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賽協德巴萊》的文化解讀

電影《賽協德巴萊》的文化解讀

《賽德巴巴萊》是臺灣導演魏德勝在12年內講述霧社事件的一部電影。導演將霧社事件展示為一曲德賽克族守護賴以生存的神話的悲歌。影片在清政府的屈膝求和、割地賠款的背景下展開。由仆役攙扶著爬回航船的清政府官員留下的是一個屈辱的背影,滿清政府完全失去了在關外的戎馬生涯中所塑造起來的民族精神,也沒有了他們祖先入主中原時所擁有的霸氣。一個失去了靈魂的政府只求在外敵強權之下卑躬屈膝,茍延殘喘。由于失去了朝廷的支援,那些守護臺灣的將士也僅僅成為只知與人拼命卻有勇無謀的莽夫,他們白白犧牲生命,卻沒有給裝備強大的敵人造成多少障礙。然而,扎根在這片土地的原住民卻能夠依靠那片土地的優(yōu)勢與敵人盤旋,他們的獵場是賦予這些反抗的提坦精神力量的大地母親,只因他們生于斯,長于斯,也最終死于斯。他們的反抗是為了捍衛(wèi)賴以生存的神話。霧社事件后,賽德克族堅韌而又睿智地與日軍對抗。他們最終或者戰(zhàn)死或者自殺,這些可歌可泣的英勇的行為表明他們擁有足以和世界偉大宗教相媲美的精神力量,也正是在他們世代賴以生存的神話的哺育下,他們才擁有了這些令人尊敬的精神和勇氣。一、神話象征:情感世界的建構神話學家約瑟夫·坎貝爾認為神話是人類賴以生存的神話。人類的身體需要食物,而神話則對人類心理的成熟不可或缺。(P3)人類首先依據神話的需要,然后才依據經濟的目的和規(guī)律來組織他們的生活結構,所以,人類要花費大量的物力和財力建造金字塔和大教堂;印度教徒寧愿餓死,也不會吃他們周圍徘徊的牛群。神話是由文化情境中釋放的符號(sign)構成,而神話象征則是“一個激發(fā)和指引能量的符號(sign)”,在個體的生命歷程中,這些象征起到重要的指導作用:“活的神話象征(livingmythologicalsymbol)最重要的意義在于喚醒并引導生命的能量。這一象征是釋放和指引能量的符號。它不但能像他們現在所說的那樣激活你,使你覺醒,而且也會引導你走向某條道路,使你具有某方面的能力——而且這一能力也會引導你投身到社會群體的生活和意圖中?！?P89)在神話象征的引導下,個體融入社會之中,積極參與社會生活,一個群體因此而融為一體;而個體得到社會的滋養(yǎng)和保護,他才能逐漸了解超越死亡的生活,“人類對自身必死性的認識以及超越死亡的愿望是神話產生的原動力”。(P20)坎貝爾認為神話象征即是佩里(JohnW.Perry)博士所稱的“感動意象”(affectimage)。這些意象是直接運送到神經、腺體、血液和交感神經系統中,它們意象直接與人的感官系統進行對話并促使感官系統回應,而對這種意象的回應,人就產生內在的共鳴。在這種感動意象的號召之下,一個群體才具有了凝聚力:“正是在社會中的任何一個群體對他們的核心象征產生這樣的回應的時刻,某種具有魔力的一致性會將他們融合為一個精神統一體,即便他們遍及五湖四海,天涯海角,只因為他們的存在和信仰的同一?！?P90)在《賽德克·巴萊》中,神話是賽德克族賴以生存的精神支柱,神話建構起他們的精神世界。獵場、彩虹橋都是從他們生存的環(huán)境中提取出來又融入他們的現實世界之中的象征,依據這些神話象征,他們活在神話之中,神話成為塑造他們生命意義的根基。因為有神話,他們才與祖靈同在。賽德克族的起源神話說明獵場是連接他們的生命世界與永恒世界的橋梁。臺灣版的《賽德克·巴萊》的結尾處提到了賽德克族的起源神話:賽德克族的祖先是一棵一半為木頭,一半為石頭的叫做波索康夫尼的大樹,樹身誕生出一男一女,這一男一女孕育的子孫就是后來的賽德克族?！霸谏裨捓?巖石是長存的象征,而樹木則是生命的象征?！?P12)也就是說,在賽德克族誕生之初,他們就與繁衍生息的生命世界和祖靈世界擁有無法割斷的聯系。也可以說,他們是山的子孫,樹的子孫,而樹和石頭又構成了他們賴以生存的獵場,他們的身體與他們所生存的環(huán)境融合在一起,獵場成為他們天然的家園。在現世世界,獵場是他們提供物質保證的家園,他們才可以在其中打獵。他們死后,彩虹橋上的祖靈之家有一座最大的獵場等著他們。為了能夠進入這個獵場,男人要誓死殺敵,保護部落;女子要奮力織布,顯示自己的勤勞。因此,獵場將他們的身體需要和精神需要,此生的物質生存與精神意義合二為一。他們的神話引導男孩完成從孩童向成人的變形。為了拼得進入彩虹橋上獵場的資格,他們會冒著生命危險去砍敵人的頭顱,也就是“獵頭”。在他們的觀念中,只有奮勇殺敵,提著敵人的頭顱從戰(zhàn)場歸來的人,才會受到整個部落的尊重。英勇歸來的男子臉上會被刻上圖騰,成為“賽德克·巴萊”。“賽德克”含義是人,“巴萊”的含義是“真正的”,“賽德克·巴萊”的意思是“真正的人”。一個男孩只有成為“賽德克·巴萊”,才是真正的男人,才真正成為部落中的一員擁有讓人尊敬的地位,也才擁有進入彩虹橋上祖靈的獵場的資格?！矮C頭”也是向獵場獻祭的儀式。通過這個儀式,個體才能真正與他們賴以生存的獵場和解,從而融入這個環(huán)境之中。生命吞噬生命是生命生存的法則,就像北歐神話中自己咬自己尾巴的蛇,而人如果想進入獵場必須要用生命獻祭。人只有經歷生命的考驗、血的洗禮之后,才擁有在獵場獵殺的資格?！把雷骒`”是整個賽德克族的不同部落共同向祖靈獻祭的儀式。在“血祭祖靈”的號召下,彼此仇視、相互廝殺的部落也會暫時和解,聯合起來對抗共同的敵人?？傊?他們的神話引導賽德克人完成從男孩向男人的轉變,將部落的成員凝聚在一起,將賽德克人與他們賴以生存的獵場融合為一體。二、文明的歧視與標準化的賽德克族和日本在臺灣被割讓給日本以后,殖民者垂涎原住民所在地區(qū)的林產和礦產,便利用武力霸占了賽德克族世代居住的家園。賽德克人面臨的是喪失塵世家園與精神家園的雙重危機,樹木被砍伐,獵場的面積縮小,獵物減少,與獵場相關聯的神話的凝聚力也在逐漸喪失。部落的男人們必須為日本人搬木頭,可是所得的工資卻很少,很多時候也被日本警察找個借口克扣掉;女人只能陪酒,部落曾經的英雄莫納·魯道每天也只能喝酒裝醉。在日本的殖民統治下,賽德克族成了臺灣的印第安人。為了開發(fā)西部,美國需要修建大量鐵路,他們便屠殺了妨礙鐵路運行的野牛,而這些野牛是當地印第安人的食物來源,也是他們神話中的核心意象。然而,當印第安人賴以生存的野牛被大量屠殺幾乎絕種以后,印第安人曾經賴以生存的神話隨之失去了意義。1同樣,伴隨著賽德克生存的根基被逐漸侵蝕掉的是他們民族神話的凝聚力以及他們的民族精神。此外,日本強力推銷他們的文明,在他們的權力話語之下,原住民只會成為未開化的備受歧視的劣等公民。原住民與日本之間的差異也僅僅是兩種不同文明的差異,然而,以先進自詡的一方往往利用他們所操縱的話語方式將與自己迥異,無法理解的他者定義為野蠻。這種對他者的言說方式中昭示出自詡為文明的一方的自戀。日本對原住民進行吸血的剝削的同時又用現代文明的成果向他們稱為的野蠻展示出風光而誘人的面孔,作為對這些野蠻的族人的炫示,郵局、飯店和旅店等各種先進的設施被建造出來,相比之下,原住民的存在,他們的貧窮成為文明的先進的襯托。正如莫納·魯道所說“郵局?商店?學校?什么時候讓族人的生活過得更好?反倒讓他們看到自己有多貧窮了!”因此,在迷失了精神家園之后,賽德克族也失去了自己固有的驕傲,成為沒有根基的野蠻的需要教化的二等公民。在祖先的獵場逐漸消失的時代,在文明的歧視之下,這些賽德克要走向何方呢?他們的后代成為沒有圖騰的孩子,他們處于漂泊無依,即將被祖靈拋棄的境遇之中。電影中兩個出身賽德克族的警察的處境是許多未來的族人都將面對的尷尬處境。他們所受的日本教育使他們用日本人的觀念看待自己的傳統,他們希望從野蠻的環(huán)境中脫離出來,然而,他們卻無法真正撕去被強勢話語貼在自己身上的野蠻人的標簽。正如他們自己所說“不想當野蠻人,但不管怎么努力裝扮,也改變不了這張不被文明認同的臉?！痹谟捌?達奇斯(花岡一郎)用族人的彎刀穿著日本的和服自殺。他死后到底是去日本的神社,還是祖靈的家?他臨死前都沒能給自己一個答案。這種選擇的糾結證明在祖先神話的力量被日本的文明閹割以后,賽德克人年輕一代無所皈依的狀態(tài)。這些被莫納·魯道稱為不想認識自己的賽德克的子孫已經成為沒有皈依的孤魂,“丟失靈魂的賽德克,是要被祖靈遺棄的!”總之,日本人的殖民統治使他們失去了賦予他們的生存以意義的獵場,他們死后又要被祖靈遺棄,在這種無所皈依的困境中,反抗是他們唯一的選擇。即使面對擁有先進的武器裝備、兵力強大的日本,賽德克人的反抗只會是一場必敗的反抗,只會是注定要走向死亡的抗爭,他們也要用身體書寫一曲捍衛(wèi)神話的悲歌。他們寧愿輸去身體,也一定要贏得靈魂!莫納·魯道說“文明讓我們卑躬屈膝,我讓你們看看野蠻的驕傲!”驕傲是被壓抑之下的民族對尊嚴的訴求,對固有的精神力量的渴望!他們要用生命來換取驕傲,因為驕傲代表堅強的靈魂,與祖先同在、與英雄同在的靈魂!由于糧食不夠,婦女們怕成為男人的累贅,她們盡數上吊自殺。在與日本戰(zhàn)斗的過程中,面對強大的敵人,男人們最終或者上吊,或者剖腹,或者跳崖。他們視死如歸的力量來自他們“對祖靈世界的一種迷戀”。當他們肉體的生存成為一種恥辱,他們要用自己的生命拼得登上祖先的彩虹橋的資格,因此,他們的反抗是誓死捍衛(wèi)賴以生存的神話的抗爭!三、日本比日本更敗于自己影片中雙方的沖突代表著兩種不同的文明的沖突;由于彼此之間根深蒂固的世仇,擁有共同神話的賽德克人卻屢次遭到日本人的挑撥離間,賽德克人總是替日本人殺自己人,他們也因而總是敗在自己人手上,這是需要今人面對和反思的問題。導演深挖了這些具有普適性的矛盾,這些矛盾被當時的殖民統治激化了,在日本殖民統治結束的今天依然存在。如果賽德克人希望走出自己高傲的身形,他們必須擺脫這些無法回避的矛盾漩渦。(一)日本面向日本對抗的原因影片凸顯了雙方的精神力量所表現出的與表面實力相悖的令人深思的反差。日本高度發(fā)達的科技與經濟也改變不了他們的武士道精神沒落的宿命。為了經濟利益,他們用最殘忍的手段四處征服、剝削,他們經濟崛起、國力強盛,然而他們的精神世界卻迅速萎縮。郵局、醫(yī)院和學校都是文明向“野蠻”的昭示。他們面對原住民時表現出的高高在上的不可一世的姿態(tài)恰恰是他們精神力量軟弱的癥候。精神世界被經濟欲望抽空的現代文明誕生出大量像馬赫坡的巡查吉村這樣的唯利是圖、狐假虎威的畸形兒,他們只會用權力去欺壓弱者,孱弱的身體與蠻橫的外強中干的姿態(tài)構成了這些人突出的特性。與他們相反,在與日本對抗的過程中,賽德克人表現出了守衛(wèi)獵場的獵人的智慧與英勇。日本入侵以后,莫納·魯道經歷了一次轉變,他從依靠武力的莽夫轉變?yōu)榕P薪嘗膽、伺機而動的獵人,這是由他們賴以生存的神話所哺育而盛開的智慧之花。在整日飲酒裝醉的同時,他悄悄購買火柴自制火藥以便為將來的反抗做準備。在與日本人作戰(zhàn)時,賽德克人制定詳細的作戰(zhàn)計劃,他們依靠山林的地勢像風一樣地戰(zhàn)斗,他們是站在大地母親身上具有無窮力量的提坦。日本司令鐮田彌彥在這些原住民身上看到了日本已經失傳的武士道精神,而軍隊數量占優(yōu)并擁有飛機大炮的日本現代軍人卻屢戰(zhàn)屢敗,他們只能靠鋼鐵的工具耀武揚威,顯然成了暗藏在先進的飛機大炮背后的弱小的靈魂,他們的化學武器也只是現代文明所創(chuàng)造出的非人性的畸形品而已。日本的傳統武士道所要求的公平決斗變成了他們憑借非人性的化學武器的屠殺。自詡文明卻用野蠻人都不屑的卑鄙的手段來贏取戰(zhàn)斗,這說明這個自詡強大的文明只剩下外強中干的外表,它無法避免自身的精神脆弱與道德的淪喪。(二)賽菲爾德人對自己的救贖在影片中,沖突的雙方已經不僅僅指歷史中處于統治地位的日本人與原住民,他們還代表著觀念迥異、實力懸殊的文明,正如導演所說霧社事件“是一種文化上的沖突,觀念上的沖突長久累積的一種爆發(fā)?！痹诋敃r的殖民語境下,作為殖民者的高高在上的日本人是不會持有對話與交流的態(tài)度走向他們眼中的這些野蠻的劣等人,兩者之間地位的差異使真正的理解成為泡影,他們因此是生活在彼此隔閡的缺乏真正交流的群體。他們彼此之間文化上的沖突、觀念的差異由于殖民統治而迅速地發(fā)酵。日本巡查島村是大多數日本統治者的代表,他不屑于了解賽德克人,處處壓制為難他們,因此,這些人對來客善意的敬酒禮儀卻成了對他最大的侵犯,他因此要去毆打、懲戒對方。其它日本人即使想了解這些原住民,他們也更關注部落之間的關系,他們希望利用部落之間的世仇對這些人進行遏制以便更好地維護他們的殖民統治。在日本人中間,小島是相對寬容的一個,然而他明明知道私自侵入賽德克人的獵場是對這些原住民最大的侮辱,而且他也知道道澤部與馬赫坡之間存在世仇,他卻玩弄自己的特權,和道澤部一起進入兩個部落曾經有過爭執(zhí)的敏感地域,他的行為差點引發(fā)兩個部落之間的流血沖突。為了替在霧社事件中被殺的家人報仇,小島后來更是挑撥道澤部去屠殺反抗的賽德克人。在反抗的部落基本被鎮(zhèn)壓下去之后,他依然以道澤部頭目被殺為由鼓動道澤部屠殺當時在日本收養(yǎng)所中的老幼族人,最終使起義的幾個部落的人口所剩無幾。影片同時也展示了生活在相對封閉的環(huán)境中的賽德克人在走向或者被迫面對更大空間的時候,他們必須經歷的痛苦和掙扎。導演在電影中謳歌賽德克人的勇氣與智慧的同時也在審視他們的歷史局限,他希望今人能從前輩誤入歧途之處尋找到今天能夠繼續(xù)前進的可能性。影片在展示霧社事件的具體經過的時候,導演并沒有讓觀眾沉浸在賽德克人屠殺仇恨的敵人所獲得的快感中,他設置大量的元素使觀眾與當時的情境拉開距離。在影片中,霧社事件的整個屠殺場面慌亂,難以控制。紋面的老婦人在奔跑屠殺的人群中呼喊:“我的孩子啊,你們在做什么呢?”一朵過早開放的櫻花在當時的情境中顯得非常刺眼。歌曲與畫面的情境出現的巨大的反差形成了反諷:畫面展示的是賽德克人英勇甚至殘忍地屠殺包括老幼在內的所有日本人的場面,而同步播放的歌曲卻是對他們行為的懷疑,歌詞中反復出現的是“你們在做什么?”“你們到底怎么了?”之類的句子。這種反諷可以使觀眾從當時的情境中跳出讓他們站在今天的角度去反思賽德克人的歷史局限性,從而能夠更好去面對文明之間的沖突與差異。文明沖突是在當時的殖民統治和種族歧視所導致的民族矛盾壓倒一切的歷史語境中,原住民不曾面對而在今天的和平環(huán)境中他們必須面對的問題。在今天的和平環(huán)境中,日本侵略者已經被趕跑,殖民統治下的種族歧視所造成的激烈的民族沖突已經不復存在,賽德克人也不必再用血祭祖靈、以暴制暴、自殺等極端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精神訴求,可是,他們與強大的現代文明之間的差異與沖突依然存在,他們的獵場還會受到“現代化”的侵擾甚至吞噬,醫(yī)院、郵局、旅館等現代化的設施還會再次進入他們居住的地區(qū)。他們還要因為保持自己的高傲而拒絕這一切嗎?他們如何面對與自己的傳統迥異的處于強勢的現代文明呢?在這種強大的話語力量的沖擊下,他們又如何保持自己的精神信仰呢?總之,在迥異的文明遭遇的時刻,只要存在歧視與壓制,仇恨、反抗與沖突就無法避免。神話學家約瑟夫·坎貝爾認為由于文明沖突的背后混雜著這些文明所信仰的不同神話之間的沖突,這些沖突就變得更加復雜和激烈:“伴隨著這些界限的解除,我們曾經經歷并且正在經歷嚴重的沖突,不只是人類之間的沖突,而且還有他們所信仰的神話之間的沖突。這正如把分別裝有極熱空氣和極冷空氣的房間之間的隔板抽走了一樣:各種力量急速地涌動。所以我們現在處于一個極度危險的時代,這個時代充滿了驚雷、閃電和颶風?！?P267)然而,各種不同的神話之間的沖突其實又是不同的民俗觀念的沖突。人類學家巴斯蒂安將人類在神話中所表現出來的觀念分為民俗觀念和基本觀念。基本觀念是不同民族所共同具有的,基本觀念要通過民俗觀念來表達,而民俗觀念受各個民族所處的歷史、地理、甚至氣候等條件決定。在影片中,日本司令從賽德克人身上看到了在日本失傳多年的武士道精神。不過,他雖然看到了沖突雙方之間的共性,他卻用自己的民俗觀念抹殺了賽德克人的民俗觀念的獨特性,因為日本人的武士道精神也僅僅是眾多表達基本觀念的民俗觀念中的一種而已。然而,具有諷刺意味的是,日本人卻用武士道精神所不恥的違反人性的化學武器屠殺了在他們眼中展示武士道精神的賽德克人!在人類面向未來的道路上,處于強勢的文明能否給那些處于劣勢的原住民更多的生存空間是關系彼此生存的大事。如果處于強勢的一方使用強力去破壞一個民族賴以生存的神話,這個民族就會用一種堅強甚至殘忍的方式進行反抗。由于不同的民俗觀念所建構的神話都是神的不同面具,只有在承認這些不同的面具都具有相同的合法性的基礎上建構神話的多元化的生態(tài)平衡,人類才能真正走向未來。否則,這種生態(tài)平衡被破壞的時刻,也是野蠻的報復最終爆發(fā)的時刻。(三)鐵木瓦利斯—部落之間:誰是我們?賽德克不同部落共同擁有關于彩虹橋、祖靈和獵場的神話,可是世仇使賽德克人分為不同的相互殘殺的群體。仇恨是這些部落無法解開的心結,在今天文明沖突的背景之下,如果他們依然背著部落之間仇恨的重負,他們只能步履蹣跚地行走。如何與自己和解,高傲地走向未來,是他們必須解決的問題。兩個同樣英勇的英雄莫納·魯道與鐵木·瓦利斯之間的仇恨糾葛成為影片展示的重點。在相互仇殺的部落之間,一個部落的英雄同時也是另一個部落人人想誅殺的惡魔。青年的莫納·魯道僅僅是一個帶有部落偏見的英雄。鐵木·瓦利斯幼年差點被莫納·魯道殺死,所以他一直生活在莫納·魯道的陰影之下,他希望能夠親手殺掉這個最英勇的敵人。幾十年后,日本人小島與鐵木·瓦利斯闖入了馬赫坡的獵場,莫納·魯道與成年的鐵木·瓦利斯持槍對峙,沖突一觸即發(fā)。也可以說,這是中年的已經飽經滄桑的莫納·魯道與青年的自己之間的對峙,正如導演所說“電影中的鐵木瓦利斯就是在扮演莫納·魯道年輕時的角色?！眱蓚€不同部落的人都揚言要誓死捍衛(wèi)自己的獵場。然而,日本小孩的一句“什么你的獵場,我的獵場,都是我們日本人的獵場?！秉c醒了莫納·魯道的理智,“在日本人面前,自己人打自己人,只會讓人嘲笑。”他明白,與日本人相比,誰是自己人。他抽回了槍,鐵木·瓦利斯卻依然不依不饒,兩人的不同態(tài)度也暗示著兩人最終的命運。鐵木·瓦利斯最終心甘情愿地成為日本人殘殺自己族人的槍手。由于無法忘記部落之間相互糾纏的仇恨,他們才會接受日本人的報酬,成為他們的幫兇。他們舉著太陽旗頭上扎著白布屠殺反抗日本人的賽德克人以血祭祖靈,他們的“血祭祖靈”實際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