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碑的悲喜劇

本文格式為Word版，下載可任意編輯——石碑的悲喜劇有的中國人熱愛把什么事情都做絕。譬如愛一個人,譬如為一個人歌功頌德,就會把他的“豐功偉績”刻在石碑上,夢想他永垂不朽;恨一個人亦然,也要把他的“滔天罪行”刻在石碑上,讓他遺臭萬年。石碑無辜,卻承載了人間太多的正劇、鬧劇、悲喜劇。

北宋末年,有309人的名字很榮幸地被刻在了石碑上。但立碑人的目的不是讓他們流芳千古,而是要讓他們遺臭萬年。

宋徽宗時期,蔡京勾結(jié)宦官獨專朝政,把反對他的司馬光、蘇軾、秦觀、黃庭堅等扣上“元?奸黨”的帽子,在德殿門外樹立“黨人碑”,昭示全國。這樣的石碑不但立于朝堂,而且各州各縣亦按照這個標準刻之立于醒目之處。朝廷還規(guī)定,名列石碑之上的人的著作統(tǒng)統(tǒng)焚毀?！凹辄h”子弟不得隨意進京,只能居住于外地。趙家宗室不得與“奸黨”和他們的親戚結(jié)婚,已訂婚尚未成禮者應(yīng)予退婚。以“元?”學(xué)術(shù)、政事聚徒傳授者,嚴罰無赦。這是將反對黨一網(wǎng)打盡、斬盡殺絕的手段,也是立碑的群小們蓄意使對手千年萬載永受羞辱的手段。但幾年后,宋徽宗的兒子宋欽宗趙桓即位,又下旨毀掉了朝堂的“元?奸黨”石碑。對“元?黨人”的處分有所寬松,“可復(fù)仕籍,許其自新”。中央有了動作,下面各州各縣亦緊跟其后,無辜的石碑又被腰斬、粉碎。

到了百年之后,歷史又來了個180度大轉(zhuǎn)彎――碑上人的子孫,都以碑上有他們祖先的名字向人夸耀――趙佶、蔡京之流沒有想到,他們本意是想讓那些“奸黨”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沒想到那些石碑卻成了他們流芳千古的“榮譽榜”。

還說石碑的事情。洪武十七年(公元1384年),朱元璋有感于前朝太監(jiān)、宦官專權(quán)擾亂朝綱的教訓(xùn),特意立了一塊石碑(又一說是鑄了一塊鐵牌)在宮門前。上面鐫刻“內(nèi)臣(太監(jiān))不得干預(yù)政事,犯者斬”的字樣,并夢想他的孝子賢孫們世世代代傳承下去?？墒窃谒篮鬀]多久,篡了他孫子權(quán)的兒子朱棣,就將這個石碑靜靜地移走隱藏了。

他的孝子賢孫們不但大用重用太監(jiān),而且將一個王朝的命運都綁在了他們身上。大太監(jiān)王振像玩嬉戲似的讓明英宗朱祁鎮(zhèn)上演了驚天大戲“土木堡之變”,讓這個皇帝差一點兒就成為蒙古瓦剌部的刀下之鬼;大太監(jiān)劉瑾權(quán)勢熏天、富可敵國,據(jù)史家考證,劉瑾的家產(chǎn)近乎天文數(shù)字――合為三十三萬公斤黃金、八百零五萬公斤白銀。結(jié)果的一位大太監(jiān)魏忠賢自稱“九千歲”,作惡多端,權(quán)傾朝野,一手遮天。在他活著的時候,一些奸小為了獻媚他,就在全國各地為他建生祠,這些祠廟建得都“極宏大嚴肅,不但朱戶雕梁,甚有用琉璃瓦,幾同宮殿”。――這個閹豎連石碑都已經(jīng)看不到眼里,直接奔祠堂去了。

明朝200多年間,宦官們熙熙攘攘,你去我來,身影活躍在朝堂,肆虐在民間,上演了一幕幕猖狂戲劇,制造了一起起人間慘劇。明代的宦官用事之久,擁有的權(quán)力之大,在中國宦官史上力拔頭籌,被后人稱為“最大的太監(jiān)帝國”――朱和尚假設(shè)地下有知,他會被再氣死一回――他的鐫刻在石碑上的警示,不但沒有阻攔后裔們遠離太監(jiān),王朝有四分之三的時間反而被太監(jiān)們玩弄于股掌之上,吸盡了民脂民膏,做絕了人間壞事,淘盡了帝國精華,讓明朝這座浩瀚而腐朽的大廈快速傾倒坍塌。

這也是歷史的吊詭之處。有人處心積慮地想流芳百世、永垂不朽,不惜刻碑立傳建祠堂,卻意想不到地被牢牢釘在了歷史的恥辱柱上,讓人們見到他們的名字就會仇恨頓生;一些人雖然被“批倒搞臭”,還被“踏上了一萬只腳”,看似永遠不得翻身,但不久不僅咸魚翻身、乾坤倒轉(zhuǎn),還在人們心中建立了一座豐碑――不管歲月怎樣流轉(zhuǎn),世事怎樣變換,那些愛國愛民、正直良善、清正廉潔、無私無畏的人,都是人們永遠追崇和喜歡的模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