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學術(shù)史角度審視意象蘊涵的嬗變歷程,文學理論論文

從學術(shù)史角度審視意象蘊涵的嬗變歷程,文學理論論文面對當下文學與傳記、心理學、社會、哲學思想，以及文學與其他藝術(shù)的關(guān)系研究極為盛行之趨勢，不少學者再一次呼吁回歸文學內(nèi)部，積極開展意象研究，以進一步昭顯出文學之所以為文學的本體性特征。而在其相關(guān)闡述中，雖多勝意，新人耳目;然于意象之詳細指涉問題，各家持論不一，所講紛紜，存在著作品客體講主體心象講主客合一講等三類見解。這樣一來，在意象研究中存在著因各家所據(jù)不一而出現(xiàn)的主觀化、隨意化傾向，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其廣泛展開與應(yīng)有價值之認定。有鑒于此，筆者擬爬梳文獻，從學術(shù)史角度審視意象蘊涵的嬗變歷程，并將之置于世界文化視野中進行共時比對，以期能予之以合理正名，為意象研究提供借鑒。一、文學意象的概念生成與蘊涵論爭作為觀念而存在的意象大抵是隨著人類理性思維的構(gòu)成而產(chǎn)生的;而在從象形文字到觀物取象((易系辭〕)，鑄鼎象物((左傳宣公三年〕)的文明進程中可見出其已漸由原始觀念形態(tài)的思維方式發(fā)展為一種表現(xiàn)手法，進而演進成藝術(shù)技巧了。而從文學理論層面對意象進行討論的時間遠落后于其作為藝術(shù)手段在作品中自覺運用之時間，在文本中出現(xiàn)較為成熟的意象技巧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其才被批評家納入研究視域進行解析。據(jù)現(xiàn)存文獻，意象這一名詞始見于(周易系辭上〕:子曰:書不盡言，言不盡意。然則圣人之意，其不可見乎?子曰:圣人立象以盡意，設(shè)卦以盡情偽，系辭焉以盡其言，變而通之以盡利，鼓之舞之以盡神。只是華而不實之意與象是分開闡述的，故學界以為較早論及合稱之意象者是王充，其(論衡亂龍篇〕曰:夫畫布為熊、麋之象，名布為侯，禮貴意象，示義取名也。據(jù)(儀禮鄉(xiāng)射禮〕:天子熊侯，白質(zhì)，諸侯麋侯，赤質(zhì);大夫布侯，畫以虎豹，士布侯，畫以鹿豕。鄭玄(注〕:熊麋虎豹鹿豕，皆正面畫其頭于正鵠之處。射熊虎豹，不忘上下相犯;射麋鹿豕，志在君臣相養(yǎng)也。則此意象當為著意之象，是在禮儀活動中所用的，繪制在鵠的上的具有象征意義的熊、麋諸物之形象，并非文學意義上的意象。較早將意象引入文學批評領(lǐng)域者為劉勰，其(文心雕龍神思〕有使玄解之宰，尋聲律而定墨;獨照之匠，窺意象而運斤諸語，以為意象是作家在構(gòu)思中所構(gòu)成的形象，藉之以表示出其內(nèi)在意念。后世學者對意象蘊涵問題亦進行了多角度審視，得出眾多結(jié)論，如以為意象即表意之象或意中之象，意與象分解，意指主觀而象為客觀，兩者契合乃為意象、意象接近于境界接近于藝術(shù)形象等等。概括論之，有三種類型:其一，作品客體講。持此論者有唐庚、陳植鍔等。如唐庚(唐子西文錄〕:謝玄暉詩云:寒城一以眺，平楚正蒼然。平楚，猶平野也。呂延濟乃用翹橋錯薪，言刈其楚，謂楚木叢，便覺意象殊窘。此意象近似藝術(shù)作品中所表現(xiàn)的景象，亦即表象性意象。陳植鍔(詩歌意象學〕:所謂意象，表如今詩歌中即是一個語詞，它是詩歌藝術(shù)的基本單位。此類闡述多強調(diào)的是具有著意之象性質(zhì)的客體定型作品，對文本生成經(jīng)過中的主體因素重視不夠。其二，主體心象講。持此論者有王昌齡、楊春時、趙之蕃等。如舊題為唐王昌齡之(詩格〕詩有三思條:生思一。久用精思，未契意象，力疲智竭，放安神思，心偶照鏡，率然而生。楊春時(審美意識系統(tǒng)〕:審美意象就是對審美對象的完好把握，是審美產(chǎn)生的詳細意識形式，是色彩、線條、音響運動、語言符號等所引起的復雜而又和諧的內(nèi)心體驗。此類闡述側(cè)重從意識層面來界定意象，注意到其發(fā)生的根本因素，卻對主體意象傳遞之媒介因素重視不夠，這可能會使得詳細的意象分析失去根據(jù)。其三，主客合一講。持此論者有王廷相、黃永武、夏之放、吳曉等。如王廷相(與郭價夫?qū)W士論詩書〕:夫詩貴意象透瑩，不喜事實黏著，古謂水中之月，鏡中之影，能夠目擊，難以實求是也。嗟呼，言征實則寡余味，情直致而難動物也。故示以意象，使人思而咀之，感而契之，邈哉深矣，此詩之大致也。夏之放(文學意象論〕:審美意象由主體的意和主體意識到的客體的象兩個方面融匯組合而成。意因象起，象乃意中之象。此類闡述多是以一種動態(tài)化思維進行考察，注意到了意象的主、客觀因素及其生成流程與存在價值問題，故較為公允。需要指出的是;盡管眾多西方文藝理論家也對Image(中文多譯為意象)問題作過眾多討論，如早在1735年，鮑姆嘉滕(BaumGaretn)已在(詩的哲學默想錄〕中發(fā)表了他的看法:意象是感情表象，因此更具有詩意。但其時論及意象者尚不多見。到了二十世紀初，休謨(T．E．Hume)、龐德(Ez-raPound)等對意象大力提倡，其始被廣泛使用。今多為中國學人所稱引之意象定義乃是龐德在(意象主義的幾不〕文中提出的:意象是在霎時呈現(xiàn)出來的理智和情感之復合體。雷內(nèi)韋勒克(ＲeneWellek)與奧斯汀華倫(AustinWarren)在(文學理論〕中也表述出個體見解:意象(image)是一個兼屬心理學上和文學研究上的課題。在心理學方面，意象一詞意指過去的感覺上或知覺上的經(jīng)歷體驗，在腦海中的一種重演或記憶，所以并不一定指視覺的經(jīng)歷體驗而言。不但有味覺上的、嗅覺上的意象，而且尚有熱的(thermal)和壓力的意象(即肌肉感覺的，觸覺的，移情作用的意象)等等。凡此種種，不一而足。概言之，西方學界對意象之認知有這樣的共同點:意象是感情表象，只要能將內(nèi)心感情表現(xiàn)于外的現(xiàn)象，即是意象;意象是人們能夠感受到的事，是人類各種感官所能接遭到的事物;意象是透過人的想象力再造或再生的。由于意象是理智和情感的復合體，因而作者能夠自行擷取有感又能見的事物，如實或改造后呈現(xiàn)給讀者，再透過讀者的想象力復原之。通覽古今中外學者對意象問題的看法后，不難發(fā)現(xiàn)，盡管在對意象詳細指涉之界定問題上，學界還存在著分歧，然而隨著時代的發(fā)展、學術(shù)思潮的演進，這些見解已相當接近，并在一定程度上表現(xiàn)出了主要特征的共鳴性，亦即認同意象中包括兩個核心要素意與象，意象研究就是通過解析文本中具有符號性質(zhì)的象來探求主體之意及其相關(guān)因素的經(jīng)過。那么，對意象指稱蘊涵的認識，當從分析其所指要素的詳細蘊涵開場。二、意象的詳細蘊涵意象之意何謂?許慎(講文解字心部〕:意，志也，從心察言而知意也。從心，從音。則意即以己之心來察解別人言語，借此推知其心智及意想。(呂氏春秋長見〕有申侯伯善持養(yǎng)吾意，吾所欲則先我為之語，高誘(注〕:意，志也。先意承志，傳所謂進而不違也。持論亦與叔重同。據(jù)此，則意亦可謂之志。至其蘊涵，乃可析為二端:其一曰情，如(左傳昭公二十五年〕:民有好、惡、喜、怒、哀、樂，生于六氣，是故審則宜類，以制六志。杜預(注〕:為禮以制好、惡、喜、怒、哀、樂六志，使不過節(jié)。孔穎達(正義〕:此六志，(禮記〕謂之六情。在己為情，情動為志，情志一也。則人之喜、怒、哀、樂諸情感表現(xiàn)(或曰情感體驗)當可謂為意之一種蘊涵。其二曰理，如(論語公冶長〕:盍各言爾志?此志即志向，為關(guān)涉立身處世之意圖或決心，具理性意義。(禮記王治〕:意論輕重之序，慎測淺深之量，以別之。鄭玄(注〕:意，思念?？追f達(疏〕:意謂思念也。聽訟者以盡意思念，論量罪之輕重次序，不有越濫也。此意當須據(jù)一定之社會準則、規(guī)律而進行，華而不實不無理性色彩。聞一多(歌與詩〕:志又訓記。(禮記哀公問篇〕子志之心也，猶言記在心上，(國語楚語〕上聞一二之言，必誦志而納之，以訓導我謂背誦之記憶以納于我也。記當是指歷史經(jīng)歷體驗總結(jié)或客觀事例之記載，屬理性認知范疇。則人所具有的志向、社會群體規(guī)范及在社會生活中所總結(jié)出的共同經(jīng)歷體驗等亦為意之蘊涵。合而論之，意象之意當包蘊情與理之雙重蘊涵。劉勰(文心雕龍比興篇〕曰:故比者，附也;興者，起也。附理者切類以指事，起情者依微以擬議。起情故興體以立，附理故比例以生。比則蓄憤以斥言，興則環(huán)譬以記諷。蓋隨時之義不一，故詩人之志有二也。顯然，其所謂有二的詩人之志當是所起之情與所附之理。意象之象何謂?許慎(講文解字象部〕:象，南越大獸，長鼻牙，三年一乳，象耳牙四足之形。依此則象初為象獸之象形字。嗣后，象義逐步演變，具有了指稱事物形象的意義。如偽古文(尚書講命上〕:乃審厥象，俾以形旁求于天下。孔(傳〕:審所夢之人，刻其形象。此象即是據(jù)夢中記憶所畫的人物形象;(左傳僖公十五年〕:韓簡侍，曰:龜，象也;筮，數(shù)也。物生而后有象，象而后有滋，滋而后有數(shù)，即以為萬物皆有其形象。假使從性質(zhì)上來看的話，這些象大多是屬于物的范疇，而眾多學者在考察詩歌意象之時，亦多以為意象所涉之象多是物象，即客觀存在于世界之上的萬物。如舊題白居易(金針詩格〕之詩有三本條指出:一曰有竅，二曰有骨，三曰有髓。以聲律為竅，以物象為骨，以意格為髓。凡為詩須具此三者。以聲律物象意格為詩之根本，則華而不實之物象顯是與意格并列，代指意象之象層面的內(nèi)容。沈德潛(講詩晬語〕:事難顯陳，理難言罄，每托物連類以形之;郁情欲舒，天機隨觸，每借物引懷以抒之;比興互陳，反復唱嘆，而中藏之歡愉慘戚，隱躍欲傳，其言淺，其情深也。倘質(zhì)直敷陳，絕無蘊蓄，以無情之語而欲動人之情，難矣。將詩歌所傳達之意概括為事理情，并以為此意可通過托物連類以形之借物引懷以抒之諸方式而得以生成，則其亦是以物為達意之途，而所謂意象之象即為物象。今人敏澤、袁行霈等亦有類似見解。然翻檢眾多詩文，不難見出，華而不實除卻展示出姿態(tài)各異、色彩斑斕、類屬繁多的物象之外，還有著不少具有動態(tài)性質(zhì)的行為與時間連續(xù)意義的事件之內(nèi)容;而且，這些內(nèi)容作為承載著創(chuàng)作主體意旨之象，倘亦以物名之的話，既缺乏以明其各自之特征，亦讓人頗覺捍格不入，名實難符，如此一來，確定一種新的指涉名稱就成了對意象之象進行研究的必要條件。也就是講，意象之象除卻指稱物象之外，還能夠也應(yīng)該存在著其它層次的意指。然要探明此種意指，并予以定名，就需窮本溯源，進行文獻與理論兩個層面的考察。對象之來源，先秦文獻已有論及。(周易系辭上〕:圣人有以見天下之賾，而擬諸其形容，象其物宜，是故謂之象。亦即，象乃天下之賾的形容化示現(xiàn)，其會根據(jù)被示現(xiàn)對象的屬性而具體表現(xiàn)出出不同的姿態(tài)。據(jù)當代物理學理論:物質(zhì)世界之上的任何一種存在都具有時間性質(zhì)與空間性質(zhì)，空間用以描繪敘述物體的位形;時間用以描繪敘述事件之間的先后順序。如此看來，除卻具有空間意義的物能夠作為意象之象的組成部分之外，具有時間意義的事也應(yīng)納入考慮范疇。實際上，從意象史角度進行觀照的話，將事視為意象之象的組成部分的觀點已為眾多學者論及。西晉之際，摯虞(文章流別論〕云:古詩之賦，以情意為主，以事類為佐。已以為事類乃為傳達主體情意之載體，亦即寄讬情意之象。梁劉勰(文心雕龍事類〕:事類者，蓋文章之外，據(jù)事以類義，援古以證今者也觀夫屈宋屬篇，號依詩人，雖引古事，而莫取舊辭。其意即謂主體之創(chuàng)作應(yīng)援事以為素材，也即利用事來寄托情志。不僅如此，亦有學者將事與物并置而發(fā)論者，如宋楊萬里(誠齋集〕卷六十七(答建康府大軍庫監(jiān)門徐達書〕:我初無意于作是詩，而是物是事適然觸乎我，我之意亦適然感乎是物是事。觸先焉，感隨焉，而是詩出焉。于此，楊氏乃是將是物是事視為詩歌創(chuàng)作之動因，這華而不實當不無將事與物共同看作是寓意之象的意蘊。而后，清人焦循(雕菰集〕卷十四(與王欽萊論文書〕指出:百世之文也，乃總其大要，惟有二端，曰意曰事。意之所不能明，賴文以明之，或直斷，或婉述，或詳引證，或設(shè)譬喻，或假藻繪，明其意而止。事之所在，或天象算數(shù)，或山川郡縣，或人之功業(yè)道德，國之興衰隆替，以及一物之情狀，一事之本末，亦明其事而止。其將作為文之一端的事劃分為物之情狀與事之本末兩種類型，就其文意而言，此所謂之事實則為寄意之象，而物之情狀就是針對物質(zhì)之空間屬性而言的物象，事之本末就是針對物質(zhì)之時間屬性而言的事象?，F(xiàn)現(xiàn)代的眾多學者如李炳海(先秦時期的婚嫁季節(jié)與〈詩經(jīng)〉相關(guān)作品的物類事象〕、田兆元(〈天問〉中動物異類相觸事象考釋〕、陳佳君(辭章意象構(gòu)成論〕、陳滿銘(意象學廣論〕、仇小屏(篇章意象論:以古典詩詞為考察范圍〕諸作亦對事象之講多有闡釋并作過不同程度的討論。這樣看來，事象，亦即存在于世界上的一切具有時間連續(xù)意義的行為、事跡亦可視為意象之象的一種類型。三、意象構(gòu)成問題乃創(chuàng)作與批評之關(guān)鍵意象這一范疇包括四個要素，亦即屬于意層面的情與理和屬于象層面的物與事。意象乃是創(chuàng)作主體內(nèi)在心理與外在世界在其腦中交會互動，并經(jīng)過去蕪存菁的經(jīng)過之后，于意識中留下印記，并透過語言文字，將此精神活動落實于文學作品中所表現(xiàn)出來的種種情意思想與事物形象。意象研究乃是一個通過破解存在于作品中的具有符號性質(zh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