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拉圖未成文學說的重構(gòu)

柏拉圖未成文學說的重構(gòu)

在他的《皮羅主義》第一章第33節(jié)中，塞克恩布萊克提到了他的愚蠢。有三個重要的跡象。理性概念、命運觀念、人為善報。值得一提的是,在先剛教授等人的介紹和推動下,中國古希臘哲學研究界開始重視“圖賓根學派”。這里,我不打算全面討論并評論這個學派的研究。我想通過分析柏拉圖的人皆求善命題,展現(xiàn)他在善和真理問題上所陷入的困境,追蹤他在《國家篇》中關(guān)于理型的討論,以及《蒂邁歐篇》企圖通過天命觀走出困境的努力。我們注意到,柏拉圖在善和真理問題上陷入了一種在生存和認識上都無法自拔的困境,并努力尋求出路。所謂的柏拉圖未成文學說,其實指的是柏拉圖在真理困境中的一些口頭說法。當然,這些說法表達了柏拉圖思想中某種深刻的困惑和情結(jié),值得我們十分重視。不過,我認為它們不可能是成系統(tǒng)的一套學說。一、真正的善與真理我們先從恩披里克關(guān)于“人皆求善”命題的說法開始。他的文字是:柏拉圖認為,人在生存中毫無例外地追求善。柏拉圖并沒有停留在這個論證中。他借助這個論證而提出真正的善這個問題。在上述論證中,社會上存在著惡的原因在于人的善觀念出了問題。無論是以惡為善而求善,還是雖知為惡但因利而求利,他們在動機上都是求善的,但善惡不分,實際上卻是在求惡。他們的求惡活動給社會帶來損害。然而,他們是在善的名義下求惡,因而惡的問題就轉(zhuǎn)化為善的問題。柏拉圖進而認為,解決惡的問題的關(guān)鍵在于追求者是否擁有真正的善。對于一個求善的人,如果他擁有了真正的善,他就可以根據(jù)善而做出正確的判斷,為善而求善并獲得善;他不會因為善惡不分而在善的名義下作惡。在進行善惡判斷之前擁有真正的善,對于一個社會來說乃是消除惡的關(guān)鍵所在。從一個角度看,真正的善涉及了真理問題,因而屬于認識論問題。當我們追問“真”的時候,一定是在判斷中出現(xiàn)了真假問題。比如,一個人借了人家的錢卻不還錢。有人認為這樣做是合適的、是善的;有人認為這樣做是不合適的、是惡的。究竟哪種看法才是正確的看法?兩種對立的判斷各自都認為是符合善的,究竟誰的善才是真正的善?這里,兩個相互對立的判斷命題必有一真。從認識論的角度看,它們的真值對于認識主體來說是未知的。在認識論上確定其真假是我們對它們進行擇取的第一步。因此,柏拉圖認為,要解決真正的善這個問題,首先要在認識論上找到真理從另一個角度看,柏拉圖在分析生存之善時遇到的問題是,人們在同一事件上可能出現(xiàn)了兩種對立的價值判斷,那么,究竟那種價值判斷才符合真正的善?價值判斷涉及善惡,但也有真假問題。因此,在形式上,真理問題和善的問題具有共同性。于是,在柏拉圖看來,對于人的生存來說,擁有真正的善,從此出發(fā)進行判斷選擇,使人能夠以善為善而求善,并在實際生活中得到善;這便是人的自由生活?？梢?真正的善的問題又是生存問題。人是在判斷選擇中生存的。判斷出了錯誤,選擇也就跟著錯了;這就引導(dǎo)了一種錯誤的生存方向而進入一種錯誤的生存方式。人是根據(jù)自己的善觀念進行判斷的。擁有一種正確的善觀念,或內(nèi)含真理的善觀念,乃是做正確判斷的前提。因此,善的生活始于真理。在柏拉圖看來,雖然人們的生存意識是無不求善,但在實際生活中卻常常以惡為善而求惡。而且,人們對這種可悲的現(xiàn)實生活毫無覺察,覺得自己生活正常,沒有任何意愿在知識上追求真正的善。對于這種麻木的意識狀態(tài),柏拉圖設(shè)計了一個洞穴比喻找到真正的善乃是走出陷阱的唯一途徑。柏拉圖并不認為他自己已經(jīng)把握了真正的善或已經(jīng)擁有了真知識。相反,借助于蘇格拉底之口,他反復(fù)強調(diào)“自知無知”。他知道自己在真理面前的缺乏。缺乏真理的人在觀念上是善惡混淆的,因而常常以惡為善而做錯決定。走出困境的唯一途徑,他認為,就是找到真理。擁有真理,就可以避免做錯誤決定。作為起步,我們首先必須盯著真理,即擁有真理情結(jié),然后才能追求并認識真理。這個真理情結(jié)是可以在閱讀《國家篇》時強烈地感受到的。柏拉圖對真理做了一些界定,首先,它是思想的對象(非感覺對象)二、理型世界與善性世界巴門尼德在界定真理時給出了三個標志:唯一、不動和完滿。柏拉圖在《國家篇》探討了真理的認識論問題。他分析了兩種認識途徑:信念認識論和理性認識論。但是,柏拉圖認為,我們還有另一種認識途徑,即尋找那普遍不變的原則,如數(shù)學-幾何學-天文學。這些學科都是尋求不變的對象的,要求通過推論來建立原理或命題之間的關(guān)系,不允許前后矛盾的原理或命題。除此之外,人們還運用辯證法,解釋對象本身或本質(zhì),從中給出準確的概念界定。如此建立的思想體系,可以把握住那不變的對象,并形成真知識。這種認識途徑稱為理性認識論。在柏拉圖看來,理性認識論是我們認識并把握真知識的正確途徑。那么,柏拉圖在《國家篇》中想到的真知識是一種怎樣的理論體系呢?就文本而言,柏拉圖區(qū)分了兩類關(guān)于不變對象的知識。第一類是數(shù)學-幾何學-天文學。數(shù)學幾何學從假設(shè)原則出發(fā)進行推論;凡是符合推論的原理和定理都是必然的;天文學則是研究天體運動。天體雖然在運動中,但是,它們在觀察中都是按照不變的模式做規(guī)則性運動。天文學是要揭示它們的運動規(guī)則。這些知識雖然有助于人們注視不變的對象,但是,它們也不屬于真知識。他談到,雖然關(guān)于它們的認識有助于我們獲得真知識,但是,它們本身并不是關(guān)于真正的善的知識。第二類則是在辯證法中呈現(xiàn)的知識。柏拉圖談到:“當一個人企圖靠辯證法通過推理而不管感官的知覺,以求達到每一事物的本質(zhì),并且一直堅持到靠思想理解到善者的本質(zhì)時,他就達到了可理知事物的頂峰了……?！笔紫?理型世界是一個充滿善的世界。知識問題所追求的是何為真正的善。只有認識并把握了真正的善,才擁有真知識。或者,如果我們所建立起來的知識缺乏真正的善,這種知識是無益的,也不是我們要去追求的。柏拉圖提到的“善者的本質(zhì)”(其次,理型世界是由“事物的本質(zhì)”組成的?！笆挛锏谋举|(zhì)”指的是理型。柏拉圖對“正義”“德性”“美”等等用詞的含義進行分析討論,力圖給出這些語詞的意義界定。這些都是涉及價值判斷的概念。不過,他也涉及那些知識性的概念,如在《國家篇》第十章提到的“本質(zhì)的床”(或“真正的床”)、“本質(zhì)的桌子”等。第三,理型世界的內(nèi)在結(jié)構(gòu)是邏輯。柏拉圖反復(fù)強調(diào)“推論”(第四,理型世界是感性世界的原因。柏拉圖在《國家篇》十分謹慎地認為,感性世界中的個別事物源于理型世界。比如,他認為,感性世界中的個別桌子或床乃是工匠注視著桌子理型或床理型而制造出來的。從認識論的角度看,柏拉圖呈現(xiàn)的理型世界最吸引人的地方乃是關(guān)于類詞或概念的理解。理型世界就是一個概念體系。由于概念之間具有某種必然的關(guān)系,而且,概念相對于個別事物而言具有某種穩(wěn)定性;這些特性符合巴門尼德所界定的真理標志。于是,柏拉圖先是賦予這個概念體系以善性,并進一步認為其中包含了真正的善。然而,真假判斷和善惡判斷一定是吻合的嗎?當柏拉圖深入分析討論理型世界時,很快就發(fā)現(xiàn),這個世界并非如他一開始所想到的。在《巴門尼德篇》第一部分,柏拉圖注意到那些在價值判斷中屬于丑惡的事物,從類詞意義上看,也是有對應(yīng)的理型的,即存在著惡理型。就定義而言,惡理型缺乏善性。如果這樣,理型世界兼有善理型和惡理型,因而它就無法提供真正的善。即使完全認識把握了理型世界,我們?nèi)匀恍枰ㄟ^惡理型來理解并分辨善理型。這種與惡理型對立但又無法離開它的善理型不是真正的善。同時,柏拉圖也很快發(fā)現(xiàn),理型世界和感性事物之間的關(guān)系也無法建立起來。三、在宇皇論的基礎(chǔ)上,人應(yīng)該在其思想上獲得真理,一個是真前面引用恩培里克·塞克斯都關(guān)于柏拉圖學說特點時,把“天命”概念歸為三大標志之一。柏拉圖之后,學園的后繼者先是在柏拉圖的真理情結(jié)中發(fā)揚懷疑主義精神(對所有現(xiàn)成概念進行批判性分析)。這種傾向通常稱為中期柏拉圖主義的做法。我們在分析理型概念時,指出,柏拉圖的基本思路是認識論的。他認為,只要我們的認識指向唯一的、永恒不變的、完善的真理,通過數(shù)學-幾何學-天文學的思維訓(xùn)練,就能憑著邏輯推論而認識理型世界,獲得真理。我們還指出,真理情結(jié)是這種從下而上的認識進程的根本動力。然而,柏拉圖不久也發(fā)現(xiàn),理型世界中有許多缺乏善性的理性;而且,它無法成為感性事物的原因。這等于說,理型概念無法滿足人們的真理情結(jié)。我們還能找到其他途徑來滿足真理情結(jié)嗎?對于一個強調(diào)理性追求的思想者來說,任何觀念都必須在論證中呈現(xiàn)。柏拉圖關(guān)于“真正的善”的論證十分有力。但是,這個“真正的善”是什么?在柏拉圖的論證中,它肯定不是在《國家篇》中所理解的善理型以及那個作為概念體系的理型世界。我們注意到,在《國家篇》,柏拉圖有神造理型的說法。人要是稍有一點頭腦的話,在開始做每一件事時,不管大小,都先求助于神。我們現(xiàn)在要討論宇宙本性問題,考察它的起源,或者要是沒有起源的話,它是如何存在的。如果我們不是那么糊涂的話,我們就要求助于諸神和女神,并祈求我們的話為他們所接受,和他們一致。柏拉圖在開始闡述他的宇宙論時,首先把神的思想作為真理所在地,并認為人應(yīng)該從神那里獲取真理。人如何從神那里獲取真理?就思想交流而言,一個人之所以能夠獲取另一個人的思想,他面對后者時必須愿意接受;而后者面對他時必須愿意給予。作為真理的擁有者,只要神愿意,他可以把真理給予任何討他歡心的人。對于人來說,他面對神,并且要從神那里獲取真理,他就必須在態(tài)度上討神喜歡。上述引文中出現(xiàn)的“求助于”、“祈求”,在柏拉圖的著作中用的是同一個字:我們進一步分析。柏拉圖的理性認識論要求真理認識者必須擁有判斷權(quán),而不是簡單地在情緒狀態(tài)中接受煽動者的鼓動。但是,人在理性判斷狀態(tài)是不可能接受神的真理的。顯然,如果人面對神的真理給予進行判斷的話,他只能根據(jù)自己的現(xiàn)有觀念進行判斷,并拒絕一切與自己的觀念相沖突的東西。人缺乏真理,而神擁有真理;在這種情況下,人只能拒絕真理。實際上,一個人(比如學生)接受另一個人(比如教師)的思想時,他必須處于一種接受狀態(tài)?？梢钥吹?柏拉圖進一步談到,神其實是愿意把真理給予人的。他說:創(chuàng)造者是完善的。原理2:善乃秩序。生存是一種運動。在生存中,無序意味著所做之事雜亂無章而相互沖突。這種沖突只能損害生存。無序有損生存因而是惡。秩序則要求前后一致,所做之事相輔相成;在秩序中生存就能夠帶來益處。有序促進生存因而是善。因此,完善者在本性上要求秩序。人們也許注意到,柏拉圖關(guān)于秩序的討論很快就轉(zhuǎn)入概念和數(shù)學-幾何學的討論,并未區(qū)分惡的秩序和善的秩序。對于柏拉圖來說,只要秩序來自于完善的神,所謂的惡的秩序就不可能存在。相反,所有的惡都是秩序的破壞。原理3:理性引導(dǎo)秩序。在柏拉圖看來,神本質(zhì)上是理性的。他通過理性把秩序引入宇宙和社會的。理性對象是非感覺對象,如數(shù)學-幾何學中的數(shù)和圖形,范疇論中的種屬、概念等。它們具有穩(wěn)定性,并且在論證或邏輯中聯(lián)結(jié)為一體,因而可以作為框架對雜亂的感覺對象進行秩序化整理和認識。只要人們堅持理性追求,就能夠獲得對宇宙和社會的秩序化認識,進而根據(jù)這種知識參與宇宙的秩序化活動和進行社會秩序化管理。神在造宇宙時,他在理性上選用了一種最好的幾何結(jié)構(gòu)來構(gòu)造宇宙。這種幾何結(jié)構(gòu)的原始起點是兩種直角三角形(一種是等邊三角形的一半;一種是等腰直角三角形的一半)。它們可以構(gòu)成四個立體(正棱體、正方體、正八面體、正二十面體)。神采用這四個立體為四種理型,作為萬物的模型。構(gòu)成這四個理型的三角形大小一致,因而是完美的。它們映照在物質(zhì)性的載體之上形成了四種物體性存在(火土水氣)。在種類上,萬物不過就是這四種存在的不同組合。比如,這兩種三角形大小不一,按大小相同的同種三角形構(gòu)成的事物是完美的。然而,受載體的影響,大小不同的三角形混雜地結(jié)合在一起;由此而形成的事物就喪失了秩序。這些由大小不一的三角形混合地構(gòu)成的立體,雖然具有結(jié)構(gòu),但卻是無序的。神為了讓它們回歸完善性,就開始“勸說”這些事物再回到秩序中,即:讓大小相同的三角形各自結(jié)合,不再相互混合。柏拉圖還認為,神在造靈魂的時候特別地把概念和有序數(shù)列加入原始材料中,并從這原始材料中造靈魂。因此,靈魂就其起源而言是包含理性的(數(shù)學秩序和概念秩序)。神先造了宇宙靈魂,讓它充滿宇宙,使得這個宇宙在本性就是有理性的,并且趨向秩序。然后,神把剩下的材料造諸神,讓他們居住在星星上,并要求諸神按照同樣的辦法造更多的靈魂,并把這些靈魂安置在地球上。這便是人的靈魂。就起源而言,人的靈魂內(nèi)含理性。正是因為擁有內(nèi)在于靈魂的理性,人可以和諸神以及造物者建立聯(lián)系。柏拉圖稱這內(nèi)含于人的靈魂的理性為神的“天命”,或神的恩賜。不難看到,柏拉圖的“天命”指的就是人的靈魂中的理性。由于這理性來自于神,和神的理性是相通的,因此,人可以根據(jù)自己的理性和神建立關(guān)系,接受神的思想或真理。就這一點而言,柏拉圖是希望通過天命觀論證這一觀點:人的理性最終一定能夠獲得真理,從而能夠滿足真理情結(jié)。我想這樣提出問題:人的理性是在推論中進行的。推論是有根有據(jù)的。人的理性在推論中依據(jù)什么呢?顯然,人只能依據(jù)自己的現(xiàn)有思想觀念;而人的現(xiàn)有思想觀念是缺乏真理。于是,擺在我們面前的事實是:人的理性和神的理性是不同的。當人根據(jù)自己理性進行判斷時,我們就可能拒絕神的思想。即使神愿意把真理給我們,我們也無法接受。就《蒂邁歐篇》的文字來看,我們注意到,柏拉圖關(guān)心的是在宇宙論上找到通往真理的途徑,而不是在認識論上提供認識真理的途徑。當他宣稱真理在神那里,而我們需要從神那里獲取真理時,他希望提供一條人可能獲取神的真理的途徑。這只是一條可能的真理認識途徑。換句話說,柏拉圖這里只是希望在理性認識論立場上提供人和真理建立關(guān)系的宇宙論紐帶,并稱之為理性紐帶。但是,作為讀者,我們還是要追問,這條紐帶在認識論上是如何可能的?柏拉圖在《蒂邁歐篇》反復(fù)提到,他在這本書中談?wù)摰氖露际恰跋嗨平忉尅?包括靈魂生成和宇宙生成的說法。然而,在靈魂生成-理性引導(dǎo)秩序-善乃秩序這種說法中,靈魂-理性成了人和神之間的紐帶。也就是說,只要在靈魂-理性追求中,我們就能夠離神的真理越來越近。他說:“我求助于神,當我們陷入歧途不知何往時請他做我們的救主,把我們帶回近似的領(lǐng)域?！毙〗Y(jié)一下?！兜龠~歐篇》關(guān)于理型和天命的說法,對于柏拉圖來說,一方面,“求助于神”的這種態(tài)度大大地緩解了他的理性認識論在處理真理問題上所承受的巨大壓力。人在理性判斷中無法解決真理問題。這一點在后來的懷疑主義那里得到了充分的展開。四、研究未成文學的內(nèi)容柏拉圖在人皆求善命題的論證中引申了真正的善或真理問題,進而培養(yǎng)了一種真理情結(jié)。真理問題是一個認識論問題。真正的善混合著認識論和生存論(或價值論)兩個方面的問題。但是,柏拉圖企圖從認識論的角度解決這個混合問題。就概念而言,真理必須是一。真理意識的產(chǎn)生正是因為人們遇到了相互矛盾命題時發(fā)現(xiàn)不得不處理其真值問題。真假之間,只有一個答案。但是,價值問題涉及人從不同利益角度的價值判斷。角度不同而判斷則異。人們在生活中可以接受價值判斷在一定程度上的差異性。然而,當真理和善結(jié)合在一起時,善的唯一性就不可避免地提出。善直接涉及人的判斷選擇,與人的生存戚戚相關(guān),不可或缺。真理意識涉及真假判斷,雖然是認識論問題,但是,一旦和善結(jié)合在一起,真理問題也成了生存問題。因此,真理情結(jié)是一種認識論和生存論混合在一起而出現(xiàn)的情結(jié)。這樣一來,真理問題作為一個認識論問題就直接從生存中獲取動力,欲罷不能。對于柏拉圖思想的聽眾來說,大家往往期望他能夠給出一種完整的理論形態(tài)。特別是當人們尚未分享柏拉圖的真理情結(jié)時,這種期望就是主導(dǎo)性的。然而,對于深懷真理情結(jié)的柏拉圖來說,理論表述固然重要,但是,更加重要的是,理論能夠滿足他的真理情結(jié)?！罢嬲纳啤钡膯栴}乃是認識論和生存論的混合問題,并在柏拉圖思想導(dǎo)向一種真理情結(jié)。無論是理型概念還是天命觀,歸根到底是要滿足他的這種真理情結(jié)的。從這個角度看,“真正的善”以及它的命題表述“善是一”所表達的乃是柏拉圖的真理情結(jié),而不是一種理論形態(tài)。真理情結(jié)從來沒有離開過柏拉圖。追蹤柏拉圖的這個真理情結(jié)是我們理解柏拉圖思想的關(guān)鍵所在。至于那些為了滿足柏拉圖真理情結(jié)而提出來的各種理論形態(tài),它們是可以變換的。圖賓根學派在柏拉圖研究中提出一個令人感興趣的研究思路,即從柏拉圖的未成文學說出發(fā)重新解讀柏拉圖的成文著作。先剛博士對圖賓根學派的柏拉圖研究情有獨鐘,這些年來不斷地介紹這個研究,給漢語學界了解這個學派的研究提供了一個重要窗口。就我的閱讀感覺而言,我認為,圖賓根學派對柏拉圖的真理情結(jié)以及這個真理情結(jié)在柏拉圖思想中的動力性作用有深刻體會。嚴格來說,在柏拉圖的成文著作中,柏拉圖并未有意識地分析討論他的真理情結(jié)。從這個意義上看,真理情結(jié)是未成文的。但是,柏拉圖的思想活動乃是由真理情結(jié)推動的;所有成文文字都是真理情結(jié)的表述。從這個角度看,真理情結(jié)處處可見。因此,追蹤柏拉圖的真理情結(jié)是我們讀懂柏拉圖的關(guān)鍵所在。從這個角度談?wù)撐闯晌膶W說,可以大大幫助我們理解柏拉圖思想。然而,圖賓根學派認為柏拉圖在成文著作中有意地把一些想法隱而不露,甚至認為這些隱而不露的想法更為根本,應(yīng)該以此為基礎(chǔ)來理解柏拉圖的成文著作。為了支持我的這一閱讀感覺,我想在這里分析一條在圖賓根學派看來屬于柏拉圖未成文學說的重要文獻:亞里士多德曾經(jīng)一再說到,那些來聽柏拉圖的講課《論善》的人,絕大多數(shù)都是這樣的情形:在此之前,每個人都以為會聽到通常關(guān)于人的福祉(比如財富、健康、體能或其他值得驚嘆的幸福)的指導(dǎo),但是,他們聽到的卻是關(guān)于數(shù)學,關(guān)于數(shù)、幾何、天文學的討論,最終竟然是這樣一個命題:“善是一”。我覺得,對他們來說這是一些完全意想不到的,很奇怪的東西,所以他們中的有些人對這些內(nèi)容不屑一顧,有些人則公開地拒絕它們。前面指出,“善是一”這個命題不過是真理情結(jié)的命題表達。但是,在上引文字中,真理一詞缺失。于是,這個命題更像是一種理論表述。柏拉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