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辯注敘》的文獻價值與現實意義

《墨辯注敘》的文獻價值與現實意義

一、魯勝的名辯論思想魯勝的《墨訓筆記》是中國邏輯史上的第一部專業(yè)書籍，具有重要的文獻價值和現實意義。魯勝字叔時,西晉代郡(治所在今山西陽高西南)人,大約生活在公元三世紀中葉至四世紀上葉?！稌x書·隱逸傳》說他“少有才操”為佐著作郎;晉惠帝元康初,遷建康令;后稱疾去官,大概從此即過著隱逸生活。魯勝對歷法和邏輯均有深入研究。在建康令任上,曾著《正天論》,并上表請求根據他的推算改正以前歷算上的錯誤,表示“如無據驗,甘即刑戮”,但沒得到朝廷答復。在邏輯方面,他有兩部專著:一是將《墨子》的《經》和《經說》上下四篇輯為《墨辯》,并作注;一是“采諸眾雜集為《形名》二篇”?！捌渲鰹槭浪Q”,可惜都遭亂遺失,至唐房玄齡等撰《晉書》時,即僅存《墨辯注·敘》,收入《隱逸傳》中。我國的邏輯學雖然遠在春秋戰(zhàn)國之際已經建立起來,并在先秦時期得到了很大發(fā)展,但自漢武之后,罷黜百家,定于一尊,許多先秦名家著作“莫復傳習”,“法度”更不許言墨,以致古代名辯的方式,到三國以前幾乎中絕。有漢一代,只《鹽鐵論·褒賢》篇提到“東方朔自稱辯略,消堅釋石,當世無雙”,但并沒有留存多少實際材料;《淮南子·要略》、司馬談《論六家要旨》、劉歆《七略·諸子略》以至班固《漢書·藝文志》雖對先秦名辯多所評論,但《淮南子》及其《要略》只是以綜合各家自居,企圖托黃老以統(tǒng)一百家,作為政治斗爭的理論武器,而對先秦名辯學說則多持批判態(tài)度,認為“公孫龍粲然于辭而貿名,鄧析巧辯而亂法,蘇秦善說而亡國”(《詮言訓》)、“公孫龍析辯抗辭,別同異,離堅白,不可與眾同道”(《齊俗訓》)、“墨楊申商之于治道,……有之可以備數,無之未有害于用”(《倜真訓》);《論六家要旨》、《七略·諸子略》、《漢書·藝文志》雖都列出名家之目,認為各家都“務為治”、“殊途同歸”、“其言雖殊”實“相反而皆相成”,具有總結先秦諸子,探討其師承流變,托一家為重言以保全百家,反對法度的一統(tǒng)之意,但對名家亦多責其“苛察繚繞”、“茍鉤析亂而已”,對墨家更只注意其“兼愛”、“右鬼”等實際思想,并未認識到它的名辯之學的內容而肯定其在中國邏輯史上的地位。到魏武帝崇尚法術,士族開展談論之風,不少人才又開始研究古代名辯方式出現了劉劭《趙都賦》所說的“論析堅白,辯臧三耳”(《太平御覽》四六四引)的情況;特別是到西晉儒、佛、道、玄四派論爭開始之后,久被廢棄的墨家名辯之學和惠施、公孫龍的同異之辯更引起人們的注意,在所謂“四本”、“三理”、“三玄”的論爭中,一般名士以清談老莊與善言名理并重,老莊的本體范疇被認為玄談析理的依據,而名、墨之學被認為適于談論的形式,:這在《世說新語·文學》等篇中頗多記載。魯勝正是在這一時代背景下,本著“興微繼絕”的宗旨來作《墨辯注》的:他不是一般地研究墨學,而是研究墨家的名辯之學;他固然對先秦名辯思想的源流、發(fā)展及其爭論所涉及的基本內容作了探討和概括,而同時也在于為當時的名實、名理的談論作出理論根據。這,從《墨辯注·敘》即可看出來。二《墨辯》曰《墨辯注·敘》全文不足三百字,內容卻極豐富,并有不少創(chuàng)見,其全文于下:名者所以別同異,明是非,道義之門,政教之準繩也?？鬃釉?“必也正名,名不正則事不成。”墨子著書,作辯經以立名本?；菔?、公孫龍祖述其學,以正形名顯于世。孟子非墨子,其辯言正辭則與墨同。荀卿、莊周等皆非毀名家,而不能易其論也。名必有形,察形莫如別色,故有堅白之辯。名必有分,明分莫如有無,故有無厚之辯。是有不是,可有不可,是名兩可。同而有異,異而有同,是之謂辯同異。至同無不同,至異無不異,是謂辯同辯異。同異生是非,是非生吉兇,取辯于一物而原極天下之隆污,名之至也。自鄧析至秦時名家者世有篇籍,率頗難知,后學莫復傳習,至于今五百余歲,遂亡絕?！赌q》有上下經,經各有說,凡四篇,與其書眾篇連第,故獨存。今引說就經,各附其章,疑者闕之。又采諸眾雜集為《形名》二篇,略解指歸,以俟君子。其或興微繼絕者,亦有樂于此也!(注:文據中華書局1974年版《晉書》標點本《?？庇洝芳拔榉前佟吨袊琶已浴っ視洝沸８?。)這篇《敘》文,對先秦名辯作了較為全面的總結,涉及到以下幾個問題:(一)種方法、工具“名者所以別同異,明是非,道義之門,政教之準繩也?！边@給名學下了一個功用定義,認為名學是用來分別同異,明辨是非,從而有助于人們認識真理,把握政教德化的一種方法、工具。這一定義,是根據先秦名、墨、儒、法各家關于正名、名辯的學說而概括出來的:公孫龍標榜“正名實而化天下”(《公孫龍子·跡府》),孔子認為“為政必先正名””(《魯論》),直到墨家后學提出“辯者,將以明是非之分,審治亂之紀,明同異之處,察名實之理,處利害,決嫌疑”(《墨子·小取》),韓非主張“循名實而定是非,因參驗而審言辭”(《韓非子·奸劫弒臣》),這些關于正名、名辯的說法和這里所作的名學的定義基本一致,反映出了先秦邏輯思想的一個突出的特點。(二)漢代邏輯科學思想淵源之最這里,先引孔子關于正名的主張,將孔子的正名思想列入“名學”范圍,視為有關正名學說的淵源;這本是劉歆《七略》的看法,如果從儒家正名主義思想傳統(tǒng)來說,則是符合歷史事實的。雖然“名辯”是當時所謂“名學”中最盛的一派,而“正名”也可包括在“名辯”范圍之內,但魯勝在這里著重闡述的是“名辯”即有關“正名”,、“析辭”、“立說”、“明辯”的學說,而不只是“正名”,因此,他并沒有局限于正名之說,而同時提出“自鄧析至秦時名家者,世有篇籍”,將名學或形名學、亦即邏輯名實學的淵源遠溯到鄧析,這也是承《漢書·藝文志》而來,《漢書·藝文志》即列鄧析為名家之首;如果從邏輯科學思想本身來說,則也是符合歷史事實的。將鄧析與孔子并提,這不矛盾嗎?不矛盾,而正反映出了先秦邏輯發(fā)展中的兩個主要學派:辯者一派,首創(chuàng)于鄧析,繼之以墨翟、惠施、公孫龍,最后以墨辯學者集其大成,他們著重于邏輯科學本身的研究;正名一派,則首創(chuàng)于孔子,繼之以子思、孟子、稷下唯物派,最后以荀子集其大成,他們著重于政治倫理邏輯的研究。整個先秦時期,邏輯學正是在這兩派的互訾互應下發(fā)展前進的。魯勝雖著眼于“名辯”,但亦似已看出先秦時期辯者的邏輯與正名主義邏輯的聯(lián)系和分野。(三)名辯的制作:來自于顯名學魯勝以前的兩漢史家并未認識到墨家著作中的名辯學說,如《漢書·藝文志》列名家七家、三十六篇,就只提到鄧析、尹文、公孫龍、成公生、惠子、黃公、毛公,而沒提到墨子。魯勝卻指出:“墨子著書,作辯經以立名本”,這里除認為《墨辯》是墨子一人自著這一說法不符史實外,把墨子看成先秦名辯之學的奠基人和主要代表,把《墨辯》理論看成名辯科學學說的根本和基礎,則是其創(chuàng)見!同時,魯勝認為惠施、公孫龍祖述墨學,“以正形名顯于世”?；荨埵欠褡媸瞿珜W,惠、龍之學是否出自墨子?這在近人中是一個頗有爭議的問題。先秦尚無所謂“別墨”一派,胡適把惠、龍歸于“別墨”之說自不可信;章士釗的《名墨訾應論》正確地指出了《墨辯》與惠、龍之學的相訾相應,但并不能以此即否定惠、龍之學與墨家后學亦同出自墨子;侯外廬等著《中國思想通史》認為惠施“合同異”之說源于鄧析,公孫龍“離堅白”之說源于古代辯者,亦語焉不詳;溫公頤先生的近著《先秦邏輯史》認為魯勝的說法并非無稽,并對此作了詳盡的論證,可令人信服。不過,值得注意的是,魯勝在這里似乎并非著重于師承關系的闡述,而是著重于邏輯形式的探討。盡管惠施、公孫龍與《墨辯》之間以及儒、墨各家之間在哲學思想、政治倫理學說以至對一些具體命題的論爭的觀點等方面各不相同,但撇開這些,僅就邏輯方面來說,則不能不有其在論辯中所使用的邏輯形式的共同點或共同的客觀原則。因此,從墨子“立名本”、奠定名辯的基礎;到惠、龍“祖述其學”而加以發(fā)揚光大,使之“顯于世”;孟子雖然“非墨子”,但“其辯言正辭”的邏輯形式,“則與墨同”;荀卿、莊周盡管“皆非毀名家”,起而非難,而終“不能易其論”,即不能否定他們在邏輯論爭中的客觀原則的存在。到這里,我們可以看出魯勝似乎有著這樣的思想,即認為“名學”起源于鄧析(辯者一派)或孔子(正名一派),由墨子奠定“名辯”的基礎,到惠、龍得到進一步發(fā)展,《墨辯》則是名辯的代表作;孟子、荀卿、莊周對名家多加非難,故其書中亦多名家之言;所有這些,均屬名辯學說范疇。這,已打破漢人的傳統(tǒng)觀念,對我們今天整理、研究先秦的邏輯思想史料有著很大的啟發(fā)。(四)魯勝所作《墨辯注》的目“名必有形,察形莫如別色,故有堅白之辯。名必有分,明分莫如有無,故有無厚之辯。是有不是,可有不可,是名兩可。同而有異,異而有同,是之謂辯同異。至同無不同,至異無不異,是謂辯同辯異?！边@里,在以名為本的前提下,將先秦名辯論爭的基本內容和主要問題概括為堅白之辯、有無之辯、兩可之辯、同異之辯。這幾個問題雖然都可包括在先秦邏輯思想或者《墨辯》的內容之內,但對包括《墨辯》在內的整個先秦時期的邏輯所著重討論的“類”與“故”問題在這里卻沒有提到。相反,魯勝提到的這幾個問題,正是當時儒、佛、道、玄在所謂“四本”、“三理”、“三玄”的論爭中所著重討論的問題?？梢?魯勝是根據當時的邏輯思想動向去理解先秦時期包括《墨辯》在內的名辯的內容的,他的思想有著他的時代烙印;他作《墨辯注》的目的不僅在于對先秦名辯進行總結,也在于為當時的名實、名理的談論提供理論依據,所謂“正始之音”于此可見端倪。魯勝進一步指出:“同異生是非,是非生吉兇”,正名、堅白、有無、兩可、同異等辯論,是為了分別事物的同異而辨明是非,分清真理和謬誤;因此,這些辯論雖?！叭∞q于一物”,即借助于某一具體的事物(如“堅白石”)作為例證來進行辯難,但其邏輯意義并非限于一事一物,弄清反映這一具體事物的概念的含義或對于這一具體事物的判斷的真假,而是關系到“天下之隆污”,即關系到國家的盛衰興替的,這才是名辯的最終目的。這又一次說明了邏輯思辯的特點及其與政治的關系,是對開頭關于名學的定義的一個補充。(五)魯勝的“亡絕”在對先秦名辯進行總結之后,魯勝在《敘》文的最后一段,一面熱烈贊頌先秦名學的發(fā)展,同時指出自漢至晉的五百年來,這種名辯的傳統(tǒng)溯于“亡絕”,只《墨辯》因與全書“眾篇連第,故獨存”。原因何在?魯勝未能或者未敢直接說出社會、政治方面的原因,而只籠統(tǒng)地說是由于這些名家篇籍“率頗難知”,太艱深難懂,以致“后學莫復傳習”。因此,研究名辯發(fā)展史和有關名辯的論著,已成為當時的任務。正是在這種情況下,魯勝作了《墨辯注》和《形名》二篇,并且說“其或興微繼絕者,亦有樂于此也”,對后人提出了這方面的殷切希望。三基本內容是一致的古人所謂“形名”、“名辯”與我們今天所說的“邏輯”在基本內容上是一致的。因此,從《墨辯注·敘》我們不僅可以了解到魯勝對先秦名辯的看法,而且可以了解到他對中國古代邏輯史的對象、范圍、方法等方面的一些思想。(一)名辯的敘述順序魯勝強調名學的作用在于“別同異,明是非”,認為《墨辯》“立名本”,惠、龍之學是“正形名”;特別是他在分析古代各家的思想時,不是著重于其思想內容的不同,而是著重于其“取辯于一物”的“辯言正辭”的形式的相同,從而得出他們“與墨同”、不能易名家之論的結論。從這些方面來看,魯勝所指的名學或名辯約相當于我們今天所說的形式邏輯,他是以形式邏輯在中國的建立、發(fā)展作為中國古代邏輯史的研究對象的。在論述先秦名辯時,魯勝按兩種順序進行了敘述?？v的順序是:鄧析、孔子、墨子、惠施、公孫龍、孟子、莊周、荀卿,這大致是按時代先后或學術淵源關系來排列的;橫的順序是:堅白之辯、有無之辯、兩可之辯、同異之辯,這是按名辯的主要內容來排列的。盡管這里排列的次序并不完全符合先秦名辯發(fā)展的實際情況,在敘述上對先秦名辯的主要內容也有所遺漏,但這種以名辯家為綱、以名辯的主要內容為目,經緯交錯、綱舉目張的編排和敘述方法,使人們既可以了解到這個時期有哪些主要的名辯家,又可以了解到這個時期的名辯理論的發(fā)展過程,仍不失為一個較好的方法。這為我們今天學習中國邏輯史提供了線索,也對我們今天編寫中國邏輯史具有借鑒作用。(二)邏輯科學內容之豐富與理論之細化如前所述,魯勝破除漢人所謂“六家”或“九流十家”的偏見,不僅視墨子為先秦名辯的奠基人、視《墨辯》為先秦名辯的代表作,而且將鄧析的兩可之說,孔子的正名理論,惠、龍“合同異、離堅白”之辯,孟子“辯言正辭”的形式方法,以及莊周、荀卿的名辯言論(如《莊子·齊物論》、《荀子·正名篇》),均納入名辯范圍之內。這樣,真正反映出了先秦名辯理論的發(fā)展情況,顯出先秦邏輯科學內容之豐富與理論之細密。魯勝不僅有著這樣的理論認識,而且在實際行動上也是這樣做的。他一方面為《墨辯》這樣的名辯專籍作《注》;同時又“采諸眾雜”,將散見的名辯言論集為《形名》。象這樣擴大視野,確定中國古代邏輯思想史料的取材范圍,迄今仍有著重要的現實意義。因為在漫長的中國封建社會中,邏輯未能發(fā)展成為一門獨立的科學,我們如果只從歷史上去又有關邏輯的專著,就會感到史料不足;而如果從歷代各個學術領域和各次學術論爭中去發(fā)掘有關邏輯思想的材料,那無疑又會發(fā)現史料是十分豐富的。先秦是這樣,先秦以后更是這樣。例如,范縝《神滅論》的邏輯思想,就是通過問難形式表述出來的;王充《論衡》中的許多篇章,實際起到了邏輯證明或反駁的示范作用;演連珠最初雖是作為一種文學樣式出現的,但也是一種推理形式的實際運用;其他如兩漢的今文經學、古文經學之爭,魏晉的言盡意、言不盡意之爭,南北朝的神滅、神不滅之爭,隋唐時期的“玄理”論辯,宋明時期的理學、心學之爭,等等,都涉及到不少邏輯認識問題。所有這些,我們自不能把它們排除在邏輯思想史料范圍之外,而應效法魯勝的作法,把所有的客觀材料都搜集起來,加以系統(tǒng)的科學的整理,作為我們研究中國邏輯史的出發(fā)點和依據。(三)《墨辯注》對古代邏輯史的啟示列寧曾引用黑格爾的話說:“方法本身就是對象的內在原則和靈魂?！薄胺椒ú皇峭庠谛问?而是內容的靈魂和概念?！?列寧:《哲學筆記》)中國邏輯史的方法也是由其對象、內容決定的。因此,前面所說的魯勝對先秦名辯的發(fā)展的敘述方法,實際上也就體現了他對中國古代邏輯史的研究的方法,能給我們以啟示。當然,研究中國古代邏輯史,離不開對古籍的整理。在古籍整理中,只有將文字的考辨和思想的闡發(fā)結合起來,而以實事求是的考辨作基礎,從既有的材料出發(fā),才能真正弄清其思想實質。在這方面,魯勝也為我們樹立了榜樣。他的《墨辯注》就是用的“引說就經,各附其章,疑者闕之”的注釋方法,以說解經,讓材料自身出來說話,不作強解。這不僅是個方法問題,為后世治墨學者開辟了門徑;也是治學態(tài)度問題、學風問題,值得我們學習。此外,在《墨辯注·敘》中還涉及到有關中國古代邏輯的特點問題和分期問題,體現出魯勝對這些問題的思想認識。如他認為名學是“道義之門,政教之準繩”、“原極天下之隆污”的,即邏輯與政治倫理相結合、為當時的政治服務,這無疑是中國古代邏輯的特點之一;他以秦漢作為中國名學發(fā)展由盛轉衰的一個分界,這也符合歷史事實。四魯勝的《墨辯注》眾所周知,秦漢以后、清代中葉以前,墨學幾成絕學。其原因大致有:(一)墨家名辯的科學態(tài)度與是非同異之辯的客觀真理,不適合封建統(tǒng)治者的需要,因而自漢代起,“法度”即不許言墨;(二)遠在春秋戰(zhàn)國之際,即是“儒墨互絀”,漢武以后,獨尊儒術,墨家名辯之學的科學理論更受到儒學、特別是漢以后被庸俗化了的儒學的排斥;(三)一般地說,只有在哲學上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