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解憂書店》看三浪子的推理藝術(shù)

從《解憂書店》看三浪子的推理藝術(shù)

《解圍雜貨店》（中譯）是日本作家藤澤佳的一部幻想和論證結(jié)合的長篇小說。這是一個關(guān)于“解圍超市”的討論和困惑的故事。店主浪矢雄治和潛入雜貨店的敦也、翔太、幸平(本文簡稱“三浪子”)分別為來信者提供解憂咨詢。咨詢者若想獲得解憂咨詢,只要在晚上將傾訴煩惱的信件投進“雜貨店”鐵卷門的投遞口,隔天便可在商店外墻的牛奶盒里取解憂回復(fù)信件。2011年該作品連載于文學刊物上,2012年單行本發(fā)行,連續(xù)三個月蟬聯(lián)亞馬遜熱銷書榜首。2015年其漢譯本面世,據(jù)當年9月19日《新京報》“暢銷書榜”顯示,《解憂雜貨店》排名第二。足見該書熱度。中日電影界也默契地“蹭”該書熱度,將之改編,中版同名電影由韓杰導(dǎo)演,2017年12月29日首映,而日版《浪矢解憂雜貨店》(日版電影中譯名)則由廣木隆一執(zhí)導(dǎo),2018年2月2日在中國大陸首映。實際上,被影視界改編的東野圭吾作品還有《白夜行》《嫌疑人X的獻身》《單戀》等近三十部,而《解憂雜貨店》則是以書面信件為主要內(nèi)容的推理作品,其改編難度可想而知。日版改編成功保留了原著的反偵探風味,但降低了懸疑度,以“拼貼”的形式再現(xiàn)作品中的跨越時空對話場景,將以信件為主體的推理作品活現(xiàn)銀屏,盡顯作者人文情懷。本文將日版電影《浪矢解憂雜貨店》與原著進行比對,厘清電影改編與原著文本差異,進而探析其“反偵探祛懸疑”“‘拼貼’時間有技巧”“演繹信件展人文關(guān)懷”三特點,藉此管窺該作銀屏改編特色乃至東野圭吾推理小說藝術(shù),以饗觀眾、讀者。一、反偵查線路彰顯反回頭留足英明偵探揭示證據(jù),破解懸疑,罪犯伏法,這是偵探小說的慣用程式,也是讀者閱讀期待所在。小說與電影的故事均始于2012年某日深夜,三浪子帶著贓物從別墅脫身,棄車沿街道倉皇逃竄,最后藏身解憂雜貨店。三人帶著白手套,戰(zhàn)戰(zhàn)兢兢,生怕留下作案痕跡。依傳統(tǒng)偵探作品套路,在典型“警匪”二元對立中,作者/編劇者均將敘述視角置于“匪”一邊,從反偵查/偵探的角度引導(dǎo)讀者、觀眾進入推理/偵探情境,顯然有異于傳統(tǒng)的偵探小說套路。而與原文相比,電影除了反偵探之外,還減少了懸疑推理情節(jié),突出了三浪子的回頭之路。首先,省略復(fù)雜推理過程,為浪子回頭留足時間。細心的讀者應(yīng)發(fā)現(xiàn),漢、日版小說封面都印有月兔與癌癥男友的故事。這也是三浪子潛入雜貨店后接待的第一個咨詢者。在三番異常信件往復(fù)之后,三人才逐漸從月兔大談“奧運”、不識“手機”為何物其次,突顯反偵探套路,為浪子回頭留足余地。一方面,從細節(jié)看,原文中“從初中高中都在一起,什么樣壞事都干過。調(diào)包、扒竊、破壞自動售貨機”二、整合敘事時間小說文本既是文字的藝術(shù),也是時間的藝術(shù)。推理小說的敘事時間本已錯綜復(fù)雜,而《解憂雜貨店》除了具備一般推理小說特點之外,還加入了時間倒流機制,使得文本敘事時間愈加復(fù)雜。《解憂雜貨店》的最長故事時間間距近42年(1970—2012),而1979、1980、1988、2012這四年則是故事事件頻發(fā)年份,既是三浪子與過去對話的關(guān)鍵時間點,也是改編電影所專注的年份。美著名電影學者羅伯特·斯塔姆曾說:“數(shù)字媒介……進一步削弱了‘原件’和‘摹本’的概念,致使‘獨創(chuàng)性’的語言讓位于‘混剪’和‘拼貼’的語言?！比?引入人物,彌補時間差。逝世前怕誤導(dǎo)咨詢者的雄治來到雜貨店,同樣進入了時間隧道,來到了未來,收到了幾十年后百分小毛頭、綠河女兒的感謝信,確認咨詢者順利后才安心離開。需指出,原文中與雄治分享感謝信的是貴之,曉子則經(jīng)由三浪子看照片(第一章)和皆月院長與武藤晴美的聊天(第五章)引入作品,但陷入時光隧道而不自知的三浪子并不知曉子身份,而在時光隧道之外大談曉子私奔情史的皆月院長也不知雄治身處何處,甚至讀二人往來信件時武藤晴美還不確定浪矢解憂雜貨店主人便是皆月口中的私奔情史主角雄治。與此不同的是,電影借助雄治病入膏肓時的幻覺,先后6次(第56、67、70、71、81、112分)引入曉子,讓曾經(jīng)私奔未遂的雄治與之同現(xiàn)銀屏,其中有5次便是在雜貨店內(nèi)與雄治分享感謝信。這一藝術(shù)性處理消除了原文中照片及第三者口述的隔閡,一方面,讓曉子的形象更加豐滿,也讓雄治的形象因未竟的私奔情史而豐潤,豐富了電影的人物體系;另一方面,有效地彌補了有限電影敘事時間與冗長敘事文本的時間差,成功地為所涉及的第一、五章內(nèi)容打圓場。簡言之,“拼”得巧,“圓”得妙。又如,整合時間,連通今昔。雜貨店猶如時光機,讓三浪子回到過去,讓雄治穿越到未來,而牛奶盒、鐵卷門的投遞口則是時光機入口,連通著過去與未來。因此,長篇小說《解憂雜貨店》的特色不僅在于推理,還在于對時間的整合。但電影改編并不滿足于此,而是對原作品的敘事時間進行了再次整合。如上所述,原小說時間跨度極大,而電影僅選擇了事件密集的其中四章,省去了1970年浩介面臨家庭局面前來咨詢的第四章。這是電影整合原作時間的最突出體現(xiàn)。又如,原文中三浪子與雄治的交集并不多,若說有,那也僅限于第五章末尾敦也收到了雄治給“無名氏”的回信,而第三章便已交代了雄治要回信,推理小說閱讀經(jīng)驗不足的讀者極有可能漏掉這一細節(jié)。在電影中,雄治收到空白信件的畫面首次出現(xiàn)在第82分,第112分10秒又被重復(fù),不同之處在于,第二個畫面穿插在敦也出門投信(第112分8秒)及敦也回屋檢驗效果(第113分1秒)之間,此時雄治也向曉月表態(tài)要回信,與第118分敦也收信呼應(yīng),接著便進入敦也迷途知返、悔過自新的畫面。可見,電影對原文敘事時間的整合,隱匿了原作品的敘事時間隔閡,讓雄治收信、回信與敦也讀信、頓悟連在一起,增強了過去與現(xiàn)在的對話效果。再如,畫面并置,提升時間效率。在第五章中,三浪子收到了“迷途的小狗”(武藤晴美)的咨詢信,得知被叔父收養(yǎng)的她也曾寄身丸光園,如今報恩心切,欲獻身風月場所,當富豪情婦。三人經(jīng)一番爭吵后,決定回信,反對她如此輕浮做法,并告訴她,數(shù)年后日本的經(jīng)濟會有大發(fā)展,90年代放棄投資,2000手機和網(wǎng)絡(luò)時代將到來,建議她要好好的工作和學習經(jīng)濟知識,然后存錢、買房、炒房、炒股。這期間的幾次信件往來采用了畫面并置,同時展現(xiàn)雙方的寫信畫面,猶如實時溝通,加速了敘事進程,提升了電影敘事時間的利用效率。一般銀屏藝術(shù)雖也采用此手法,但在時空來回穿梭的《浪矢解憂雜貨店》中,其作用尤為突出。三、形性化的人生夢想《浪矢解憂雜貨店》略去了月兔(第一章)和浩介(第四章)的故事(占原作篇幅2/5),盡管如此,電影還是以獨特的技巧將沉默的信件演繹為具有張力的情節(jié),通過信件往復(fù)中的換位和對話意識彰顯了原著的后現(xiàn)代人文關(guān)懷胸襟。換位。哈貝馬斯的名言“現(xiàn)代性是一項未竟的事業(yè)”響徹學界,其也以現(xiàn)代性的拯救者著稱,換位便是重要內(nèi)涵之一。松岡克朗、武藤晴美所生活的20世紀80年代,日本經(jīng)濟處于轉(zhuǎn)型期,他們面臨的是多樣性選擇的迷茫;三浪子則身處21世紀頭十年,日本經(jīng)濟衰退低迷,失業(yè)猛增,年輕一代因無可選擇而迷茫。但時光倒流之后,淪為“社會渣渣”的迷惘三浪子竟在無意中充當了80年代迷茫青年的人生導(dǎo)師,與迷茫的松岡克朗談夢想,為水生火熱的武藤晴美規(guī)劃人生。盡管起初都有些敷衍,甚至揶揄,但在他們的引導(dǎo)下,松岡克朗堅持了音樂夢想,后雖因救辰之而喪命,其音樂生命卻因小芹而獲得重生,留下了人生足跡;武藤晴美則得益于他們的預(yù)測而順勢而為,事業(yè)風生水起,后竭力反哺丸光園。細細品味不難發(fā)現(xiàn),他們的每一次回信都伴隨著換位思考的深入,直到他們收到雄治的回信,才意識到,自己也是迷途的羔羊,渾渾噩噩,但卻成功地給曾經(jīng)“迷途的小狗”們指點迷津。因此,他們無意中看到武藤晴美的感謝信之后,才頓時清醒,決定悔過自新,如雄治所說的那般“隨心所欲地描繪(人生的)地圖”對話?！肮ぞ呃硇浴睓M行,“消費主義”泛濫,人被物所蒙蔽,加劇了人的異化,催生了后現(xiàn)代社會人際的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