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教會大學的中國化歷程及其意義

關于教會大學的中國化歷程及其意義

論文摘要：教會大學在中國的發(fā)展演變不是按西方傳教士原來的意愿(傳教)發(fā)展，而是沿著一條既定的線路發(fā)展的。為適應中國特定的歷史環(huán)境，教會大學經歷了中國化的復雜過程。在初步探討教會大學中國化歷程內外部原因的基礎上，分析了教會大學中國化在中國高等教育教育近代化過程中的歷史意義，旨在正確認識教會大學在中國的發(fā)展。

一、教會大學的界定

教會大學，是指19世紀末20世紀初，西方傳教士在舊中國開辦的高等教育機構，是中國近代高等教育的一部分。教會大學的辦學模式大多仿照歐美大學的辦學模式，其根本的辦學宗旨是沿自西方教會辦學為傳播教義、培養(yǎng)傳道人才的宗教目的。從19世紀90年代在中國產生，到20世紀50年代全國大專院校院系大調整時退出中國歷史舞臺，教會大學在中國存在和發(fā)展了近60年的時間。

在中國的教會大學，雖然數目不多，存在的時間也不長，但卻是教會學校中最重要、最具有代表性的部分，它們在我國高等教育史上以及我國社會近代化過程中所起的作用是不容忽視的。最初的教會大學主要是從初、中等教育性質的教會學校發(fā)展合并而來的。直到1902年，基督教“中華教育會”第四屆會議通過“向外國教會請求派遣有訓練的教育家來華工作的呼吁書”，特別要求各教會派遣教育專家來華辦學，使這些學校能夠用“更高的模范作用”來影響同時建立起來的官立學校的教育體系，教會大學才慢慢在舊中國發(fā)展起來[1]。

二、教會大學中國化的原因

客觀地講，任何異質文化的交流都存在著相互之間的沖突與融合、排拒與接納，教育事業(yè)也不例外。在近代教育史上，無論是主動模仿他國的教育模式，還是非自主地接受外國教育模式，都必須植根于本國實際才能獲得發(fā)展，那么作為“文化租界”的中國近代教會大學不僅是施教于中國學生，而且它還處于中國社會的歷史文化的特定環(huán)境之中，在中國社會文化背景下出生、成長的學生具有中國因素自不待言，就是校園外的中國社會文化氛圍也不可能不對它產生巨大的影響，所以教會大學要想在舊中國生存發(fā)展下去就必須適應中國當時的社會環(huán)境并做出一系列的改變。

1．教會大學中國化的外部原因

(1)中國民族主義的覺醒。由于中國近代的教會大學產生于半殖民地半封建的中國，它與西方殖民主義相伴而來，“依仗不平等的傳教條約，藐視中國法令，不受中國官廳的考核”，成為中國領域里的“文化租界”。所以，這不僅在中國人民的心中構筑起巨大的心理障礙，在民族感情上受到人們的排斥，而且它的發(fā)展對中國國內高等教育的生存環(huán)境和發(fā)展前景也產生了一定的威脅，嚴重侵犯了中國的教育主權，必然受到國人的抵制與反對。1898年的戊戌變法、1900年的義和團運動、1911的辛亥革命、1915年的新文化運動、1922年的非基督教運動、1924年的收回教育權運動、1926年的國民黨北伐等接二連三的事件，使得寄希望于政治革命以挽救中國的知識分子意識到：中國不應當再保持封建主義的中國，當然也不應當簡單地照搬西方的模式，雖然西方文明的許多方面對建設一個新中國是非常重要的，但是中國作為一個國家的含義應該完全不同于西方的文明、民族國家和意識形態(tài)，而抵制基督教是保持中國性質的一部分。所以，在中國民族主義的呼聲中教會大學就難以保持其獨立和特殊的地位。

(2)戰(zhàn)爭的影響。教會大學在中國的創(chuàng)立、發(fā)展正值中國社會大轉型時期，社會處于一種不穩(wěn)定的狀態(tài)——軍閥混戰(zhàn)、十年內戰(zhàn)、八年抗戰(zhàn)、解放戰(zhàn)爭，中國人民處于水深火熱之中，教會大學卻空談博愛、基督精神是不現實的，所以教會大學必須符合戰(zhàn)時人們的需要，才可以取得社會的信任，吸引學生，才有可能在中國繼續(xù)存在和發(fā)展下去，傳播和灌輸基督思想，因此它就必須做出符合中國國情需要的改變。

(3)政治的因素。由于國民政府依賴英美的經濟援助、外交支持而建立統(tǒng)治政權，同時許多國民黨要人均有基督教背景，并且他們標榜“宗教與信仰自由”，這就決定了國民政府不可能徹底取締教會大學，但迫于民族主義的壓力，他們又不得不制定相應的政策法規(guī)，比如《私立大學及專門學校立案條例》，使教會大學接受中國政府的管理，按照中國政府的要求設置課程。因此，教會大學為了長遠的發(fā)展，就不得不做出中國化的妥協(xié)和讓步。

2．教會大學中國化的內部原因

(1)教會大學推行的殖民教育遭到中國民族主義的抵制。傳教士以實現“中華歸主”為最終的奮斗目標，所以隸屬于教會教育的教會大學宗教色彩十分濃厚。雖然部分教會大學已經向中國政府注冊，宗教教育已不允許開設為必修課，但為了使中國知識分子基督化，繼續(xù)宣揚他們的基督精神，他們大多采用“基督加孔子”的狡猾方式，進行教育活動。如極力吹捧“三綱五常”等封建思想，將孔子的“仁”、“愛”與基督教的“博愛”相附會，加強對中國學生的思想鉗制。

(2)學習內容脫離了中國的實際生活，遭到收回教育權運動的抵制。由于教會大學大多自成體系，不接受中國政府的管轄，享有“治外法權”。他們干涉學生的愛國活動，實行奴化教育，讓學生將大量的時間用在學習英語、做禮拜、讀圣經上，把宗教教育擺到至高無上的位置，課程內容宗教色彩十分濃厚，嚴重地違背了中國當時的社會需求。因此，遭到反基督教運動和收回教育權運動的抵制。

(3)傳教士對辦高等教育的重新定位與認識。20世紀初面對中國本土化辦學力量的不斷壯大，傳教士對辦高等教育有了更加現實的態(tài)度，他們主張在更廣泛的意義上去理解傳教運動的目標——認為要使中國福音化，必須要用以基督教為核心的西方文化去改造中國文化，即建立一個有利于基督教傳播的社會文化環(huán)境。這就要突出基督的慈善服務精神，所以許多傳教士主張通過為中國培養(yǎng)眾多具有基督人格的人才來教化中國。

三、教會大學中國化的歷程

1．立案注冊：中國化的努力

教會大學為了避開中國民眾的斗爭鋒芒，獲得在中國土地上的生存和發(fā)展，也開始明智地著手于自己角色變化——將辦學目標由以傳播福音為主轉到教育為本。自20世紀20年代后半期開始，各教會大學先后向中國政府注冊立案，并對學校的培養(yǎng)目標、教學內容、管理系統(tǒng)等進行了全面調整以適應中國政府的要求。如取消宗教必修課，增加國學、國史等內容，開設適應中國社會需要的專業(yè)和課程；讓中國人當校長，增加校董事會中的中國人人數，培養(yǎng)學生的愛國情感等?？梢哉f，教會大學由此迅速走上了本土化、世俗化和知識化的道路。

2．重新確定目標：為中華民族服務

反基督教運動和收回教育權運動使教會大學不得不重新定位自己的作用，許多傳教士認為如果基督教被證明是符合中國需要的，那將會極為有利于其在中國的傳播，所以教會大學就應該有助于解決中國的實際問題。因此，教會大學為適應當時中國社會需求，大多在課程重點、人事變動、學生成份上進行改變，從人們實際生產生活出發(fā)開設實用科目，體現教育的社會服務動能。教會大學本著所謂的基督服務精神，反對社會革命，主張社會改良，一些教會大學甚至組織師生參加鄉(xiāng)村教育實驗，形成了當時的鄉(xiāng)村教育運動。如燕京大學設立了農村建設科，并開辟清河試驗區(qū)；金陵大學曾參與組建“華北農村建設協(xié)進會”，并進行鄉(xiāng)村教育的研究試驗及訓練工作；華西協(xié)和大學文學院鄉(xiāng)村教育系也曾組織師生開展鄉(xiāng)村社會調查教育工作。

3．走向一體化：無奈的結局

教育與政治的微妙關系加速了教會大學在中國的演變歷程。解放前，在全國民眾的推動下，當時的國民政府公布了私立學校的立案規(guī)程，這個規(guī)程主要有五條：(1)組織校董事會；(2)不得以外國人為校長；(3)不得以宗教科目為必修課；(4)如有宗教儀式不得強迫學生參加；(5)依限期呈請立案。一句話，中國社會需要的是“教育家”，而不是“傳教士”，這些要求加速了教會大學的中國化歷程，它促使教會大學不得不做出必要的妥協(xié)和讓步。解放后，中國共產黨對教會大學改革，使其宣揚基督教教義的方式由直接的言教改為主要通過身教。建國后，中國政府逐漸把教會大學國有化，1952年全國范圍的高等學校院系大調整，使教會大學與當時的公立和私立大學合并，組成新的大學，其原有校名均被撤消，教會大學從此退出了中國的歷史舞臺。

四、教會大學中國化的歷史意義

1．促進中外高等教育間的交流與合作，成為中西文化交流的橋梁

教會大學是基督文化與現代西方文明傳播的載體，它輸入西方文化，成為西方文化的傳導者，它把西方資本主義的思想文化、價值觀念、生活方式輸入到中國，不但對中國教育的進步，而且對中國整體社會的近代化都產生了一定的促進作用，加速了國人對西方文化世界的了解。同時，它又將中國文化介紹到西方，成為中國文化西傳的媒介。

2．為近代中國工農業(yè)的發(fā)展和社會服務培養(yǎng)了許多寶貴的人才，一定程度上加速了中國高等教育的近代化歷程

教會大學在其存在的幾十年中為中國社會培養(yǎng)了各類人才，他們活躍于社會的各個行業(yè)，為舊中國的政治、經濟、文化和教育事業(yè)的發(fā)展做出了巨大貢獻。如燕京大學1924年創(chuàng)辦的中國第一個新聞專業(yè)，高質量畢業(yè)生受到國內各大新聞媒體的青睞；協(xié)和醫(yī)學院圍繞高標準、高質量，經過嚴格的淘汰，培養(yǎng)出一批拔尖的醫(yī)學人才，如建國以前國民政府醫(yī)藥衛(wèi)生部門的高級官員大多系協(xié)和出身。

3．為中國高等教育的建立與發(fā)展提供了一定的物質基礎和許多可供借鑒的寶貴經驗

由于教會大學在向中國政府立案注冊前，必須進行財政預算，而且在圖書館、實驗設備、系科數量和類型以及教師資格等諸多方面都有一系列的最低標準，這就促使教會大學的實力得以加強。同時，由于教會大學大多受到西方資本主義國家的支持與保護，使得它們在戰(zhàn)爭年代免于遭到毀滅性的破壞，這顯然是對中國有限教育資源的有益補充。同時，教會大學還將西方的辦學模式、教學內容、人才培養(yǎng)、適應社會等許多方面帶到中國，這為中國的近代高等教育提供了嶄新的內容，使我國高等教育教育在起步階段就有許多寶貴的經驗可以借鑒。

五、結語

總之，回顧此間的歷史，我們無須否認教會大學在客觀上為我國培養(yǎng)過一批建設人才，其辦學經驗，也為我國的高教事業(yè)提供過許多有益的借鑒，這是值得深入研究學習的地方。但是，中國近代教會大學產生于半殖民地半封建的中國，它與西方殖民主義相伴而來，依仗不平等的傳教條約，藐視中國法令，不受中國官廳的考核，成為中國領域里的“文化租界”，這不僅在中國人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