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鑒賞(第二講)

第二講封建社會的一面鏡子衡陽大學(xué)生新聞攝影群252202599魯迅先生說：“經(jīng)學(xué)看見《易》，道學(xué)看見淫，才子看見纏綿，革命家看見排滿，流言家看見宮闈秘事。”

對《紅樓夢》的主題思想，人們的認識各有不同，作者在寫作的時候已預(yù)料到這一點，所以寫出了下面這首詩。

“誰解其中味”的“味”是指作者寫作本文的真正用意和主題思想。

《紅樓夢》是以賈寶玉、林黛玉、薛寶釵之間的愛情、婚姻悲劇為中心，寫出了當(dāng)時具有代表性的一個貴族大家庭的興衰變化，揭露了封建社會末期種種黑暗和罪惡及其不可克服的內(nèi)在矛盾，從而展示出封建社會必然走向崩潰的歷史命運。同時，小說還通過對貴族叛逆者的歌頌和對奴隸不幸命運的同情，表達了新的朦朧的理想。

一、《紅樓夢》主要從以下幾個方面，寫出了這個家庭必然走向崩潰的歷史命運。第一，物質(zhì)生活上窮極奢侈，驚人的浪費;第二，精神生活上荒淫腐化，墮落無恥;第三，家族內(nèi)部矛盾重重;第四，這個家庭在社會上也是作惡多端，為所欲為;第五，隨著綱紀倫常的日漸解體，整個家族“樹倒猢猻散”趨勢渙散著人心；第六，下層奴隸要求自由的斗爭。

第一，物質(zhì)生活上窮極奢侈，驚人的浪費

一頓螃蟹便餐就是莊稼人一年的生活費，一碗茄鲞要用十幾只雞來配它，還要用香菌、新筍、蘑菇及各種果干和香油等來制作(41回)。為元妃省親修建的大觀園陳設(shè)得“真是琉璃世界，珠寶乾坤”，連生活在皇宮的元妃都嘆息到“太奢華過費了!”秦可卿的喪禮更是豪奢，賈珍提出“只求別存心替我省錢”。秦可卿是寧國府賈敬的孫媳婦，即賈珍的兒媳婦，賈蓉的夫人，喊賈寶玉叔叔。她死了以后，“擇準停靈七七四十九日，單請一百單八眾禪僧在大廳上拜大悲懺，超度前亡后化諸魂以免亡者之罪；另設(shè)一壇于天香樓上，是九十九位全真道士打四十九日解冤洗業(yè)醮。然后又停靈于會芳園中，靈前另外請五十眾高僧，五十眾高道，對壇按七作好事。她的喪禮是最奢華的了?！肚乜汕涑鰵洝芬曨l片段

在這個家庭中，“安富尊榮者盡多，運籌謀劃者無一”。大家都拼命奢侈，拼命享樂?！俺龅亩?，進的少”，“必至后手不接”。為了維持繁浩的開支，只有加重對農(nóng)村的剝削。五十三回烏進孝繳租，就客觀地反映了封建貴族對農(nóng)民的掠奪?！稙蹙葱⒗U租》視頻片段碰上這樣的大災(zāi)荒，賈府還要加緊剝削農(nóng)民，單折銀一項，就算定“至少也有五千兩銀子來”。由此可見，在正常年景，黑山村的地租至少在五千擔(dān)米以上，折成銀子得一萬多兩。按上述賈珍的說法，寧國府至少有八九個莊子，總算起來，寧國府每年的全部地租剝削，當(dāng)有幾萬擔(dān)米，折成銀子就在十萬兩以上。榮國府的莊子比寧國府的“多著幾倍”，它的地租剝削，當(dāng)然也比寧國府多好幾倍。但農(nóng)村經(jīng)濟的枯窘又加重這個家庭的經(jīng)濟拮據(jù)，最后只能走向崩潰。第二，精神生活上荒淫腐化，墮落無恥。這個家庭中不少男子如賈赦、賈珍、賈璉、賈蓉以及秦可卿、王熙鳳等，都整日在紙醉金迷中討生活。無限制地追歡取樂，淫欲無度，不顧倫理通奸，這正如焦大所說的：“每日偷雞戲狗。爬灰的爬灰，養(yǎng)小叔子的養(yǎng)小叔子。”柳湘蓮說寧國府：“那兩個石獅子干凈罷了，只怕連貓兒狗兒也不干凈?！钡赖律系膲櫬鋺?yīng)該是階級腐朽、家族解體的一種象征。如賈寶玉與秦可卿，賈珍與秦可卿，賈蓉與王熙鳳，賈璉與尤二姐等。

《秦可卿之死》視頻片段第三，家族內(nèi)部矛盾重重。彼此充滿仇恨猜忌、欺詐、傾軋和爭奪。虛偽的封建道德和禮法，已經(jīng)是無法維系家庭中的倫理關(guān)系，爾虞我詐的利害關(guān)系，成了人們實際行動的準則，不論在夫婦之間(如賈璉、王熙鳳)、兄弟之間(如賈珍、賈璉)、妯娌（zhóuli）之間(如邢夫人、王夫人)(請一巫婆，使魔法欲害死寶玉與王熙鳳)，嫡庶之間(王夫人、趙姨娘、賈環(huán)、賈寶玉)，婆媳之間(邢夫人與王熙鳳)，都互相勾心斗角，暗奪明爭。

這正如賈探春所說：“一個個不像烏眼雞，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這種從內(nèi)部的自殺自滅，就能使這個家庭“一敗涂地”。在賈府，除了賈政和賈寶玉這一對主要矛盾以外，賈母、賈赦母子之間，趙姨娘、賈探春母女之間，邢夫人、王熙鳳婆媳之間，賈璉、王熙鳳夫妻之間，王夫人、趙姨娘妻妾之間，都是矛盾重重。他們之間的爭斗非常激烈，使用的手段非常毒辣。他們互相排擠、陷害，甚至兇殺，無所不用其極。曹雪芹獨具匠心，把封建貴族家庭主子間的這種狗咬狗的爭斗，一幕幕地揭露得淋漓盡致。

以王夫人、王熙鳳為一方和趙姨娘、賈環(huán)為另一方構(gòu)成的矛盾，是榮府中除賈政和寶玉這一主子間矛盾的主線外的又一對主要矛盾。他們進行了幾個回合的斗爭，涉及很多榮府主人。賈赦、邢夫人、賈探春、賈寶玉等都自覺或不自覺地被卷了進去。王夫人、王熙鳳出身于四大家族的王家。她們在姑家是姑、侄關(guān)系。

到了賈家又成為嬸娘，侄媳關(guān)系。王夫人依仗娘家有錢有勢，取得了當(dāng)家的地位，又拉王熙鳳幫她掌權(quán)。趙姨娘是賈政的妾(小老婆)，是“半拉主子”，在正妻王夫人面前，地位同奴仆差不多。就拿“月錢”來說，王夫人每月銀子二十兩，趙姨娘只有銀子二兩，比每月銀子一兩的大丫頭只高一等。趙姨娘生有兒子賈環(huán)，在“母以子貴”的封建家庭里，她有了向上爬的資本。賈環(huán)的主子地位，是由于他父親賈政血統(tǒng)法定下來的。但由于“庶出”(小老婆所生)，他在家族中和社會上，受人歧視。王夫人、王熙鳳是當(dāng)家人，統(tǒng)治趙姨娘母子，經(jīng)常對他們加以辱罵。賈環(huán)做了錯事，王熙鳳就挑唆王夫人把趙姨娘叫來臭罵一陣，數(shù)落她不管教兒子。趙姨娘責(zé)罵賈環(huán)，王熙鳳又指責(zé)她不配管，說什么：“憑他怎么著，還有老爺太太管他呢，……他現(xiàn)是主子，不好，橫豎有教導(dǎo)他的人，與你什么相干?”(第20回)趙姨娘只得忍氣吞聲。平時一提起“璉二奶奶”，她就嚇慌了神。趙姨娘是奴婢出身，但成了“半拉主子”后，地位變了思想也變了。她把希望寄托在賈環(huán)身上，企圖由他來繼承家業(yè)。然而，賈寶玉長于賈環(huán)，又是“正出”(大老婆所生)，是當(dāng)然的家業(yè)繼承人。因此，她把對王夫人的仇恨集中到賈寶玉身上。她又妒忌王熙鳳管家，尤其怕王熙鳳把“這一分家私……都叫他搬了娘家去”(第25回，下同)。她想，如果除掉賈寶玉和王熙鳳，“這家私還怕不是我們的?”《紅樓夢》里寫她串通馬道婆謀害賈寶玉和王熙鳳，反映了榮府嫡庶之間的爭權(quán)斗爭。賈環(huán)同他母親一樣，“素日原恨寶玉”(第25回)。他曾經(jīng)“故作失手，將那一盞油汪汪的蠟燭”，推倒在賈寶玉的臉上，以發(fā)泄他對賈寶玉的仇恨。他又借金釧兒被王夫人逼死的事，添油加酷地向賈政告了賈寶玉一狀，給賈寶玉安上一個對金釧兒“強奸不遂”的罪名，企圖借他父親之手整治他哥哥。上面提到的賈政痛打賈寶玉，這是一個重要的原因。趙姨娘母子敢于同王夫人、王熙鳳明爭暗斗，是因為意識到他們有同盟者、支撐者，這就是賈赦、邢夫人夫婦。賈赦對賈母不滿，認為她偏心，疼愛小兒子賈政。《紅樓夢》－－《拂燈油澆臉》片段在榮府，當(dāng)權(quán)內(nèi)部，矛盾也很復(fù)雜。王熙鳳和賈璉，分別掌管榮府的內(nèi)外家政。他們夫婦之間也明爭暗斗。他們各有自己的心腹人，任用巴結(jié)的人，以擴大自己的勢力。榮府需要一個管理僧道事務(wù)的人，許多人找賈璉夫婦謀取這一職務(wù)。賈蕓找賈璉，賈芹母子找王熙鳳。王熙鳳同賈璉經(jīng)過一番爭執(zhí)，搶到了這個職務(wù)，派出給賈芹。賈蕓后悔走錯了門路，改求王熙鳳，并在她面前獻殷勤，對她說：“求叔叔的事嬸娘別提，我這里正后悔呢。早知這樣，我一起頭就求嬸娘，這會子早完了，誰承望叔叔竟不能的!”王熙鳳責(zé)備他說：“你們要揀遠道兒走么!早告訴我一聲兒，多大點子事，還值的耽誤到這會子!”(第24回)由于這一番活動，賈蕓才從王熙鳳手里討得一個差使。“你們要揀遠道兒走么”，表明了王熙鳳把自己同賈璉分成兩個攤子。他們夫妻掌管的榮府，就像封建朝廷的官場一樣，分成不同的集團，互相奪權(quán)奪利。王熙鳳同賈璉爭奪用人權(quán)，同時就是爭奪受賄權(quán)。第四，這個家庭在社會上也是作惡多端，為所欲為。賈赦為了奪取石呆子二十把扇子，害得他家破人亡。王熙鳳為了三千兩銀子的賄賂，拆散了張金哥的婚約，神不知鬼不覺地害死了兩條人命?！敖鹆暌话浴毖业募w褲子弟薛蟠，仗著他家的財勢，終日斗雞戲狗、眠花宿柳、打架斗毆，欺壓人民。他“天不怕，地不怕”(第34回)，是個作惡多端的害人蟲。一個人口販子拐騙了甄士隱的女兒英蓮，把她賣給小地主馮淵，又轉(zhuǎn)手賣給薛蟠。為了搶買英蓮，薛蟠指使豪奴打死馮淵。死者家屬去告狀，但地方官因薛家有錢有勢，拒不受理。薛蟠打死了人，搶了丫頭，同沒事人一樣，帶著家眷離開金陵，去京城逛游。他把這件人命大事只交由家人去料理。應(yīng)天府賈雨村初上任，不了解薛家的情況，見有人告薛蟠的狀，就要追究這個案件。應(yīng)天府的衙役葫蘆僧就把“護官符”的情況告訴了賈雨村，同時，提出了判斷這個案件的意見。

還是這個“金陵一霸”的薛蟠，第二次又親手打死了酒店的堂倌張三。張三的母親張王氏對薛蟠提出控告。她哭訴道：“小的的男人是張大，南鄉(xiāng)里住，十八年頭里死了，大兒子、二兒子，也都死了。光留下這個被打死的兒子，叫張三，今年二十三歲，……因為小人家里窮，沒得養(yǎng)活，在李家店里當(dāng)槽兒的。那一天晌午，李家店里打發(fā)人來叫俺。

說：‘你兒子叫人打死了’。我的青天老爺!小的就唬死了!跑到那里，看見我的兒子頭破血出的躺在地下喘氣兒，問他話也說不出來，不多一會兒，就死了。小人就要揪住這個小雜種拚命!”“……小人就只這一個兒子了!”(第86回)張王氏是貧苦農(nóng)婦，母子二人相依為命，遭遇已經(jīng)非常悲慘。竟又碰上這飛來橫禍，唯一的兒子又被豪紳打死。她成了無依無靠的孤寡人。她要伸冤，要報仇，要求償還血債。封建統(tǒng)治者歷來宣稱什么“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什么“殺人償命”。這些，全是鬼話，在封建法律的包庇下，有權(quán)有勢的人可以通過種種途徑免罪、減罪。他們可以用錢來贖罪，也可以用罰俸來代替受刑。清朝政府制訂了許多免罪的規(guī)定，如向邊疆運輸糧食，捐款修理黃河等，都可以免罪。由此可見，贖罪法是地主階級的政治特權(quán)；封建的監(jiān)獄、法庭是維護地主階級的權(quán)利，保障他們壓迫農(nóng)民的暴力工具。監(jiān)獄、法庭是國家機器的主要成份，它的性質(zhì)充分說明了封建國家機器的階級實質(zhì)。在封建政權(quán)的保護和支持下，地主階級干盡一切壞事。賈赦串通賈雨村謀害石呆子，就是一個事例。破落戶石呆子有二十把好扇子，賈赦想霸占過來。但石呆子無論如何不肯出讓。他堅持表示：“我餓死凍死，一千兩銀子一把，我也不賣?！薄耙茸酉纫业拿?”(第48回)賈赦讓賈璉設(shè)法把扇子搞到手。賈璉一時拿不出辦法，賈赦失望地罵他“沒能為”。由知府升到京兆尹的賈雨村聽說這件事，認為是巴結(jié)榮府的好機會，就訛詐石呆子拖欠官銀，把他捉到衙門，說：“所欠官銀，變賣家產(chǎn)賠補”，硬把他的扇子作價充公，送給賈赦。結(jié)果是迫害石呆子的賈赦，滿足了他的貪欲；而無辜的石呆子“傾家敗產(chǎn)”，竟被折磨得死去。在封建社會里，是和非，黑和白，竟是這樣地顛倒著!“王熙鳳弄權(quán)鐵檻寺”，是貴族地主利用國家機器謀財害命的又一個事例。張財主的女兒張金哥已被長安守備聘定為兒媳。但是，長安太守的小舅子李某看上了張金哥，定要娶她。張財主勢利眼，愿意把女兒改聘給李某，守備不答應(yīng)，雙方就打起官司來。張財主托饅頭庵老尼靜虛找門路幫忙，靜虛找到王熙鳳，答應(yīng)酬謝她三千兩銀子，請她設(shè)法解決這個問題。貪婪狠毒的王熙鳳明明知道干這種事是罪惡的，但她為了這三千兩銀子，決心干預(yù)這項婚姻。她仗著賈氏家族的權(quán)勢，派家人以賈璉的名義持信見長安節(jié)度使云光，求他說情。云光“久懸賈府之情，這些小事，豈有不允許之理”(第15回)，就以頂頭上司的身分壓迫守備退婚?！澳鞘貍錈o可奈何，忍氣吞聲退了前聘之物?！?第16回)張金哥怨恨父母“愛勢貪財”，對隨意處置她的婚姻大事非常氣憤，終于自縊而死。守備的兒子聽說張金哥死了深為感動，也投河自殺。

以上幾條人命，大體上可以分為兩種情況：張三的死，反映了地主階級對勞動人民的迫害；馮淵、石呆子、張金哥、守備的兒子的死，反映了地主階級內(nèi)部弱肉強食的情況。這些情況再加上地租搜括，高利貸剝削，使這個家族與整個社會的矛盾日益尖銳。正是在這樣的基礎(chǔ)上才被抄家。因為，歷代統(tǒng)治者都常常采取懲治一二不法豪門，以緩和廣大人民對整個統(tǒng)治者的仇恨。第五、隨著綱紀倫常的日漸解體，整個家族“樹倒猢猻散”趨勢渙散著人心。大家都貌合神離，表面上奔走應(yīng)付，骨子里各尋前途，從最上層的鳳姐，到最下層的丫頭小紅，也說出：“千里搭長榭，沒有不散的筵席，誰守一輩子哩，不過三年五載，各人干各人的去了?！边B榮府權(quán)力最大的丫環(huán)鴛鴦也寄希望于變，她說：“據(jù)我看，天底下的事未必都那么遂心如意的”也對賈府命運發(fā)出了不祥的預(yù)言，這一切都預(yù)示著這個家庭的分散離析。第六，這個家庭的必然崩潰，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即下層奴隸要求自由的斗爭(主要是爭取愛情自由)和從統(tǒng)治階段內(nèi)部分化出來的叛逆者反抗的沖擊。盡管這些反抗都受到統(tǒng)治者殘酷的迫害而不得不歸于失敗，但仍然加深了封建統(tǒng)治階級的危機，表明它愈不得人心，無法維護原來的局面。從對反抗的被鎮(zhèn)壓中也暴露了舊制度的專橫、殘橫，它已經(jīng)頑固到這種程度，以致對微小的進步，也要竭盡全力，如臨大敵地加以撲滅。來自奴仆的反抗。丫環(huán)里反抗最強烈的要數(shù)睛雯。(在人物刻畫中再談。)侍候賈母的丫頭鴛鴦也是一個敢于造反的奴仆。她的父母是賈府的世仆，她就是所謂“家生的女兒”，對這種奴仆，主人更有隨意處置的權(quán)力。賈母的長子，老色鬼賈赦看中了鴛鴦，讓他老婆邢夫人向賈母請討鴛鴦去做妾。邢夫人先找到鴛鴦，以主人的地位來引誘她，說什么“你一進去了，就開了臉，就封你作姨娘，又體面又尊貴”(第46回，下同)。鴛鴦不愿意。邢夫人又嚇唬她說：“放著主子奶奶不做，倒愿意做丫頭!三年兩年，不過配上個小子，還是奴才?！薄都t樓夢》－－《鴛鴦抗婚》片段

隨后，賈赦又誣蔑鴛鴦“多半是看上了寶玉?！慌乱灿匈Z璉”；并以死來威脅她，“叫她細想：憑她嫁到了誰家，也難出我的手心，除非他死了，或是終身不嫁人，我就服了他!”鴛鴦深沉、機智、有膽略。面對這樣嚴重的威脅和利誘，她毫不動搖，誓死抵抗。她莊嚴地宣布：“別說大老爺要我做小老婆，就是太太這會子死了，他三媒六證的要我去做大老婆，我也不能去!”這說明了，她把主子奶奶的地位、貴夫人的地位，看得如同糞土，不屑一顧。她又斬釘截鐵地說：“我這一輩子，別說是寶玉，就是‘寶金’、‘寶銀’、‘寶天王’、‘寶皇帝’，橫豎不嫁人就完了!就是老太太逼著我，一刀子抹死了，也不能從命!”在封建社會，嫁給皇帝，就成了全國的“主母”，在地主階級的婦女心目中，那是何等的“尊貴”!但是，鴛鴦一概給以蔑視。她不追求統(tǒng)治者的地位，她要當(dāng)普通的人。鴛鴦就是這樣以她的堅強意志和果敢行動，批判了賈府主人，批判了封建等級制度。在斗爭中，鴛鴦還大聲疾呼地說：“家生女兒怎么樣?‘牛不喝水強按頭’嗎?我不愿意，難道殺我的老子娘不成!”這是對賈府奴役她的全家，表示無比的憤慨；對封建等級制度，發(fā)出了強烈的抗議。鴛鴦的斗爭，鮮明地反映著奴仆反抗貴族地主對他們的人身壓迫。通過斗爭，鴛鴦一時保衛(wèi)了自己。但是，最后還是被封建勢力逼迫自殺。她以死控訴了封建等級制度的罪惡。玉釧兒也是一個不馴服的丫頭。她的姐姐金釧是被王夫人逼死的。因此，她對賈府主人有強烈的階級仇恨。賈寶玉因為金釧兒的死同自己有關(guān)連，內(nèi)心感到不安，常在玉釧兒面前獻殷勤。他被賈政痛打以后，王夫人命玉釧兒送蓮葉湯給他。他向玉釧兒又陪笑，又問長問短，又裝出一副痛苦的樣子。玉釧兒毫無感動，一針見血地說：“那世里造的孽這會子現(xiàn)世現(xiàn)報，叫我那一個眼睛瞧得上!”又說：“你不用和我甜嘴蜜舌的了，我都知道啊!”(第35回)賈寶玉，賈府的二少爺，真是賈府的一“寶玉”。那些達官貴人搶著結(jié)交他，那些奴才只怕巴結(jié)不上他。但是，玉釧兒“那一個眼睛”也瞧不上他?！皩毝敗钡匚?，在玉釧兒心目中是何等渺小!這表明了玉釧兒對公子哥兒，貴族老爺玩弄女子、口蜜腹劍的階級本性，有一定的認識。賈母給王熙鳳做生日的那一天，賈寶玉偷偷地到城外去祭祀金釧兒。他祭畢回來的，玉釧兒正“獨自坐在廊檐下垂淚”，賈母、王夫人等正在焦急地等候著他。玉釧兒見到賈寶玉就諷刺說：“噯，鳳凰來了!快進去罷。再一會子不來，可就都反了?！?第43回，下同)賈寶玉想同她說話，她“把身一扭，也不理他，只管拭淚”。賈寶玉來到客廳上，賈母、王夫人等見了，把兒子視若鳳凰。這是封建等級觀念反映在貴族地主思想上的真實寫照。玉釧兒的言行，正是表現(xiàn)了對這種觀念的不滿和仇恨。賈府奴仆反對主人的斗爭，不論是晴雯、鴛鴦，還是玉釧兒，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對封建等級制度的不滿和反抗。《紅樓夢》里所寫的奴隸反對主人，反抗封建等級制度的斗爭，不僅同歷史上的，而且同當(dāng)時社會上的階級斗爭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實際上反映了封建社會里被壓迫階級反抗統(tǒng)治階級的斗爭，從一個側(cè)面反映了廣大勞動人民的反封建斗爭。可見，這個家族的崩潰是必然的。在揭示這個必然趨勢的過程中，作者同時對封建社會的根本的制度，如官僚制度、科舉制度、教育制度、婚姻制度、奴隸制度、家族制度、宗法制度和封建倫理道德以及指導(dǎo)思想孔孟之道和程朱理學(xué)，展開了深入的揭露和批判。以往的作家、作品只是局限于封建制度的某一個側(cè)面或幾個側(cè)面。而曹雪芹則從各方面暴露了整個封建制度的反動和腐朽。在中國文學(xué)史上，第一次比較全面地(而不是個別地)批判了封建社會的上層建筑。作者把那些荒謬、黑暗、腐朽、可恥的東西全抖露出來，不是聯(lián)系統(tǒng)治階級中個別壞人，而是聯(lián)系到幾千年的封建禮教、封建秩序、封建法統(tǒng)來進行批判。當(dāng)然，由于題材限制，《紅樓夢》對地主階級對農(nóng)民的經(jīng)濟剝削和政治壓迫，反映得不充分。更沒有否定封建社會存在的基礎(chǔ)，即封建土地制度。不可否定的是，曹雪芹已經(jīng)不是單純否定某一具體制度的合理性，而是開始對整個封建制度存在的合理性產(chǎn)生了深刻的懷疑。這就是說，《紅樓夢》第一次把封建社會當(dāng)作一個社會制度來批判。這當(dāng)然是朦朧的，更多屬于感性的而非理性的，并有許多不足之處。二、《紅樓夢》的思想局限性在同世界上的任何事物一樣，《紅樓夢》也是一分為二的。在《紅樓夢》里，那些揭露、批判封建主義的民主性的精華占據(jù)主導(dǎo)地位；但是，也有不少消極的東西，主要是流露了作者曹雪芹的封建補天思想和沒落階級的思想感情。曹雪芹的封建補天思想表現(xiàn)在以下四個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