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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其它相關論文-世界新秩序與新興大國的歷史抉擇近年來，中國的外交語言出現(xiàn)了一系列意義深遠的變化，但是，由于缺乏對于新舊詞匯的厘清與闡釋，其潛在的涵義尚未被世人包括中國本國的知識精英所領會。例如世界秩序這樣時人十分耳熟的言詞，倒退幾十年或者十幾年，就絕不會出現(xiàn)在中國外交界人士的談吐中。那時高唱入云的是“大動蕩、大分化、大改組”，“四海翻騰云水怒，五洲震蕩風雷激”，“秩序”二字何從談起。秩序意味著一種相對穩(wěn)定的國際態(tài)勢，以及為國際社會普遍接受的國家間關系準則和行為規(guī)范，而作為“世界革命中心”的新中國與“帝修反”的舊秩序是沒有共同語言的。翻開周恩來外交文選，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今天開辟外交戰(zhàn)線，首先要認清敵友?！薄霸趪H戰(zhàn)場上，有朋友，也有敵人?！睂τ跀秤扬@然不能采用相同的關系準則與行為規(guī)范?！胺彩菙橙朔磳Φ?，我們就要擁護；凡是敵人擁護的，我們就要反對?！背姓J世界秩序的前提是承認世界整體的存在，即存在一個相互依存的全球性世界。這一點認識看似簡單，實際上走過了一條漫長曲折的路程，才最終接近了它。幾十年來，先是“兩個陣營”“我們的陣營是和平的大本營，統(tǒng)帥是蘇聯(lián)”（周恩來語）；然后是“三個世界”（毛澤東語）；再后是“東西南北四個字”（鄧小平語）。直到九十年代后期，中國的外交文獻中才首次出現(xiàn)“實現(xiàn)一個更加繁榮、穩(wěn)定、安全和均衡的世界”的提法（見江澤民和希拉克1997年5月16日簽署的中法聯(lián)合聲明），我們把它簡稱為“一個世界”。在此前后，江澤民在鄧小平追悼大會上的悼詞中重申了“現(xiàn)在的世界是開放的世界，中國的發(fā)展離不開世界”；在中共十五大報告中則首次提及“全球化趨勢”，表示“要以更加積極的姿態(tài)走向世界，完善全方位、多層次、寬領域的對外開放格局，發(fā)展開放型經(jīng)濟”。了解了從“動蕩”到“秩序”，從“兩個陣營”“三個世界”“東西南北（方）四個字”到“一個世界”的大背景，才能真正領會“世界秩序”這個概念的重要性，進而探討什么是“世界新秩序”以及中國作為一個新興大國與世界新秩序的種種復雜關系。世界秩序的三種結構世界一詞，源出佛家語，與宇宙同義。世指時間，界指空間。楞嚴經(jīng)曰：“世為遷流，界為方位。汝今當知，東、西、南、北、東南、西南、東北、西北、上、下為界，過去、未來、現(xiàn)在為世?！焙髞?，世界也被用來指世間、人間。直到近代以前，漢語中的世界并不具有國際體系的意思。當代國際政治學中世界體系的概念，則有兩層不同的含義。第一層含義是指國家間關系體系，簡稱國際體系。根據(jù)羅伯特。蒙代爾、亞歷山大。斯沃博達、羅伯特。吉爾平等人的說法，一種國際體系包括三個主要方面：第一，要有“多種多樣的實體”，它們可能是進程、結構和行為者，甚至也可能是行為者的屬性；第二，這個體系具有“有規(guī)則的互動”的特征，也即可以在共同特征始終不變的連續(xù)性基礎上，發(fā)生從偶爾的接觸到國家間深深的相互依賴的變化；第三，要有某種調(diào)整行為的“控制的形式”，它可以是這個體系的非正式規(guī)則，也可以是正式的規(guī)章制度。再者，它還有一個含義，即這個體系必須有一些將其與其他體系以及其所處的巨大環(huán)境區(qū)別開來的界限。直到現(xiàn)代史開始之前，地球上還沒有任何單一的國際體系，而是存在著好幾個國際體系，并且相互間很少有甚或沒有任何接觸。世界體系的第二層含義是指全球體系。全球體系是歷史上的國際體系長期發(fā)展的結果，它不僅是國際體系在規(guī)模上的擴大，而且具有更加復雜的結構；它不僅是國家間關系體系，而且是多層次的多元體系，其主體不限于主權國家。世界秩序既可指地球上某一部分的國際秩序，也可指整個地球的國際秩序，即全球秩序?；谏鲜龆x，讀者從本文后面的分析中不難理解，為什么筆者在題目中選擇了世界新秩序這一用語而沒有采用更加流行的國際新秩序。根據(jù)體系內(nèi)“互動”的“實體”之間調(diào)整行為的“控制形式”的不同，可以定義三種不同結構的世界體系：世界帝國或稱霸權結構，世界多極化或稱均勢結構，世界共同體或稱一體化結構。在歷史上，這三種世界體系的理想與現(xiàn)實是依次出現(xiàn)的。每一種世界體系，均有相應的世界秩序。弗蘭茨。舒爾曼指出：2500年以來的世界史中，有一些（并不是太多）混成的通常是由（但也不一定是由）皇帝統(tǒng)治的疆域龐大的帝國。在西方，有些像亞歷山大大帝的帝國壽命很短，有些像羅馬帝國和奧地利帝國則延續(xù)很長時間。在非西方世界，最大最悠久的帝國是中華帝國，世界上第一個建立的帝國則是波斯帝國（公元前550331）。帝國不僅意味著征服，而且給廣大的疆域與眾多的人口帶來了一種秩序，將其隸屬于帝國所管轄的政治體系之內(nèi)。2500年以來，由某些長久存在的帝國產(chǎn)生的世界秩序成為世界歷史的主要政治形式。鑒于世界秩序在歷史上如此重要，應當有一個有別于帝國的詞來描述之。他認為，用中文的“天下”一詞較為妥當，“天下”可譯為英文“worldrealm”（世界王國）。一個世界王國得有如下特征：（1）有一個強大的政體，有效地統(tǒng)治龐大的區(qū)域和文化上多元的人口，（2）有一個世界秩序，有效地在其管轄領域及其周邊地帶維持和平和繁榮，（3）形成一個文明，被自己以及他人所接受，卻不用取代任何民族特有的文化。在近代歐洲形成國家體系或曰國際體系之前，國家秩序與世界秩序并沒有嚴格的區(qū)分。在霍布斯所謂的“自然狀態(tài)”讓位于“文明狀態(tài)”時，國家秩序與世界秩序是結伴而生的。一個文明國家的成熟，離不開對它有利的世界秩序的形成；龐大國家機器的建立往往需要具有在世界體系內(nèi)汲取資源的能力。匈奴一旦失去對西域與中亞的控制，它本身的帝國便無法維持；而蒙古世界帝國的形成，正是蒙古民族國家誕生的前提條件。根據(jù)中國儒家的思想傳統(tǒng)，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是一個連貫的整體，在家國與天下之間并沒有質的區(qū)別，適用于家庭和國家的秩序也就是天下的秩序。章百家認為：事實上，直到19世紀中葉，中國與任何國家還不存在今天人們所理解的那種主權國家之間的外交關系。中國人雖然早在二千多年前的春秋時代就創(chuàng)造并使用了“外交”這一詞匯，但這個詞最初的含意是“人臣私見諸侯”?！巴饨弧敝傅氖翘熳幽_下諸侯之間的擅自交往，僅限于華夏文明的范圍之內(nèi)，華夷之間的往來并不在此列。中國大一統(tǒng)的“天下”觀實際是只知有王權，不知有國權。在處理對外事務和國與國關系的時候，古代中國形成了一套獨特的宗藩和納貢制度。它的主要特點是，中國周邊國家的統(tǒng)治者承認中國皇帝的權威，接受中國皇帝的冊封，定期向中國皇帝朝貢，并接受中國的保護。這一制度是統(tǒng)治中國的“天子”對內(nèi)至高無上的權威在對外方面的一種自然延伸。它的核心是王權之間的主從關系。在西方人看來，這種制度典型地體現(xiàn)出中國人以中國為“中心”的世界秩序觀念。不過，這一看法卻很難得到中國人的認同。因為，事實上，古代中國人對中國以外的世界是怎樣的幾乎毫不關心，沒有誰費心去構想所謂“世界秩序”的問題。在外部世界看來存在著的“中國中心觀”，對中國人自己來說，則始終是一種若明若暗的意識。直到英法聯(lián)軍燒了圓明園后，清廷才開始翻譯國際法，被迫同意與西方國家交換使節(jié)，將長期以來所堅持的“天下秩序”納入西方主導的“國際秩序”中。蔣廷黼說，中西的關系是特別的。在鴉片戰(zhàn)爭以前，我們不肯給外國平等待遇；在以后，他們不肯給我們平等待遇。不平等條約的根源，一部分由于我們的無知，一部份由于我們的法制未達到近代文明的水準。進入20世紀后，隨著土耳其奧斯曼帝國和俄羅斯帝國的瓦解，世界性帝國或曰世界王國的歷史階段便告結束。曾經(jīng)有人想要重溫舊夢，例如希特勒便企圖建立所謂“千年帝國”。也有人說，根據(jù)勃列日涅夫的“有限主權論”，如果“社會主義大家庭”在冷戰(zhàn)中占了上風，就會形成一個全球性的世界帝國。但是，20世紀所有的帝國夢都以失敗告終，希特勒自殺身亡，“社會主義大家庭”不僅沒能擴張到全球，甚至連其大本營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聯(lián)盟也自身不保。有些學者將多極化世界進一步分為兩類：二元結構，即兩個勢力強大的國家控制和調(diào)節(jié)各自實力范圍內(nèi)及其相互之間的互動行為關系；均勢結構，即三個或更多的國家通過施展外交手段手段、更換盟友以及挑起公開沖突來控制相互的行為；并認為前者是比較不穩(wěn)定和相對短命的。然而，究竟何者更為穩(wěn)定，在學者之間還有爭論。在本文中將不作這種區(qū)分，只是把二元結構視為均勢結構的一種特例。均勢結構在世界歷史上最初以“歐洲均勢”的形態(tài)出現(xiàn)。第一位系統(tǒng)提出“均勢原理”的是伯納多。魯塞萊（14491514）。他運用這一原理分析了當時意大利北部梅迪西、斯圖薩斯、維斯康提和鄰國之間的爭斗。馬基雅弗里曾討論過意大利城市國家佛羅倫薩、米蘭和威尼斯之間的外交角逐，指出這些國家“關切的是力量的均衡”。英國人用以維系自己對歐洲大陸影響的“均勢原理”是“沒有永久的敵人，沒有永久的朋友，只有永恒的英帝國利益”。1713年參加西班牙繼承戰(zhàn)爭的各交戰(zhàn)國簽訂的“烏得利支和約”第一次把“均勢”載入國際文件。18、19世紀英、法、俄、普、奧歐洲五強爭雄，都把均勢作為對外政策的基本原則。這個時期被稱為“均勢理論”的“黃金時代”。1789年，杰里米。伯塞因在立法原理和道義概念一書中首先使用了“國際關系”這一詞匯。由此可見，現(xiàn)代意義上的國際關系的出現(xiàn)與國際法淵源甚深。而國際法賴以存在并不可缺少的條件則是均勢結構。奧本海國際法第2版中明確指出：“只有在國際大家庭的成員之間存在著平衡即一種權勢均衡時，國際法才可能出現(xiàn)?！狈催^來說，國際法的出現(xiàn)，又給均勢結構帶來了一種合法性。亨利?；粮裾f：“（合法性）意味著所有大國都接受這種國際秩序的基本結構，或者起碼是沒有哪個國家像締結凡爾賽條約之后的德國那樣對國際秩序如此不滿，以至于用一種革命的外交政策來表達自己的不平。一種合法秩序不可能消除沖突，但卻能限制沖突的范圍。傳統(tǒng)意義上的外交（即通過談判來調(diào)整差異）只可能存在于合法的國際秩序中?！苯陙?，中國領導人開始重視國際法，多次帶頭聽取國際法講座，顯然是思想解放在外交領域的體現(xiàn)。均勢結構已經(jīng)有幾百年的歷史，從歐洲均勢逐漸擴展到全球均勢，最終以單一的世界秩序取代了幾個彼此隔絕的世界秩序。不論多極化還是二元對峙，或者一超多強，都是均勢結構的變種，都沒有改變權勢均衡的基本規(guī)則。均勢結構雖然能夠帶來暫時的和平，但它沒能避免本世紀兩次世界大戰(zhàn)的浩劫，也沒能控制冷戰(zhàn)時期瘋狂的軍備競賽和消除人們對核毀滅的恐懼，更不用說幾百次大大小小的局部戰(zhàn)爭了。因此，均勢結構不是一種理想的世界秩序。戴維。齊格勒說：“戰(zhàn)爭的爆發(fā)是因為沒有一個超級權力來阻止它。我們把這種狀態(tài)稱為無政府狀態(tài)。假使有一個世界國家，它將提供一個超級權力來結束無政府狀態(tài)?！笔澜绱笸蛘哒f建立一個世界各國的共同體，是人類久已有之的一種理想。在東方，從孔夫子到康有為，都把大同視為最高層次的理想。在西方，當領地國家的興起把神圣羅馬帝國從基督教世界的實際政治組織，變成空架子和一種法律上的假設時，著述家和政治家們就越來越多地思索要為西方失去的政治統(tǒng)一尋找替身。16世紀的伊拉斯謨，17世紀的絮利、克呂塞、格勞秀斯和威廉。佩恩，18世紀的圣皮埃爾神甫、盧梭、邊沁以及康德，對于19和20世紀為解決國際秩序與國際和平問題所進行的實際努力來說，他們都是偉大的思想先驅。這些旨在建立一個穩(wěn)定的、和平的國際秩序的種種努力，其道德基礎在于人類關系中的人道和文明特性，最近幾個世紀以來，在西方世界中，這些特征有了增長。啟蒙運動的哲學和自由主義的政治理論，都主張尊重人生并促進人類幸福。19和20世紀偉大的政治和社會變革，就是從這些主張中得到啟示的，因此，把法律、和平和秩序的范圍擴展到國際事務的領域中，就成為人道主義者在當代必須解決的重大任務。我們把世界共同體分為兩種類型。一種世界政府，即有一個掌控全球最高權力的單一的統(tǒng)治當局，它擁有自己獨立的軍事力量和財政機構。另一種是世界聯(lián)盟，即由世界上所有重要的國家自愿組合成一個系統(tǒng)，這些國家把其部分主權委托給由它們建立的國際組織。通過國際會議制定國際法可以視為是國際組織的雛形，通常它的背后并無可依賴的常設機構?！白鳛閲H法后盾的最重要的制裁不僅是各行為者的自我約束，而且還是這樣一種認識：如果不存在國際法或它基本上被置之不理，有關各方將為此付出更大的代價，面臨更大的困難?！庇腥苏J為，世界聯(lián)盟是世界共同體最佳的也是唯一可行的模式。E.拉茲洛指出：“管理一個世界系統(tǒng)并不需要一個世界政府，只需在選定的世界秩序范圍內(nèi)有一個有實效的和高效率的導引機構。必須認識到使多樣性和統(tǒng)一性平衡的重要性，必須確定需要在世界層次上作出決策的范圍，必須建立必要的國際機構并賦予真正有效的充分的權威?！绷硗庖恍┤藙t認為，世界聯(lián)盟是世界一體化的低級形態(tài)，是通向世界政府的一種過渡。建立拉茲洛所說的國際導引機構的實際行動始于美國總統(tǒng)伍德羅。威爾遜在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后創(chuàng)建國際聯(lián)盟的努力。因為，世界聯(lián)盟是平等國家間的體系，而均勢體系的條件之一是“需要一種國際體系的權力等級制”，至于世界帝國，更是以帝國中心對邊緣的壓迫和剝削為基本前提。承認大小國家一律平等，正是威爾遜主義的一大歷史功績。威爾遜主義認為，多少世代以來在處理內(nèi)政方面被視為自由民主基本要素的理論和實踐也可以應用于處理外交。均勢的體制從此不可再信，應當用所謂“權力共同體”和“有組織的普遍和平”來取代歐洲列強的傳統(tǒng)均勢政策。各附屬國的人民都應賦予獨立，“應根據(jù)特別法規(guī)成立國際聯(lián)盟，以便對大國或小國的政治獨立和領土完整提供相互保證”。國際聯(lián)盟要建立“在統(tǒng)治者同意的基礎上、在人類有組織的輿論支持下的法治”，“遵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