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神經(jīng)質(zhì)的治療

第二部神經(jīng)質(zhì)的治療

緒言

疾病的治療，根據(jù)診斷，方可決定。未能弄清疾病的實質(zhì)和癥狀的病理就施治，其罪過所及可以說是無法衡量的。對神經(jīng)質(zhì)的診斷，除一般器質(zhì)性疾患外，還要和由各種精神病及其他異常人格引起的癥狀加以鑒別，并須探究它和其他癥狀并發(fā)的緣由，必須研究所謂疲勞性神經(jīng)衰弱、身體的及精神的過敏性素質(zhì)等的并發(fā)情況。因此，療法要適應該病的本質(zhì)和狀態(tài)，還要注意隨機應變，不能機械的拘泥于某種模式，或必須戒除像謀腳殺牛那樣僅拘泥于癥候療法的蠢事。

根據(jù)我的觀點，神經(jīng)質(zhì)的療法，當然是一種精神上的治療方法。其著眼點，必須是對疑病素質(zhì)的陶冶或鍛煉療法和對精神交互作用的破壞或除去療法。

我們在目的和手段之間，不應嘗嘗出現(xiàn)嚴重矛盾或不一致的情況。面對某一特定目的，必須分別掌握與之相當?shù)姆椒ā１酒?，我想首先提出有關本療法的心理基礎，然后說明我設想的特殊療法。并進一步闡述作為神經(jīng)質(zhì)特殊病型的發(fā)作性神經(jīng)癥和強迫觀念癥的療法。從而闡明我在治療上的注意著眼點。對于神經(jīng)質(zhì)各種癥狀的療法及其他各種物質(zhì)療法和精神療法的價值或關于他們的謬誤，即使不再專為浪費筆墨，由此加以推斷的話，也應該有可能自行理解掌握了。

本療法的原理

心理矛盾

所謂思想矛盾，是我對“但愿如此”、“必須這樣”的思想愿望和實際情況，即預計的結果相反，因而發(fā)生了矛盾等情況暫定的說法。

所謂思想，是對事實的記述、說明或推理。而觀念只不過是某一事物的名目或暗語。它們可以比喻為在鏡子中的影子。這種影射出來的影像就是思想或觀念。由此可知，觀念或思想，不可能經(jīng)常是按照原樣直接相等于原始事實或實體的。

人們并不了解這種觀念和實體之間的差異，常常依據(jù)個人的思想來構筑事實或企圖安排事實，使之發(fā)生如愿以償?shù)淖兓?。為此，常會出現(xiàn)我所說的思想矛盾。禪家所謂的“惡智”，心經(jīng)所謂“幻夢顛倒”，也可以說就是由思想矛盾引起的。例如可以想象，我由于得到神的力量能夠在空中飛行。這在夢中任何時候都可以實現(xiàn)。然而，這只是夢想，并不是事實。

一般地說，我們的主觀和客觀、感情和理智、理解和體驗之間，常有不一致甚或非常矛盾的現(xiàn)象，對它們絕不可等同看待。如果區(qū)別不清，就會出現(xiàn)我所說的思想矛盾。

不過，這些差別，只要擺脫錯誤思想，返回到它的本來，恢復事實的原始面貌，兩者間就沒有什么區(qū)別了。但是在精神發(fā)育過程中，就像失之毫厘、差之千里那樣，思想發(fā)展到極點時，其間會出現(xiàn)很大的差距。如像針刺皮膚就感覺疼痛，患流感身體就不舒服那樣，刺激和反應、即客觀與主觀時常是一致的。對母親的親切感情和對母親必須敬愛的理智，或者對物體之間距離的認識和對它們之間活動的體驗，這一切是相互對應的兩個方面，一般是常常一致的。但若脫離一方，則必偏向另一方，倘若有所發(fā)展，此時或出現(xiàn)痛苦的固著、或重復思想的迷誤，終將成為禪語所說的惡智，越來越陷入迷妄之中。我認為：所謂“領悟”豈不就是打破上述迷誤，使外界和自我、客觀和主觀、感情和理智等取得一致，呈現(xiàn)事實的原狀，使之回到覺察不出兩方差異的狀態(tài)。

主觀和客觀

神經(jīng)質(zhì)者常有的不眠、頭重、精神恍惚感、強迫觀念等，不管哪個方面，假若開始本人對它就毫不介意，或任其一掠而過并不放在心上，那么，很快就會將它忘掉。但那只不過是絕無僅有的情況。一旦注意固著于某一癥狀，就象構成一個幻影的形，本人和相當幻影的刺激完全獨立，在這個主觀領域之中，他的這種主觀感受，卻和遇到的事實一樣。因此人們遇到神經(jīng)質(zhì)患者便常說什么：“要重新振作精神”、“不要把痛苦看成了不起的事”，或“不要去想它”等，想這樣就能對上述癥狀作出客觀上的處置或支配，但事實上卻絕不會達到什么目的。因為他就像是在夢中那樣，對事實和非事實難能加以區(qū)別，并時常信以為真。關于這種主觀和客觀的差別，準備在后面另作敘述。

情感和知識

關于情感，例如對死的恐怖，對幽靈、妖怪的恐懼等，都是我們本能性的一種自然存在的情感。針對這種情況有點宣講說：“越是怕死，反倒越不能保全生命”或“幽靈不是活在人世的東西”等，企圖用這種知識性的解釋破除其恐怖，這是一種思想矛盾，絕不會如愿以償。這也是近來提倡所謂情感邏輯之類東西的理由。所謂“死，不足懼”是一種普通邏輯，是一種客觀性的評判。但是，所謂怕死卻是主觀性的，存在于我們情感之中的事實。我們把不問外界、內(nèi)界，將其現(xiàn)象和事實如實加以記載、敘述和闡明的作法叫做科學。其中，正確進行推理和判斷的做法叫做邏輯。絕對服從與它的作法叫做信仰。但是，有了知識，立即就想無視或抹殺情感這一事實的做法，是一種常識性的錯誤想法。我認為，正確認識實際存在的這種情感，并將我們的知識正確的應用在這個方面，才能確立正確的治療方針。

結合實際來看情感和知識的關系，例如見到毛毛蟲時，我們對它感到不太愉快，厭惡，可怕，這是一種真實的情感。依據(jù)常識經(jīng)也知道它并不會噴射毒氣，也不會撲向人體。但一看到毛毛蟲就嚇的閉上眼或避開它，這就是受情感支配的一種行動。倘若需要靠近它或驅除它，這乃是一種理智的力量。也就是說，任憑情感上的不快仍能接近毛毛蟲，這是在情感和知識并存情況下，合乎自然規(guī)律的應當采取的行動，是在精神上的一種正確態(tài)度。相反，如果想首先排除對毛毛蟲的厭惡情感，在喚起好感之后，再去接近毛毛蟲，這就是一種思想矛盾，是一種惡智。這就是構成強迫觀念的最重要的條件。

體會和理解

所謂體會，是親身實踐、驗證之后獲得的具體感受。而所謂理解，是根據(jù)推理判斷得出的“應該如此”、“必須這樣”等的抽象知識。不過，最深刻的理解是在具體實踐和體驗之后產(chǎn)生的。猶如不吃梨子，就不知道梨子的滋味那樣。

興趣和趣味，只有經(jīng)過實踐才能形成。想用勞動是神圣的來說服人，歲比較容易，但若親身實踐它則非常困難。

所謂釋迦苦行修煉六年之后始得大徹大悟是什么意識呢？這就是“諸行無常，生者必滅”一語所表述的事理。而且，對它分析道最好也就是“人終有死”的意思。這是連小學生也非常明白的道理。由此可見，所謂領悟，主要是主觀上自己本身親身體會到了諸行無常這一自在的至高境界。而不是理論性的認識。理解和體驗，在徹底領悟之后，兩者就可以到達完全一致。但是，如果局限在思想矛盾和迷惑不解之中時，其差距之大，真是說不清邊緣。

信念和判斷

以上提出的主觀上的、情感上的、體會方面的等幾點，是組成我們的信念直接轉化成行動構成仍表現(xiàn)的要素。相反，知識和理解，只能構成邏輯性推理和判斷，是對我們的行為間接施加影響的因素。

詹姆斯把哲學分為軟心派與硬心派，他認為哲學無論傾向于主觀的、唯心的方面，或傾向于客觀的、唯物的方面，這好似由各個哲學家的不同氣質(zhì)導致的。也可以說，由于每個人本人的精神傾向情況不同，其注意、趣味、判斷的方向和性質(zhì)也大不相同。我們的思想，也時常由于情感和信念的不同使其發(fā)展產(chǎn)生很大差異。所以，倘若不是自發(fā)獲得的信念，而是注入式授予的某種知識和思想，其影響是非常輕微的。

邏輯上的錯誤

這種客觀和主觀、知識與情感等的關系，在神經(jīng)質(zhì)的療法上，是尤其應引起注意的必要條件。倘若忽視患者的情感基調(diào)，你們他在知識上的探究，倒要越來越遠離患者的體驗。對這一關系，禪家佛語以“系驢橛”作譬喻。當驢被拴在木橛上之后，他想要逃走，在圍繞木橛轉動的過程中，終于由自己固著在木橛上，連動也不能動了，完全失去了自由。這恰似那強迫觀念患者，自己想要從這恐怖和痛苦的束縛中逃脫出來，想盡了各種辦法，卻越來越掙脫不開，終于陷入這苦悶的深淵。這種情況下的患者雖在嘗受著難以逃脫的痛苦，但是，如能聽任痛苦自身的存在，順其自然的忍受下來，你們，就像驢雖然拴在木橛上，卻未曾纏繞那樣，還可以在它的周圍玩耍。

神經(jīng)質(zhì)的頭重、不眠及其它一切癥狀，本來就是患者自己主觀想象的產(chǎn)物，是以情感為基礎，由精神上的固著所引起。只有邏輯上的評判和客觀上的解釋，都是在事后出現(xiàn)的。因此，倘若不了解其根源，只是一味的探索其細枝末節(jié)的話，就像佛家所說的“夢里的有和無，有無合一是為無，迷妄中的是與非，是非合一仍為非”那樣，永遠不會找到可以遵循的道理。

正因如此，像杜布瓦那樣對于神經(jīng)癥的治療，提倡使用勸導療法，并重點放在理論解說上面，對患者講什么“對于疾病的恐怖，應該從觀念中排除”，或者說“要脫離開過去”等，雖然這都是些一般人常說的話，并沒有超出常識的范圍。但他忽視人的情感實際，就和勉強要求患者要“喜愛毛毛蟲”、“要感覺到藥的美味”差不多。而產(chǎn)生強迫觀念的心理原因，顯然是和這種做法屬于同一錯誤邏輯所引起的。強迫觀念癥狀重無論是不潔恐怖或赤面恐怖，首先是由于對這種癥狀的顧慮，是在憂心忡忡、切莫感覺它、思考它這種狀況下引起的。如果企圖用一般理論將他的情感硬行壓服或排除，那就會越來越促使患者去探索自己那細微的情感，并對它采取一系列的手段。這乃是從判斷錯誤發(fā)展起來的一種邏輯。如果沒有這種錯誤邏輯，也不會從一開始就為這種復雜思慮的沖突產(chǎn)生苦悶。這和白癡與兒童不會形成強迫觀念是同樣的道理。

自然與人為、目的和手段

另外，我們在自然和人為、目的與手段、結果和條件等的關系上，因為存有混同現(xiàn)象，有時也容易帶來各種思想矛盾。

本來，我們身體和精神的活動，是一種自然現(xiàn)象，不可能用人為的力量來左右它們?？墒?，人們往往認為這一切都可以有自己隨心所欲的自由支配。尤其在精神方面，更是如此。誰也懂得不可能見自己的身體懸掛在天空，但在精神領域里卻存在若干類似的誤解。例如：自己的意愿除去自己，其他歲也不會知道，或者認為可以憑自己的心愿、照個人所想去感知各種事物；再如以為思維活動可以任其自由等。然而，實際上能夠順從我們意愿的，在軀體方面只有能適應隨意運動的末梢。我們的意識，只對準該行為的目的物上，至于實現(xiàn)目的所需要的手段本身并沒有意識。另外，所謂下意識活動的問題，已在前面意識的末梢性中作過說明。

在精神活動中，我們能夠順心如意的范圍，只不過是主動注意指向的目的觀念，有有可能選擇其觀念的自然聯(lián)合而已。但是，這種自然發(fā)生的觀念聯(lián)合，怎樣適應時間與空間場合，什么時候會浮現(xiàn)出什么樣的想法，既不能預訂，也難能加以限制，完全是一種神出鬼沒式的活動。我們只是可以從中選取一定的觀念來組合成一系列的思想活動。

我們面對外界刺激產(chǎn)生的感覺、情感、反應自不待言，至于忘卻或突然想起，或做夢等類似的現(xiàn)象，也都必然要受因果法則支配的客觀自然現(xiàn)象。覺得不可能拿它們?nèi)藶榈仉S心所欲。

弗洛伊德說：忘卻是由于精神的壓抑作用引起的，而且，它是一種無意識的作用。這如果只是從它的結果來看，或者還可以勉強叫做壓抑作用。但是，按照常用詞語的意義，若理解為有意識的盡力壓抑和排除的意思，你們，不愉快的情感為此會越來越增強，倒會形成激光束固著而不可能忘卻。所謂忘卻，是在我們精神演變不斷轉換的過程中，從現(xiàn)實的聯(lián)想中脫出或關系斷離，不能產(chǎn)生有意識的結合，導出新事物的一種自然現(xiàn)象。它并不屬于人們的意志行為，是一種無意識的狀態(tài)。所以，我們不能掌握什么時候是怎樣忘記的，這和不知道什么時候睡著是同樣的。因此，我們?nèi)绻辜钡南胗惨簟②s快睡著，或設想抑制自己的精神活動，那么，反倒越來越引起精神的你反作用，產(chǎn)生思想沖突，帶來與該目的相反的結果。這不是自然和人為、目的和手段上的思想矛盾，又是什么呢？

另外，像杜布瓦對患者所說“要鼓足勇氣”或“要樹立信心”等，或“豁出這條命吧”、“要無思無想，萬念俱空”等，都是與這種目的和結果相對的做法。這等于只是說“這樣習慣了就行啦”。倘若對于如此的手段和條件不加考究的話，那就不僅徒勞，反倒會招來相反的結果。這正像坐在墻上當馬騎，還想急于前進，或者像和棉布薕摔跤，都是徒勞無益的。也就像拿出勇氣的同時，卻越來越卑怯；在想豁出去貧民的同時，卻越來越被死亡的恐怖所控制那樣。真正的勇氣，自己并沒有意識到什么是勇氣；真正的拼命，是在頭腦中沒有死的念頭時發(fā)生的。再舉一點其他方面的例子看：憧憬信仰的反倒逐漸遠離信仰，勉強要求悔過時反倒陷入虛偽，乞求保全禮儀反倒演成虛禮。以上都是通病。

所謂無念無想、拼死或徹底頓悟等，都是自己在想獲得它們時的一種設想。就象照在鏡子里的影像似的，它成了在自己之外投影出來的客觀對象，卻還不是自己。真正實現(xiàn)了無念無想、拼死的時候，自己之所以不能覺察它，就像自己看不見自己的臉、進入山里之后卻看不到山是一樣的。搞不清這些區(qū)別，怎能不會引起將主觀和客觀、目的和手段、結果和條件混同起來的思想矛盾呢？

觀念的客觀投影

勇氣或者信心這種東西，即使想獲得它，也不能做到。與此相同，對痛苦和煩悶想擺脫、想遠離，也不可能如愿以償。要想擺脫或遠離它們，只有兩種情況。一是對于痛苦和煩惱，完全順從地加以接受。這樣，它就成為一種純粹主觀的狀態(tài)，所以能徹底擺脫了客觀上的評判。正如以上所說，成為一種自己不能看到自己臉面的狀態(tài)。也就是下面“服從自然”一節(jié)中所說的那種情況。

再一種情況是：并不想努力排除痛苦，或從念頭中掃除它，反倒把注意集中指向痛苦，并且試探著觀察它、說明它和評判它。這樣以來，痛苦和煩惱開始脫離主觀上的固著，成為投影于外界的客觀事物，終于有可能得到擺脫。就象面對著鏡子才能看到自己的臉面，出山才能看見山同樣的道理。例如我們可通過懺悔，或赤面恐怖者通過把自己的感情表露給別人，將自己放在第三者的位置，這樣就會減輕思想負擔，忘掉煩惱。也可以通過詩歌等來抒發(fā)自己的情感，從而把自己放在客觀的位置，使痛苦緩和、使煩惱得到慰藉。這就是與目的相對應的一種手段。目的和手段，必須懂它們之間存在著的差異。

神經(jīng)質(zhì)患者常把自己的癥狀訴說給家人們聽，為的是使周圍人們理解自己的痛苦，喚起同情，求得關懷。為此，患者反倒會加重他自己的痛苦。而且，這種訴說越是細致入微，注意力就越要固著與此。絲毫他感到人人都十分歡快，唯獨他一個人這樣苦悶，從而擴大了個人和旁人的差別，虛構起一圈城郭，越來越把自己封閉在自我為中心的情感里，喪失了自己對于事實的正確判斷能力。這和自我懺悔或對周圍的人赤裸裸的自我亮相是全然不同的心理狀態(tài)。神經(jīng)質(zhì)者時常埋怨別人不能了解自己，事實上他光是指那些被人知道后對自己有利的事，即使稍有不利的事，卻也決不想讓別人了解。這樣，神經(jīng)質(zhì)者就只好自己孤獨無言的呆在那里。主觀上不能如實的看待痛苦本身，另一方面又不能面對客觀徹底的暴露自己，也不能把自己放在第三者的地位正確的加以判斷。同時，想盡力回避痛苦的愿望，羨慕他人、悲嘆自己心情的苦惱則越來越發(fā)加重。這就是人們對主觀和客觀不能區(qū)別對待，又不能使之協(xié)調(diào)一致，只是在兩者的中間地帶迷茫徘徊，這就是煩惱，這就是迷茫。

以上所說，只不過是從思想矛盾這一個方面觀察得到的一點考察。當然也可以從情感或注意等方面對這種情況加以說明。

在此，相對思想矛盾的問題再稍加說明一下。凡所謂思想，都是我們體驗到的主觀事實投射于外界，從而模型式客觀化了的東西。就像我們的臉面照射在鏡子上似的，鏡子里只不過是保留一個表面形狀，但很容易出現(xiàn)左或右的方位錯誤或矛盾。當我們?nèi)鐚嵉南嘈潘枷霝檎娌⑹艿剿氖`和支配時，就會時常出現(xiàn)像對著鏡子刮胡須那樣的情況，剃刀的走向往往不和現(xiàn)象一致。我經(jīng)常注意觀察神經(jīng)質(zhì)患者，當人們在這種思想的局限下希望行為能與它直接吻合時，陷入矛盾出現(xiàn)誤差的情況很多。所以必須使思想瞄準行動的方向路線。就像面對鏡子刮臉，要只盯準臉的局部，還要使剃刀很自然的順應手的活動。再如患者越在睡眠上不安就越要陷入難免狀態(tài)；越想忘掉痛苦就越會固著與此；越想抑制強迫觀念，就越要遭受它的苦惱?？梢哉f都是拘泥于思想矛盾造成的。

由于這種思想上的矛盾，平時我們受它蒙蔽的情況是很多的。神經(jīng)質(zhì)患者們常說：“如果是別的病，那沒有辦法，但是不愿因為這種病死掉”，或“其他痛苦，什么樣的都能忍耐，然而唯獨這種苦楚，實在難能忍受”。或者不潔恐怖患者，因受不了他那種洗手的痛苦，有的竟說“干脆把這手砍掉算了”。這些都是一種蒙騙自己眼下心境的思想矛盾。事實上，他沒看到自己對其他任何痛苦也同樣不能忍受，對任何疾病帶來的死亡都是不愿意的。與此相同，患者為了自己的安逸、怠惰，或為了回避自己的責任，經(jīng)常在這種思想矛盾的支配下，自欺欺人的以種種借口，不斷的為自己辯護。

再如許多人常說：“我要到了七十歲，死了也甘心”，或者說“要死的話，希望能突然快死，安安樂樂地死”。而且相信這都是真實的，卻不知道這是在自欺欺人。這樣說的人，全都是些自欺欺人的人?！斑@樣的話，最好現(xiàn)在趕快死掉！”你若這么一說，真能豁出命的人就沒有了?，F(xiàn)在也罷，以后也罷，永遠沒有愛好死亡的人。以前，我有個103歲死去的近親，他的子孫們都圍在枕邊悲慟不已。鄰居看到此狀，都彼此悄悄的拉扯衣襟，笑話這事不合乎人情。然而，我們?nèi)说母星榫褪沁@樣，無論多么長壽，也有對死的悲慟。大概到了第二年春節(jié)，或者是到曾孫畢業(yè)之后，這種留戀的余波仍然延續(xù)不斷。

像這樣，我們的思想矛盾如此之多，豈不就因為都是思想和主觀體驗到的事實不一致，將它客觀化投影在外界加以擴張，越發(fā)遠離了事實才造成的嗎？看來禪家所說的“惡智”（譯者注：宣傳惡法邪道將人誘入邪路的作為惡智；相反，宣傳善法、正道，引人進入佛門者為善智），大概就是這種情況。

順其自然

從以上所說的問題應該知道：關于神經(jīng)質(zhì)的療法，必須要打破這種思想上的矛盾，而且這必須是整個療法的著眼點。你們，這樣才能打破這種思想矛盾呢？一句話概括的說，就是放棄人為的拙笨意圖，而應該是順從它那客觀存在的自然狀態(tài)。企圖依照人為的設計，隨意支配自己的想法，或打算讓河水倒流那樣，不能如愿以償，就會徒然增加煩惱、力量達不到，就會妄受難耐的痛苦，這是必然的。那么，什么叫做自然呢？夏熱冬寒是自然。希望不覺的熱，希望不讓人冷的想法則是人為的。順從并能忍耐，這屬于自然。又一次，以為僧人曾對洞山禪師說：“寒來暑到，如何回避”？請教避暑祛寒的做法，于是，洞山回答：“到了那無寒無暑的境地就可以了”。這是什么意思呢？他回答的意思乃是：“冷時你要忍住冷，熱時你要忍住熱”。這就是說，冷的時候要順乎自然的寒冷，熱的時候要順應其熱度、到了這是，就能連冷帶熱全都忘卻，就是所謂“消除了心頭的內(nèi)熱，火也覺得發(fā)涼”。這也就是“順從自然”。

對死的恐懼，對災難的悲傷、討厭不快、遇到不合心愿的事就要抒發(fā)感慨等等，這些都是人之常情的自然流露。就和水要向低處流是一樣的。進一步來看，再如覺睡過了（、）頭就沉，食過飽則胃不適，受驚則心悸加劇等等，也都是人接受自然法則支配的表現(xiàn)。其中的因果規(guī)律是無法逃脫的。對此，光想適合自己是不行的。除了順從自然，別無他法。

精神的拮抗作用

從其它方面看，我們的精神活動，還有可以叫做拮抗作用或對應作用、調(diào)節(jié)作用的一種現(xiàn)象。這種所謂拮抗作用，拿肌肉運動作比較狠容易明白。這也是我暫且借用此名的理由。例如把雙臂的屈肌和伸肌彼此結合起來叫拮抗肌，當我們曲肘或伸臂的時候，這組肌肉的力量，經(jīng)常相互間隨時以增減、調(diào)節(jié)、大小、緩急等來加以調(diào)節(jié)，隨意性的活動非常順利。倘若沒有這種拮抗作用，他的活動就完全像個機器人了。再者，如果兩塊拮抗肌同時緊張用力，那就會雙臂強直，不能運動。如果兩塊肌肉的興奮過度就會發(fā)生震顫，或痙攣等各種現(xiàn)象。另如一方麻痹或強直，則雙臂只能保持曲或伸的原樣，呈現(xiàn)僵直狀態(tài)，不能運動了。精神作用，完全可以和它同樣加以比較或對照。

現(xiàn)在看來，所謂精神拮抗作用，例如當我們發(fā)生恐怖時，另一方面常常出現(xiàn)不要怕它的相反心理：受到表揚或稱贊時，必然涌現(xiàn)內(nèi)疚的感情；居富則思貧；打算買東西時，先要考慮一番是否浪費的問題等，這也就是所謂相對觀念。再說要出屋門反倒要回顧室內(nèi)，連砸釘子也要注意用力的大小等等，這種抑制性意志，都是我們精神領域中的自然現(xiàn)象。肌肉也罷，精神也罷，他們的這種拮抗作用，都不是我們能夠一一加以隨意支配的東西。

在缺乏精神上的拮抗作用時，一旦產(chǎn)生像小孩子或白癡那種欲望時，就會出現(xiàn)毫無抑制的沖動行為。當這種作用呈現(xiàn)麻痹或遲緩時，就會出現(xiàn)醉漢或精神病者那種輕率失控的言行。如果這種抑制作用過強，就會像郁郁癥那樣，無論說話、做事，都將完全失去自由。再如像緊張型的分裂癥患者，或者錯亂興奮，或者木僵狀態(tài)。這些都可以把它比作肌肉的間歇性或強制性痙攣。而神經(jīng)質(zhì)的各種苦惱或喪失精神活動的自由等情況，也是由欲望和抑制之間拮抗作用的增強引起的。

弗洛伊德學說中的所謂壓抑，譬如人在性方面的欲望，當著對它感到是一種不道德的反社會的意識時，所產(chǎn)生的精神拮抗作用就是一種壓抑。這種性欲和食欲等不同，在動物界當然是無所謂的，但在人類社會自然應該強調(diào)抑制作用。正因為如此，人的一生在這方面會出現(xiàn)各種各樣的復雜問題。

弗洛伊德認為歇斯底里以及其他神經(jīng)癥，都是由性欲的壓抑機制引起的。我認為對這種牽強附會的議論可另當別論。但它決不僅是限于性欲的問題，而是由性欲之外的生的欲望或死的恐懼引起的。而且對于性欲的壓抑或拮抗作用，這是所有人類常有的一種自然現(xiàn)象。所以，這種壓抑作用，在兒童、白癡、正常人、歇斯底里、神經(jīng)癥、意志薄弱素質(zhì)者及各種精神病患者身上，酒精何時、何地、是什么緣由引起的，看來只有從上述拮抗作用這一著眼點來考慮才容易弄明白。

另外，有的學者使用扒手具有的那種心理，所謂雙重人格之類的術語來加以說明。事實上，這也是一種需求某種物品的欲望和盜竊是不道德行為這種觀點之間的拮抗作用引起的。如果是歇斯底里，在需求欲的感受和支配下，意志混亂的結果會發(fā)生扒竊；如果是意志薄弱素質(zhì)者，由于缺乏抑制也會發(fā)生偷盜；如果是神經(jīng)質(zhì)者，由于盜竊恐怖則中強迫觀念的拮抗作用，引起了精神沖突，有的也會出現(xiàn)偷盜行為。有某一不良少年，對其尚能理解正常的道德性故事這一方面，可稱作第一人格。對他在需求欲沖動的驅使下，時常發(fā)生的不軌行為叫做第二人格。在他以后發(fā)生懺悔時，或再稱恢復了第一人格。這樣看來，對這種現(xiàn)象產(chǎn)生的實際心理意義，反倒搞得暖味不清了。

那么，在回到原來精神拮抗作用的話題，例如對于需求欲或恐怖心理等引起的最初刺激，或出自內(nèi)心的沖動，一旦發(fā)展變大，由此引起拮抗的反作用力也會相應加大。這時，如果進一步給它添加各種復雜條件，那么，由于我所說的思想矛盾的影響，就會越來越感到苦惱和煩悶。

這種拮抗作用，例如在想到欲望或恐懼等問題時，有的只從忍受或抑制它們這一單純的相反觀念出發(fā)；或者有的為了否定這種欲望而想出各種辦法。有的甚至進一步出現(xiàn)各種人生問題的復雜的精神沖突。必須說，這是在各自不同的精神發(fā)育程度上出現(xiàn)的不同精神活動的一種自然現(xiàn)象。

境遇的選擇

由于以上原因，所謂打破思想矛盾，對待寒冷必然會感覺到它寒冷，對待痛苦和恐怖耶必然感覺到它痛苦和恐怖，對待煩惱依然也應如此。切莫徒勞的做愚蠢的事。這也就是我們要順從自然，要絕對服從客觀事實、即客觀真理的意思。

這個問題是患者應該采取的一種主觀上的態(tài)度，是精神上的落腳點。但是，這里值得注意的是：這種精神和態(tài)度，都是患者“但愿如此”的目的，或“這樣可以”這種結果的一些狀態(tài)，而應得到的手段或條件，則是另外的問題。也就是說，倘若患者自己直接閱讀有關材料，照文字所說設想我怎樣去做才能夠順其自然，或者自己希望要為實現(xiàn)這種態(tài)度而努力等，這也不算是自然。為什么這樣說呢？這是因為動腦筋設想和主觀努力，已經(jīng)是把自己當成第三者，打算客觀地加以對待，而自己并非是它本身。因此，沒有可以構成這種精神狀態(tài)的條件。對外界的事物和境遇的選擇就是如此。恰如處于背水一陣，才會有拼死的思想準備，置身于孤軍奮戰(zhàn)的境地，因為得不到旁人的幫助和救援，才會下定決心。不然的話，只憑思想上空想如何拼命，只在那兒議論如何堅決實行的打算，這些都還是虛假的，絕不會出現(xiàn)真正的勇氣和堅決執(zhí)行的精神。它們之間的關系，通過我在后面說的對發(fā)作性神經(jīng)癥的療法一節(jié)，可以得到明確的理解。

關于順從自然的這種例子，有這樣一位患者。據(jù)該患者主訴的癥狀，剛拿到記憶力和理解力不好，腦力逐漸有些衰退，因為悲觀痛苦的那一忍受。因為這位患者是高度近視，所以我便有針對性的問道：“你這種近視雖然是病態(tài)的異常，你也曾感到悲觀、感覺痛苦嗎”？患者回答說始終沒有這樣的感覺。這就是所謂順應自然的一種例子。因為，雖然近視給他帶來了不便和麻煩，但是，他在思想深處感到這是必然的。相反，對腦病也罷，明顯的異常也罷，難以判斷自己的能力，卻非常痛苦和煩惱是什么原因呢？能否治好，這種愿望使之焦躁不安，引起精神沖突。然而對于這種癥狀的療法，一概不能使用理論說服的方法。即使這么簡單的理論，患者也不容易理解?？v然理解了也不可能立即解除痛苦，這是因為該患者感情上已發(fā)生了固著，要想否定或除去這種固著，已經(jīng)不是順從自然的問題。只有依靠適當?shù)耐饨绛h(huán)境的手段才能打破這種思想矛盾，對順應自然的處境有所體會才能拍出這種痛苦和煩悶。這就是我的療法所依據(jù)的基礎。

我們的情感屬于主觀方面，而理智則是對客觀事實的評判。例如對死的恐怖，就和夏熱冬寒一樣，都是不可否定的情感事實。

與此相同，對未能實現(xiàn)愿望的不滿足，如果也要他想得到開，那就和要他不要害怕死亡一樣是不可能的。對于這種不可能，當著能夠如實的意識到它不可能時，我們才能對外界環(huán)境的客觀事實做到絕對服從，才能擺脫煩惱。

主觀的涵義

關于主觀或體會一詞的意義，必須在此稍加解釋。首先，所謂主觀或者體會，就是人的感覺和情緒，就是反應和行動，就是它本身或者某事件本身的意思，是業(yè)已脫離評判的直觀或自我感覺的原始狀態(tài)。看來禪家所說的“初衷”或近重博士所說的“一段論法”（譯者注：初級論述的思考方式）也就是這個意思。對于自己的近視，不加任何觀察和批判，習慣性適應這種原始狀態(tài)的自我感覺就是主觀。人們都不會注意自己的胃在什么地方這類的問題，只是適應著食欲進餐，這就是胃很健康這一原始事實的主觀感覺。如果宣布胃部不適或特別舒服，這已經(jīng)是表現(xiàn)異常了。如果對自己加以客觀評判，是健康呢，還是反常呢，這已經(jīng)是一種客觀性的把自己當做第三者投影與外界進行觀察以求結果。我們隊自己絲毫不加評判地確認自己頭腦的存在，這就是主觀。對突然飛來眼前的石子能瞬間避開，這是一種體驗。

與此相反，臉面映入鏡中，能了解其位置與形狀如何，這是將自己投影于外界之后的一種客觀性評判。這時，連自己刮臉的手也不能自由自在的活動。再如我們平時對自己并不考慮什么，能清醒的意識到自己是現(xiàn)實存在中的一個人，這也是主觀。倘曾一度懷疑自己現(xiàn)在是在夢中還是處于現(xiàn)實，想對它加以評判的時候，就會越來越迷惑，越拿不定主意，即使掐自己的身體也感覺到痛，但卻不能證實這絕非是在夢中。也就是說，當著主觀和體會處于原始狀態(tài)時，就不會迷惘不清，當著進行客觀性評判時，卻時常容易伴隨出現(xiàn)迷惑。

老子曾經(jīng)說過以下的意思：“天地萬物之本乃道，名之曰虛無，又稱無名。然而，既有無名之名，仍非本體也”?？磥?，這恐怕和我所說的主觀是一回事兒。有了名目和言語的時候，就已經(jīng)構成客觀性知識了。我覺得難以說明的地方亦在此處。但只要看一下神經(jīng)質(zhì)治療結果的實際情況，就可以很容易的了解它。

關于注意

關于注意的問題已在第一編《實質(zhì)》中講過。但是，還必須進一步補充有關治療上的一、兩件事。

如前所述，我們?nèi)ジ杀灸苄缘氖虑?，已?jīng)習慣了的事情或經(jīng)常接觸的事情，之所以并不感到費力，是因為對它們未曾自覺地加以注意，即只是所謂無意識地注意。與此相反，遇到關系自覺生存的重大刺激，或者主動性努力越大的事就越能引起當事者對這一事件的注意。對于這些則將伴隨著明顯的意識活動。我們的日常行為，只有在這種刺激、努力和注意效用等調(diào)節(jié)都很適當?shù)臅r候，才能毫無障礙的進行。例如我們平常既不加注意，也不予努力，機會好似無意識地拿起筷子很麻利地夾煮豆吃，自己是怎樣使用筷子的并未加以注意等等，相反，或者是在一位害羞人得面前接過茶杯時，并沒想手指要奮斗，卻竟然出現(xiàn)幾乎掉落茶杯的情況。這是因為自己的注意沒有集中在茶杯上，而是把注意傾注在手怎樣拿杯，自己的姿勢、態(tài)度等方面。這就是因為失去了我所說的意識的末梢性，注意沒有指向目的物，而不自然地指向了自己的手和足。這時越是努力越相反要失去對注意的調(diào)節(jié)。在過獨木橋時，根據(jù)它的高度是一米，還是十米，而難易大不相同。一米高時，一心一意盯住前方向前走就行，但是加高之后，眼既要向前看，還要向腳下看，因為關注于這兩個方面，走動就難了。歇斯底里的夢游癥，之所以能夠幾乎是奇跡般地走過險峻陡峭的懸崖斷臂，就是因為他注意單一，只是盯住他那目的的方向，處在所謂忘我的狀態(tài)，一點兒也不注意自己腳旁的情況。

其神經(jīng)質(zhì)患者，自己一面在拉著小提琴，卻似乎又感覺不到在拉。走過電車道時，又出現(xiàn)被吸向電車方向的感覺，寫筆記時則感覺手指運轉不自然。厲害時像是得了書寫痙攣。這些，都可以依據(jù)患者失去意識的末梢性加以說明。

另外，一位不潔恐怖患者，總是擔心自己的手沾染了什么不潔凈的東西。在注意力集中指向此事的時候，視力有些朦朧，終于有時出現(xiàn)分辨不清的現(xiàn)象。這是因為注意與努力兩者超過了限度，不知不覺地造成眼肌的極度痙攣，因而喪失了適度調(diào)節(jié)的作用，并造成了眼肌疲勞引起了這種現(xiàn)象。

另外，與意識情況相反，在發(fā)生吃驚或者生氣等感受時，意識的末梢性完全超越限度，注意力縮小在該對象的一個點，形成了所謂無意識注意的固著，有的完全忘卻四周，像是失去了自我意識。有些感受之所以經(jīng)常伴隨著出現(xiàn)意識的混濁，就是因為這種理由。這時，注意根本不能指向中心性方向，所以，和神經(jīng)質(zhì)的癥狀相反，出現(xiàn)了以上列舉的歇斯底里那奇跡般地情況。、

注意和意識的關系

關于注意與意識的關系這一問題，例如有曾看到過中風患者而引起恐怖的甲乙二人。俟后，經(jīng)由某種機會，甲引起了臨場苦命，乙發(fā)生了定型的半身不遂癥。那么，甲乃是神經(jīng)質(zhì)，他由于害怕自己是否也會突然失神昏倒，因而不肯去群眾場合或劇場和大街等。這樣，他應屬預期恐怖，所以不會發(fā)生劇烈的感動或意識混濁現(xiàn)象。因此，我認為對他使用從外形著眼的臨場苦悶這種病名，倒不如使用血逆昏倒發(fā)作恐怖或心悸加劇發(fā)作恐怖，這種反映病癥內(nèi)情的名詞較為貼切，至于患半身不遂的乙，乃是歇斯底里。他由于某種偶然機會引起恐怖感受，形成了意識上的渾濁，固著在無意識注意的狀態(tài)，它和催眠師是同一原理，是一位呈現(xiàn)這種固定癥狀的患者。由此可以認為神經(jīng)質(zhì)是理智性的預期恐怖，歇斯底里是感受性無意識機智者。著就是我的見解和潛意識學說在其根本意義上的不同之處。潛意識學說只看到了它的結果和狀態(tài)，而我的主張則著眼于癥狀的形成條件和過程。當我治療這類病癥時，正是這種理由，并不重視與意識方面的關系，倒想對其致病條件加以整理。

以上所說，對神經(jīng)質(zhì)的癥狀是從注意失調(diào)方面著眼觀察的。對這種癥狀的療法，一般必須通過精神上的自然發(fā)動，力求使意識的末梢性自然地恢復。例如通過作業(yè)療法，順應患者的欲望因勢利導，引導他把精神完全指向工作方面，不讓他留有自我觀察思考的余地。

不過，這兒應該注意的問題是：關于神經(jīng)質(zhì)者的每種癥狀，在形成時已經(jīng)發(fā)生注意的固著。因此，要想使患者將注意集中指向這里，反倒很自然，也符合意識末梢性的道理?；蛘哒f，因患者目前固著于這一癥狀，處在十分痛苦和恐怖的境遇，所以，要求患者否定或排除癥狀，則還勉強，用力地自我觀察，即所謂的思想矛盾之中，則將在注意對象與自我批判之間造成精神沖突。因此，最好讓患者將注意集中指向其癥狀，直接感受一下這單一的痛苦。這種注意，什么時候成為無意注意使，他自己將會逐漸變得感覺不到這種痛苦。

例如對待神經(jīng)質(zhì)的耳鳴癥，我讓患者全天將精力用在讀書、工作和談話之中，不把注意力放在耳鳴上。就這樣，如果患者能夠完全徹底地采取這種態(tài)度，從而得到順應自然的體會，進入無意注意的狀態(tài)，那么，多年來的耳鳴，在幾周之內(nèi)，就像徹底根除那樣忘卻了。但是，如果患者不能如上去做，耳鳴將會越發(fā)加劇，不敢大膽實行，其耳鳴的忘卻將需要較長的時間。這一問題，就與聽著室內(nèi)掛鐘的聲音，漸漸失去對它的知覺是同樣道理。

精神的調(diào)和作用

上述原理，從另一方面來看，還可以用精神調(diào)和作用來加以說明。例如，室外白鐵維修店的噪音干擾非常令人討厭，但是，自己敲打馬口鐵的聲音，盡管距離自己耳朵很近，卻不感到額外討厭。這是問什么呢？這是因為：伴隨自己敲打的聲音，與敲打的動作相呼應，注意一張一弛，精神與之調(diào)和一致的緣故。在剛開始感到屋外聲音的干擾時，如能自己主動使注意力與之吻合，不久，精神也會與之協(xié)調(diào)，便能一面聽這聲音，一面讀書或計算。再如坐船時對船體的晃動，如果自己身體的運動與它合拍，那么，不久就會由開始的有意注意轉化為無意注意再也不覺得船體的晃動，也不會暈船了。自己劃船時不感覺暈船，也是與此同理。另如，當你站在河水急流的橋上，之所以感到自己似乎要被卷入急流之中，就是因為眼的運動未能與水流協(xié)調(diào)一致的緣故。然而，這時只要不逆向水的流動，而是加強注意，使自己眼的運動與水流速度協(xié)調(diào)一致，就不會再感覺到不舒服了。再以乘火車為例，所以不覺得自己身體在前進，就是因為自己在和列出同速前進。列出突然停止時，會感受到激烈的動蕩，因為列車的運動與自身的運動突然失去一致的緣故。列車通過隧道時，人們習慣了它那隆隆聲，對于聲音不再關心，進入車站后之所以又能聽到那噓噓之音，是因為先前那處于無意識地緊張狀態(tài)突然放松的緣故。

上述兩者的關系均寓于外界和自己的相對性中，其刺激越是和自己的注意協(xié)調(diào)一致，越會逐漸失去對它的知覺。假如它們不協(xié)調(diào)的逆差越大，這種感覺就會越強。神經(jīng)質(zhì)患者的感覺過敏也是根據(jù)這一原理形成的，實際上并不是器質(zhì)性的過敏，這也是我命名為假性過敏的理由。神經(jīng)質(zhì)患者由于他那病態(tài)的恐怖，便經(jīng)常這樣對外界刺激進行激烈的反抗，急切地想把它排除掉。正因為他主動地與外界刺激這般不協(xié)調(diào)，才必然引起這樣的結果。

無所住心

對人民健康的注意作用，佛家有所謂“誠無所倚，其心意生焉”的說法。所謂無所住心是指我們的注意力并不集中指向或固著于某一點，而是全部精力不斷移動，注意的指向全面分布的狀態(tài)。這種狀態(tài)下，我們接觸事物才能隨機應變，才能立即采取最恰當?shù)男袆訉λ右詰獙?。例如在電車上，一面看著書，盡管電車搖晃，不用手抓吊環(huán)，也不會晃倒，既未招扒手，還忘不了到站換乘。人們的精神狀態(tài)要想能夠適應這時刻變化的環(huán)境，只有在注意力分散時才能做到。倘若這時的注意力僅僅固著于某一個方面，那就必然會發(fā)生某種失策。至于說在電車上怎樣才會做到這樣注意力分布的話，可將全身重量放在一條腿支撐，另一條腿虛立著，腳尖著地，拿出體育課上“稍息”的姿勢，保持心平氣和，不帶任何思想傾向，最好是拿出隨時準備應急的態(tài)度。這種姿勢和態(tài)度，使身心處于一種不安定狀態(tài)。因此，精神全盤緊張地適應著外界的變化，是一種可以使注意力自由自在隨意活動的狀態(tài)。

凡屬神經(jīng)質(zhì)的癥狀，都是由于注意力單純固著于某一方面引起的。所以，對它的療法，要促使患者的精神自發(fā)地活躍起來，并廣泛地指向外界，改變那種局限性的注意力失調(diào)，結果就可以將他引導進入注意力分散的境地。這也就是我對神經(jīng)質(zhì)采取的特殊療法的出發(fā)點。

情感法則

我對于神經(jīng)質(zhì)實施精神療法的著眼點，側重于情感方面，而不著重放在道理和意識方面。所以，須要進一步對情感問題稍稍加以說明。首先是情感法則，則作為情感的實際情況，大致可從以下幾點來考慮。

第一，要順從情感的自然發(fā)生，聽任感情自然發(fā)展。情感過程一般構成山形曲線，一升一降最后終于消失。

例如對待痛苦和煩悶等，要任其自然地發(fā)展，要忍受這一過程，不久它就會逐漸消失。通過我的靜臥療法，也可以看到這種情況。高知縣土佐的古老戒規(guī)中有：“若是發(fā)火想打架，最好是考慮三天之后再決定行動”。這句話就應用了三日之間情感自然消失的規(guī)律。

其他，悲哀的時候，用哭泣發(fā)散悲傷地情感，生氣時大吵幾句心情就舒暢了等，像這類情況，情感表達出來，顯現(xiàn)在外之后，就可以迅速安靜下來。這在第二條有代價地使沖動得到滿足這一法則中也可以看到這一規(guī)律。不過，對它也可以解釋為情感的自然過程。詹姆斯說：“我們并不是因為悲傷而哭泣的，是為了哭泣才悲傷地”。這里，他把悲哀的情感和哭的表情之間的前后關系顛倒過來。我認為哭泣的表情和悲傷地情感，只不過是對同一事實分別從客觀上和主觀上兩個方面來看而形成的差異罷了。實際上，應該看做是同一個事情。所以，對這種情感的發(fā)散，最好是理解為通過自然過程發(fā)散的。

弗洛伊德對歇斯底里所說的凈下法（譯者注：依照精神分析設想，患者將壓抑在該意識下面的“情結”徹底吐露出來，在有所覺悟的條件下實現(xiàn)治療的一種方法）。就是對于他說的愿望這一機遇性原因，即恐怖或怨恨等情感要使患者充分吐露出來的一種方法。它可以理解為通過這種情感方式進行的癥候療法。另一方面，這種凈下法還可以解釋為和今村博士主張的通過懺悔實現(xiàn)精神解放時同樣的道理，是為了從郁積情感的精神負擔中解脫出來。

第二，如果情感沖動得到滿足，挫折則可迅速平靜、消失。

像饑餓時吃過飯即可消除痛苦那樣，或者像結婚是戀愛的終結之類的情況。神經(jīng)質(zhì)患者有的時常試圖把刺激性心情或悲觀情緒引起的沖動發(fā)散出來，以求解脫這種痛苦?；颊唠m可借此得到一時的快感，但是，結果卻將引起理性的自責感，反倒產(chǎn)生懊悔，增加煩悶。由此可知，患者常常要以學會控制感情、抑制沖動為上策。與此相反，意志薄弱性素質(zhì)者，即使在表達同樣沖動后得到快感，卻缺乏神經(jīng)質(zhì)者那種發(fā)自道義觀念的懺悔和抑制力，所以，只是一味貪圖快感而重復上述經(jīng)驗，而不能抑制自己的沖動。

第三，情感隨著對同一感覺的慣性，逐漸變得遲鈍，直到無所感受。

例如不論冷與熱，逐步習慣后就感覺不到了。兒童如果總是挨訓斥，終于也會習慣于這些訓斥的言語，變成一個滿不在乎的孩子，而不把它放在心上。讓神經(jīng)質(zhì)患者堅持冷水浴，也是以讓他習慣于這種感覺上的痛苦為目的。對待頭重及其他不快感，也是通過操作使他學會適應和忍耐，就可以逐步消除這一痛苦。

以上列舉的事例，是針對使情感消失的條件提出的。但是，若給它增加各種條件，情感則會持續(xù)或增強起來。

第四，情感在某種刺激繼續(xù)存在以及對此集中注意時，就會逐漸強化。歷來所謂隨著某種情感的表露逐步增強的說法，也是根據(jù)這一條件提出的。

例如吵架之所以逐漸加劇，因為是持續(xù)施加了憤怒這一刺激。倘能注意開始的某些言語，也許不至釀成吵架就結束了。神經(jīng)質(zhì)者向其家人或旁人訴說自己的癥狀和痛苦時，越是談得仔細，就越加深他自己對癥狀的注意，在此基礎上，又會埋怨別人對自己不夠同情，因為不斷增加這些條件，就使癥狀益發(fā)加重。因此，我經(jīng)常對神經(jīng)質(zhì)患者講，首先要禁止對其家人訴說自己的癥狀。

第五，情感是通過新的經(jīng)驗，經(jīng)過多次反復，在逐步加深對它的體驗中漸漸培養(yǎng)的。

例如通過飲食，初步知道了某種食品的味道，經(jīng)過多次生活實踐，就能加深對其品味的體驗，逐漸對它產(chǎn)生濃厚的興趣。

我們通過對努力和成功經(jīng)驗的反復體驗，才能培養(yǎng)勇氣和信心。這是因為在習慣于努力帶來痛苦的同時，另一方面也體會了成功帶來的快樂。但是，反過來說，由于反復體驗努力、失策和不成功的經(jīng)驗，也會逐步產(chǎn)生膽怯或自卑感。這是因為其努力、失策和不成功帶來的不快感使他不能忘掉。這些，都是在神經(jīng)質(zhì)的體驗療法中，必須高度注意，并加以認真分析的事項。

神經(jīng)質(zhì)療法的著眼點

根據(jù)以上闡述的觀點，我的神經(jīng)質(zhì)療法，就是對疑病素質(zhì)的情感施加陶冶鍛煉療法，針對精神交互作用這一癥狀發(fā)展的機制，消除其思想矛盾，并要順應上述注意、情感等心理狀況來應用這些措施，而且要按照患者的癥狀和體會，經(jīng)常使之體驗順從自然的問題。這乃是一種根本性的自然療法。

因此，我不重視使用夏科氏療法那種暗示療法，同時我也不贊同那些奇跡般地療法。另外也不采用賓斯萬格式癡呆療法之類機械的生活正規(guī)法，以及杜布瓦那種對患者進行說服性辯論的治療方法。再如像弗洛伊德那樣深入調(diào)查，探尋屬于患者機遇性原因的偶然事件的做法，我認為也沒有必要。我的療法，只是按照一定的方法對患者的生活行為和精神態(tài)度等加以指導，并對患者由此得到的體驗進行分析評價，指導他們學會判斷和應用。對于神經(jīng)質(zhì)各種不同的癥狀也各有各自的方法。然而，對于各種病型的處置，雖然各自稍有差異，但我對一般神經(jīng)質(zhì)的基本療法，設計了以下提出的各項特殊規(guī)定。

我對一般神經(jīng)質(zhì)的特殊療法

本療法的起源

我在以前很長的時間里，對于各種神經(jīng)質(zhì)患者，在催眠術及其他種種物質(zhì)療法上費了很多心機。但是結果除一時性的癥候療法外，找不到其他辦法，便又進一步學習賓斯萬格氏療法，許多年中都采用了生活正規(guī)法。這種方法，陷入了模型式紙上談兵似的生活。實行起來相當困難，如所周知，效果也很差。經(jīng)過改良和后來的發(fā)展，終于形成了我今天設制的這些規(guī)定。

這種療法，有時候可自己實行家庭療法，通過患者在自己家中寫日記來指導他的生活狀況。但是，全面治療則必須讓患者住院進行。對該療法勉強劃分的話，可分為如下四個階段。第一期靜臥療法，第二期輕工作療法，第三期重工作療法，第四期復雜的生活實踐。是一種完全謝絕會面的隔離療法，到了第四期才開始允許外出。

本療法的實質(zhì)乃是一種心身自然療法。還可將它稱作體驗療法。京都的宇佐玄雄還曾將他命名為自覺療法。

第一期靜臥療法

在此期間，要完全將患者隔離，禁止會面、談話、讀書、吸煙及其他一切掩飾、解悶的活動。除吃飯和大小便外，命令患者幾乎要絕對臥床、絕對安靜。

通過以上方法，首先觀察患者在臥床期內(nèi)的精神狀態(tài)，以便切合病情進行診斷，再是通過安靜的修養(yǎng)，還可調(diào)整身心的疲勞。本療法的重點在于從跟不上解除患者精神上的煩悶和苦惱，使之體會我說的煩悶即將解脫的心境。

這種療法，開始是面對所謂苦悶性神經(jīng)癥，對患者實行強制性靜臥療法，并通過觀察選定最有效地環(huán)節(jié)，開始想辦法著手施治的。同時，患者的苦悶和痛苦，也須要隔斷復雜的外界刺激，讓患者任其自然地安靜修養(yǎng)，通過情感的自然演變過程，才能使之逐步消失。隨后就象閱讀白隱禪師“法語集”中的內(nèi)觀法或進入悟道的方法那樣，再和自身癥狀聯(lián)系起來思考。但是，我對這方面在心理上的解釋和宗教方面的旨趣完全不同。

靜臥療法中患者的表現(xiàn)情況，如果是青春型分裂癥的初期患者，就很難遵守以上規(guī)定，而且還會出現(xiàn)種種分裂性癥狀。偶爾也有的心平氣和地一直睡在那兒。歇斯底里或意志薄弱性患者，也有因不能堅持臥床而中止治療的。如果是純粹的神經(jīng)質(zhì)患者，則必然內(nèi)觀準確地實施治療方案。

在這一靜臥療法的過程中，必然會有各種因人而異的情況。但是，既定的基本措施應該是第一天就要使患者脫離以前那十分繁雜、嚴重的刺激，只要身心一齊得到安靜，好像在安樂中靜臥，多少人連食欲也增加了。

煩悶即解脫

到了第二天，患者變得像一般人那樣，沒有什么痛苦了。也不再為此癥狀分心，便自然地開始出現(xiàn)一些空想。本身的個人問題、病的問題、過去和將來的問題等有關各種聯(lián)想也出現(xiàn)了。多數(shù)是對人生的懷疑和對個人愿望的悲觀，由此成為煩悶和苦惱，有的經(jīng)常被這嚴重的不安所襲擾。對于這些情況，事先我一般就要告訴患者，讓他注意：“如果出現(xiàn)空想或煩悶，即使有些痛苦，也絕不能增加想辦法掩飾。要停止一切企圖消除或忘掉煩悶的想法，順應其發(fā)展，放任地去空想、去煩悶，甚或是自己主動去尋找苦惱。即使出現(xiàn)了痛苦難堪的情況，也要像強忍牙痛或腹痛那樣，必須靜靜地在那兒忍受。與其想從道路上或思想上抑制苦悶，倒不如直接忍受才是捷徑”。

所謂苦悶或煩惱，并不是患者因為考慮自己的需要和愿望等造成的，而是因為認為違反了道義，想否定它或抑制它的心理引起的。換句話說，是在欲望或恐怖與相反觀念之間發(fā)生的精神沖突。在這對立的兩種觀念之間，又進一步把各種復雜的有條件的假想混雜進來，構成了混戰(zhàn)狀態(tài)時的那種痛苦。

神經(jīng)質(zhì)或強迫觀念癥患者，如果像思維尚未發(fā)展的兒童那樣，面對不快感、痛苦和恐怖，僅僅只是眼前的痛苦或恐懼的話，其痛苦也只不過就是痛苦而已，并不感到什么煩惱。但是，這些患者往往對此出現(xiàn)預期恐怖，所以才形成雙重痛苦。如果進一步再想排除恐怖和苦悶，因為心急火燎，其痛苦還會變成三倍。六個月以內(nèi)的嬰兒，做外科手術時不用麻醉，他也僅只是在用手術刀時哭泣，手術一結束就立即停止。然而，精神發(fā)育充分的成年，因為存在預期恐怖的心理，就絕不可能這么簡單。

對于自身的痛苦和煩悶，倘想自己用力將它除去，則必然像禪家所言“欲用一波而消一波，則千波萬波相繼而起”那樣，以自我心思之波與自我心思之波對抗，其心思必將越發(fā)錯雜紛亂。企圖抑制自我情感的做法，就像無所依靠僅憑自身力量就想將身體高懸到空中差不多。

靜臥期中患者的煩悶，有時也常使患者輾轉反側、不得安寧。但是，其苦悶越加劇，反倒更能適于實現(xiàn)治療目的。在患者的苦惱達到極點時，正像沖鋒戰(zhàn)打突擊時“最后五分鐘”那樣，在極為短暫的時間內(nèi)，苦惱卻迅速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就好像劇烈的疼痛突然消退，精神立即感到爽快起來。我對這種心境命名為“煩悶即解脫”。這絲毫不是由于思想認識上的變化，完全是由于情感上激劇消失的結果。這是一種情感上自然變化的過程。這種體驗，多數(shù)患者是在兩、三個小時內(nèi)實現(xiàn)的。然而，其中也有的并沒有清晰地出現(xiàn)煩悶，只是不定時地時隱時現(xiàn)，甚或持續(xù)到第四天、第五天。尤其有的患者因吸煙或到庭院綠叢中散步，精神上受此影響，稍有寬慰，便由他自己延長了這一過程。對這一時期，我暫稱之為煩悶期。

下面再介紹一下第三天的情況。患者對自己在昨天得到的體驗，即使讓他想辦法再重現(xiàn)一次，他那空想和煩悶也不會像前一天那樣再相繼發(fā)生。回想起前一天的情況，倒是滿有興趣地自我寬慰起來。這就像爬山或強行軍，回想起以前吃過的苦頭，更感到有了勇氣和信心，感到有些愉快那樣，回想著昨天突破苦惱的情況，才感覺精神上受到了鼓舞。

根據(jù)以上情況，須要告訴患者：我們的情感，即恐怖與煩悶之類東西，如果沒有與之相應的條件，它也不可能隨意發(fā)展。與此相反，只憑從思想上去否定或排除它，也是不可能的。例如我們憑空想嘗試一下害怕但卻做不到，而每當可怕的事情來臨，想不怕它也是不可能的。

無聊期

第四天，患者已脫離以前那種消極的痛苦，開始感到無聊，出現(xiàn)了想?yún)⒓有┓e極性活動的愿望，從而形成一種期望的痛苦。對這一時期暫稱為“無聊期”。

凡屬健康的精神，絕不會待在那兒什么想法也不出現(xiàn)，什么事情也不想做。兒童的活動欲最顯著，青年時期身心活動欲最旺盛，絕不肯呆呆的呆在那里什么也不干。到了老年，這種活動的欲望就逐漸減退下來。

如果患者在這靜臥期中，況且又是青年，卻沒有活動的愿望，而且也不感到無聊，那就必須弄清該患者是過去長時間有躺倒睡覺的習慣呢，還是一個精神分裂癥的初期患者呢，或者是一個意志薄弱性素質(zhì)的人。

我以這個無聊期為標準，在患者充分體會到這種沒有活動的苦惱之后，從第二天開始，讓他起床活動。進入第二治療期。

這第一期的時間，一般為四天到一周。

（3）不眠癥

這種靜臥療法，尤其對神經(jīng)質(zhì)的不眠癥和有焦慮苦惱的患者，效果最為顯著。

神經(jīng)質(zhì)的不眠癥是由對不眠的恐怖引起的，并不是真正的不眠者。實際上，當患者經(jīng)過一定時間的安眠后，反倒自己認為不能再睡眠。其中，有的已歷經(jīng)數(shù)月未眠。在我經(jīng)驗過的患者中，有一位理發(fā)師，整整三年的時間未眠，況且為了生活，不得已還得照常上班。

我對這種不眠現(xiàn)象，從心理上來解釋，因為患者對其熟睡的無意識階段感覺短暫，而對半睡半醒的淺睡時間卻感到很長，由此引起主觀上失眠的印象。本來，睡眠是并沒有什么精神活動，處于一種無念無想的無意識狀態(tài)，感覺是事后才出現(xiàn)的?；颊咦约涸绞桥ο胨裨绞蔷o張，有的還想試用各種方法，反倒使精神活動益發(fā)活躍起來。在伴隨這種感受的同時，必然就更加難以入睡。對不眠問題未加關心的人們，躺在床上后，即使未睡著，卻已經(jīng)和入睡完全相同，進入了無念無想的境界。再如兒童，因再次入睡快，即使半夜去過便所，第二天早上也全都忘記。多數(shù)兒童自我感覺是昨夜全部睡著了。

因此，我對神經(jīng)質(zhì)的不眠癥，曾用過契亨氏的方法，即上床前使活動和靜止輪換進行，逐步使心情安靜下來，或用歷來用過的各種精神統(tǒng)一法。雖曾做過試驗，但現(xiàn)在一律不用了。因為這些方法對于患者的不眠恐怖，并沒有什么根治的作用和價值。

我的做法是要告訴患者：“在靜臥中，如果感到要睡覺，不必選擇時間，隨時都可任意地睡在那兒。如果睡不著，連續(xù)一周不睡也沒什么妨礙。千萬不要自己想辦法勉強去硬睡”。在這期間，很快便替患者打破了不眠恐怖，經(jīng)過三至七天的時間，大體就可以解除不眠的痛苦。而且，也不再出現(xiàn)因白天睡了覺、夜間睡不成的不應有的現(xiàn)象。

神經(jīng)質(zhì)患者，還有很多人在苦于睡眠不安的同時，顧慮多夢的問題。如前所述，這也同樣是因為恐怖，因為他的注意經(jīng)常集中于夢。我們對自己稍加過程，馬上就會明白，當我們淺睡時才總是在做夢。而不做夢的人和主訴多夢者的差異，僅僅在于他是個滿不在乎的人呢，還是個專心注意于此的人。

第二期輕工作療法

這一時期，同樣還是隔離療法。禁止談話、游戲等。臥床時間限制在七、八個小時，白天必須到戶外接觸陽光和空氣，不許只是待在自己的房間休息。每天晚飯后，都要求他們寫當天的日記。通過日記，當作了解患者身體和精神狀況的資料。另外，每天早上洗完臉和晚上上床前，兩次讀《古事記》之類的書。每次都要從頭開始朗誦適當?shù)姆至?。這并不是為了學習該書的內(nèi)容和意思，而是要和誦經(jīng)似的，最好只用口頭上的腔調(diào)來讀。通過以上措施，患者精神逐漸活躍起來，夜晚的時候，脫離雜念，精神也逐漸趨向統(tǒng)一。

第一天和第二天，要患者仰望天空、攀登高處或拿一拿竹掃帚之類的。但須禁止一切勞累肌肉的動作。在此期間，其他如無意義的散步、做體操、吹口哨、唱歌、和小孩子或狗玩耍等，所有消愁解悶、游玩散心的活動，都須禁止。在精神上要保持嚴肅的態(tài)度。對待身體的不快感或強迫觀念等，要順其自然，照開始的狀況任其自然地發(fā)展，以靜心等待、安心忍耐的心情對待它們。此時，可以讓患者掃一掃院子的角落或矮樹叢的落葉、拔草、摘除矮竹的枯葉等。高興的話，或讓他觀察一下螞蟻或庭院植物。

自發(fā)性活動

這一方法的目的在于是患者順應各種病態(tài)安靜地忍受它。另一方面，使患者身心感到無聊，以促進其自發(fā)性活動，即運動操作的愿望。但絕不可采取注入式的支使性地布置任務的方式。

本來，我們?nèi)说幕顒雍褪秤认嗤且环N自然本能的沖動。保持自然狀態(tài)的兒童看得最清楚。但是，過去的工作療法，只管選定工種和時間把它布置給患者算完，并沒有把注意力用在促使患者自發(fā)性操作欲望的增進上。

對于神經(jīng)質(zhì)患者的處置，尤其須要注意力求增進其自發(fā)性操作欲得問題，和對營養(yǎng)不良患者，絕對需要促使其食欲增進一樣的。在教育方面，這種靠自發(fā)性活動收效最為顯著地例子，是意大利蒙臺梭利女士對幼兒園教育的論述中提到的。

關于神經(jīng)質(zhì)患者食欲方面的問題，我對沒有食欲的患者，無論早餐或是午飯，不準他隨意減少一次，不準吃零食。通過這種措施，過去沒有食欲、三頓飯都被催逼的人，現(xiàn)在反而每天三餐都急不可待了。

通過這種療法解決所謂無聊問題，就是要讓患者對待哪怕看來毫無價值的事情，也要很痛苦地親自動手去實踐，就像是饑餓的時候什么東西都覺得好吃似的，哪怕是吃那些茶水泡飯加咸菜等什么味道額沒有、奢侈的人連想都不想的東西。這一以來，例如患者掃除了一部分愛竹林后，這兒干凈了，別處便又顯得不太干凈，終于促使他逐步發(fā)展到掃各個地方，或者去掃除蜘蛛網(wǎng)，清除花壇的害蟲等。另外，如發(fā)現(xiàn)蟻穴時，便出現(xiàn)一種追蹤穴底的好奇心，即便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也漸漸地想完全地圓滿地把它搞好。這樣的心情是人人都有的所謂完美欲。這種情感在神經(jīng)質(zhì)者中，有的特別明顯。強迫觀念的形成與發(fā)展，實際上也是從這種完美欲引起的。

如果一個人，對于任何事情，從開始就一點兒也不肯親自動手，缺乏這種實踐，那就和心懷成見、未嘗先厭的人一樣，不會產(chǎn)生這種成功欲和完美欲的情感，對于工作也不會喚發(fā)出什么興趣。趣味是只有在干中才能產(chǎn)生的東西。對于某種食物的嗜好，也只有通過吃它才能發(fā)生。野依氏經(jīng)過獄中生活才取得了“接麻哲學”的體會。

如果這種工作不是自發(fā)地，是被動的把任務布置給他的，例如要他打掃寬大的庭院等，這時，患者在完美欲的影響下，因為受到工作結束時是否完成任務這種預期感受的支配，反倒感覺困難和不能完成，因而不肯著手去做。凡是神經(jīng)質(zhì)者要干什么事情，總是要在安排時間表，估計工作日程上花費很多時間，對效果也想得有些小題大做。因為害怕麻煩，感到繁瑣，心情就有些急躁不安。因此，在神經(jīng)質(zhì)療法中，常常要針對患者的情緒去消除他們這種預期恐怖。

再者，患者想要求工作時，又常?？紤]干什么事情對自己的病有利，怎樣做法才能改變痛苦等。在開始到處尋找工作時，就越發(fā)對沒有工作做感到苦惱。特別是當患者自己想辦法激發(fā)興趣、使注意緊張起來時，他這樣想出來的工作，更是紙上談兵，陷入機械的模式，一點兒也不能適應實際需要。遇到這種情況，指導者要注意促使他不論干什么，必須盡量迅速地著手工作，而且要堅持實踐下去。

超越自我意識

另外，特別應該注意的是要制止患者自己測試病情，自己設法治療。無論如何，一切都只能服從醫(yī)生的指導，并要按照病的發(fā)展趨勢，聽其自然地對待個人的病情，無論是靜臥期或作業(yè)療法初期，很多患者常因一些無所謂的事情引起莫名其妙的感覺，考慮我這么嚴重的病，怎樣才能治好呢？這時候的患者是憂心重重，只好坐等在那里熬日子，對治療日程一點兒也不相信。如果說不相信效果，就不好治的話，這就是惡智。

從第二天開始，晚上可以讓患者在工作室里削牙簽、縫抹布、糊紙袋等，各隨己意地干點現(xiàn)成的夜班活。七、八個小時的靜臥之外，一律不得再躺倒在床上，不準吃間食或飯后休息。這十六、七個小時總要連續(xù)不斷地干點什么。從外觀亂加猜測的話，很可能認為這是一種異常的苦行。但是歷來的患者幾乎沒有說庫的?；蛟S由于環(huán)境條件使患者有些緊張，期中，有的成天蹲在那兒，老是一個姿勢，偶爾也有訴說腰酸背痛的。

從第三、四天前后開始，可以允許患者參加拿竹笤帚掃地，用抹布擦東西之類的勞動。從此以后，逐漸減少對工作的限制，可以讓他們干些體力勞動。這時患者的活動要求逐漸增強起來，就像兒童通過活動發(fā)揮出逐漸的沖動欲望而感到愉快那樣，脫開預期情感，只對勞動操作本身感到愉快。這時的工作范圍，例如煮飯、在伙房幫炊、燒澡堂、清掃便所、清理下水道、洗衣服等等，可以適應場合、季節(jié)或時間等情況干各種事情，有的還在夜晚練習縫制浴衣。一切工作，不論身份高低，那女差異，也不分文雅粗俗，凡是過去沒學過、沒干過的事情，都可讓他們干一干試試看。這一時期，患者必然受到個人健康已有起色的驅使，越來越渴望得到較重的勞動操作，以此為標準，即可轉入第三階段。第二期，一般約須一至二周。但是，兩者之間的過度，并沒有什么明顯的界限。

在第二期臨近結束的時候，多數(shù)患者的頭重、精神恍惚、身體倦怠、胃擴張、便秘等感覺，不知不覺的都沒有了。再者，因為患者業(yè)已解除了自己對自己的病癥時常測試的心情，盡可能不要讓他再談自己的病情。如果遇到患者傾訴其痛苦，可采取所謂不問療法，裝作不知，聽之任之。患者表白“頭輕快了，精神爽快了”等時，可作如下的解釋和說服：“這只不過是一種自我感覺，從疾病的角度來看，它和痛苦時同一的東西。爽快之后，作為一種相反的動態(tài)，往往必然會出現(xiàn)不愉快。到了完全擺脫愉快與不愉快的感覺之后，才是真正恢復了健康。譬如胃部，在什么也感覺不到時，才算胃是健康的”。就這樣，我指導患者超越了拘泥于自覺癥狀的那種癥候療法，采取了這種愉快也罷、不愉快也罷，一齊突破這些自我意識的根本性療法。

第三期重工作療法

在第二期，主要是采取了促進身心自發(fā)活動的手段。第三期的方針是：指導患者在不知不覺地過程中，養(yǎng)成對工作的持久忍耐力；在獲得自信的同時，使之反復體驗對工作取得成就后的歡快，以培養(yǎng)其持續(xù)發(fā)揚的勇氣。

進入第三期后，要適應患者的身體狀況，盡可能地指導他們參加些體力勞動。如拉鋸、劈柴、田間勞動、挖坑等。

排除價值觀念

此間仍須注意的問題，就是要排除患者對于工作的預先考慮和價值觀。一般人能做的事情，都要不加任何選擇的讓他們?nèi)プ觥Ｉ窠?jīng)質(zhì)者對于要自己去做的事情常有期求過高價值的愿望，因此才時常伴隨產(chǎn)生強烈的預期情感。關于工作，例如穿木屐帶，掏糞便等，首先要打破體面等方面的想法。就像兒童對通過愉快的活動發(fā)揮自己的機能感到非常愉快那樣，做任何事情都要使之發(fā)動精神機能，自己動腦筋，努力去做。從而取得凡是人干的事情，無論什么事自己也能做這種自信心，喚發(fā)對工作的興趣，對成績或成就的愉快感，指導他體會勞動神圣的意義。

某高級官員在住院期間，夫人聽說他干些用抹布擦衛(wèi)生、燒飯之類的事，據(jù)說因同情其苦行流了淚。該患者痊愈出獄后，就對其夫人解釋了勞動神圣的問題。

對并非不可能的體驗

曾有一位患者，利用糕點箱及其它廢舊木塊，經(jīng)過精心鉆研，制成了一個小提琴，用它發(fā)出了優(yōu)美的音響?；颊叽藭r的歡喜，完全可以和愛迪生在自己發(fā)明的電燈稍稍發(fā)出紅光時，歡快之余曾經(jīng)兩眼盯住燈泡長時間失神地發(fā)起呆來那時的心境相比。患者曾經(jīng)說：“這只小提琴雖然受到大家的稱贊，但是，了解此中歡快心情的怕是只有大夫了”。事實上這種心情并不在于制成品本身的價值如何，付出巨大的努力之后，對這超出預期以上成就的歡喜，是一種主觀上的心理活動，其預計的起點越小，那成功的歡快就越大。這是患者忍受一切痛苦，排除所有困難，在期求身心自發(fā)活動旺盛起來的過程中取得的一種主觀體驗。這種行為奠定了在人的一生中沒有什么不能做的這種信心和勇氣，是一種促使頓悟的行為，而不是靠理論或思想能實現(xiàn)的。從勤雜工發(fā)跡成為大臣，或者像奧地利的孟德爾那樣，原來是一名修道士，卻發(fā)現(xiàn)了遺傳法則，開辟了現(xiàn)代遺傳學的新路。產(chǎn)生這些事例的當事者的基本心理狀態(tài)實際也基于此點。

在此期間，患者在勞動中會感覺到由此及彼，一件一件；工作太多太忙了。恰好，可以以這種忙碌感作為一個標準轉向第四期。這個第三期，有的有一、兩周左右就可以，但因人而異，各不相同。讀書的問題，歷來都是在第三期的開頭開始安排。但是，近來都改在第四期的開始進行。

第四期復雜的社會實踐期

第三期是趣味中心主義時期，在興趣的驅使下進行勞動，并在這一過程中進行持久勞動的耐力訓練。但是，從第四期開始，要消除這種興趣主義及其固著狀態(tài)，脫離一切框框，開始進行適應外界生活變化的訓練，為回到各自的實際生活中去做好準備。

從這一時期開始，允許看書。另外，有事情也可允許外出。

讀書與外出

關于讀書的問題，要排除所有娛樂性的讀物，也不要讀哲學、文藝等思想性讀物，常是選給患者些動物學、天文學、心理學、歷史、傳記等平鋪直敘、內(nèi)容實際的科學性讀物。讀書的方法，不許在自己的房間里閉門自學。飯后或工作疲勞之余，或沒有工作的間隙，或高興地時候，就像二宮尊德那樣，以珍惜點滴時間，不加選擇地一天內(nèi)無數(shù)次地反復閱讀。關于具體的讀法，隨便摸過一本什么書，不必選擇地點翻開就讀。不要追求理解，也不必用力記憶，不問內(nèi)在事理地一順溜地默讀下去。一次讀三行、五行都行，一覺得厭煩，就立刻合上書停止。高興地時候，讀書分量可不加限制。

凡是神經(jīng)質(zhì)患者，經(jīng)常訴說讀書時理解和記憶不好，精神渙散，注意力不能集中。這實際上絕不是因為神經(jīng)衰弱引起的。只是由于價值觀和完美欲的促使，由希望最有效地讀書這一預期情感引起的?；颊咴谧x書的時候，精力常常并不集中在眼前的書本內(nèi)容上，或是因為揣測自己的心情，或因為在思考以前的事情，致使情緒焦躁不安。

我的讀書法，是以擺脫這種價值觀和完美欲的預期情感為目的。患者按照這一目的，未經(jīng)數(shù)日，已經(jīng)能夠在周圍嘈雜的環(huán)境中，或在電車里，或在工作的間隙，活在心情不快的時候，或者不問讀物的難易，便平心靜氣地讀起來。有時候，趁著興頭，不知不覺之中便專心致志地讀起來。讀書恐怖的強迫觀念，也通過這一過程，意外容易地治愈了。

再是外出的問題，只有買東西或有必需的事情時才允許外出。散步或嘗試性的外出試試看等都不允許?；颊邚拈L時間的隔離生活突然開始接觸社會，就會有各種嶄新的心情體驗。如赤面恐怖患者，忘記脫換工作服就跑去蔬菜商店等處買東西，回來之后才對自己這一不帶任何恐怖地、能夠不以為然地去辦事情感到吃驚。其他如心悸加劇發(fā)作患者，過去式因種種理由對外出感到恐怖，這時候也不知不覺地忘掉了他那恐怖。

純真的心地

在上述治療過程中，我注意了指導患者懂得去體察和發(fā)揮純真的心地和自己原始的性情，以及不蒙騙自己的精神。

所謂純真的心地，乃是對我們原有的樸素的情感不妄加否定或歪曲。人類首先就是以這一情感事實為本才會有所發(fā)展的，在善惡是非標準確立之后，既不能是機械拘泥這一標準的理想主義，也不能是只求滿足自己心愿的自我本位主義。當人們想要干事情的時候，如果遇到討厭的麻煩事情，必然會從這種樸素的心地出發(fā)，希望想辦法把它們搞得輕松、迅速、有效。愛迪生在郵局干勤雜工時，因為討厭搬運重包裹，便設計了一個輕便的小車；當火車列車員時，因嫌等待交接班太浪費時間，曾發(fā)明過鬧鐘。這些，都是由純真的心地發(fā)展起來才做到的。與此相反，理想主義的人，由于他們認為我們必須努力，必須忍耐，不能產(chǎn)生討厭或麻煩的想法，因此把精力白白浪費在不得任意否定這種情感上，在開拓自我方面，卻一點兒也沒有發(fā)展。

另外，例如我們有時說：“真討人厭”，而表示對某人的憎惡。這時，如果從這種心情出發(fā)，在自己覺察到自己那不合理心理的同時，對那個人也會產(chǎn)生同情心，早晚還會逐步發(fā)現(xiàn)他的優(yōu)點。相反，當著企圖把自己套進必須愛護人、不能憎惡人這個鑄模中去的時候，自己那樸素的心地和理想要求之間就會發(fā)生沖突，自己既感到費力和痛苦，對他的缺點、短處反倒也會逐漸注視起來。

再如，當我們失誤打碎盤子時，有時又不由地把它拾起來，對著一起試試看。這是干了遺憾事情之后的一種純樸的心情。如果說即便鋦起來，破了的東西也不能恢復原狀，這是糊涂的做法。這就是惡智。在這種純真的心地如實地顯露之后，雖然這種遺憾的心情長久以后也會離開自己的念頭。但是，后來在拾掇盤碗之類容易破碎的東西時，就會閃電似的再現(xiàn)出過去打碎盤子時的體驗，對于它的放法、使用方法等，就會注意動動腦筋。相反，在打碎碟子時，如果是想到對主人怎么交代好呢，是否被人笑話等，思想上從這事兒聯(lián)到那事兒，連續(xù)不斷地總是放不下這個念頭。在帶有這種心情的情況下再干同樣事情時，就會提示自己“必須注意，必須沉住氣”等。因為只顧左右巡視，提心吊膽，心情很不平靜，就會多次重犯同樣的過失，就和手指上生瘡時，為了護著它以免碰疼，倒要常常碰到東西上，二者是同樣的心理。

再如被委托負責喂兔子時，假如兔子突然被狗咬死，便會出現(xiàn)“干了件可惜而又遺憾的事情，這狗真是個討厭的家伙”等想法，這也是一種純樸的心情。這時，如果考慮怕被人埋怨自己不負責任、不注意、不認真等，這也都是惡智。從這種心情出發(fā)考慮問題時，自己便會想到要接受教訓不再喂兔子了。相反，從純樸的心地出發(fā)去思考時，便會想到：盡管自己是那樣注意了，可還是出了錯誤，給別人干的活，必須專心。就會對這件事情進一步加強照料。

像這樣，這種純正的心地和惡智的差異，如果不通過親身體驗，光從言詞上加以解釋，是很難有所體會的。

對這種純真的心地，患者在隔離生活中，由于脫離了對于四周的顧忌和煩惱，排除了善惡是非等理想標準的期求，成為無拘無束的自我一人，這時候就會開始有所體驗，在本療法的全過程中，也會逐漸地獲得這方面的體會。

本療法取得的效果

治療效果

這種住院療法的病例，子一九一九年以來，九年間內(nèi)已達260余例。關于本療法的效果，在拙著《神經(jīng)衰弱與強迫觀念的根治法》一書中，載有京都三圣醫(yī)院、宇佐玄雄博士的治療效果和我的治療效果的概要。在該書中，還有赤面恐怖患者的治療病例。另外還具體記載一個病例：一位28歲的男子，因神經(jīng)質(zhì)的影響，幾乎9年時間未能學習，使用了所以各種療法，因都無效而絕望了。后來這位患者通過本療法痊愈了。這是一個很有趣的病例。（譯者注：《神經(jīng)衰弱和強迫觀念的根治法》242~294頁對本癥例有詳細記載）

癥狀的治愈過程

用這種療法治愈神經(jīng)質(zhì)癥狀后，患者常記不清病什么時候好的，就像我們對進入睡眠的瞬間并不了解，或忘記東西時，對忘記的時間記憶不清。他都是同樣的緣故。

未遲緩等癥狀在第二期的結尾多數(shù)就被忘掉。便秘在多數(shù)情況下卻比它需要更長的時間。例如一位24歲的農(nóng)民，自14歲開始，十年之久幾乎不吃瀉藥就不能通便。最近在胃腸醫(yī)院住院五個月仍不見效。經(jīng)過我的治療，開頭十天內(nèi)雖未通便，但仍照樣放任不管，以后就開始逐漸通便了。在入院的四十余天中，最長是第三天自然通便。其他方面的神經(jīng)質(zhì)癥狀，也同時痊愈，可以出院了。

痊愈患者的病例

神經(jīng)質(zhì)癥狀，也常有非同一般的嚴重癥狀。拙著《神經(jīng)質(zhì)及神經(jīng)衰弱的療法》中的第四十例，是一位51歲的搬運工，被醫(yī)生誤診為梅毒性神經(jīng)衰弱癥，還曾長時間注射過606，發(fā)病五年以來，找過52位大夫，其他方面的非專業(yè)醫(yī)生的各種療法，也盡其所能找了不少。

主癥狀為：眩暈、心悸發(fā)作等，癥狀也曾有所消長。當我赴診時，已長期臥床，處于絕對安靜狀態(tài)。吃東西時，自己連頭也抬不起來。有四名護士片刻不離地輪流看護。

這位患者入院后兩個半月，就能中日堅持勞動了。以后經(jīng)過七年未曾復發(fā)，現(xiàn)在仍還十分精力旺盛。對這種情況，一般醫(yī)生特別須要注意的是：這種神經(jīng)性癥狀和血液瓦氏陽性反應毫無關系。

另外，一般情況下醫(yī)生往往對老年人的病患盲目采用消極保守的療法，例如一位被宣判完全沒有恢復可能性的患者，通過本療法也已完全恢復了健康。

本例是一位68歲的婦女。有眩暈、心悸、不眠、頭痛、耳鳴等癥狀。被診斷為動脈硬化癥，四年之久完全躺在床上，有護士二、三人晝夜輪流守護在身旁。

對這樣的患者，我突然實行了隔離，連護士也不讓派，放手實行靜臥療法，這真算得上是十分殘酷的事情。但是，只要診斷無誤，就能如此大膽地加以處置。這位患者聽力辨別很好，忍耐力很強，但是，不少女患者往往被家人不管，開頭幾天總是在哭泣，沒有辦法才肯服從治療。

此患者春節(jié)入院，中間一度患了感冒，因為正處在寒冷季節(jié)，不能進行充分的活動。但是，四個多月便痊愈出院，已能承擔定量的個人活動。

器質(zhì)性慢性病患者的治愈

如有的患者伴有肺尖浸潤，有37.2或37.3度的低燒，或患有慢性腎炎等。但在本療法中屬于體溫正常，或有時尿蛋白消失。有的被懷疑為內(nèi)科疾患的患者，常來請我信任的廣瀨益三君給診斷，協(xié)商之后，確定要參加適當程度的運動。

一位54歲的婦女患者，九年來因慢性腎炎，至今始終未曾停止過服藥。一年前，自流行性感冒之后，有心悸、眩暈、不眠、頭痛、便秘、腿腳感覺異常過敏等癥狀。也曾在一、兩處醫(yī)院住過院，但未能治愈。該患者入院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