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頭的朱砂痣董一菲

1、心頭的朱砂痣 董一菲                        一        晚上五點半的時候，學校的南門和西門都擠滿了給高三學生送飯的家長。零下二十多度的天氣，他們都是計算著時間趕過來的。飯盒都是花了大價錢的保溫效果很好的保溫飯盒，有的還裹了厚厚的毛巾，小心的放在各式各樣的包里，層層疊疊地，看到他們，我無端想起華老栓，“像捧著一個十世單傳的嬰兒”，校門是只有到規(guī)定時間才向家長開放的，他們就站在雪地里，踏著腳取暖，彼此

2、交談著。        他們中大多數(shù)是母親，已經(jīng)進入中年的她們因為有了高中生的孩子，特別是作為高三的學生家長，她們的臉是疲憊與焦慮，她們中的絕大多數(shù)是坐公交車或步行來的，也有極少數(shù)的家長是開著車來的，即使是極少數(shù)，車子也已經(jīng)把東五條路的這個路段塞得滿滿的，一直綿延到平安街。        高三學生的晚自習上到九點、十點不等。本來學校的兩個食堂會在晚上對高三學生開放?？墒羌议L還是擔心，擔心孩子吃不好，擔心營養(yǎng)不充足，影響孩子的學習。        讓我們來猜想一下飯盒里裝的是什

3、么吧，主食多半是新煮的香噴噴的大米飯，菜多半是一葷一素的精心搭配，如果容器允許的話，也許還會配上一個湯。那么這樣的一頓精心烹制的“晚餐”“加餐”或者是“母愛餐”大約要耗費一個母親兩個小時左右，從買菜，洗米到裝盤送達。        隆冬的風雪也無法阻止她們，她們擠著公汽一路奔忙，在學校的大門外守候，只要大門一開，她們就會蜂擁而入，沖向教學樓，怕孩子們凍著，被風吹著肚子里有了冷氣，吃東西生病，她們要把這份飯親自送到教室，送到孩子們的手上，才會心滿意足地離開。       高三的孩子們是宣過成人禮的，每年的高二年級都要

4、舉行成人儀式的，也就是說她們已經(jīng)年滿十八歲了，他們還坦然地接受他們的已是四十大幾的母親的殷勤的照料，他們還不能自己去“解決”一頓晚餐，食堂的門開著，還有校園內(nèi)同樣熱情洋溢的食雜店也正在營業(yè)，盡管他們的口袋里還裝著充足的零用錢。孩子們學得很苦，萬千的理想都化作了一個信念，一種人生模式，“考大學”“考大學”那么后來呢？后來的事已經(jīng)來不及想，“狼奔豕突”地往前趕。        據(jù)說在德國，在美國，小學四年級就選擇得涇渭分明，選擇搞科學研究還是選擇作藍領(lǐng)，因為無論職業(yè)怎樣的千差萬別，社會的地位、社會的收入都不會太懸殊，中產(chǎn)階級的比例很高。  

5、0;     于是大家坦然地面對，既然無須費力地求之于外，就可以輕輕松松地求之于內(nèi)，叩問內(nèi)心，叩問生命的需要，心靈的需要。我們那么多的孩子在應試教育中惶惶然凄凄然，每天十幾個小時的學習耗盡了他們的自信、個性，甚至是青春的驕傲和生命的尊嚴。        我們所有的家長都不言放棄的壯烈鞭打著孩子。        那些家長們絕不會因為自己的孩子是一百分還是六十分就選擇送飯還是不送飯，他們堅信的是“考大學則生，不考大學則死”。         

6、0;                                   二        牡丹江有一個離市區(qū)最小的鎮(zhèn)子，這個有四萬人口的鎮(zhèn)子，據(jù)說有兩千多個“光棍”，這些光棍都在三四十歲之間，并且都游手好閑，啃老無妻。體力活不肯去做，白領(lǐng)自然是做不來，就這樣一天一天，一年又一年耗盡了自己最好的年華，他們之中也不乏大學畢業(yè)生。記得在報上讀過這樣一個笑話：奶奶對孫子說“你先把你爺爺扶著去干

7、活，你再去遛鳥！”年邁的爺爺奶奶養(yǎng)完兒輩養(yǎng)孫輩。我們的教育有時給予孩子的竟然是“眼高手低”，是“高不成低不就”，是除了作習題答考卷之外的一事無成。站在校門口送飯的家長們彼此最熱衷的話題就是考試分數(shù)：“你家孩子考多少名?。俊薄澳慵液⒆拥枚嗌俜职?？”        孩子成績好的家長沾沾自喜，洋洋得意。孩子成績差的家長自覺羞愧，連連自謙自毀，卻不自棄。無論怎樣的成績都要考大學，似乎考場里就是一個產(chǎn)生奇跡的地方。                    

8、                           三        很多時候我們無視一個孩子的心理感受。我的一個朋友因為孩子玩手機游戲而惡言相向，“你將來就是社會的敗類！”因為期中考試不理想，學年千名開外，家長就控制不了情緒了，什么有殺傷力就說什么。孩子的分數(shù)以百分制計算，平均分在四十分左右，上課做卷子對他來說只是煎熬了。家長和老師沒有精力和能力去幫他解決問題，都只是一味地指責有時都是謾罵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我

9、們的眼中只有分，沒有人，忘記了孩子們是有溫度有情感有喜怒哀樂的人了。那些十幾歲的孩子要從早晨七點鐘一科一科地上下去，直至晚上七點甚至晚上十點。不會也要學，不懂也要聽，不會做題也要冥思苦想。他們十八歲，他們就這樣被愛著，他們不會勞動，他們的健康岌岌可危，老師拿著一摞摞卷子，母親捧著熱氣騰騰的飯盒。上課不準說話，不準看課外書，不準睡覺，這些看似最平常的要求，似乎很合理，可是我們是否想過，他們是孩子，是年輕人，他們應該有屬于他們的“生命”特征。經(jīng)常聽到家長這樣的抱怨：“我女兒就知道臭美，天天早晨必然洗了頭才肯上學。早晨時間多珍貴呀，要是背點單詞多好??！”我們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以剝奪一個女孩子的愛美權(quán)

10、而以為天經(jīng)地義?！拔覂鹤訉W年四百多名，沒出息，晚上學習超過十點半的時候少。”人人似乎都應該必須第一，否則家長就不爽，就抬不起頭，一個高中生如果不午夜之后睡覺就是懶惰。剝奪了孩子們的一切時間后，就是這樣的畸型現(xiàn)象：前幾天下暴雪，中小學下午放假我到一個洗浴中心去洗澡，進來一個小學生模樣的小男孩，他領(lǐng)著高出他半頭的兩個女孩子，對服務臺說，“我們?nèi)テ邩荗K廳，來個小包房。”我被這個小男孩的“氣度派頭”弄得目瞪口呆，他的這番自以為老練和瀟灑不是學校和家長教誨出來的，不是多做習題就能改變的，和學習成績也毫無關(guān)聯(lián)。社會的投影??！其中一個女孩子說：“快點吧，我三點半必須回家，要不我媽又瘋了！” &#

11、160;                                               四        很多時候，教師和家長的對孩子的批評都會變成控訴會：    “為了你，我犧牲了我的愛好！”“為了你愛吃的東西我跑遍了全城！”“為了你，我放棄了再婚的可能！”“為了你，我沒穿過一件像樣的衣服！”                             孩子們，可憐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