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文字考釋四則

楚文字考釋四則

陳偉先生指出「在出土文獻領(lǐng)域，新公布的資料往往能對既往認識提供修訂、改進的重要契機?！筟1]這是很有道理的?！董t匯》3501是楚國璽印，內(nèi)容屬於私名璽：「杰」。璽文的姓氏字以往不識，施謝捷先生曾釋為「」，即「稱」。所根據(jù)的對象是楚國貨幣上的「郢」、「陳」。但是我們比對《貨幣》4209「」作，可以發(fā)現(xiàn)二者在筆劃上還是有不同處。李守奎先生將之置於《楚文字編－附錄》不知是否是這個緣故。新出《上博·曹沫之陣》簡32有字作，整理者李零先生以為不識字，陳劍先生則將此字釋為「早」，他認為：「此『早』及後文簡32下『早』字皆作上從『日』下從『棗』聲，是早晚之『早』之本字，戰(zhàn)國文字中常見。原未釋出。」陳斯鵬先生亦釋為「早」。筆者估計這大概是〈語叢三〉19的「」字的進一步訛變，主要是下面的「撇筆」往上移。在這新釋字的基礎(chǔ)上，筆者以為「△」可能就是「」字。「△」上面從「日」形，中間的「」筆劃拉直為「─」，其下各一的「撇筆」則類似「」字。歷史上有「棗」氏，杜建春先生指出：「棗氏，本為棘氏，春秋衛(wèi)大夫棘子成之後，後因避仇改棗氏。」

《上博·采風(fēng)曲目》2有字作，字亦見於〈昭王與龏之〉7作，還見於《包山》182作?！浮?」，馬承源先生隸作「寅」?！浮?」，陳佩芬先生亦隸作「寅」。[10]這些字上面均有一「目」形，而且跟一般楚文字的「寅」相比較，如，亦可知直接隸作「寅」恐怕是有問題的。陳劍先生隸「△2」為「瞚？」，[11]應(yīng)該是比較合理的。而「△3」《戰(zhàn)國文字編》、《楚文字編》均列為不識字。[12]袁國華師則隸作從「瞚」。[13]但是去掉「目」形之後，剩下「」似乎又與「寅」形體不同，此所以陳劍先生加「？」的緣故吧？楚璽有字作，劉釗先生認為就是「瞚」字，并指出「戰(zhàn)國文字常常有省去相同的偏旁或筆劃?！筟14]《戰(zhàn)國文字編》、《楚文字編》同樣列為不識字。[15]現(xiàn)在我們將這些字合并觀之，很明顯均為一字。有了「△4」這樣的字形，可以比對「△1」、「△2」、「△3」的確是從「寅」旁的，只是筆劃有所省簡。以此為基礎(chǔ)，也可證明，朱德熙先生隸作上「寅」下「心」，訓(xùn)為「敬」是可以的。[16]有學(xué)者隸作從「臾」應(yīng)該是不必要的。[17]另外，《璽匯》410有作「」，施謝捷先生釋為「寅」，現(xiàn)在看來也是很有道理的。[18]

《上博·柬大王泊旱》簡3-４「欲祭于楚邦者，尚而卜之于【3】大夏。如，將祭之?！蛊渲小浮棺郑┳笙壬J為就是見於《上博·周易》6「終朝晶之」之「△2」。濮先生在將「△2」釋為「表」的基礎(chǔ)上，將「△1」也釋為「表」。[19]筆者以為此說可商，首先「△2」是否為「表」字已經(jīng)值得討論了，[20]而且楚簡本身自有「表」字。[21]其次，「△1」、「△2」是否一定是同一字呢？目前似乎也沒有堅強證據(jù)，仔細比對二者之間還少了中間的類刀形部件。[22]對於「△1」，陳劍先生提出一個很有啟發(fā)姓的意見，他說：「……文意可以解釋為：簡王多次夢到高山深溪，因此想要對高山深溪加以祭祀。但他『所得城於膚中者』沒有大山大溪，即沒有與其所夢相合能夠作爲祭祀對象者，因此想要對楚國的『者』加以祭祀，希望厘尹高就此占卜，如果占卜結(jié)果是『』，就將對『者』舉行祭祀?！骸灰煽勺x為『孚』，訓(xùn)為『信』。」[23]但是將「△1」讀作「孚」，聲韻上似乎距離較遠。因為不論將「△1」分析為從「鹿」或從「衣」得聲，皆與「孚」聲韻關(guān)系俱遠。筆者以為從「△1」的形體來看，比較有可能分析為從「鹿」「衣」聲。[24]字可讀作「吉」，見紐質(zhì)部。與「衣」聲紐相近，韻部「質(zhì)微」有相通的例證，如《淮南子?原道訓(xùn)》：「先者隤陷則後者以謀」，高誘《注》曰：「楚人讀礩為隤」，而「礩」，端紐質(zhì)部；「隤」，定紐微部。[25]又向熹先生指出《詩?小雅?采菽》第五章「泛泛楊舟，紼纚維之。樂只君子，天子葵之；樂只君子，福祿膍之。優(yōu)哉游哉，亦是戾矣?！怪小妇S」、「葵」、「膍」、「戾」有合韻的現(xiàn)象。[26]還有《左傳?閔公二年》：「衛(wèi)懿公好鶴。」「懿公」，《論衡?儒增》作「哀公」。[27]「哀」從「衣」聲；「懿」，從壹聲，而「壹」，《說文》曰：「從壺吉聲」。[28]所以「衣」、「吉」相通應(yīng)無問題。古代占卜「吉祥」與否，常是決定是否付諸行動的重要準則。如《呂氏春秋?孟冬紀》：「命太卜，禱祠龜策占兆，審卦吉兇。」《呂氏春秋?貴質(zhì)論?直諫》：「先王卜以臣為葆，吉。」《左傳?哀公九年》：「晉趙鞅卜救鄭，遇水適火，占諸史趙、史墨、史龜。史龜曰：『是謂沈陽，可以興兵，利以伐姜，不利子商。伐齊則可，敵宋不吉。』」尤其《左傳?昭公十七年》曾記載：「吳伐楚，陽丐為令尹，卜戰(zhàn)，不吉。司馬子魚曰：『我得上流，何故不吉？且楚故，司馬令龜，我請改卜。』令曰：「魴也以其屬死之，楚師繼之，尚大克之！」吉。戰(zhàn)于長岸，……」為了一個好預(yù)兆，甚至不惜改卜。再回到簡文，簡4讀作「如

，將祭之?！购?讀作「如，速祭之，吾鼠病?！箍磥矶际呛芎侠淼摹?/p>

《郭店·忠信之道》03「達而者」，整理者讀作「尚」。[29]周鳳五先生亦釋為「尚」，并連結(jié)上字讀作「主?！?。[30]《楚文字編》則列在附錄。[31]筆者以為釋為「尚」應(yīng)該是可以的。與的關(guān)系，如同「憂」，《郭店·老子甲》34作，《上博·周易》41作，可知「ㄏ」、「ㄇ」二形可以通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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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陳偉〈關(guān)于楚簡「視日」的新推測〉，簡帛研究網(wǎng)，，http:///admin3/?id=1344。

施謝捷〈古璽印考釋十則〉《印林》頁29-30。

其他更多「稱－禾」字，請參李守奎《楚文字編－附錄》頁248。

李守奎《楚文字編－附錄》頁903第245號。但是書中誤將《璽匯》編號打為「164」號。

馬承源主編《上海博物館藏戰(zhàn)國楚竹書〔四〕》頁263。

陳劍〈上博竹書《曹沫之陳》新編釋文〉，簡帛研究網(wǎng)，，http:///admin3/2005/。

陳斯鵬〈上海博物館藏楚簡《曹沫之陣》釋文校理稿〉，孔子2000網(wǎng)站，，http:///admin/?id=1619。

杜建春《中華萬姓溯源》頁70。

馬承源主編《上海博物館藏戰(zhàn)國楚竹書〔四〕》頁166。

[10]馬承源主編《上海博物館藏戰(zhàn)國楚竹書〔四〕》頁188。

[11]陳劍〈上博竹書《昭王與龔之脽》和《柬大王泊旱》讀後記〉，簡帛研究網(wǎng)，，http:///admin3/2005/。

[12]《戰(zhàn)國文字編》頁1038，073號、《楚文字編》頁879，018號。

[13]袁國華《包山楚簡研究》﹙香港：香港中文大學(xué)博士論文，﹚頁448。附帶一提，顏世鉉《包山楚簡地名研究》頁329隸作從「日」從「寅」。

[14]劉釗《古文字構(gòu)形研究》頁529-530。

[15]《戰(zhàn)國文字編》頁1105，606號、《楚文字編》頁882，044號。

[16]朱德熙〈平山中山王墓銅器銘文的初步研究〉《朱德熙古文字論集》頁105-106。

[17]趙平安〈金文考釋五篇〉《容庚先生百年誕辰紀念文集》頁449。

[18]施謝捷〈《古璽匯編》釋文校訂〉《容庚先生百年誕辰紀念文集》頁645。

[19]馬承源主編《上海博物館藏戰(zhàn)國楚竹書〔四〕》頁198。

[20]參季師旭昇〈《上博三·周易》簡六「朝三褫之」說〉，簡帛研究網(wǎng)，、楊澤生〈竹書《周易》中的兩個異文〉，簡帛研究網(wǎng)，。

[21]見《上博·彭祖》簡2及李守奎《楚文字編》頁509。

[22]字在簡4-5共出現(xiàn)了四次，其「鹿」頭寫法與「」并不相同，不知是否意味著彼此本無關(guān)系？

[23]陳劍〈上博竹書《昭王與龔之脽》和《柬大王泊旱》讀後記〉，簡帛研究網(wǎng)，，http:///admin3/2005/。

[24]參《說文》卷十「鹿」部字。

[25]華學(xué)誠《周秦漢晉方言研究史》頁402。

[26]向熹《詩經(j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