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法對履約保函信用證欺詐例外的適用原則

1、英國法對履約保函/信用證欺詐例外的適用原則摘要對于履約保函/信用證的止付，英國法院雖然也承認欺詐例外，但長期以來都持極為謹慎的態(tài)度。本文對英國法院適用欺詐例外原則的演變和主要判例作了梳理和評述，總結出了英國欺詐例外的適用的條件和原則。這些原則說明履約保函/信用證不是用來預防欺詐的，相反其機制本身說明更容易被欺詐。關鍵詞：履約保函；信用證；欺詐例外前言1. 在國際商業(yè)層面上，幾乎90%以上的履約保函和信用證都適用英國法。而且，履約保函和信用證的作用幾乎一樣，其適用法律的原則也一樣。作為國際貿易信用體系的重要部分，英國法雖然也承認欺詐例外，但對欺詐例外原則的適用極為嚴格和謹慎。了解英國法院對于履約

2、保函/信用證的基本原則，對走出國門的中國企業(yè)和銀行具有重要的意義。英國對履約保函/信用證傳統(tǒng)觀點2 .跟單信用證/履約保函，作為“英國商業(yè)的天才所創(chuàng)造的機制”1，其賴以存在的基礎是其獨立性。所謂獨立性原則，是指信用證/履約保函與可能作為其依據(jù)的銷售合同或其它合同，是相互獨立的交易。銀行在信用證項下作出的付款、承兌、議付及其它義務的承諾，不受申請人與開證行或者與受益人之間在已有關系下產生的索賠或抗辯的制約。3. 獨立性包含兩層含義：一是信用證關系獨立于開證行和開證申請人之間的合同。開證行不能利用它和開證申請人之間關系中存在的抗辯事由來對抗受益人，而拒絕履行其在信用證下對受益人作出的承諾。英國早在

3、1920年American Steel v. Irving National Bank一案就確立了上述原則。法院認為，開證行不得以其同客戶間的契約關系為由，拒絕履行兌付義務；二是信用證關系獨立于買賣雙方之間的基礎合同。開證行不能利用買方對賣方在基礎合同關系中存在的抗辯事由來對抗受益人，而拒絕履行其在信用證下對受益人作出的承諾。英國法院在1921年Urguhart Lindsay Co. Ltd v. Easter Bank Ltd 一案中認為，由于信用證是一項被告銀行肯定的保證，被告必須無條件地履行信用證規(guī)定的義務，按發(fā)票金額如數(shù)支付給被告，不受買賣合同的約束，即信用證絕對不受買賣合同的約束，

4、而與此相反的是，買賣合同應遷就信用證。4. 長期以來，英國法院一直堅持信用證的獨立性，反對對信用證進行干預。法院總是盡最大努力去尊重信用證機制，以求賣方能安心依賴信用證進行國際貿易。法院采取這種態(tài)度的原因，Jankins法官在Malass v. British Industries LTD. (1957) 2 Lloyds Rep.549一案作了闡述：“我已提及許多權威的說法。非常明顯，保兌信用證的開立構成了銀行和貨物賣主之間的合約。不論有關當事人在貨物是否符合合同問題上可能發(fā)生什么爭議，這個合約已使得銀行承擔了付款的絕對義務。精心構筑的商業(yè)體系就是建立在銀行商業(yè)信用證的上述特性基礎之上的。因

5、此，根據(jù)我的判斷，法院如果在本案干預這種業(yè)已確立的慣例，那將是錯誤的?！斑€有一點也必須牢記，一個賣方憑保兌信用證售貨，就是在有保證的條件下售貨，這種保證就是在任何情況下都無法阻止他收取貨款。這一點在商品是在一個國家制造而在 另一個國家銷售的場合，是一項不可忽視的有利條件。而且，可以發(fā)現(xiàn)賣方經常從第三者那里購買貨物再進行轉賣。當賣方這樣做時，他們也需要以保兌信用證付款，他們習慣上以信用證融資對供方付款（本案情況也如此）。按我的看法，如果買賣雙方之間發(fā)生爭執(zhí)就產生信用證項下款項被凍結的后果，那么這套融資體系的運行就會完全崩潰?！?5.  在Discount Records Ltd.v.B

6、arclays Bank Ltd.(1975) 1 WLK 315案中，賣方向買方出售了一批錄音帶，付款方式是不可撤銷信用證，買方后來發(fā)現(xiàn)賣方發(fā)來的是垃圾。買方以賣方欺詐為由申請止付令，禁止銀行付款。原告律師申請時還提及了美國Sztejn案，但英國法院沒有同意。Megarry法官說：“我必須以非常謹慎的態(tài)度去干涉銀行的不可撤銷信用證業(yè)務，無論這是不是一筆跨國銀行業(yè)務。如果法院時常以止付令方式對信用證業(yè)務進行干涉，就會影響人們對信用證的信任程度?！?06.  英國歷史上是國際貿易的大國，英國法院深知維護信用證機制的獨立運轉對促進國際貿易的重要意義。因此，英國法官對干預信用證持非常謹慎的

7、態(tài)度，這是出于對國際貿易發(fā)展的高層次考慮。雖然后來的英國判例對信用證欺詐問題有了新的發(fā)展，但上述原則沒有改變，因此上述著名的判詞仍然被后來者不斷引用。英國法院對欺詐例外原則的承認7.  1978年，英國法院在Edward Owen Engineering Ltd. v. Barclays Bank International Ltd. (1978) QB 159 一案中，著名的Denning法官提到了美國的Sztejn案，并表示出肯定的態(tài)度，他說：“這個判例表明嚴格原則是有例外的，如果銀行知道單據(jù)是偽造的，或者在無權獲得支付的情形下，付款請求是欺詐性的，那么它就不應該根據(jù)信用證付款”

8、。8.  雖然該案因欺詐未被證實，原告的申請最終被上訴法院駁回，但英國法院首次明確承認美國有關判例的說服力，接納了欺詐例外原則，Denning法官說：      “上述事實使我們得出這樣一個結論：履約保函的情形類似于信用證。一旦銀行開出了履約保函，就必須根據(jù)擔保條款履行其義務。銀行義務與買賣雙方的關系毫不相干，與賣方是否履行了其合同義務毫不相干，與賣方是否有過錯也毫不相干。銀行必須根據(jù)擔保條款行事，在當事人提出請求時履行其擔保義務（這一擔保義務甚至不要求任何證據(jù)和條件）。上述原則的唯一的例外是銀行發(fā)現(xiàn)有明顯的欺詐存在?！?1這個案例雖是關于銀行

9、保函的，但由于英國法院傳統(tǒng)上將履約保函等同于信用證，法院在審理信用證或保函案件時常常互相引用其代表性判例，因此，本案實質也是對信用證欺詐例外原則的承認。9.  為了進一步說明英國法院對此問題的基本態(tài)度，Denning法官在判決中還引述了同年英國法院作出的另一個判例。在Harbottle(Merchantile) Ltd. V. National Westminster Bank Ltd. (1978) I QB146案中，Kerr法官的一段話也堪稱經典，經常被后來的判例和權威著作所引用。Kerr法官說：“只有在極個別的情況下,法院才會去干預銀行承擔的不可撤銷的付款義務。信用證是國際貿

10、易的生命血液（life-blood），銀行的不可撤銷的付款義務被認為是商人通過銀行這根鎖鏈形成的他們之間的權利義務的擔保。除非銀行被通知存在欺詐的情況，否則法院會讓當事人通過訴訟或仲裁的方式解決他們之間的糾紛法院不考慮開展此類訴訟的困難，因為這是商人從事交易所需要承擔的風險。本案原告就承擔了無條件履行擔保的風險。銀行的作用及義務則在另一個層次上。銀行必須履行他們的承諾，法院不應去干涉。否則，國際商業(yè)的信任會受到無可挽回的損害。”1210.  Denning法官和Kerr法官在上述案例中除了表明法院對干預信用證的謹慎態(tài)度，還揭示了適用欺詐例外原則的一個重要條件，即銀行必須被通知存在欺詐

11、或銀行發(fā)現(xiàn)了明顯的欺詐。欺詐例外原則的進一步發(fā)展11.  英國關于信用證欺詐最著名的判例是United City Merchants Bank (Investments) Ltd v. Royal Bank of Canada (1983) A. C 168案，該案又稱“美洲統(tǒng)一號”(American Accord)。該案涉及承運人代理倒簽提單。1976年，英國賣方向秘魯買方銷售設備，采用不可撤銷信用證付款，由被告加拿大皇家銀行保兌。設備由“美洲統(tǒng)一號”號輪承運。賣方因向原告聯(lián)合商業(yè)投資公司融通了資金，將信用證項下全部權益轉讓給原告。原告受讓權利后，向被告提示單據(jù)要求付款，被告拒絕付

12、款，理由是：（1）提單是欺詐性的；（2）該項交易涉及逃匯，根據(jù)英國法律屬非法交易。原告遂向法院起訴要求保兌行付款。此案經英國三級法院審理，一波三折。12.  由于非法交易的問題不屬本文討論范圍，故在此予以忽略。這里只討論單據(jù)的欺詐問題。本案初審法院判決原告主張成立，銀行應付款。Mocatta法官說：“因此，本案與Sztejn v. Schroder完全不同（該案為Edward Owen v. Barclays Bank案上訴法院所贊同）。在那個案子中，賣方在按信用證提示的單據(jù)中，本身有欺詐或舞弊行為，銀行自然有權根據(jù)如動機不良無權起訴(ex furpi causa non oritu

13、r action)原則，拒絕對表面相符的單據(jù)進行付款。在本案中，我仍然認為原告沒有欺詐行為。事實上，我也看不出有什么跡象可表明原告在提示提單時就知道提單日期是虛假的。且法律上未以暗示或明示方式規(guī)定根據(jù)信用證提示單據(jù)的提示人必須保證單據(jù)的正確性。因此，根據(jù)上訴法院最近所肯定的原則，我認為本案經過爭辯，原告有權勝訴。”1313.  在上訴法院，法院判決銀行有權拒絕付款。Stephenson法官認為：“由于提單是欺詐性的，且銀行已知情，所以即便受益人/賣方不是欺詐方，銀行仍有權拒付。”其根據(jù)是“單據(jù)中帶有任何不正確的實質性陳述，將使單據(jù)無效(nullity)?！?4.  在終審法

14、院，英國上議院(the House of Lords)推翻了上訴法院的判決，轉而支持了初審法院的觀點。終審判決的法律意見由英國在信用證法律方面最著名的法官Diplock勛爵作出，他說：“關于保兌行對賣方承擔契約義務的一般原則，有一種公認的例外，那就是，賣方為支取信用證下款項，向保兌行欺詐性地提交了單據(jù)，其中包含有賣方知情的，明示的或暗示的對實質性事實的不正確陳述。雖然在英國尚未有運用這一例外原則的案例，但在美國，這已是公認的。其中著名的案例是Sztejn v. J Henry Schroder Banking Corporation(1941)31 NYS 2d 631案。紐約州上訴法院的這個

15、判決被英國上訴法院在審理Edward Owen案時援用并予以肯定。雖然那是一個與履約保函有關的案件，但在履約保函下，銀行對賣方所負義務和保兌信用證下保兌行對賣方所負的義務很相似。欺詐例外原則依據(jù)的是根據(jù)欺詐不能提起訴訟（Ex Dolo Malo Non Oritur Action）這句格言，用英國通俗的語言來表達是欺詐解除一切（fraud unravels all）。法院不允許不誠實的當事人利用信用證進行欺詐。”15.  Diplock勛爵在判決意見中給欺詐例外原則下了一個著名的定義，即賣方為支取信用證下款項，向保兌行欺詐性地提交了單據(jù)，其中包含有賣方知情的，明示的或暗示的對實質性事

16、實的不正確陳述。這個定義首先強調了欺詐必須是實質性的。關于提單裝船日期的虛假問題，Diplock勛爵說：“單據(jù)歸于無效，是指單據(jù)不僅是偽造的或欺詐性的，而且失去其最基本的價值。在上述案件中，上議院不認為該提單當然無效，因為它并非一張廢紙，而是仍可以作為代表著一批已被實際裝運的貨物的物權憑證而被轉讓。相似的情況還有，如商檢證書中對貨物品質的表述符合實際情況，則即使它是由其他機構冒名簽發(fā)的，也不應被認為無效?！?6.  言下之意，提單裝船日期的不實陳述并非是實質性的，但該定義最重要的一點是關于“受益人知情”。即如果受益人對欺詐不知情，銀行必須付款。Diplock勛爵確立了鑒別信用證欺詐成

17、立的一個重要原則，即原告不僅要證明欺詐的存在，他還必須證明受益人對欺詐知情。實踐中，單據(jù)有欺詐，賣方不知情是很少見的。但事實是一回事，要證明它又是另一回事。在國際貿易中，很多單據(jù)都不是受益人簽發(fā)和制作的。賣方要證明自己不知情是很容易的，但開證申請人或銀行要證明受益人知情卻很難。這似乎是在鼓勵欺詐，英國上議院的判決有點令人費解。17.  該判決公布后，著名的國際貿易法律權威施米托夫在出口法律?？习l(fā)表文章，對該案提出了異議。施米托夫認為這樣的判決將加重銀行的負擔，因為如果欺詐成立，銀行尚需確定賣方是否是欺詐的當事人，或知情，或同意。他認為保兌行的保兌雖是一種神圣的義務，但如對已知欺詐行

18、為仍需付款，則應認為已超過它所承擔義務的限度。法律對銀行的國際交易雖應予以保障，但也應有一定的界限。上訴法院的判決是正確的。如果欺詐成立，則無論是什么性質的欺詐，也不論由何人所為，保兌行無需承擔付款義務。1418.  但作出終審判決意見的Diplock勛爵卻另有一番解釋，他說：“動機不良則無權起訴是欺詐例外原則的基礎。如果把賣方不知情的虛假陳述的情況也包括在欺詐例外原則之內，那么將使該原則的基礎不復存在。按我的觀點，如同意這一點，將將破壞整個以跟單信用證為工具的國際貿易融資體系。在保兌行憑經合理謹慎地審核確定表面符合信用證條款的單據(jù)承擔無條件付款責任，和我提及的保兌行因賣方/受益人提示的單據(jù)中包含有賣方知情的、明示的或暗示的實質性虛假陳述的欺詐例外原則之間有一個界限(half-way)。而且，欺詐例外原則和保兌行所提出的廣義解釋的觀點之間也有一個界限。欺詐例外的界限應建立在狹義的觀點之上，即如賣方/受益人提示的單據(jù)中包含有實質性的虛假事實，則如簽署文件的人知道，而且賣方/受益人也試圖欺詐將來可能持有單據(jù)人，那么保兌行就可以拒絕付款”19.  按照Diplock勛爵的觀點，在法理上，賣方對欺詐不知情不符合作為欺詐例外原則的理論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