性質(zhì)而逐漸成為文人士大夫抒情達意的一種載體，但就詞的源流來看，詞比之詩擔負了更多的吟風弄月、兒女情長的職能，這是無法回避的事實。宋人將詩與詞的功能進行了嚴格的劃分，所謂“詩言志，詞言情”，文人往往選擇用詞來表達詩歌難以表達的、相較于家國大事而言不太正經(jīng)的私情私念，因此多數(shù)詞人都恪守“詞為艷科”的規(guī)律，用詞來抒發(fā)情感。因為有著精致的語言、委婉的意境、細膩的風格、優(yōu)美的音律，所以婉約詞天生就比豪放詞更適合言情。盡管詞人們的具體風格可能不盡相同，但以抒情為要務的婉約詞始終被視作詞之正宗，鮮有人打破這個傳統(tǒng)。四、柔詞婉轉(zhuǎn)在婉約詞方面，柳永是一個典型的代表。柳永的婉約詞情感輕柔，善于將離別之痛、思念之苦寫得細致入微、纏綿低徊。比如他那首著名的《雨霖鈴》：“寒蟬凄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fā)。執(zhí)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jié)！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jīng)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边@首詞上闋寫依依惜別，寫得纏綿悱惻、凄婉動人；下闋寫離別后的痛苦愁思，寫得黯然銷魂、寂寞蝕骨。柳永將離愁別恨的感傷細膩真實地展現(xiàn)在讀者面前，讓人動容?！耙聨u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宋·柳永《蝶戀花》），或許我們每個人都曾有“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明·湯顯祖《牡丹亭》）的經(jīng)歷，因此柳永的婉約詞總能寫進我們心里，他的詞也因此流傳甚廣。四、柔詞婉轉(zhuǎn)晏幾道也是北宋一位以婉約詞見長的詞人，一部《小山詞》把他的癡絕深情演繹得淋漓盡致。晏幾道細膩、真摯、深婉、執(zhí)著的情感表達，成為《小山詞》最突出的特征。秦觀是北宋后期婉約詞的一代宗師，他擅長通過意境的創(chuàng)造將情感和情思蘊含其中。不像柳永之俗，秦觀筆下的意象總是精致幽美、柔婉秀麗的，如斜陽、殘月、遠村、煙渚、驛亭、孤館等，再加上精美細膩的辭藻，總能營造出凄迷朦朧而又清新雅致的意境。生活在南北宋之交的李清照，是我國歷史上著名的女詞人，亦是婉約詞在南宋的代表人物之一。李清照的詞具有女性詞人特有的細膩委婉的風格。她蘭心蕙質(zhì)，常有妙筆，描寫細膩特別，善捕捉生活中的細節(jié)和生活場景，并用白描手法鋪敘出來。比如她那首著名的《如夢令》：“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肥”和“瘦”本是俗字，使用到這里卻別樣雅致且十分生動形象：綠葉因為雨水的滋潤顯得更加豐腴，而只剩下點點殘紅的海棠花則顯得十分孱弱。四、柔詞婉轉(zhuǎn)李清照早年生活優(yōu)裕、工書能文、通曉音律，她與趙明誠的婚姻也美滿和諧。但后來金兵入據(jù)中原，李清照舉家南逃，在丈夫病故之后各地漂泊，晚年境遇極其悲苦。所以李清照的創(chuàng)作以北宋、南宋之變而呈現(xiàn)出前后不同的特點：前期的詞主要記錄她的閨中生活和思想感情，多寫自然風光和別思離愁；后期的詞則風格迥異，變清麗明快為凄涼沉痛，抒發(fā)了傷時念舊、懷鄉(xiāng)悼亡的情感，寄托了強烈的故國之思。李清照后期的詞將亡國之痛與個人的悲苦融為一體，這是時代的苦難與個人不幸的統(tǒng)一。因此她的哀婉凄美超出了自怨自艾的范疇，有了更廣泛的時代意義，產(chǎn)生了很強的藝術感染力，使婉約詞具有了新的格調(diào)。五、豪詞傳世與婉約詞的百年傳統(tǒng)不同，豪放詞至蘇軾始有。蘇軾開拓了詞的境界，從內(nèi)容、風格、形式上都對婉約詞做了改變，把詩歌抒寫的內(nèi)容引入詞中，讓詞不再只是娛賓譴興的工具，也可以抒發(fā)個人志向和見解。豪放作為一種文學風格的概括，最早見于《二十四詩品》（傳為司空圖所作，今存疑）。豪放的作品當氣度超拔、不受羈束。豪放不是形式上的，語言的粗放、結(jié)構(gòu)的粗疏不一定就是豪放。豪放更多的是一種風度上的豪邁超絕、神氣上的慷慨壯闊。豪放的詞是豪語、豪氣、豪情、豪境的結(jié)合，只有這樣，豪放才具有一種震撼人心的藝術力量。當然，豪放只是一個籠統(tǒng)的概說，細細品來，可以歸為豪放的詞也各有各的特點，正所謂“蘇詞曠而辛詞豪”，但是不管這些具體的風格如何變化，豪放作為它們的整體氣質(zhì)賦予了詞別樣的力度和深度，讓詞以一種陽剛的姿態(tài)呈現(xiàn)在讀者的眼前。五、豪詞傳世豪放詞自蘇軾發(fā)軔，他有意地利用詞不同于詩“長短句”的形式、明白直露的語言風格等特點，從各個方面盡量加以自由暢達的表現(xiàn)和發(fā)揮，將“詩言志”的內(nèi)容乃至散文的句法都表現(xiàn)在詞中，豐富了詞的內(nèi)容和形式技巧，將花間酒后的詞引向金戈鐵馬的戰(zhàn)場，讓詞脫離“艷科”而與詩文并駕齊驅(qū)，達到“無意不可入，無事不可言”的高度。蘇軾豪放詞名作《江城子·密州出獵》云：“老夫聊發(fā)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為報傾城隨太守，親射虎，看孫郎。酒酣胸膽尚開張。鬢微霜，又何妨！持節(jié)云中，何日遣馮唐？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边@是蘇軾早期抒發(fā)愛國情懷的一首豪放詞，在題材和意境方面都具有開拓意義。詞的上闋敘事，記密州壯士隨自己出獵的盛況；下闋抒情，抒發(fā)自己殺敵報國的豪情壯志。這首詞在“偎紅倚翠”“淺斟低唱”之風盛行的北宋詞壇可謂別具一格、自成一體，對南宋愛國詞也有直接影響。這首詞融敘事、言志、用典為一體，表達了作者寶刀未老、志在千里的英雄豪氣，為詞的創(chuàng)作開辟了嶄新的道路。五、豪詞傳世辛棄疾是南宋豪放詞的代表。他出生于金人占領的山東濟南歷城縣，從小以英雄自詡，把恢復中原作為自己畢生的追求。雖然命運多舛、仕途浮沉，但他始終沒有動搖收復河山的熱望，把滿腔激情和對國家命運的關切都寄托在了詞作中。辛棄疾的詞題材很廣，繼承了蘇詞的豪放風格，把花間酒后的詞引向了風云變幻的時代社會，用以表現(xiàn)抗金斗爭生活。他在詞中抒發(fā)了自己克復中原的熱忱、壯志難酬的愁緒以及報國無門的悲憤，對當時執(zhí)政者的屈辱求和也頗多譴責。辛棄疾的《破陣子·為陳同甫賦壯詞以寄之》寫道：“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后名?？蓱z白發(fā)生！”這首詞從夢回軍營寫起，連營分炙、沙場點兵、殺敵建功，一步步如大鵬展翅，扶搖直上，將自己的愛國之心、豪情壯志及忠君之思推向極致，但緊接著結(jié)句卻陡然下跌，發(fā)出了“可憐白發(fā)生”的感嘆。壯和悲、理想和現(xiàn)實，反差強烈，觸目驚心。在這樣的對比中，將自己壯志難酬的一腔悲憤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讓人不禁為他灑下惋惜之淚。肆明清小說與其他文學樣式相比，小說的容量大，可以詳細地展現(xiàn)人物性格和人物命運，可以表現(xiàn)錯綜復雜的矛盾沖突，同時還可以描述人物所處的社會生活環(huán)境，展現(xiàn)整體的、廣闊的社會圖景。小說根據(jù)字數(shù)的多少可以分為微型小說、短篇小說、中篇小說、長篇小說。篇幅不同，小說的容量大小、人物多寡、情節(jié)繁簡、線索數(shù)量等都不一樣。另外，根據(jù)題材內(nèi)容，中國的古代小說又可以分為講史小說、神魔小說、世情小說、俠義公案小說等不同的類別。一、《三國演義》講史小說，顧名思義，就是以記敘歷史故事、描寫歷史人物為主要內(nèi)容的小說，以前代的正史、野史、民間故事、各類傳說為素材進行藝術加工而成。宋元的時候，勾欄瓦肆中多有人講歷史故事，其方式類似于今天的說評書，聽者甚多，這種民間流行的口頭文學被稱作“平話”。明清的講史小說多由宋元講史平話演變而來，代表作品有《三國演義》與《水滸傳》。其中，《三國演義》是我國第一部章回體長篇小說，對其后的小說創(chuàng)作具有“示范”的意義?！度龂萘x》描寫的是東漢末年到西晉初年之間近一百年的歷史風云。全書反映了三國時代的政治軍事斗爭及各類社會矛盾的滲透與轉(zhuǎn)化，概括了這一時代的歷史巨變，塑造了一批叱咤風云的英雄人物。全書可大致分為黃巾起義、董卓之亂、群雄逐鹿、三國鼎立、三國歸晉五大部分，在廣闊的歷史舞臺上上演了一幕幕氣勢磅礴的亂世紛爭?！度龂萘x》以陳壽的正史《三國志》為藍本，卻又不拘泥于史實，其“七分真實，三分虛構(gòu)”的演義，正好迎合了讀者的閱讀趣味。需要特別指出的是，《三國演義》里虛構(gòu)的傳奇故事，并非成于一人一時，而是經(jīng)歷了漫長的發(fā)展過程。這一發(fā)展過程也是早期中國長篇小說獨特的成書過程：世代累積型集體創(chuàng)作。一、《三國演義》羅貫中，名本，字貫中，號湖海散人，浙江錢塘人（一說山西太原人）。他在陳壽《三國志》和裴松之注的基礎上，廣泛吸收民間傳說和話本、戲曲故事，寫成《三國志通俗演義》。據(jù)說其書最早可見的版本出現(xiàn)在明弘治甲寅年（1494年），全書二十四卷，分二百四十回，起于漢靈帝中平元年“祭天地桃園結(jié)義”，終于晉武帝太康元年“王濬計取石頭城”，前后共九十七年。題曰“晉平陽侯陳壽史傳，后學羅本貫中編次”?！度龂萘x》是中國歷史上第一部鴻篇巨制的小說，書中出場人物達一千多人，是我國古代文學中描寫人物最多的一部作品，并且主要人物的性格都鮮明突出，如諸葛亮的料事如神、關羽的忠肝義膽、曹操的狡詐陰險，都給讀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三國演義》之所以在民間深受歡迎，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它里面所蘊含的基本精神，如仁、義、禮、智、信、勇等，這些都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價值體系中的核心要素。小說中的劉備是“仁”的代表，關羽是“義”的代表，張飛是“勇”的代表，諸葛亮是“智”的代表，趙云是“忠”的代表，與之相對地，曹操就是“奸”的代表，他是亂臣、梟雄。作品自始至終貫穿著“擁劉反曹”的思想傾向，體現(xiàn)了人民群眾擁護明君、向往和平和憎惡鋤奸、反對篡亂的愿望?！度龂萘x》故事完整、人物形象鮮明，開創(chuàng)了長篇章回體小說這一全新的文學體裁，不僅使當時的讀者“爭相謄錄，以便觀覽”（明·庸愚子《三國志通俗演義序》），而且也激發(fā)了文士和書商們繼續(xù)編寫和出版同類小說的熱情。二、《水滸傳》講史小說的另一個優(yōu)秀代表是《水滸傳》，其成書過程與《三國演義》相似。歷史上宋江起義發(fā)生在北宋末年，從零星的史料中我們可以大概得出：北宋末年，宋江在山東起勢，短時間內(nèi)便縱橫齊、魏（山東及河南北部）一帶，以梁山泊為根據(jù)地，克朝廷的淮陽軍，進犯京東、河北，入楚、海州界，后來在海州被張叔夜所敗，被朝廷招安，參加了鎮(zhèn)壓方臘的戰(zhàn)役，結(jié)局不詳。南宋以后，水滸英雄開始廣泛被人們關注，宋江的故事成為百姓的口頭傳說流傳開來，這些口頭的傳說已經(jīng)不再局限于歷史上真實的起義事件了，而有了更多的發(fā)揮和杜撰，雖說失實，但后來的水滸故事和水滸文學卻是從這里開始的。《水滸傳》這部小說用鴻篇巨制的形式展現(xiàn)了梁山泊起義的壯闊圖景，對主要水滸英雄也有精細全面的塑造和刻畫，有著很高的思想性和藝術性，一時間廣為流傳，正如胡應麟在《少室山房筆叢》卷四十一中所形容的：“今世傳街談巷語有所謂演義者，蓋尤在傳奇雜劇下。然元人武林施某所編《水滸傳》特為盛行?！薄端疂G傳》讓梁山泊起義以及宋江等英雄豪杰的故事變得家喻戶曉。二、《水滸傳》關于《水滸傳》的編定者學界至今仍無定論，一說為羅貫中，一說為施耐庵，一說為施作羅編，一說為施作羅續(xù)?！端疂G傳》的版本情況也比較復雜，有一百回、一百一十五回、一百二十回，還有金圣嘆“腰斬”后的版本，不一而足。除了“腰斬”本以外，其他的版本繁簡有別，內(nèi)容、結(jié)尾也不盡相同，當是早期版本在后世流傳中被不斷增改的結(jié)果?！端疂G傳》的主要內(nèi)容其實就是講述各個英雄好漢被“逼”上梁山，最終發(fā)展為大規(guī)模起義軍的過程。其表現(xiàn)了“官逼民反”這一社會矛盾，深刻反映出北宋末年的政治生態(tài)和社會狀況?！端疂G傳》的藝術成就，最突出的地方就在于塑造了一系列生動鮮明的綠林好漢形象，如勇武有力的打虎好漢武松、足智多謀的智多星吳用、憨直爽朗的黑旋風李逵、路見不平的石秀等。二、《水滸傳》《水滸傳》的結(jié)構(gòu)是縱橫交錯的復式結(jié)構(gòu)，除了起義軍的發(fā)生、發(fā)展和失敗的全過程這根主線以外，主要人物的故事是如串珍珠般連綴著一個接一個出場的，既相對獨立又自成一體。這些故事在結(jié)構(gòu)上縱橫開闔，各具特色，同時又是整個水滸故事的有機組成部分。其中有很多著名的橋段，情節(jié)生動曲折，深受讀者喜愛，如魯智深三拳打死鎮(zhèn)關西、林沖風雪山神廟、智取生辰綱、武松打虎、時遷盜甲、眾好漢江州劫法場等。另外，與《三國演義》半文半白的語言比起來，《水滸傳》純用白話文寫成，語言更加口語化、俚俗化，更易于閱讀。《水滸傳》開了白話長篇章回體小說的先河?！度龂萘x》與《水滸傳》作為中國最早的兩本講史類長篇章回小說，奠定了有別于西方的中國古代長篇小說的特殊形式和風格，為廣大人民所喜聞樂見，形成了中華民族特有的長篇小說閱讀的審美心理和鑒賞習慣。受到這兩部小說的激勵，明朝嘉靖以后，各種歷史演義如雨后春筍不斷問世，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今存明、清兩代的歷史演義約有一二百種之多，大家比較熟悉的有《東周列國志》《隋唐演義》《殘?zhí)莆宕费萘x》《大明英烈傳》等。三、《西游記》和《封神演義》

神魔小說或?qū)懮衲е疇幓蛏婕把Ч砉?，其誕生是因為人們普遍對這類超自然的神奇故事充滿好奇，再加上民間佛、道二教的影響，所以中國古代文言小說即有志怪傳統(tǒng)，唐宋傳奇文中亦多有神鬼之談，再及至明清，神魔小說應運而生也就在情理之中了。神魔小說的代表作有吳承恩的《西游記》、許仲琳的《封神演義》等?！段饔斡洝啡珪饕鑼懥耸飳O悟空出世，學得本領后大鬧天宮（圖4–7），被佛祖鎮(zhèn)壓在五行山下五百年，后遇唐僧解救，于是一路護送唐僧，與唐僧的另外兩名弟子豬八戒、沙僧以及小白龍化身的白龍馬一起西行取經(jīng)的故事。唐僧師徒一路降妖伏魔，經(jīng)歷了九九八十一難，終于到達西天見到如來佛祖取到了真經(jīng)，并最終五圣成真。三、《西游記》

《西游記》是中國文學史上最杰出的一部充滿奇思異想的神魔小說。吳承恩運用浪漫主義的手法，以豐富的想象力，為我們描繪了一個神奇絢麗的神話世界，成功地塑造了孫悟空這個本領通天的理想化的英雄形象，并且呈現(xiàn)了一系列妙趣橫生、引人入勝的神魔斗法故事。此外，這個妖怪精靈的世界雖然千姿百態(tài)卻并沒有讓我們覺得遙不可及，這是因為作者在奇幻的世界中也巧妙地寄寓了世態(tài)人情和世俗人心。法力高強卻又爭強好勝的孫悟空，愛打小報告、好吃懶做的豬八戒，耳根軟、斯文懦弱的師父唐僧，老實巴交、任勞任怨的沙和尚，懷有各種貪嗔癡念的妖怪，他們雖然都披著精怪的外衣，但卻實實在在有著人的各種優(yōu)點和缺點、欲望和執(zhí)念，因此顯得鮮活生動，具有豐滿的現(xiàn)實血肉和濃郁的生活氣息。這種“幻”與“真”相結(jié)合的藝術手法，是《西游記》最有特色、最為成功的地方。三、《西游記》《西游記》的藝術想象奇特、豐富、大膽，在古今小說作品中罕有匹敵。《西游記》的出現(xiàn)，開辟了神魔長篇章回小說的新門類，自此之后，明代出現(xiàn)了寫作神魔小說的高潮，并且還出現(xiàn)了《西游記》的續(xù)作、后傳、仿作，可見影響之大?！段饔斡洝芬采钍芡鈬x者喜愛，不僅有多種語言的譯本，還有很多西游題材的電影、動畫片?！斗馍裱萘x》，俗稱《封神榜》，全書一百回，以武王伐紂的故事為主線，寫商、周兩國的戰(zhàn)爭，以及闡教與截教（虛構(gòu)的宗教）之間的宗教斗爭。闡教幫助周，截教幫助商，各顯神通，互有殺傷；結(jié)果截教失敗，紂王自焚，武王得天下。故事的最后，武王分封列國，姜子牙手持打神鞭封神，使有功于國的人和鬼都各有所歸。三、《西游記》本來武王伐紂是歷史大事件，但作者不是以講史的方式構(gòu)建小說，而是以奇特瑰麗的想象為我們描繪了一系列神仙妖魔、奇人奇事的神話故事：他們各具法寶、各展神通，上天遁地、騰挪變化，為武王伐紂這場史詩大戰(zhàn)平添了神異奇幻的色彩。小說中一些長相奇特且身具異能的神仙，如三只眼的楊戩、金發(fā)藍面背生雙翅的雷震子、三頭六臂的哪吒、千里眼、順風耳的高明和高覺、遁地能行的土行孫，都給人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此外，黃天化的暴躁、姜子牙的忠厚、崇侯虎的貪鄙、妲己的狡猾、紂王的殘忍，《封神演義》里的人物性格形象刻畫也都十分精彩?？傊捎谏衲≌f充滿幻想、情節(jié)離奇，能給讀者巨大的想象空間，讓讀者獲得精彩有趣的閱讀體驗，因此深受讀者喜愛。四、《紅樓夢》世情小說敘寫世態(tài)人情，故又稱“人情小說”。所謂世態(tài)，指的是整個社會狀況和各種社會矛盾沖突，也就是宏觀層面上的社會氛圍與社會風氣；所謂人情，指的是影響人們處理各種矛盾、各種人際關系的微妙情感、心理和愿望，也就是微觀層面上人的精神世界與內(nèi)心活動。明清世情小說的巔峰之作，同時也是中國古典小說的巔峰之作，當屬《紅樓夢》。《紅樓夢》又名《石頭記》，乾隆中期時，以手抄本的形式在民間流傳，但不知何種原因，只有前八十回內(nèi)容，作者為曹雪芹。后有程偉元組織人續(xù)寫了后四十回，將其湊成完整的故事，以一百二十回版本排印發(fā)行。續(xù)書之人存疑，后世多以為是高鶚。程偉元排印的一百二十回《紅樓夢》被紅學界稱作“程本”。四、《紅樓夢》《紅樓夢》的主線是貴族公子賈寶玉與林黛玉、薛寶釵之間的戀愛和婚姻悲劇，并以此為中心，寫出了賈、王、史、薛四大家族的興衰。雖然從內(nèi)容上看，《紅樓夢》也不外乎“才子佳人”類小說，但它的寓意深遠，通過男女主人公的悲劇命運表達了對社會人生的認識與感慨，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尤其書中以“金陵十二釵”為代表的女性，她們的舉止見識遠勝于一般的男子，但無一例外都以悲劇結(jié)尾。她們的遭遇在激起讀者強烈的同情之余，也促使讀者去思考這個悲劇產(chǎn)生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