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yè)設(shè)計(論文)】淺論納蘭性德悼亡詞實質(zhì)

1、湖北民族學(xué)院文學(xué)與傳媒學(xué)院本科畢業(yè)學(xué)位論文淺論納蘭性德悼亡詞實質(zhì)姓 名學(xué)號010940337專業(yè)漢語言文學(xué)指導(dǎo)教師職稱副教授2013 年 5 月 13 口摘要：納蘭性徳一生寫了很多悼念亡妻的悼亡詞，這些詞清新雋秀、哀感頑 艷，情真語切，感人至深。本文立足于納蘭性德的悼亡詞，著重論述 他悼亡詞的實質(zhì)。主要從他各個人生階段的不同情感變化這個方面來 論述。其中滲透了納蘭性德當時生活的社會背景，愛情婚姻生活以及 他自己對人生、對愛情的看法，同時也從現(xiàn)代社會人們的角度和眼光 來洞悉他當吋的悼亡心理。最后得出納蘭性徳悼亡的實質(zhì)是悼念亡妻 而自悼。關(guān)鍵詞：納蘭性德悼亡詞 實質(zhì)意義引言清順治十一年十二月十二日

2、也就是公元1665年1月19日，在京 城誕生了一位才華橫溢的詞壇大家人謂“誰料曉風(fēng)殘刀后，而今 重見柳屯田”的滿清“國初第一詞人”納蘭性德。他“以自然之 眼觀物，以自然z舌言情”閃而著于后世?？v觀綿延千載的中國文學(xué)長河，不難發(fā)現(xiàn)，華夏文化有著始自詩 經(jīng)的悼亡傳統(tǒng)，信手掬來，晉代有潘岳，唐代有元稹，宋代有蘇軾、 賀鑄，至元朝、明末清初，悼亡z風(fēng)日盛，尤其是納蘭容若的傷悼z 詞，如一枝凄艷絕倫的花朵搖曳于清初的詞壇之上。所謂悼亡，在古 代詩詞屮主要是指筆者對亡故之人（主要指亡妻）的追念和傷悼。納 蘭容若著飲水詞收詞348首，其中屬悼亡范疇的詞近50首，是 納蘭詞中的精華，而傷悼情懷則是充盈于整個納

3、蘭詞的情感基調(diào)，翻 開飲水詞，一股凄婉感傷之氣撲面而來，“愁”字、“淚”字、“恨”字、“斷腸”字、“惆悵”、“憔悴”等觸冃皆是，充滿了哀 傷悲凄的情調(diào)，有柔腸一縷，令人九轉(zhuǎn)腸冋之感，“一種凄婉處，令 人不能卒讀”。本文將以傷悼為主題，對納蘭詞進行重新分類，以 對悼亡詞的三種不同角度的分析以及對其詞的藝術(shù)風(fēng)格的探索來揭 示納蘭容若沉郁悲愴的情感世界。一、誰念西風(fēng)獨口涼縱觀綿延千載的中國文學(xué)長河，不難發(fā)現(xiàn)，華夏文化有著始自詩 經(jīng)的悼亡傳統(tǒng)，信手掬來，晉代有潘岳，唐代有元稹，宋代有蘇軾、 賀鑄，至元朝、明末清初，悼亡之風(fēng)日盛，尤其是納蘭容若的傷悼之 詞，如一枝凄艷絕倫的花朵搖曳丁清初的詞壇之上。1、

4、流水今日，明月前身悼亡，換言之，就是活著的人緬懷死去的人，對納蘭個人而言就 是對自己已逝愛情和已死配偶的懷念和追思。逐漸開始思考終極問 題，感慨自己的人生。納蘭性德的悼亡詞究竟有多少首？這是我首先 擬明確的一個問題。在納蘭性德的悼亡詞中有明確標明“悼亡”或“忌 日”等字樣的，一共有七首。在這類明確標明的悼亡詞里，飽含著血 和淚，是詞人一是感情的噴涌之作。雖然數(shù)量不多，然感情之深沉和 藝術(shù)之精湛是整個飲水詞里的翹楚。在這7首悼亡詞中，詞人用 了大量藝術(shù)手法，寫其心中的沉痛哀悼之情，在藝術(shù)上表現(xiàn)出了突出 的特色。一是，用了生動的細節(jié)描寫，細節(jié)的描寫，在抒情詞中并不多見, 故用細節(jié)描寫，就顯得特別的

5、生動和真切感人。納蘭性德在其悼亡詞 中，將夫婦日常生活中的一些瑣事作了生動描寫，這些細節(jié)描寫充分 顯示了間相濡以沫的夫妻情分，因此就感人至深。譬如青山濕遍悼 亡：“青山濕遍，憑依慰我，忍便相忘？半月前頭扶病，剪刀聲、猶 在銀缸。憶生來，小膽怯空房。到而今，獨伴梨花影，冷冥冥，盡意 凄涼/這里寫夫妻之間深情重義，接連用了三個細節(jié)：第一，“青山濕遍”， 為妻子的不幸早逝，他長歌痛哭，眼淚滴落在青衫之上，使得青衫濕 透?！皾癖椤倍?，寫出了納蘭內(nèi)心z悲，眼淚z多。這里雖然多少有 些夸飾，但是卻是感人異常。并以“青衫濕遍”命名新創(chuàng)之詞，足見 心意誠摯，獨運匠心；第二，妻子辭世已半月有余，燈影里似乎穿了

6、 了她扶病為我裁剪衣衫的剪刀聲。由此可見妻子生前對納蘭的體貼照 顧形成的深刻印象。第三，回憶起妻子平時“小膽怯空房”，而今卻“獨 伴梨花影”，這種凄涼與心靈的恐懼，他如何忍受？為此，納蘭不禁為 妻子去后的處境擔心。足見他對妻子之關(guān)愛，能死生以之。諸如此類, 都可見夫妻二人平日感情之深。又如青衫濕悼亡：“近來無限傷心事，誰與話長更？從教分付，綠窗紅淚，早雁初鶯。當時領(lǐng)略，而今斷送，總負多情。忽疑君到，漆燈風(fēng)颱，癡數(shù)春星?！币庵^曾經(jīng)如有不順心的事，妻子在夜晚就會一史一更地地勸慰；而 現(xiàn)在傷心，又有哪個和我漫漫長夜促膝長談，安慰心靈？想著，想著, 突然之間，似乎妻了有來到身邊，漆燈鬼火，一陣風(fēng)過，不

7、由驚疑， 而我卻癡癡地細數(shù)春星，靜候亡妻靈魂回歸，詞人將這些日?，嵤拢?寫得活靈活現(xiàn)，感人至深。二是詞人一般都不會正面書寫，往往從對面下筆。納蘭性德是一個 重情之人，無論是對朋友還是對妻子，他對妻子的感情更加深刻。在 納蘭性徳的詞里，我們不乏看得到許多追思妻了的詞，而這些詞他也 是從對面著手，抒發(fā)自己對亡妻的感情。青衫濕遍悼亡:“判把長眠滴醒，和清濕、攪入椒漿。怕幽泉，還為我神傷。道書 生薄命宜將息。再休耽、怨粉愁香。”意謂我真希望用我的熱淚和著酒漿把你滴醒，讓你活轉(zhuǎn)過來?？捎?怕您醒后，倒為我傷神。猜想你一定會說：“你書生的命太薄，應(yīng)當多 加保重，不要再耽于兒女情長了?！辟|(zhì)言之，我完全可以把

8、您喚醒，但 喚醍后怕你又為我勞心傷神。這是何等深摯的感情。金縷曲亡婦忌 有感云：“重泉若有雙魚寄。好知他年來苦樂，與誰和倚。”對她 亡后在另一世界的生活是如此關(guān)切，令人感動。又說：“待結(jié)個、她 生知己。還怕兩人俱薄命，再緣慳、剩月零風(fēng)里?！睂Y(jié)來生知己命緣 的猜度，表現(xiàn)了她對亡妻的一片真情。從納蘭的詞里我們看到的是真 摯的感情，看到的是他對亡妻的追思之情。而這種描寫正是從對面書 寫的。總之，詞人通過各種絕妙的表現(xiàn)手法，將思念妻子的深厚情感，全 盤托出，情感深切，感人至深。2悠悠空塵，忽忽海泯題中沒有“悼亡”、“忌日”等字樣或者沒有題序的悼亡詞，作者在 或敘事或抒情之中，淡淡地透露出自己深切懷念

9、妻子的情感，或者直 接將其思念妻子之情完全流露在字里行間,委婉含蓄，表現(xiàn)出隱隱約 約悼亡之情，雖然不明顯，但讀完之后，總感到詞人在憶念妻子。其 深厚的情意，難以釋懷。譬如蝶戀花：“辛苦最憐天上月，一昔如 環(huán)，昔昔都成玦。若似月輪終皎潔,不辭冰雪為卿熱。無那塵緣容易 絕。燕子依然，軟踏簾鉤說。唱罷秋墳愁未歇，春從認取雙棲蝶?！痹~人在沁園春“瞬息浮生”的序言中說：亡妻在夢中“臨別有 云：“銜恨愿為天上月，年年猶得向郎圓。'“本詞上闋就是由此而來?！叭羲圃螺喗K皎潔，不辭冰雪為卿熱?！币馑际侨邕^亡妻真如天空中皎 潔的月亮，那么我便不畏月中嚴寒，夜夜為你送去溫暖。這樣的奇想, 這樣的誠摯，這樣的

10、癡情，這樣的意厚，足見他懷念亡妻之情深。又 如山花子:“風(fēng)絮飄殘已化萍，泥蓮剛倩藕絲縈。珍重別拈香一瓣，記前生。 人到情多情轉(zhuǎn)薄，而今真?zhèn)€悔多情。又到斷腸回首處，淚偷零?！边@首詞由景及情，由藕絲縈牽到伉儷情深，心頭不免涌起妻子牛前 的種種趣事與柔情，“記前生”，有著極豐富的內(nèi)涵，其情深意厚自在 不言中。“人到情多情轉(zhuǎn)薄，而今真?zhèn)€悔多情?！边@是詩人欲尋解脫愁 懷的淡語，并非真的為自己的多情而發(fā)悔。后兩句“又到斷腸冋首處, 淚偷零?！?一個“偷”字，表現(xiàn)了難以掩抑的真情。在這些悼亡詞中，還經(jīng)常寫自己無法解脫的愁懷：薄情轉(zhuǎn)是多情累， 曲曲柔腸碎。紅箋向壁字模糊，憶共燈前呵看為伊?xí)＃ㄓ菝廊饲?夕信步

11、）銀箋別夢當吋句，密紹同心苣。為伊判作夢中人，長向畫 圖清夜喚真真。（虞美人“春情只到梨花薄”）幾為愁多翻自笑，那 逢歡極卻含啼。（iii花了“昨夜?jié)庀惴滞庖恕保┧谝恍┰~中，反復(fù) 訴說著妻子亡后物是人非的情境，亮出自己無限悲痛的愁懷：丁寧休 曝舊羅衣，憶素手為予縫綻。親持鈿合夢中來，信天上人間非幻。（鵲橋仙七夕）為怕多情，不作憐花句。休說生生花里住， 惜花人去花無主。（蝶戀花“蕭瑟蘭成香老去”）他再三抒寫著自己 難以排遣的愁緒：一樣曉風(fēng)殘月，而今觸緒添愁。（清平樂“凄凄切 切”）有情終古似無情，別語悔分明。（荷葉杯“知己一人誰是”）。 如此等等，他在詞中都抒寫了因妻子亡故而無法解脫的痛苦，表

12、現(xiàn)了 他無法釋懷的思念與深情。二，天上人間情一諾納蘭詞情深意蘊，陳維松稱其為哀感頑艷，況周頤贊其為純?nèi)涡造`， 王國維歸納為真切，都是說納蘭詞情感真實而動人,加上其詞格調(diào)高秀, 渾然天成，故讀之入耳賞心，無人不愛。納蘭詞能產(chǎn)生如此的影響，其 悼亡之作起了很重要的作用。他的悼亡詞,首首發(fā)自肺腑，句句出于真 情,抒寫出了人們向往和追求的美好情感,心弦的共鳴可使人讀之掩卷 而泣。1, 一闋悲歌淚偷零綜觀納蘭性徳的一生，口康熙十六年盧氏因難產(chǎn)去世后，納蘭的 悼亡之音破空而起，成為飲水詞中撥地而起的高峰。后人不能超 越，連他自己也無法超越。把自己的身世之悲，思念之苦都寄托在悼 亡詞中了。納蘭飲水詞中留下的

13、悼亡詞，更是情真意切，哀感動 人，倍受后人賞識。在此分三個階段來研究他不同時期的悼亡情感以 及他的悼亡詞的實質(zhì)。他的悼亡詞總體情感變化是從“激切凄厲”到“哀感頑艷”。伴隨 著生命歷程的變化，納蘭性德哀悼詞中融入的情感、愁怨也經(jīng)歷了一 個不斷變化的過程。早期納蘭詞的創(chuàng)作較多是因某些特定而具體的景 和物的觸動而引發(fā)的，而后期心境的變化則市最初的悲愴凄切到絕望 寂滅，再到如今的漸趨平靜。納蘭性德20歲時與兩廣總督盧興祖之女盧氏成婚，兩人情感甚篤, 婚后三年盧氏難產(chǎn)不幸亡故。納蘭性德痛失愛妻，摧肝裂膽，悲痛情 懷無以自遣，便發(fā)之于詞，為追憶亡妻，紀念舊情，寫下了大量悼亡o金縷曲亡婦忌li有感此恨何時已

14、。滴空階、寒更雨歇，葬花天氣。三載悠悠魂夢杳， 是夢久應(yīng)醒矣。料也覺、人間無味。不及夜臺塵土隔，冷清清、一片 埋愁地。釵鈿約，竟拋棄。o雖然盧氏去逝已三年，但納蘭性徳的悲痛之情未減，開始覺得 活在世上沒什么意思，不如去九泉z下，實現(xiàn)釵鈿z約。他希望知道 妻子在幽冥的生活是否安好，并說明口己并無續(xù)弦之意，只愿與妻子 再續(xù)舊情，卻擔心兩人緣分淺薄。納蘭性德叨叨絮絮地向亡妻一一傾 訴三年來的苦悶，流露出一片真情，使人不忍卒讀。納蘭性徳木已孤處獨棲，死別之恨難以排遣，而當此暮秋吋節(jié)， 梧葉飄零的凄涼之聲與寺廟的晚鐘聲此起彼落，使他心煩意亂，無法 忍受。其實納蘭性徳的萬念俱灰是由于對亡妻鐘情太深，故仍在

15、情海 屮浮沉，無法像高僧般六根清凈，大徹大悟，因此將亡妻的死歸咎于 自己的福薄。此乃情深之極、沉痛之極的感喟、怨責。失去心愛的妻了，納蘭性徳認為是自己薄命，而這種宿命論讓他 對生活，對自己所處的環(huán)境又產(chǎn)生很多的無奈，但他卻無力改變這一 切，這是一種人在塵世，身不由己的無奈。譬如南鄉(xiāng)子為亡婦題照淚咽卻無聲，止向從前悔薄情。憑仗丹青重省識，盈盈，一片傷心 畫不成。別語忒分明。午夜鵝耦夢早醒。卿自早醒儂自夢，更更，泣盡風(fēng)前 夜雨鈴。這首悼亡詞是納蘭題在亡婦畫像上的。特別是詞以感慨起調(diào)，體 現(xiàn)出納蘭在矛盾和痛苦中，輾轉(zhuǎn)反側(cè)，欲言又止，這不正是“淚咽更 無聲”么？詞人由“悔”到“念”，再一句“一片傷心畫

16、不成”將一種 “無語凝噎”的心情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感人至深。納蘭性德希望通過 為亡妻畫像來慰藉口己悲切的心情，可是盈盈淚水遮住了視線，傷心 難畫愛妻容。甚而期望人間真有招魂一事，使妻子復(fù)生。及至應(yīng)成， 向畫中人呼喚她的名字，愿如傳說中的真真一般，從畫中走出。并將 寫有當年定情詩句的紙箋，打上同心結(jié)，以示對妻子的愛不變，讀來 令人鼻酸。其實作為王公貴子的納蘭性德，移情他物或另結(jié)新歡，本 是易如反掌，然而夫妻間深厚的情感，使他生活在夢幻之中，苦苦折 磨自己?？滴跏辏?677年）重陽日所作沁園春丁巳重陽前三ei,夢亡婦淡裝素服，執(zhí)手哽咽，語多不復(fù)能記。 但臨別有云銜恨愿為天上月，年年猶得向郎圓?！?/p>

17、婦素未工詩，不知 何以得此也，覺后感賦長調(diào)。瞬息浮牛，薄命如斯，低徊怎忘。記繡床 倚偏，并吹紅雨；雕闌曲處，同倚斜陽。夢好難留，詩殘莫續(xù)，贏得更 深哭一場。遺容在，只靈飆一轉(zhuǎn)，未許端詳。重尋碧落茫茫。料短發(fā)， 朝來立有霜。便人間天上，塵緣未斷；春花秋葉，觸緒還傷。欲結(jié)綢繆, 翻驚搖落，減盡荀衣昨日香。真無奈，把聲聲鄰笛，譜出回腸。開頭便以痛惜之語對亡妻發(fā)出感慨，思緒禁不住勾起回憶，展示 往昔少年夫妻嬉戲悅情、打鬧廝玩的美好情景，夢醒人去，更顯今日 之愁苦，致使鬢添霜絲。只是春花秋月，到處都會觸痛心中悲傷，他 本想潑墨畫出愛妻的容顏，怎奈“一片傷心畫不成”，只好藉笛聲來寫 出一字一淚地哀悼，表達

18、自己對亡妻的思念和難以忘懷之情。這些詞篇篇低回纏綿，哀婉凄切，卻是令人不忍卒讀，唱出了納 蘭性德字字泣血的心聲。誠如前人所說，其詞“如寡婦夜哭，纏綿幽 咽，不能終聽”。妻子不會從畫中走出，不會再操持女紅，不會ei夜陪在自己身邊, 如今真的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未語淚先流。他孤獨、寂寞、苦悶，無 處排遣的抑郁讓他心生悲涼：辛勞無味的侍t生活，漂泊天涯的相思 之苦，無情的政治背景、冷酷的現(xiàn)實生活，像牢籠一樣禁錮了納蘭的 思想和感情，怨憤和痛苦充盈胸腹，于是他從心底發(fā)出了種種慨嘆。2一生一代一雙人在盧氏去世幾年以后，納蘭性徳的悼亡語氣已不再如先前那樣的 哀怨激烈了，而是變得異乎尋常地平淡和沉靜。一切看似

19、就如靜水閑 花般的淡然安靜，只是在這種平淡中又蘊藉著濃烈的情感。如：釆桑 子謝家庭院殘更立，燕宿雕粱。月度銀墻，不辨花從那辨香。此情已口成追憶，零落鴛鴦。雨歇微涼，十一年前夢一場。上片“謝家庭院殘更立，燕宿雕梁”，這像是在寫當下的實景，也 像是在寫一番追憶；“月度銀墻，不辨花叢那辨香”，這就應(yīng)該是懷念 當初的一段情緣了；下片開始“此情已自成追憶”，話鋒轉(zhuǎn)折，明證上 片的情境屬于“追憶”。“雨歇微涼，十一年前夢一場”，是在說從被“追 憶”的那段日子直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十一年了，回想起來，恍如一場 大夢。從詞句的字面來看，在華麗的雕梁上，燕子還在輕輕地睡著， 這正是夜闌人靜的時候，卻有人獨立中庭，一

20、夜無眠。這兩句詞，從 凄切哀苦，到走向絕望寂滅，最后復(fù)歸于平淡自然，這便是納蘭性德 全部悼亡詞作所含思想感情的發(fā)展歷程。十一個字，短短地便勾勒出 了這樣的一副完整的畫面，納蘭性德對亡妻的思念由最初的悲慟不能 自已到對生活消極悲觀失去信心，到現(xiàn)在，納蘭性德已經(jīng)把思念化為 平淡，如庭前花落，天邊云卷，滲透到一呼一吸，血脈靈魂。其實，在納蘭性德現(xiàn)在看來，人生若只如初見該多好。人生若只 如初見，便不會有如此多不必要的離甥，也便沒有斷腸聲里憶平生的 惆悵；便不會有頻現(xiàn)回首再回首的眷戀，亦不會有“松拂疏窗竹映闌, 素琴幽怨不成彈”欲說還休的無奈。一季雨，一地落花殘瓣，一襲花 香，淡淡的，清雅。雨里，肅靜，

21、聽得見雨聲，聽得見口己的心聲。 總是有意的留意落花，飄落一地的感傷，便在凝視屮梗結(jié)于心，無法 釋懷。故意執(zhí)拗的不去想，不去擴散思維恣意的疏泄，勸誡自己不沉 溺這種沒有結(jié)果的憂傷，于是，思念成了淡淡的習(xí)慣。初見時的那種 益漸的朦朧，益漸的美，珍藏在心里，時時回念，才懂得，有時候回 憶真的是種唯美，過去的開心與痛苦均在此時化念成靜態(tài)的優(yōu)雅，純 純的美。找不冋當時的憂傷，只記得妻子曾走過自己的一片花海，那 時，自己是委婉淺淺的微笑著。現(xiàn)在自己還是自己，還是那個喜歡追 憶的自己，站在花下，任憑花瓣飄落身上，只管嗅著淡淡的幽香，感 受一個人靜想的安寧，但此時的心緒卻飄在了遠遠的天國，那里，有 口己最牽掛

22、的人。他們的相遇是一場美麗的邂逅，會心一笑，便懂得, “和憐和念倍和親，一生一代一雙人”，那份和知和惜的永遠！將這 一場夢永遠銘記于心，淡淡的思念，淡淡的回憶。三、斷腸聲里訴平生納蘭性德的父親是康熙時期權(quán)傾朝野的“相國”明珠，母親愛新 覺羅氏為英親王阿濟格第五女，一品誥命夫人。而其家族納喇氏隸屬 正黃旗，為清初滿族最顯赫的八大姓么一，即后世所稱的“葉赫那拉 氏” o納蘭性徳的曾祖父名金臺吉，為葉赫部貝勒，其妹孟古姐姐， 于明萬歷十六年嫁努爾哈赤為妃，生皇子皇太極。其后納蘭家族與皇 室的姻戚關(guān)系也非常緊密。其本人也為康熙皇帝身邊的一等侍衛(wèi)。因 而可以說，他的一生注定是富貴榮華，繁花著錦的。也許是

23、造化弄人, 納蘭性德偏偏是“雖履盛處豐，抑然不自多。于世無所芬華，若戚戚 于富貴而以貧賤為可安者。身在高門廣廈，常有iii澤魚鳥之思” o納蘭容若“天姿超逸，悠然塵外（顧貞觀序）”且治經(jīng)學(xué)，兼 文武，善詩詞，“讀書一再過即不忘”，是滿腹經(jīng)綸的飽學(xué)之士。其 師徐乾學(xué)為之作墓志銘云：“如容若之天姿之純粹，識見之高明，學(xué) 問之淹通，才力之強敏，殆未有過之者也”。在儒家傳統(tǒng)思想的影響 下，才華橫溢、少年得志的容若也曾有過經(jīng)國治世的遠大抱負和建功 立業(yè)的雄心壯志?！窘鹂|曲】未得長無謂，竟須將、銀河親挽，普天一洗。麟閣才 教留粉本，大笑拂衣歸矣。如斯者、古今能兒？有限好春無限恨，沒 來由、短盡英雄氣。暫覓

24、個，柔鄉(xiāng)避。東君輕薄知何意，盡年年、愁 紅慘綠，添人憔悴。兩鬢飄蕭容易白，錯把韶華虛費。便決計、疏狂 休悔。但有玉人常照眼，向名花、美酒拚沉醉。天下事，公等在。少年意氣，躊躇滿志之態(tài)，大有李白“功成拂衣去，搖曳滄州旁” （玉真公主別館苦雨，贈衛(wèi)尉張卿二首）的風(fēng)采，可與杜甫“致君 堯舜上，再使風(fēng)俗純”（奉贈韋左丞丈二十二韻）相與媲美。然而， 冷酷的現(xiàn)實、慘淡的人生終于“喚千古英雄夢酮”（太常引 口題 小照）。他渴望一展才華卻以二甲七名被選入內(nèi)廷侍衛(wèi)。這種侍衛(wèi)的 官職，主要是扈駕出巡、奉陪狩獵等事。納蘭熟練的弓馬被用以打獵、 扈駕，杰出的詩才被用以涂寫應(yīng)制、奉和的篇章，他的內(nèi)心該是經(jīng)受 著怎樣的煎

25、熬。曹寅題楝亭夜話詠云：“家家爭唱飲水詞， 納蘭心事幾人知”。誠如斯言，在常人眼中，納蘭生于鐘鳴鼎食之家， 宰相公子，天子近臣，富貴功名唾手可得，他卻發(fā)出了 “不是人間富 貴花”的喟嘆，其內(nèi)心深處的痛苦很難為人所理解。納蘭以“飲水” 名其詞集，蓋取佛典屮語“如魚飲水，冷暖自知”之意，他自知自己 不過是皇帝御座旁的小擺設(shè)，南來北往侍從左右，寶貴的生命和滿腹 的才華在渾渾沌沌的東奔西走中消磨殆盡，這是納蘭一生之大痛。他 厭惡官場中的爾虞我詐，厭惡天涯漂泊飽嘗羈旅行役之苦，厭惡侍衛(wèi) 生活桎梏了他的口由個性，壓抑他向往詩酒風(fēng)流的愿望，壯志已消 磨，天下不必在我?！緫浨囟稹块L漂泊，多愁多病心情惡，心情惡

26、，模糊一片，強分 哀樂。擬將歡笑排離索，鏡中無奈顏非昨。顏非昨，才華尚淺，因何?！镜麘倩ā坑值骄G楊曾折處。不語垂鞭，踏遍清秋路。衰草連天 無意緒，雁聲遠向蕭關(guān)去不恨天涯行役苦。只恨西風(fēng)，吹夢成今古。明日客程還兒許，沾 衣況是新寒雨?！咎ど小恳辛}箋，當花側(cè)帽，賞心應(yīng)比驅(qū)馳好。錯教雙鬢受 東風(fēng)，看吹綠影成絲早。金殿寒鴉，玉階春草，就屮冷暖和誰道。小 樓明月鎮(zhèn)長閑，人生何事緇塵老。這種南北驅(qū)馳的生活使納蘭病魔纏身，心力交瘁，漫長的天涯行 役中，消磨了青春，荒廢了事業(yè)，然而更加可怕的是歲月的流逝、年 華的老去“鏡中無奈顏非昨”，“金殿寒鴉，玉階春草，就中冷暖和 誰道”個屮滋味，無人知曉，無處訴說，

27、只有獨自傷懷。長期枯燥而 艱苦的侍衛(wèi)生活磨損了納蘭的意志，摧殘了他的青春。使他壯志難 酬，美夢難圓，夫妻無法相隨，朋友不能常聚，性靈無法舒展，身體 無法休養(yǎng)。正如他的好友顧貞觀祭之云：“所欲試之才，百不一展； 所欲建之業(yè)，百不一副；所欲遂之愿，百不一酬；所欲言之情，百不 一吐”。侍一衛(wèi)生活的辛勞無味，漂泊天涯的相思之苦，政治背景的無 情、現(xiàn)實生活的冷酷，像牢籠一樣禁錮了納蘭的思想和感情，怨憤和 痛苦充盈胸腹，他無力掙脫那個“天已早，安排就”（霜天曉角） 的處境，理想的破滅使納蘭容若產(chǎn)生深沉的失落感，他黯然神傷“愁 湘江日夜潮”（憶王孫），止如他擬古詩中所說：“予生未 三十，憂愁居其半，心事如落

28、花，春風(fēng)吹已斷” o他把自己在人生屮 體驗到的虛無幻滅感融入到歷史時代的感傷氛圍中，熔鑄成深沉濃厚 的傷悼情緒，以哀吟之聲言情，使其詞作充滿了凄惋之音，悼亡之悲?！旧交ㄗ印苛窒禄奶Φ酪椉遥鷳z玉骨委塵沙。愁向風(fēng)前無處說， 數(shù)歸鴉。半世浮萍隨逝水，一宵冷雨葬名花。魂似柳綿吹欲碎，繞天涯。【浣溪沙】殘雪凝輝冷畫屏。落梅橫笛已三更。更無人處月朧明。我是人間惆悵客，知君何事淚縱橫。斷腸聲里憶平生。悼亡，是懷念逝去的夢想，痛惜失去的至愛，更是傷悼自己的命 運。家境顯赫、地位尊貴對容若不過是半世浮名，帶來的惟有剪不斷、 理還亂的痛苦和憂傷。社會的矛盾、人生的斗爭、生活的沖突、齷齪、 罪惡、衰落、虛無幻滅、

29、反復(fù)無常時時彌漫在他的心中。身居皇宮， 卻厭惡京華紅塵的碌碌生活，痛恨翻云覆雨的政治斗爭，厭惡繁文纏 節(jié)的宮廷禮儀，鄙薄自欺欺人的蠅利浮名；侍從皐帝左右，卻不慣天 涯漂零之苦，既痛惜庸俗的生活虛擲了光陰，又詛咒侍衛(wèi)生涯非人地 鎖住了他自rti的心靈，扼殺了他自由的人性。愛情和友誼是他的生 命，然而無常奪走了他的至愛，世俗挫磨著他的友人。美麗和圣潔被 現(xiàn)實無情地撕個粉碎，理想和希望在社會的洪流中無影無蹤，所有的 不如意在納蘭纖弱柔婉的心中投下了無窮無盡的陰影，世事如此，生 有何味，死乂何惜？他將生z痛苦“和清淚、攪入椒漿”，以歌代泣， 用哀惋凄厲的詞章悲悼著自己和苦難的人生?！罢l復(fù)留君住？嘆人生

30、、幾番離合，便成遲暮”（金縷曲姜 西溟別，賦此贈z）。清康熙二十四年五刀晦已丑，納蘭因“寒疾” 而歿。志懷高遠，才華橫溢，卻“虛負凌云萬丈才，一生襟抱未曾 開”。容若去世時年僅三十一歲，短短一生愁情滿懷，留給世人的是 一首首哀惋凄美如零落梨花般的詞作。結(jié)語容若用情往而不返，至死不渝，短暫的一生被失意和傷悼之情填 滿，再無“歡謔”之力，身處錦繡榮華地，心卻如落花凄迷，有限好 春無限恨，只消兒番別離，便短盡了英雄氣，忍回頭，拂將一身愁緒， 盡付筆底，從此后，凄涼風(fēng)雨，也天也地。納蘭詞演盡了納蘭容若終 身累累地情傷，詞的至情源于他用情的癡迷，用情的癡迷又外化為詞 境的繾綣，人與詞，在一片悲情世界里兩

31、相依偎，渾融一體。讀納蘭 詞，有泣不盡的眉頭心上恨綿綿，閱不完的字里行間情深深。周稚圭 云：“或言納蘭容若，南唐李重光后身也”。也許早七百年前，倍受 他尊崇的李煜才能夠真正理解他，才可稱得上是他的知音吧。且看后 主的烏夜啼分明就是納蘭一生的讖語：【烏夜啼】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fēng)。胭脂淚，留人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引文注釋1 王國維.況周頤.人間詞話蕙風(fēng)詞話m北京：人民文學(xué)出版 社，1960： p121.2 王國維.人間詞話m北京：人民大學(xué)出版社，2004： p16.3 嚴迪昌.折疊多枝，搖曳情濃讀納蘭性德的悼亡詞金縷曲j. 名作欣賞，1982, (2) :p24.4

32、 趙迅納蘭性德家族墓志通考m天津:天津出版社,2000： p17.5 葉舒崇.皇清納臘室盧氏墓志銘a張秉戍.納蘭詞箋注附錄 m北京:北京出版社,1996： p513.6 龍榆生近三百年名家詞選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 p76.7徐乾學(xué).通志堂集序a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據(jù)康熙刻本影 印出版，1979： p2.8譚獻.篋屮詞m浙江：浙江古籍出版社，1996： p197.9納蘭性德通志堂集m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 p49-50.10張草紉納蘭詞箋注m 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 p138.11謝章鋌.賭棋山莊詞話a卷七.唐圭璋主編詞話叢編m北 京：屮華書局，1986： p3417.顧貞觀.納蘭詞顧序a納蘭性德.納蘭詞m北京:文學(xué) 古籍刊行社，1954： p1.13王國維.況周頤.人間詞話蕙風(fēng)詞話m北京：人民文學(xué)出版 社，1960： p217.14嚴繩孫.通志堂集序a納蘭性德.通志堂集.上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