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和田玉玉文化敘要

本文章來自?玉界?第三期，?玉界?由中國和田玉網(wǎng)制作，新浪網(wǎng)聯(lián)合發(fā)行。中國和田玉是指產(chǎn)于昆侖山的透閃石玉，亦可專指出產(chǎn)于今和田市白玉河的子玉。本人所言和田玉系兼指廣、狹兩種和田玉。和田玉古稱“禹氏之玉.玉〞〔管子.輕重〕、“昆山之玉〞〔李斯.?諫逐客書?；?呂氏春秋.重己篇?；?史記.趙世家?〕。至清，改于闐為和田，始稱“和田玉〞，迄今仍沿用之。和田玉出自我國西北，是我國古今眾多玉中的一種，它與我國.東北、東南之古玉一起培育了中華民族愛玉、崇玉、禮玉、賞玉、玩玉、藏玉并視玉為命根子的傳統(tǒng)觀念。它既是中華文明的奠基石之一，又成為民族開展強大、團結自立的凝聚力。也就是說，玉已不僅是一種稀有的珍貴寶玉而.被人們開發(fā)利用、美化生活、陶冶性情，同時它又富有根深蒂固的歷史文化的傳統(tǒng)基因，在鑄造中華魂的歷史過程中做出了杰出的奉獻。由此可知，和田玉已不是什么單純的稀少礦物組成的石頭，而是我國萬年玉器史的文化結晶.。一、和田玉是我國眾多玉材之精英中國玉被西方稱為Nephrite，地質界譯為“軟玉〞，而我國習慣于在名稱之前冠以產(chǎn)地加以區(qū)別，如和田玉、岫巖玉、祁連玉、格爾木玉等等。雖然Nephrite和玉的對應關系.可以成立，早已被學術界所認同，但與我國傳統(tǒng)玉概念并不相符。我國玉概念均為礦物與文化的二元組合。東漢許慎標準“玉〞字時指明為“玉，石之美有五德者〞，石之美是其物質屬性，而有五德那么是文化概涵。當然，玉的文.化屬性不僅只有“德〞，還應有“神〞、“瑞〞等原始基因，這一點許慎是熟知的，但是字書與其他形式的著述不同，不能面面俱到，所以，他針對漢代最為迫切需要解決的社會道德問題，在詮釋“玉〞字時緊緊抓住“德〞而舍.棄了“神〞、“瑞〞等在漢代已不成問題的社會功能和文化因素。由此，我們不難理解，但凡研究玉的科學工作者絕不能將礦物學的Nephrite與“玉〞劃上等號。如果將我國東部地區(qū)珣玗琪和瑤琨這兩個玉種與和田玉相.比較，前者在被啟用之早、神瑞功能之高等方面遠遠超過球琳〔和田玉〕，那么古人卻為何在篩選過程中終于接受了和田玉而放棄了珣玗琪和瑤琨？從古文獻中可以找到和田玉在質色、音域及韌性等三個方面確實具有獨到的優(yōu)越.性和相關論述，它的這些物理性能不容置疑地大大超越了珣玗琪和瑤琨這二種古老玉料。筆者在20世紀80年代主編?中國玉器全集?撰寫前言時已正式提出：“和田角閃石玉是我國玉材的精英〞這一論點，關于這一點，我僅.憑在故宮博物院工作積46年欣賞摩挲和田玉器的經(jīng)驗便足以做出肯定的答復。但是我并不滿足這種經(jīng)驗之談，反之，非常想得到礦物學界的科學解釋。這個問題終于在1994年出版的?中華和闐玉?這部專著中得到明確的解.答。該書寫道：“它的成因、品種在世界軟玉中居獨特地位，具有典型意義。世界軟玉品種單一，且多為碧玉，而和田玉品種多，有世界罕見的白玉，玉質居世界軟玉之冠。世界軟玉礦床大多為蛇紋石巖型，與超基性巖有關，而.和田玉礦床為非蛇紋石巖型，其成因不是區(qū)域變質而形成，而是典型的接觸交代形成，這些在世界上都是非常獨特的〞。上述結論與我們長期觀察摩挲和田玉的感覺和經(jīng)驗相符，是完全令人信服的?？梢钥隙?，和田玉是眾多玉材.之精英的論斷是有科學證據(jù)的。二、和田玉玉文化是中華文明的古老奠基石之一中華文明大廈建立于史前文化的深厚根底和肥沃土壤之上，史前文化代表性的器物即西部的彩陶和東部的玉器，由于其長達數(shù)千年的開展，由工具功.能性玉器上升為禮儀文化性玉器，有著博大精深的內涵。從這一角度看，我們對彩陶、玉器的真正功能及涵義的了解尚處在極其淺薄的層面，僅從考古學角度要求，對其詮釋每每是難得要領，不能令人心悅誠服。如假設想了解彩陶.及玉器的社會功能，必須做多層次的復原工作，追溯到遠古時代的人最根本的生理活動和生物本能，尤其食與性的兩種機能和兩大欲望，對人、人群、家庭、社會的影響至深至廣。隨著人類思維能力的提高，將食與性做了化裝和.包裝處理，美化或神話了人類食與性的兩大純動物性機能，使其穿上了各種款式的華美外衣，與其本來面貌相距甚遠，而模糊人們的視覺及思維甄別能力。尤其在時隔數(shù)千年的今天，過去對這兩種根本機能加以多種多樣的表現(xiàn)形.式，令人有如霧里看花，是非難辨，加之文獻記載得不完善，客觀上誤導了一代又一代的讀者，這是我們很難接近遠古生活的重要原因之一。我們所見的興隆洼、查海、紅山、河姆渡、馬家濱、崧澤、良渚、大地灣以及齊家等玉.文化全系經(jīng)過包裝了的文化現(xiàn)象，距離原始狀態(tài)已甚遙遠，今人幾乎不能辨識。在那時也都是巫覡手中的神器及其卜詞或咒語等契刻符號，只有掌握祭祀特權的巫覡才能解釋，廣闊的社會成員只有聽命任意擺布，并盡虔誠祈禱的.義務。中部與西部的仰韶文化、馬家窯文化的彩陶及其各種“圖案〞也同樣是巫覡的專利，與廣闊的一般成員是無緣的。上述這些我們尚不理解的事務也是中華文明大廈的深層奠基石。作為文明曙光在望時刻的齊家玉文化，其所.用玉料大多為球琳〔和田玉〕，它承前啟后、兼收并蓄，融合東西兩種玉文化傳統(tǒng)，成為中華文明最直接、最堅實的一塊奠基石?？梢赃@樣說，中華文明是遠眺中西部仰韶彩陶文化和紅山、良渚玉文化，直接吸收了龍山玉文化，.尤其齊家玉文化養(yǎng)分融合鑄造而成的.三、和田玉造就了東西交流的第一條動脈——玉石之路和田玉礦藏是客觀存在的天然礦物，也是地質運動的產(chǎn)物。首先發(fā)現(xiàn)并采集加以利用的是礦點附近的遠古人群，他們在長期的打制石器.過程中了解了和田玉的功能及其質色上的美，并取得共識。有了初步商品交易意識之后，方可向外地推廣。這些共識和交換行為均發(fā)生在距今6000年至4000年之間。據(jù)悉，和田玉于新石器時代已傳至西亞，向東已傳至仰.韶文化地區(qū)。據(jù)筆者所見，最早的和田玉玉器乃是玉斧，不下40柄，均出于古樓蘭遺址，有白玉、青白玉、青玉等，據(jù)目驗，大多取自阿爾金山或和田。較多地使用和田玉的史前文化部落只有齊家文化所屬者。1998年，筆.者赴甘肅、青海、寧夏認定一級文物時始見大批齊家文化的琮、璧、環(huán)、瑗、圈、墴等和田玉玉器，方知齊家玉文化在玉料上的優(yōu)勢。稍晚者那么是河南省偃師二里頭文化遺址出土的白玉柄形器，安陽殷墟婦好墓出土的一批和田玉.玉器。此后，中央政權帝王無不以和田玉琢碾瑞信、祭祀、陳設、文具等玉器。新疆人經(jīng)常從和田運出大量的玉料進貢朝廷，其數(shù)量之大是難以估計的，僅以有檔案可查者為例，從乾隆二十五年至嘉慶十七年〔1760－181.2年〕的53年期間，共進貢和田玉約二十余萬斤，在當時這是一個龐大的數(shù)字，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在此提供一個例證：筆者2001年在巴林右旗博物館看到采自該旗寶日勿蘇鎮(zhèn)干河床的一塊子玉，經(jīng)考，初步認定其為于.闐向遼進貢之子玉。當然，這個看法根據(jù)并不充分，需要重新研究，但有一點不必疑心，它確實是和田子玉。這一條從和田到中原王朝首都的運輸玉料之路如從夏代算起已有不少于4000年的歷史，如以檢看史前遺址所出和田.玉的資料判斷，還要向前推進一、二千年。由此可知，和田玉向中原輸出的時間大約有5000－6000年之久。通檢全球商業(yè)交通線路，如羅馬大道、馬雅小路，其啟用之早和使用之久均不能與和田玉運輸線相比較。過去，.我們不約而同地將和田玉運輸線路稱作“玉石之路〞。這一條玉石之路堪稱我國和世界上最早一條溝通東西方政治、文化及商貿的運輸線，也是距離最長、使用時間最久的陸路交通大動脈，雖然一度被“絲綢之路〞淹沒而被人們.遺忘，但它在玉文化史上的重要作用不容無視，值得我們探索。四、和田玉是我國帝王玉之中流砥柱長達6000年的史前玉文化分區(qū)存在、互有碰撞、略有交融，并不可能出現(xiàn)統(tǒng)一的玉文化，更不可能冒出什么統(tǒng)一的帝王玉。.那時，和田玉只不過是晚出的稱雄西北的一支地方玉而已。到了夏代，出現(xiàn)了第一個統(tǒng)一的中央王國之后，玉文化的形勢亦發(fā)生了相應的變化，出現(xiàn)了統(tǒng)一的玉文化，或與地方玉文化暫時并存、對峙。從夏代開始到周簡稱為“三.代〞，在我國歷史上出現(xiàn)了以王為最高統(tǒng)治者的新時代，其家庭稱為王室，王及王室占有來自全國的玉料或玉器，此中一個不可無視的趨勢是和田玉在王室玉器中所占比例日益增長，婦好墓出土玉器即是例證。該墓究竟有多少和.田玉器，誰也說不清楚，筆者雖然看過數(shù)次，但每次所看數(shù)量不多，自以為遠遠沒有看完。根據(jù)過去的印象，可以這樣講：凡屬王室玉器者其中不少是用和田玉琢制的。周王室玉器中究竟有多少和田玉玉器也是一個謎。公元前2.21年秦始皇統(tǒng)一了中國，稱為始皇帝，從此中國出現(xiàn)了帝王玉。帝王玉取自和田，于是和田玉稱為帝王玉的中流砥柱，支撐其開展演變長達二千余年，其他地方玉料在帝王心目中是毫無地位的。清朝是帝王玉開展的最后一個頂.峰，其鼎盛期是乾隆二十五年〔1760年〕至嘉慶十七年〔1812年〕的53年間。1911年隨著清皇室遜位，為帝王封建王朝效勞堪稱典范的帝王玉至此伴隨著清王朝一起宣告覆滅?！扒醢钣瘿?、“王室玉〞、“帝王玉.〞有著長達4000余年的歷史，所用玉料主要來自和田，其他地方玉在朝廷中不被視為“真玉〞，也就是非真玉。真玉即和田玉，而非真玉僅可作為真玉的代用品被用于祭祀或殮葬。最為重要的是，和田玉的“比德〞及其藝術.成就都出現(xiàn)于其作為帝王玉的這4000年當中。五、和田玉不愧為中國藝術的光輝典范中國玉器是國粹，而和田玉玉器那么是國粹中的藝術楷模和光輝典范。和田玉玉器最早見于齊家文化，亦以璧、琮為其代表性器型。眾所周知.，璧、琮是良渚文化玉器文化的代表性器型，當其由東南移植至西北之齊家文化區(qū)域之后，又在黃土高原生根結果，而齊家文化玉璧、玉琮均出自文化但又有變化。然而這并不能排除齊家文化的璧、琮的模擬性、類似性，說明它.還未真正進入具有鮮明時代個性特點的獨立開展的階段。進入文明時代的夏王朝，和田玉玉器獨立開展的苗頭已經(jīng)顯示出來，這就是白玉柄形器，不管其玉料還是形飾都足以充當藝術典范。殷王朝玉大量出土于婦好墓，堪稱藝術.典范的就有十幾件。進入秦漢，和田玉已成為帝王玉的主流玉材。通觀和田玉在我國文化藝術長河中的開展歷程，顯然它是走著自己獨特的藝術道路。約略而言，和田玉玉器的藝術道路大體經(jīng)歷了4個時期。1、模擬的遠古和田.玉玉器〔新石器時代：公元前4000－公元前2000年〕模擬是指模仿原型到達擬似效果而言，以秦安大地灣仰韶文化玉器和齊家文化玉器為代表。秦安大地灣仰韶文化玉器除了和田玉之外還使用鴛鴦玉。和田玉玉器均為小.件仿石斧佩件，鴛鴦玉僅見“T〞字形發(fā)笄。齊家文化玉器以琮、璧為主，此外還有斧、鏟、鑿、多孔刀、鐲、環(huán)等等。紋飾很少見，即使有紋飾也比較簡單，有著樸素、單純的美感。2、象征主義上古和田玉玉器〔青銅時代：.公元前2000－公元前221年〕象征主義是指在玉器碾琢上往往以某種既成的手法和程式來表現(xiàn)某種特定的掛念，其形象往往介于“似于不似之間〞，并有明顯的可識性、隱擬性，其整體藝術效果帶有濃郁的裝飾趣味，而其.造型與紋飾有著較大的隨意性，且與現(xiàn)實生活中的形象有著相當大的距離。以婦好墓出土玉人、玉象、玉虎為代表。戰(zhàn)國時代七雄爭霸，以僭越為能事，帝王玉器碾琢投入至鉅，并進一步與現(xiàn)實形象靠攏，在形象局部處理上有了.微弱的真實感。3、現(xiàn)實主義的中古時代玉器〔秦至元：公元前221年－－公元1368年〕中國的藝術領域中很少有純現(xiàn)實主義作品，往往是由象征主義土壤上成長起來的具浪漫主義色彩的現(xiàn)實主義，在玉器藝術上尤為如是.。這種和田玉玉器至西漢初中期以廣州南越王墓、徐州獅子山楚王墓、滿城中山靖王劉勝夫婦墓等出土玉器為代表，尤以滾螭的氣韻和動態(tài)令人嘆為觀止。唐玉以量感神似取勝，宋玉以形神兼?zhèn)涞漠嬕庖婇L。此期東北、西北、東.南、西南各地的政權和少數(shù)民族邊疆政權的和田玉玉器無不以其繼承唐宋和田玉器藝術家風格來表現(xiàn)其民族歲月風貌而別具一格。元代是現(xiàn)實主義和田玉器的殿軍，仍閃爍其藝術光輝。4、擬古主義的近古和田玉玉器〔明清：公.元1369－1911年〕明清兩代僅有543年，在歷史上不過彈指一揮間，因其政治上崇古、唯我獨尊，缺乏進取心和與時俱進的正確思想，引導和田玉玉器走向一條反現(xiàn)實主義的擬古主義的藝術道路。它的特點是：古色古.香，文人氣質，裝飾美，工藝美，沁色美，殘缺美。以上6個特點都比較突出反映在此期和田玉玉器作品中。和田玉玉器最后的榮耀一頁是乾隆二十五年至六十年〔1760年－1795年〕，以宮廷玉器為龍頭，帶動了蘇州、.揚州、杭州、南京以及北京等地玉肆有了長足的開展。其代表性作品為白玉雞心佩、鏤空螭鳳、牡丹花熏、黃玉獸耳方壺、大禹治水圖等等。和田玉玉貢停止于道光元年，于是內廷琢玉也滑向低谷，最后于清廷1911年交出政.權、清朝覆滅的同時，和田玉的帝王王位也隨之消失。和田玉為我國歷史悠久的玉文化的持續(xù)開展和不斷提高提供了大量的優(yōu)美玉料，如果沒有和田玉提供優(yōu)質玉料，尤其是白玉、羊脂白玉的話，那么，中國玉文化面貌將不會是.我們今天所見的倩美典雅、光輝耀目的模樣。但是又不能不坦率地說明，和田玉玉文化的中心卻在中原、在東部、在帝王家。這就是和田玉玉文化的鐵一般的史實。楊伯達：生于旅順市，1948年華北大學美術系畢業(yè)。曾任故.宮博物院副理事長，北院副院長、北京大學考古系玉器碩士研究生導師。現(xiàn)任故宮博物院研究室研究員、國家文物鑒定委員會委員、中國文物學會副會長、玉器研究會會長、中國寶玉石協(xié)會參謀、香港中文大學文物館榮譽參謀、.香港徐氏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