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藝評點：清代書院文學教育側(cè)記

1、課藝評點：清代書院文學教育側(cè)記摘要課藝評點為清代一些書院的文學教育手段，清代鐘山書院與經(jīng)古精舍的課藝評點都很重視文學創(chuàng)作的承嗣與求新、重視因材施教以及重視對生徒習作的褒揚，前者偏重于內(nèi)容分析，尤其是道德教化滲，透而后者偏重于藝術(shù)評價與考據(jù)評判，前者對內(nèi)發(fā)性文學創(chuàng)作有所關(guān)注，而后者對地位卑微的詞作積極肯定。這些評點對于提高生徒的文學創(chuàng)作水準、拓寬生徒的文學創(chuàng)作視閾以及增強生徒的文學創(chuàng)作自信心等方面大有裨益。不過。由于二者過于重視表彰成就而忽視揭示缺點，因而又在一定程度上*了生徒更好的創(chuàng)作。關(guān)鍵詞清代書院；文學教育；鐘山書院；經(jīng)古精舍；課藝評點清代書院刻書的一個亮點是出版課藝等連續(xù)性讀物，及時反映

2、書院學術(shù)成就，開今日學報先河，絕大多數(shù)課藝為生徒習作，不過也間有掌教者范文或研究成果，由于出版課藝會宣示學術(shù)主張或展示研究成果，因此得到清代不少書院的重視。課藝內(nèi)容駁雜多樣，有經(jīng)史之學作品、文學作品、自然科學作品等，其中，文學作品占據(jù)著重要地位。清代不少書院通過課藝評點來對生徒實施文學教育，鐘山書院與經(jīng)古精舍便是如此。這兩所書院均為清代漢學書院，位于江蘇省境內(nèi)(前者位于南京，后者位于常州)，前者在雍正十一年被定為省城書院，后者是由龍城書院演變而來。鐘山書院乙未課藝(清代梁星海編，收入中國歷代書院志第十一冊)刻于光緒二十一年，經(jīng)古精舍課藝(清代華若谿、繆荃孫編，收入中國歷代書院志第十二冊)刻于光

3、緒二十七年，刊刻時間較為接近。這兩所書院的課藝評點可謂清代書院課藝評點典范，因此，選定二者評點進行分析來展示清代書院文學教育之一面，頗有意義。鐘山書院的課藝評點較為詳密，如潘宗鼎君子固窮所得的評點為：“寓牢騷于溫厚，托情抱于芳菲。短調(diào)長歌，低徊欲絕。然明珠必耀，幽蕙自馨，保此清寒，勿孤吾意。”吳鳴麒君子固窮所得的評點為：“文思深至，說理真切，極力寫出君子身分，大有長劍倚天之慨，非尋常文字也?！敝煺詹恍湃寿t則國空虛所得的評點為：“忠愛纏綿，詞盡意不盡，意盡淚不盡。一字一凄愴，一句一盤折，文品高絕，文心妙絕，真吾黨心?！滨U梓生隱居放言所得的評點為：“心志正大，風度端凝，于政教風俗之原能有所見，維持

4、清議，抒寫深衷，得力亭林遺書多矣。作者潛心向?qū)W，心地志趣均好，他日有所成立，不專在文字也。”從中可見，鐘山書院的課藝評點偏重于內(nèi)容分析尤其是道德教化滲透。經(jīng)古精舍的課藝評點較為簡練，如張潮好觀漢故事及便宜章奏賦所得的評點為：“使筆如劍，靡劍不摧?！眳尉皷箶M孫可之罵僮志所得的評點為：“詞旨俊邁，迥異譁囂?！蔽郝朂樕綕撍玫脑u點為：“一縱一橫，筆鋒可畏?！眲⑻@小冠杜子夏賦所得的評點為：“氣清筆潔?！敝x天民迎秋賦所得的評點為：“組織工麗，極佳之作。”從中可見，經(jīng)古精舍的課藝評點偏重于藝術(shù)分析與評判，充滿著濃郁的文學性意味。經(jīng)古精舍的課藝評點雖有時也會涉及內(nèi)容評判，但這些評判不太注重道德說教，如卜宗

5、俊輸攻墨守賦所得的評點為：“樹義必堅，措詞無懦?！蓖糅圃獢M唐黃文江秋色賦所得的評點為：“秀色可餐?！蔽鞣轿膶W尚創(chuàng)新，中國文學尚傳統(tǒng)。西方文學演進如放花炮，中國文學演進如滾雪球。與西方文學相比，中國文學具有內(nèi)斂性。中國歷代文學的復古運動，正是中國文學內(nèi)斂性的典型反映，中國文學的這種特質(zhì)在鐘山書院與經(jīng)古精舍的文學教育中有明顯體現(xiàn)。這兩所書院的課藝評點就極為重視文學創(chuàng)作中的承嗣，如鐘山書院課藝中，石凌漢君子固窮所得的評點為：“依仿七發(fā)，藻采紛綸，深思縹緲，不見三日，精進如此，喜之志?！滨U梓生風雨如晦，雞鳴不已所得的評點為：“奇字奧義，高志深懷，如讀鮑明遠寄妹諸作，又似李昌谷詩。”傅良弼事前定則不困所

6、得的評點為：“中散如鶴，軒昂不群。見理明，論事切，良可寶貴。細觀此卷文字，有一種沉凝英邁之概，未知平日曾讀何書?仰慕古人取法何人?順一論之。”翁長芬風雨如晦，雞鳴不已所得的評點為：“根情苗言華聲實義，樂天論詩之旨，賢乃得之?！苯?jīng)古精舍課藝中，沈時際擬李文饒文章論所得的評點為：“氣味古蕩，純乎魏晉六朝文者?！眳尉皷购我子谘艘凵舷沦x所得的評點為：“筆力堅卓，詞旨雅贍，求諸近人，雅似陳秋舫簡學齋集中筆墨。”許國英蕭望之論(五篇)所得的評點為：“五論反覆抑揚，持論平允而波瀾起伏，頗窺古文家標格。”費葆謙擬唐黃文江秋色賦所得的評點為：“格摹唐律，詞托騷心。”黃雋天寶小樂府所得的評點為：“渾脫頓挫，樂

7、府正聲?！蔽乃瓶瓷较膊黄?，文章忌諱平淡，翻新出奇，求新求變，力去陳言，戛戛獨造，是古今文學欣賞以及文學創(chuàng)作的基本要求，只有立意新穎、結(jié)構(gòu)曲折的文章，才能令人耳目一新，給人以一種心靈滿足。有鑒于此，歷代不少書院非常重視此點，從鐘山書院與經(jīng)古精舍的課藝評點也可窺幾斑，如鐘山書院課藝中，翁長芬子曰：志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所得的評點為：“文如看山無一平處；如看花無一俗處。冰壺濯其魄，雪椀扇其芳，真是雅才。”郜懷沁子曰：志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所得的評點為：“運筆下字，無一處隨人，故奇崛如此，興采壯烈，心志悲涼，可歌可泣之文也。”楊炎昌君子固窮所得的評點為：“無一筆不曲，無一語

8、不深，無一字不雅，氣味馚馥，神思幽微，直是散體文家妙境，此題得此文，吾滿志矣。此文不特文字好，并見志趣亦好。真能固窮之士也，愿守此終身，不負厚望。切屬!切屬!”楊熙昌隱居放言所得的評點為：“一講沉郁絕倫，大有長劍倚天之慨。以下兩比，詞意稠疊，無一直筆，無一常語，能手也?！毙斓螺x隱居放言所得的評點為：“吸諸子之髓，匯群言之宗，奇奧幽杳，無一字一語拾人牙慧，何處得此異才，驚喜之至?！苯?jīng)古精舍課藝中，惲寶元中秋賞月詞所得的評點為：“無語不新，無字不煉，名作也?！狈兑诿}望等四作所得的評點為：“君房言語妙天下?！秉S雋擬陸機演連珠所得的評點為：“精言力透紙背?！眳尉皷咕藕娝玫脑u點為：“格高意煉?！辈?/p>

9、過，與鐘山書院相較，經(jīng)古精舍的課藝評點在此方面的措辭顯得較為含蓄。因材施教為中國教育重要方法，此法對中國歷代書院教育有很大沾溉，鐘山書院與經(jīng)古精舍的課藝評點便受此法熏染，同一選題不同習作的評點角度或內(nèi)容往往有所不同，如鐘山書院課藝中的風雨如晦，雞鳴不已一題，楊炎昌習作所得的評點為：“淡遠雋永，文品潔矣。幽憤凄傷，文心烈矣。此才此人，愛之重之。”孫啟椿習作所得的評點為：“心血數(shù)斗，結(jié)為此文，沉摯悱惻，忠臣孝子，此其選也。”石凌漢習作所得的評點為：“漁獵山淵，屬筆璀璨，論其所詣，可幾麗絕當世矣!好為之?！苯?jīng)古精舍課藝中的刑九賞一論一題，姚祖頤習作所得的評點為：“引證博洽，后段考秦重刑，尤為有識?！?/p>

10、姚祖晉習作所得的評點為：“持論篤實，行文樸茂。”姚祖泰習作所得的評點為：“根柢深厚，引證確實，九一字須活看，汪容甫釋三九上下篇盡之矣?！贝颂幹档米⒁獾氖牵阂弧㈢娚綍赫n藝評點重視道德教化滲透，而經(jīng)古精舍課藝評點重視考據(jù)角度評判，以考據(jù)作為課藝評判一圭臬。二、經(jīng)古精舍中姚祖泰的課藝評點瑕瑜互見，不過，像這樣也對生徒習作指瑕摘疵的情況在鐘山書院與經(jīng)古精舍的課藝評點中都極為少見，二者評點都很重視對生徒習作的褒揚，而對一些較難習作更是推崇備至，如經(jīng)古精舍中徐霖冬菜所得的評點為：“七律比五律止多二字，其難詩倍，詩組織工穩(wěn)，風韻獨絕，才學均加人一等矣?！边@種積極肯定法雖對增強生徒的文學創(chuàng)作自信心有立竿見影

11、之效，但由于不對習作提出一些修改意見，使生徒難以發(fā)現(xiàn)習作中的缺陷所在，因此在一定程度上又會*生徒更好地創(chuàng)作。徐復觀認為，從創(chuàng)作角度可將中國文學分為三類：一是由感動而來的文學，這類作家多情善感。二是由興趣而來的文學，如中國因老莊思想之助而出現(xiàn)的山水田園詩。這兩類文學都是作家將感情投入到對象中，并將對象融入到生命內(nèi)，可稱為內(nèi)發(fā)的文學。三是由思維而來的文學，作者并無創(chuàng)作動機，只是出于某種要求不得不創(chuàng)作，只好憑思維之力建立觀點，如一些科舉之文、應(yīng)酬詩等，這類文學難以注入自身感情，只能在寫作技巧上特別用心，往往以藝術(shù)性的形式來掩蓋空洞的內(nèi)容，這類文學受外界壓力所為，可稱為外鑠的文學。清代書院官學化增強，

12、不少書院紛紛淪為科舉附庸，以科舉之文為教學鵠的，由于科舉之文的永恒價值與社會評價相背離，它雖有一定的社會評價，但與永恒價值無緣。因此，清代雖有不少書院在社會壓力或生徒需要等因素下從事科舉之文教育，但掌教者往往規(guī)勸生徒加強根柢教育，提升道德水準，絕不可僅僅逗留于科舉之文研習，清代出現(xiàn)的不少漢學書院教育便是如此，如楊繩武等人主講鐘山書院時主張科舉之文研習應(yīng)以經(jīng)史之學為根柢，不以經(jīng)史之學為根柢的科舉之文為無根之文，不值得提倡，而從鐘山書院的課藝評點可見，此時掌教者重視創(chuàng)作的有所感、有所發(fā)，重視內(nèi)發(fā)性文學創(chuàng)作，也對當時流行的無根之學的科舉之文深為不滿，如梁菼事前定則不困所得的評點為：“意致高簡，心情憤

13、抑，必非沉霾制藝中人也?！睏钛撞献釉唬翰W而詳說之，將以反說約也所得的評點為：“沉酣群籍，發(fā)攄孤心，潔凈精微，得此乃滿吾意也。篇中精思獨到處，不當以時文觀的，是異才。”鐘山書院課藝實際上屬于外鑠的文學，是生徒在掌教者的要求下而作，而鐘山書院的課藝評點顯示出掌教者要將內(nèi)發(fā)性文學創(chuàng)作要求嫁接在外鑠的文學這一形式上。老舍認為，中國文學有三潮，一為正潮，是指秦漢以前的一些作品，這些作品自有發(fā)展，各具特色；二為退潮，是自秦漢直至清末這種長而不猛的潮，在此潮中文以載道漸成天經(jīng)地義。三為暗潮，詞、曲、小說在摹古的潮下暗自活動，這類文學非常嬌好但終居妾位。傳統(tǒng)文學觀念是文以載道，由于詞、曲、小說與文以載道無

14、緣，因此地位卑微，不過，清代有些書院能夠沖破傳統(tǒng)觀念的牢籠，倡導詞、曲、小說的研習與教育，經(jīng)古精舍課藝就保存了一些詞作及其評點，如惲寶元洞仙歌春怨一詞，既有“詞筆沉著”這一宏觀評判，又有對該詞的語句出處或典故來源的微觀說明：“僝風僽雨，(宋劉筠送春詩莫移風雨怨)，早困人天氣，粉盠余香懶重理。(宋薛極詩春人怨遙夕慵理舊妝臺)算纏綿，清恨宛轉(zhuǎn)相思，都被那，一片柳花兜起。(唐杜牧詩楚管能吹柳花怨)江南人獨去，題遍殘紅，誰解殷勤付流水。(唐于佑詩曾聞葉上題紅怨，按：即御溝流葉事，清異錄謂在暮春時)多事惱啼鶯，好夢驚回，依舊是，箏床空倚。(梁何遜春怨詩已切空床怨)拼懸淚，鎮(zhèn)朝立花前。但極目郵亭，(宋楊允孚春別詩當時不信郵亭怨，始信郵亭怨轉(zhuǎn)多。)莫煙無際。(宋辛棄疾春望詩莫煙怨煞渡江人)”從經(jīng)古精舍的課藝評點可見掌教者思想之解放，不過，這種思想在清代書院中已不再寥若晨星，不少掌教者能夠擺脫束縛、解放思想，在其影響與推動下，生徒們可以自由漫步于詞、曲、小說這塊靚麗花園，愜意地吸取一股股醉人芳香。要之，課藝評點為清代一些書院的文學教育手段，鐘山書院與經(jīng)古精舍的課藝評點為清代書院課藝評點典范，二者都很重視文學創(chuàng)作的承嗣與求新、重視因材施教以及重視對生徒習作的褒揚，前者詳密而后者簡練，前者偏重于內(nèi)容分析尤其是道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