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家思想對蘇軾藝術創(chuàng)作的影響

道家思想對蘇軾藝術創(chuàng)作的影響

北宋中后期，蘇軾滿懷激情地投入政治事業(yè)，參與了儒家的經(jīng)濟思想，但多次被擊敗?，F(xiàn)實和理想的毀滅使他對文學藝術產(chǎn)生了憤怒和不快。因此,才有了《赤壁賦》《水調(diào)歌頭》等詞作的豪放、豐沛與縱情恣肆,才有了《黃州寒食詩帖》《洞庭春色賦》《李白仙詩帖》等書作的豐腴、跌宕與自出新意,才有了《瀟湘竹石圖》《枯木怪石圖》《雨竹》等畫作的簡勁、清新與天真爛漫。當然,蘇軾的藝術成就并非拘泥于詩詞、繪畫、書法,他還在音樂、收藏等方面作出了巨大的貢獻。然而,本文采擷出蘇軾藝術成就的一角,試圖從書法美學方面著手,簡要探討道家思想對其書法創(chuàng)作的影響。一、“閑”的文學意境“逍遙”或“悠游”代表了一種無所依的自由自在的順其自然和一種無所附的超然達觀的不為物役,最早出現(xiàn)在道家集大成者莊子的《逍遙游》?！叭舴虺颂斓刂?而御六氣之變,以游無窮者,彼且惡乎待哉?”(出自《逍遙游》),這種悠游的哲學思辨和不凝滯于物的高度自由血濃于水地出現(xiàn)在蘇軾的書作中,“自言其中有至樂,適意無異逍遙游。我書意造本無法,點畫信手煩推求?！?出自蘇軾的《石蒼舒醉墨亭》),蘇軾認為書法只是“聊以自娛”的一種手段、是個人心性的抒發(fā),并不是謀取物質(zhì)利益的工具?！坝巍笔亲杂傻目旄?是精神的解放。心境愈是自由,愈不為名利、欲望填充,作者的思想也愈為活躍、開放,愈能創(chuàng)造出空前絕后的藝術作品。正是這種對“悠游”的自由氣質(zhì)的推崇和對自得適意的追求,洗卻了矯揉造作、刻意為之的成分,形成了蘇軾書法“淳古道勁”的氣韻和“氣勢欹傾而神氣橫溢”的情趣。以《梅花詩帖》為例,當他為荒山幽谷、荊棘草叢中發(fā)現(xiàn)的一株臨寒傲雪、獨自開放的梅花欣喜若狂時,他以物詠志、托物移情寫下了這篇佳作。開篇還是規(guī)矩、略有收斂的行草、小草,隨著書寫的繼續(xù),蘇軾心中無所拘束的心境合并著他人生的苦痛傷悲、懷才不遇一同爆發(fā),筆法也迅速轉化成大草的“放縱”,甚至是狂草的“汪洋恣肆”了。同時,也正是在這種由行草、小草、大草到狂草的變化中,“筆走龍蛇”“氣脈貫通”適度壓抑的激情得以完全噴涌,一發(fā)而不可收拾,創(chuàng)作中的“悠游”氣質(zhì)得以淋漓盡致的展現(xiàn)。二、“吾書意造本無法,點畫信手瑣推求”的崇拜傳統(tǒng)“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崩锨f哲學思想的核心是“道”,“道”即“自然”是宇宙萬物的本體和生命,是“天地與我并生,萬物與我為一”的同一存在,在藝術表現(xiàn)上,則是作品的生機和氣韻,是架構起作品藝術價值的精神、文化內(nèi)涵。在老莊玄學的影響下,蘇軾以一顆淡泊空靈的心態(tài)從容進退于藝術創(chuàng)作和世俗人生。他對“道法自然”的欣賞,在藝術上轉化為對自然適意的追求、對“吾書意造本無法,點畫信手煩推求”的崇尚。清代書法家和書論家梁巘在《評書貼》中寫道“晉人尚韻,唐人尚法,宋人尚意,元明尚態(tài)?！泵總€時代都有其特定文化背景下的書風意趣。而作為“宋四家”之首的蘇軾,無論是對自然適意的追求,還是對“吾書意造本無法,點畫信手煩推求”的崇尚,都無不滲透著宋人“尚意”的美學風格。那么,何為“意”呢?“意”是一個比較寬泛的概念,它的美學追求既不同于唐人的法度、規(guī)則,也不同于元明的姿勢、體態(tài),同時和晉人的風神、氣韻也存有差異。宋人對“意”的崇尚最早可上溯至晉代,當時由于魏晉玄學的盛行,個性解放、超然淡泊的思想潮流形成了其注重修養(yǎng)、天然自成的品格,為宋人“尚意”書風的形成作出了初步的探索。晉人王羲之在其《題衛(wèi)夫人筆陣圖后》記載道:“夫欲書者,先干研磨,凝神靜思,預想字形大小,偃仰平直振動,令筋脈相連,意在筆前,然后作字?！边@里“意在筆前”中的“意”更多包含了作者對客觀事物的主觀把握,是作者的主觀構思和情緒意念。這種“意”發(fā)展到宋代蘇軾便成為“我書意造本無法,點畫信手煩推求”和“吾書雖不甚佳,然自出新意,不踐古人,是一快也”的率然恣意、情趣盎然了?？梢?宋人“尚意”旨在擺脫規(guī)則、法度的桎梏,提倡不泥于古的推陳出新,推崇性靈的超脫和釋放。三、“無法之法”:實現(xiàn)自由的手段作為“尚意”書風的極力倡導者,蘇軾自然而然地排斥某些法則、規(guī)制的約束,要求創(chuàng)作中的高度自由意識?！胺ā弊鳛闀ㄋ囆g創(chuàng)作中的客觀規(guī)律,往往是歷代經(jīng)驗的總結、概括,來作為“一般”指導“個別”的理論原則。但是如果執(zhí)意于“法”的臨摹,墨守陳規(guī)、按圖索驥,則會失去創(chuàng)作中的自由,更難得體會到創(chuàng)作的快感了。“無法之法”并非在藝術中隨便涂抹、肆意涂鴉,而是創(chuàng)作者在技藝嫻熟、爐火純青基礎上對“有法之法”樊籬的突破。它完全融會貫通、評判繼承了前人有效的創(chuàng)作理念,并將其引向自然的“道”,實現(xiàn)了創(chuàng)作者隨心所欲的自由,“同自然之妙有”“大道運化”,從而到達庖丁解牛般游刃有余的境地。蘇軾在遵循“無法之法”,注重個人表現(xiàn)的同時,也強調(diào)了創(chuàng)新的作用。他在《評草書》中寫道:“吾書雖不甚佳,然自出新意,不踐古人,是一快也?！庇捎谔K軾主張自然適意和個性的抒發(fā),在創(chuàng)作心態(tài)上則更加自由和別出心裁,突破程式的束縛,痛快淋漓,不計妍蚩、拙樸,因此創(chuàng)造了令眾多其他書法家難以望其項背的藝術成就。宋以前的書法多以瘦勁為上,而蘇軾反其道而行,創(chuàng)造了濃墨刷掃的扁平、稍肥之筆,與瘦勁風骨相比,多了一份飽滿、遒媚。四、傳統(tǒng)“藝道合一”中的生命、意志蘇軾作為中國書法史上影響深遠的重要代表人物,他對“意”的崇尚,對“真”的追求以及對“法”的摒棄,對“個性”的張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