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論法律行為的緣起與法學方法

淺論法律行為的緣起與法學方法法律行為是指具有法律意義和屬性，能夠引起一定法律后果的行為。法律行為這一概念在大陸法系各國都有一定的影響。在我國，民法學者基本上都接受了德國法中的法律行為理論和制度，《民法通則》也直接繼受了德國法的立法實踐。對于法律行為，我國民法學界以前的爭議主要集中在民事法律行為這一概念在邏輯上的妥當性。這種爭議的實質還是在于，是否要全面繼受德國法中法律行為的制度。我的論文主要是考察德國法中產(chǎn)生法律行為這一概念時的政治以及學術背景，揭示這一概念在德國產(chǎn)生的某種必然性，我的切入點是當時的法學方法。我將指出，即使這一概念和制度的價值在今天看起來并不大，在當時的德國出現(xiàn)這一概念是有其合理性的。一、法律行為的起源弗盧姆指出，羅馬法學家僅僅認識到具體的法律行為，而并沒有法律行為這一概念?！胺尚袨椤迸c“意思表示”一詞，最早出現(xiàn)于18世紀。在18世紀，“法律行為”還沒有統(tǒng)一的表述方式，在法律文獻中，人們既用拉丁文表示，也用德文表述，直到18世紀末期，Rechtgeschafte一詞才確立。第一次使用這一術語的是歷史法學派的創(chuàng)始人之一的古斯塔夫.胡果。但是法律行為一詞的真正創(chuàng)始人實際上是海瑟，在1807年的《供學說匯篡教程所用的普通民法體系概論》一書中，他使用了Rechtgeschaeft一詞，海瑟第一次揭示了法律行為的意思表示屬性。這里所謂的意思表示，不是生活中普通的意思表示，而是追求私法效果的意欲意思，即法效意思。格勞秀斯在其著作《戰(zhàn)爭與和平法》中繼承了傳統(tǒng)羅馬法的“諾言”所表達的思想，極大地促進了18世紀末期法學的發(fā)展。之后，在18世紀，沃爾夫首次提出并闡述了意思表示這一概念。在十九世紀，它成為德國民法理論中的基本概念。后來，薩維尼在《當代羅馬法體系》中將意思表示與法律行為作為同義語使用。為了與奧地利民法典的用語有所區(qū)別，普魯士普通邦法開始使用了“意思表示”這一概念。至此，“法律行為”和“意思表示”的概念終于在法律中形成。二、法律體系概念與理性法學派的體系方法法學中出現(xiàn)法律行為這一概念，基本上是理性法學派的貢獻，從法學方法上看，法律行為概念的出現(xiàn)與德國當時的理性法學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甚至可以說理性法學派法學方法的使用必然會在民法學中形成法律行為這一概念。德國啟蒙運動有一個悠久的傳統(tǒng)。完成德國啟蒙理念大眾化的是百科全書式哲學家沃爾夫。啟蒙時代按照自然科學的典范來研究社會科學的傳統(tǒng)在德國也被廣泛接受，斯賓諾莎最終促成了社會科學的數(shù)學化。后來，沃爾夫繼承并推廣了萊布尼茨哲學體系。理性法體系雖然是由普芬道夫開創(chuàng)的，但沃爾夫完成了這一體系的理論化。沃爾夫進一步將其推進到法學，建立了幾何學法學方法。沃爾夫等人倡導以幾何學的方法研究法學，找到法律大廈的理論基石。

維阿克爾進一步總結到，與以往從權威性的文本中尋求結論的注釋法學方法不同，沃爾夫把建立在最高命題上的各種綜合性的、能夠適應于整個體系的概念作為法學判斷的最后依據(jù)，這種方法開創(chuàng)了后來的“構成法學”、“概念法學”的先河，對潘德克頓法學的產(chǎn)生有決定性的影響，它還提供了普魯士邦法和德國民法典中的基本體系結構。用自然科學的方法程序發(fā)現(xiàn)統(tǒng)治人類社會的基本規(guī)律，并據(jù)此提出一些直接來自于人性的和理智的、普遍適用的法律規(guī)則，這基本上是法學的任務，也是當時法學的最高理想。在私法領域，最重要的任務是規(guī)制人的行為，把人的行為納入到一個既定的體系之中。就理性法學派的方法而言，法學家要收集社會生活中人的各種行為，人的行為以及人自身的知識是法學家的素材，他們研究的方法就在于收集社會中現(xiàn)有的素材，并進行概括和抽象。在現(xiàn)有素材的基礎上，法學家必須創(chuàng)造出一套抽象的法律概念和法律原則，這樣一套符號體系既有利于增進法學家共同體內(nèi)部的交流，而且也能夠使法學知識區(qū)別于沒有經(jīng)過理論加工的社會知識和常識。唯有如此，法學家的特殊性以及法學學科的獨特性和獨立性才能夠凸顯出來。法學家致力于從人類的行為中發(fā)現(xiàn)一般性的規(guī)律，總結這些規(guī)律，并將之適用于法律規(guī)范中。法學家的認識邏輯是，發(fā)現(xiàn)人類行為的規(guī)律，然后用強制性手段予以規(guī)范。在理性法學中，先有一個總體的理論框架，然后在由這個框架中的一些基礎性概念、原理和規(guī)則推導出其他下位概念和規(guī)則。對于概念法學而言，最重要的是要找到一個根本點，然后從這個根本點，推導出各種具體法律但是，這兩種方法，乃至浪漫主義方法和理性主義的方法存在著很大的矛盾。在啟蒙思想家看來，在理性和科學的引導下，人必然會在身體、精神和道德上取得全面和諧的進步。社會也將朝著普選權、教育、言論和思想自由、財富再分配這些普遍目標的進步。整個世界的歷史真正開始了它向著統(tǒng)一的永久和平前進。一個“世界公民”也才能夠形成“普遍歷史觀念”。而歷史主義正好相反，其基本原則是：強調歷史權利而不是自然權利，歷史法則優(yōu)先與理論規(guī)則，事實先于理論。歷史法學派的首要觀點也是，不存在普遍性的自然法或者理性法。理性法學派的方法與歷史法學派方法之間看似存在巨大的矛盾，但從學理上分析的話，我們會發(fā)現(xiàn)兩者也有諸多共同性。就法律行為概念產(chǎn)生而言，兩者都提供了相同的法學方法。浪漫主義或者精神科學追求對人類行為的社會意義的理解，這種理解如果要系統(tǒng)化的表達，也需要抽象化的體系支撐。抽象概念之所以能夠形成，一個重要的原因也在于，它使法學顯得更加學術化，使其主張有正當性，法學才能夠由“純粹科學的概念”組成，法學家也才傾向于將體系化思維等同于抽象概念體系。正因為此，即使是價值法學派的法學家，也不能不為抽象的概念所迷惑。而法律又是一門“理解性的”的學科，因此，如何同時將抽象化的概念體系和功能性的概念聯(lián)結在一起，在法學中中依然是一個大問題。五、小結法律行為這一概念完全是理論創(chuàng)造的產(chǎn)物。這一概念之所以能夠成立，是因為“意思表示”這一社會行為的發(fā)現(xiàn)?！耙馑急硎尽睂嶋H上是對某種特殊的社會行為類型的總結。從民法典的角度看，法律行為這種概念是抽象概括式必不可少的組成部分，德國民法典如果缺少了這些概念，將不可能是德國民法典現(xiàn)在的風格。在德國民法典中，法律行為是最為抽象的概念，它是一個典型的類概念。在民法典的立法體例中，它與總則的關系極為密切。如果不規(guī)定法律行為，總則就喪失了存在的全部合法性和必要性。法律行為與人、物一道，構成了總則中完整的三位一體結構。它又與民法典物法和人法中的債法總則、合同、物權行為、遺囑、婚姻、繼承契約等一道，構成了一個等級有序的概念位階。法律行為這一概念在德國的產(chǎn)生有一定程度的必然性。首先，當時的法學為這種概念的產(chǎn)生提供了必要的條件，德國一直繼受羅馬法，而且有一大批對羅馬法非常嫻熟的法學家。當時的法學水平已經(jīng)發(fā)展到產(chǎn)生抽象概念的程度了，能夠歸納、整理和統(tǒng)一的概念術語體系，發(fā)展出為民法典所需要的一整套符號體系。雖然薩維尼因為德國民法學界理論水平不夠而反對制定德國民法典，但是德國法學當時就已經(jīng)有了今天的潘德克頓體系以及法律行為這些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