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識美學的困惑與智慧美學的出路

知識美學的困惑與智慧美學的出路知識美學的困惑與智慧美學的出路摘要：近年來世界美學根本上囿于知識美學范疇。知識美學的根本缺憾在于堅持二元論，總是用對立的目光看問題，總是對對立的雙方有所取舍，如僅僅局限于西方美學主流話語地位，而對中國乃至印度美學熟視無睹；僅僅關注人與自我、社會、自然的對立，而對人與自我、社會、自然之間的和諧關系置假設罔聞；僅僅注重審美興趣與知識譜系的建構，而對明白四達的審美智慧視而不見。改造知識美學的根本出路在于重構智慧美學。智慧美學的根本特征在于不再執(zhí)著于二元論，主張美丑、是非、善惡平等不二，乃至對人類的一切美學資源不加取舍，對人與自我、社會、自然的矛盾與和諧關系不加取舍，對興趣、知識、智慧不加取舍。關鍵詞：知識美學；智慧美學；二元論；不二論美學雖然是20世紀以來開展最為迅速的學科，但由于一直囿于知識美學的范疇而充滿困惑。這種困惑甚至涉及最為根本的理論資源、核心命題和理論品質等各個方面，常常立足于二元對立，致力于諸如客體與主體、客觀與主觀、主體間性等一系列繁瑣問題的討論，而對真正關涉人類生命智慧的審美智慧那么很少關注。正因為傳統(tǒng)美學的困惑歸根結底在于知識美學，因此美學走出困惑的根本出路在于構建智慧美學。一、理論資源方面，知識美學缺乏對西方美學、中國美學和印度美學三大理論資源的有效整合，缺乏構建世界美學新格局的襟懷；智慧美學的優(yōu)勢在于可以整合西方美學、中國美學和印度美學資源，嘗試了構建世界美學的新格局。世界文化，包括以古希臘文明為代表的西方文化、以古代中國文明為代表的中國文化、以古代印度文明為代表的印度文化三大體系。世界美學，理應包括西方美學、中國美學和印度美學三大理論資源。平心而論，西方哲學乃至美學是人類青年時代樂觀進取而偏于粗暴武斷的風格的表達，中國哲學乃至美學是人類中年時代進取而不粗暴、深入而不至退縮的風格的表達，印度哲學乃至美學是人類老年時代成熟深入而偏于消沉退縮的風格的表達。這三種哲學乃至美學精神各有其優(yōu)勢：就外向開拓性而言，西方哲學乃至美學最有發(fā)言權；就內向深入性而言，印度哲學乃至美學最有發(fā)言權；中國哲學乃至美學常常介于二者之間。雖然西方也鼓吹智慧，但西方哲學乃至美學根本上處于知識哲學乃至知識美學的層次，相形之下并不受到重視至少沒有占據(jù)主體地位的中國和印度哲學乃至美學反倒具有智慧美學的性質。知識本身并不就是智慧。知識堅持二元論，必定在對立的雙方之間有所選擇與舍棄，必定有所遺漏與片面。智慧那么并不執(zhí)著于二元論，甚至主張不二論乃至一元論，對事物并不進展人為的選擇與舍棄，并不因此而具有不可防止的片面性與缺漏。所以知識有時阻礙智慧的形成，而智慧常常具有知識所沒有的價值與意義。但如今的哲學乃至美學研究仍然囿于西方、中國乃至印度的分別與取舍，缺乏對西方文化、中國文化和印度文化這世界三大文化體系進展全面整合的襟懷與氣度。正是由于這個原因，迄今為止占據(jù)世界美學主體地位的美學根本上屬于知識美學范疇，這主要表現(xiàn)為抬高西方美學智慧而貶低中國乃至印度美學智慧。有些人雖然注意到中國乃至印度美學智慧，但又存在一定程度的狹隘民族主義傾向，常常將中國哲學乃至美學理論資源看得高于一切。詳細來說，西方人研究美學總是將西方與東方對立起來，以西方美學作為理論視域，他們所理解的美學史，實那么僅僅是西方美學史。這種將西方與東方對立起來，最大限度張揚西方文化而貶低東方文化的西方中心主義，在人類學領域到達了登峰造極的發(fā)揮。如列維-布留爾的?原始思維?與列維-斯特勞斯的?野性的思維?，無一例外地將富有直覺色彩與整體觀念的東方思維方式指斥為原始或野性的思維，而將重視邏輯與分析的西方思維方式看成是現(xiàn)代的或開化的思維。受這種西方中心主義影響，即使是現(xiàn)代社會的中國人和印度人研究美學，也多只是將中國或印度美學與西方美學聯(lián)絡起來，而且更多的時候是以西方美學作為參照系與話語背景，用西方美學的概念與體系來闡釋中國美學或印度美學。在哲學研究方面，大多只是沉溺于三大體系之中的某一方面，而且主要是西方哲學，唯獨德國哲學家雅斯貝爾斯的?大哲學家?是個例外。中國哲學研究，直到現(xiàn)代仍然偏執(zhí)一端，只有為數(shù)極少的研究者才注意到中西交融，但很少注意到印度哲學。如熊十力哲學以中國哲學作為理論基點，注意到中國易經(jīng)哲學與西方生命哲學的交融，卻很少注意到印度哲學；張世英哲學雖然注意到中國哲學與西方哲學的交融，根本上也以西方哲學作為理論基點，未涉及印度哲學。在美學方面同樣如此，絕大多數(shù)美學研究仍然停留于三大體系的某一方面，并以此作為構建理論的基點。西方美學很少涉及中國和印度美學理論資源，如在西方頗具影響的達布尼湯森德的?美學導論?根本未涉及中國和印度；即使中國美學也不可防止地存在著以西方美學作為理論基點，很少涉及中國美學，或者根本不涉及印度美學。李澤厚、王朝聞、蔣孔陽的美學研究，根本上仍然屬于西方美學范疇，只是以極少的中國美學理論資源作為點綴，沒有很好地開掘和抓住中國美學精神。僅宗白華?美學漫步?、徐復觀?中國藝術精神?、葉維廉?中國詩學?，以及近年出版的朱良志?中國美學十五講?、葉朗?美學原理?等為數(shù)極少的美學著作，從不同角度捕捉了一定數(shù)量的美學精神，但仍然顯得零散與破碎，而且很大程度上仍然以中國美學為理論基點，很少涉及或根本未涉及印度美學。方東美的美學研究雖然有著宏大的理論視域，對三大理論資源都有所涉獵，顯示出了高屋建瓴的理論概括力，但根本上多是宏觀的哲學闡述，缺乏細致入微的美學闡述，仍然未能從根本上有效梳理不同藝術種類的美學精神，尚未到達構建世界美學新格局的力度?？梢?，真正富有中國和印度文化精神的美學研究，即用中國或印度特有觀念與體系來構建美學的努力才剛剛起步，而真正具有世界目光與襟懷的世界美學格局還沒有確立。世界美學的構成理應包括西方美學、中國美學和印度美學三大體系，構建真正具有世界格局的新美學，必須實現(xiàn)西方美學、中國美學、印度美學三大理論資源的有機整合，這同時也是智慧美學的根本特征。只知道西方美學而不知道中國美學和印度美學，或者只知道西方美學和中國美學而不知道印度美學，都是不完好的，同時也不屬于智慧美學。西方美學代表了人類青年時代樂觀進取卻偏于粗暴武斷的生命智慧，其所蘊含的自我解放意識、社會批判精神和自然協(xié)同觀念，是難能可貴的、必須汲取的珍貴生命智慧。中國美學表達了人類中年時代進取而不粗暴、深入而不至退縮的生命智慧，其所蘊含的修身為本的自我超越精神、和而不同的人際交往原那么、天人合一的宇宙和諧觀念，同樣是必須認真汲取的。印度美學具有人類老年時代成熟深入?yún)s偏于消沉退縮的生命智慧，其所蘊含的崇尚智慧的自我解脫思想、無所凝滯的社會等同觀念、生命無限的宇宙契合意識，顯露出中國美學所沒有的博大襟懷與深邃智慧，更是需要認真汲取的。汲取西方美學智慧不能無視古典主義、現(xiàn)代主義與后現(xiàn)代主義美學智慧的任何一個方面；汲取中國美學智慧也不能偏廢中國儒家、道家和佛教美學的任何方方面面；汲取印度美學智慧，不僅要汲取中國人熟悉的佛教，還要對吠檀多美學，尤其?奧義書?、?薄伽梵歌?等古印度教美學智慧有所梳理和開掘。熊十力在?十力語要?中提出先學西方，再學印度，后學中國哲學的主張。其實就人類智慧的開展程度而言，西方美學智慧屬最低級，代表了青年時代的進?。恢袊缹W智慧較高，代表中年時代的穩(wěn)??；印度美學智慧最高，代表老年時代的深入。假如一定要理出整合的順序，應該是先學西方，再學中國，后學印度美學智慧。一個具有世界格局的完好美學體系應該將西方、中國、印度美學資源一并納入理論視域，正如一個人應該既有青年人的進取，又有中年人的穩(wěn)健，還有老年人的深入，將青年、中年和老年智慧兼而有之，才是一個完好的人。二、核心命題方面，知識美學缺乏對人與自我、人與社會、人與自然三大核心關系的應有關注，缺乏構建和諧美學新格局的思路；智慧美學的優(yōu)勢在于可以圍繞人與自我、人與社會、人與自然關系三大核心命題，嘗試了構建和諧美學的新思路。完好的哲學乃至美學體系應該涉及人與自我、社會、自然三大核心關系，應該對自我、社會、自然三大命題均有所涉及，但絕大多數(shù)哲學乃至美學研究只涉及到有限的一個或兩個方面，很少對三大命題同時有所涉及。如身體哲學乃至美學主要關注自我，卻很少涉及社會與自然；政治哲學乃至美學主要關注社會，卻很少涉及自我與自然；生態(tài)哲學乃至美學主要關注自然，卻很少涉及自我與社會。這些對于自我、社會、自然三大核心命題有所側重乃至側重的哲學乃至美學其實都屬于知識哲學乃至美學的范疇，并不具有智慧哲學乃至智慧美學的性質。許多知識美學總是孤立對待人與自我、社會、自然的關系，如因為強調自我因素而出現(xiàn)了重視審美興趣和經(jīng)歷的身體美學和心理美學等，因為強調社會因素而形成了倫理美學、政治美學、社會美學等，因為強調自然因素而形成了自然美學、生態(tài)美學、環(huán)境美學等。但這些各有側重的美學并不能真正解決他們根據(jù)二元論設想出來的矛盾沖突。如身體美學和心理美學標榜個人興趣與經(jīng)歷神圣不可進犯，并不非常在乎社會倫理道德與政治法律制度的要求；倫理美學的極端開展又常常以犧牲個性和禁絕個人欲望為代價；政治和社會美學夸張人類自身的價值；生態(tài)美學總是強調生態(tài)的重要性，而將自我與社會看得無足輕重。知識哲學乃至美學不僅將自我、社會、自然孤立起來，而且面對人與自我、人與社會、人與自然的關系，仍用孤立的甚至對立的目光來對待。在他們看來，不僅人與自我之間存在著矛盾，而且自我內部也矛盾重重，經(jīng)常存在諸如精神與肉體、人性與動物性等方面的沖突；不僅人與社會之間存在著矛盾，而且這種矛盾常常演化為別人即地獄的觀念，人與人之間似乎只有通過劇烈競爭甚至極端戰(zhàn)爭才能解決問題；不僅人與自然之間存在著矛盾，而且人必須通過征服自然才能實現(xiàn)自身的價值，必須通過弱肉強食的優(yōu)勝劣汰，才符合自然開展規(guī)律。惟其如此，西方哲學乃至美學總是孤立地對待問題，總是從矛盾對立的一個方面入手來研究。西方哲學乃至美學雖然在古希臘時代也曾出現(xiàn)過伊壁鳩魯學派和盧克來修等將人與宇宙萬物看成平等和諧的，但幾乎其他所有哲學家和美學家都旨在打破這個平等和諧關系，將自我、社會、自然看成敵對力量，將征服和戰(zhàn)勝自我、社會、自然作為生命的價值與意義。西方美學熱衷于二元對立思想的闡釋與發(fā)揮，乃至放棄了對和諧關系的考慮與體認。中國乃至東方美學近年來雖然也意識到構建世界美學格局的緊迫性，但沒有很好地抓住人與自我、人與社會、人與自然三大核心關系，尤其未能抓住中國乃至東方美學的和諧精神。這些都是受知識美學影響的結果。完好的美學應該涉及自我、社會、自然三大核心要素，這恰恰是智慧美學的又一根本特征。智慧美學不僅將人與自我、人與社會、人與自然這三大核心關系作為整個理論的根底，而且將這三大核心關系作為美學研究層次的最重要標志，認為僅僅注意自我問題的美學是最低層次的，在此根底上可以做到關注社會問題的美學是中等層次的，可以在很大程度上關注自然問題的美學才是最高層次的。這是因為，一般來說較低層次的美學不一定都能到達更高層次，但較高層次的美學肯定包含著較低層次。詳細來說，自然層次美學肯定關注自我和社會問題，因為自然本身就是一個自我、人類、宇宙萬物陰陽化育、共同創(chuàng)化、生生不息、止于至善的宏大系統(tǒng)；社會層次美學肯定注意自我問題，因為自我的自由創(chuàng)造是形成整個人類社會共同創(chuàng)造的根底，和諧的社會系統(tǒng)是由作為生命存在物的人類的每一個體共同構成的自由創(chuàng)造系統(tǒng)。惟其如此，智慧美學圍繞對人與自我、人與社會、人與自然關系關注與闡述的程度，認為就美學研究的視域和到達的境界而言，西方美學層次最低，中國美學層次較高，印度美學層次最高。但智慧美學也不絕對化地對待這一問題，而是有著較為合理的細致分析。如智慧美學認為絕大多數(shù)西方美學熱衷于審美經(jīng)歷和興趣的研究，強調審美者的個體性，根本上屬于自我問題研究的層次，但假如將這種研究拓展到人類共同的審美規(guī)律，比方席勒以及西方馬克思主義美學強調審美對抵抗異化社會的功能，就根本上上升到了社會問題層次。中國美學如儒家美學強調自我倫理道德，由于主要著眼社會秩序，根本上也屬社會問題層次，但當它強調與天地自然的和諧關系時，就具有了自然問題層次的性質。老莊道家美學更是屬于自然問題層次。印度美學大體上也是如此，或者整體而言比道家美學更具自然問題層次。中國哲學乃至美學雖然在古代出現(xiàn)過儒家美學、老莊美學、禪宗美學，而且很大程度上都強調了和諧的重要性，具有智慧美學的和諧生命美學精神，但是這種精神在20世紀以來實際上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削弱。如張法的?美學導論?雖然注意到了西方、中國乃至印度美學三大理論資源的整合，但未能抓住中國乃至東方美學的和諧生命精神；周來祥雖然長期致力于和諧美學的研究，但仍然沒有很好地抓住人與自我、人與社會、人與自然三大核心關系，仍然在一定程度上帶有西方知識美學的性質，仍然沒有真正形成構建具有東方生命精神的和諧美學的新思路。對西方哲學乃至美學強調矛盾對立的缺憾，雖然諸如理查德奧斯本、博林梵隆等西方學者在其?視讀東方哲學?中有所反思，認為西方人喜歡在諸如善與惡、黑與白、對與錯這樣的對立中考慮問題，乃至開場承受西方科學的惡果非?？膳碌沫h(huán)境污染和破壞，因此，需要東方哲學來指引我們回到人與宇宙自然和諧相處的狀態(tài)①，但并不是所有的中國哲學乃至美學研究者都注意到了這一點。除了方東美、余英時、湯一介等學者有著較為系統(tǒng)的闡述之外，其他如張世英的?哲學導論?、葉朗的?美學原理?雖然有所關注，其理論闡述的高度與資源整合的廣度仍有待進步與拓展，對許多問題還停留在主客體二元對立的認識層面，對印度哲學乃至美學的和諧生命精神還缺乏應有的開掘與肯定。西方美學的知識美學性質決定了西方學者總是對什么是美、美的本質屬性等涉及興趣與知識的細節(jié)問題津津樂道，而中國的智慧美學品質決定了中國學者總是將對天地之大美及其所蘊涵的自由創(chuàng)化的生命智慧的關注作為宗旨，而對諸如興趣類型或知識譜系并不關心，印度美學尤其如此。這種觀點盡管存在一定程度的中國情結或東方情結，但并不就是一種狹隘民族情緒的表達，尤其將印度美學視為最高層次的認識就充分表達了真正的世界目光。雖然馮友蘭、宗白華、唐君毅、葉朗等學者對生命境界有著各種精辟闡釋，但智慧美學并不受其限制，而是圍繞人與自我、社會、自然三大核心關系，徹底改造諸多審美乃至生命境界的觀點與學說，直接以自我、社會、自然三個和諧境界作為生命境界的根本層級。智慧美學一反西方知識美學的二元對立思想，以東方智慧美學平等不二的和諧生命精神作為衡量生命境界的標志，尤其將人與自我和諧、人與社會和諧、人與自然和諧分別作為自我境界、社會境界、自然境界的精神本質，并由此構筑了由低級向中級、高級攀援而上的生命境界與層級。這不僅為構建和諧美學嘗試了新思路，而且為智慧美學的生命智慧研究開拓了新途徑。三、理論品質方面，知識美學缺乏對東方一元論乃至不二論美學智慧的借鑒，缺乏構建智慧美學新格局的舉措；智慧美學的優(yōu)勢在于可以立足興趣美學、知識美學、智慧美學的理論品質，嘗試了構建智慧美學的新舉措。西方美學集中地表達了知識美學的理論品質，而中國乃至東方美學那么充分地表達了智慧美學的理論品質。西方美學崇尚二元論判斷與分析，熱衷于概念范疇與知識譜系的構建，尤其自蘇格拉底、柏拉圖、亞里士多德以來的西方美學更是以二元判斷與分析、以概念范疇與知識譜系的建構作為終極目的，這使西方美學長期以來將什么是美和美感等問題作為構建美學知識譜系的理論基點。所以，無論肯定美的客觀性還是主觀性，乃至主體間性，無不受制于二元判斷與分析，以及基于這種判斷與分析的取舍，仍然屬于知識美學的范疇。李約瑟等西方學者對此也有深入反思與批評，如其在?中國科學技術思想史?中對亞里士多德以來的知識美學有著這樣的批評：他們的罪就是心志的驕傲，他們仗恃心智的神通去制造知識，而不肯潛心在自然的書本中去尋求萬物的道理。②遺憾的是中國學者除了方東美、徐復觀、朱良志等對此有較為深入的認識之外，許多現(xiàn)代學者并不對此有所關注，而且仍然致力于類似知識美學譜系的構建，不是主張美是客觀的，就是認為美是主觀的，或者認為是主觀與客觀的有機統(tǒng)一，或者認為是主體間性的產(chǎn)物；不是主張所謂理論美學，就是鼓吹所謂后理論美學，或生命美學、生態(tài)美學等。其實所有這些美學幾乎毫無例外地屬于西方知識美學范疇，即使所謂生命美學也沒有從根本上張揚中國乃至東方美學平等不二的智慧美學精神。事實上，強調天人合一的中國美學，主張梵我不二的印度美學，才真正具有智慧美學的根本精神。中國美學尤其道家美學和禪宗美學長期以來并不贊成二元論。這首先表現(xiàn)為反對一分為二，反對斤斤計較的分析，主張整體性地對待事物，如?道德經(jīng)?之大制無割③。其次表現(xiàn)為通達無滯的認識觀，并不執(zhí)著于孰是孰非的嚴格界限，乃至有?莊子?之大知閑閑④，?壇經(jīng)?之見性通達，更無滯礙⑤。惟其如此便不以一分為二，而是以美丑、善惡、是非不二論乃至一元論作為根底，主張美丑、善惡、是非不二，如?道德經(jīng)?所謂美與惡，相去何假設⑥，?壇經(jīng)?之無是無非，無善無惡、不取不舍⑦，?心經(jīng)?之所謂不生不滅，不垢不凈，不增不減⑧，印度?奧義書?之所謂美者不美者皆無所凝滯⑨，?薄伽梵歌?所謂彼遍處無凝滯兮，美惡隨其相應，無欣欣亦無戚戚兮⑩。也正是因為這樣而具有了對諸如美丑、善惡、是非無所取舍，也無所遺漏，乃至有著明白四達、圓融無滯的智慧美學精神，如僧肇有所謂知即不取，故能不取而知B11，?安心法門?有所謂智者任物不認己，即無取舍違順，愚者任己不認物，即有取舍違順B12。其實中國乃至東方美學之美丑、是非、善惡平等不二，并不是人們所理解的混淆是非、顛倒美丑，而是對美中之丑、丑中之美、是中之非、非中之是、美即是丑、是即是非，有著更為深切的體會與認識，更在于無所取舍而顯示的周邊萬物的襟懷。惟其如此，圣嚴法師有這樣的闡述：從時空所得的經(jīng)歷之累積，稱為知識，時空既有限，知識當然也是有限，知識限于執(zhí)著空與有、善與惡、對與錯的兩邊。凡為有限，便不能無敵，唯至無我無相，不取不舍，始稱無邊有限。B13智慧美學不注重概念范疇與知識譜系的構建，而以直覺領悟與生命安排作為終極目的；不斤斤計較于客觀與主觀的二元對立，不像興趣美學、知識美學執(zhí)著于二元判斷與取舍，不對事物進展二元判斷與取舍，而始終立足于不二論，試圖如莊子所云通過原天地之美而達萬物之理B14，通過對天地之美的推究，而試圖參透宇宙生生之條理，體悟天人合一、萬物協(xié)和、相與俱化、生生不息的宇宙生命智慧。盡管方東美、徐復觀等學者對中國美學智慧之不二論的理解僅限于主客不二，但智慧美學并不為其所限，而是將不二論推演至美丑、善惡、是非等各個方面，最大限度地張揚了中國乃至印度等東方美學的生命智慧，這是智慧美學超越單純強調審美興趣或知識譜系的興趣美學或知識美學而具有智慧美學精神的根本表達。智慧美學肯定不二論，還將其與本質主義、反本質主義美學有機聯(lián)絡起來，指出無論本質主義還是反本質主義美學，其實都是執(zhí)著于二元論的，屬于知識美學范疇。智慧美學的結論是本質主義與反本質主義美學平等不二。本質主義美學有利于破除我執(zhí)，反本質主義美學有利于破除法執(zhí)，本質主義與反本質主義美學的平等不二更有利于到達圓融無滯、明白四達的生命大智慧。這不僅深入提醒了西方美學的知識美學缺憾，而且在重新發(fā)現(xiàn)、梳理、整合西方美學、中國美學、印度美學智慧的根底上，將中國尤其印度美學平等不二的美學智慧拓展至美學的各個領域，甚至與生命境界有機聯(lián)絡起來，將焦慮、迷狂、虛靜分別看成人類立命、凝命、安命階段的生命形態(tài)，乃至認為最高境界的美學智慧常常遺忘天地萬物與自我，外不察乎宇宙，內不覺其自身，曠然無累，自我與天地萬物和諧統(tǒng)一，共同自由創(chuàng)化；中等層次的美學智慧雖然意識到天地萬物與自我，但沒有彼此分別；最低層次的美學智慧雖對天地萬物與自我有所分別，但沒有厚此薄彼、孰是孰非的計較。按照這種標準來分析，以黑格爾為代表提倡藝術美而貶斥自然美的美學顯然是難以到達這些智慧層次的，相形之下，只有中國和印度美學才有可能不同程度到達這些智慧境界，其中儒家?周易?美學、道家美學、禪宗美學和印度吠檀多美學、佛教美學應該是這些智慧的集中表達。在最高境界，不僅自我與人類社會之間沒有隔膜，整個人類社會與宇宙萬物之間沒有隔膜，而且每個自我的生命與人類的生命乃至宇宙萬物的生命互相貫穿，交相催化，共同創(chuàng)化。這不僅可以幫助人們對傳統(tǒng)美學的根本缺憾與學科困惑等制約美學開展的根本問題有清醒認識，而且可以為美學走出學科困惑提供根本思路與策略。知識美學常常拘泥于二元論，總是在矛盾對立的雙方之中有所判斷、分別與取舍，而且熱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