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山東城科舉人才群體的特點

清代山東城科舉人才群體的特點

科舉制度作為一種正式的選拔制度，對中國古代的政治和文化產(chǎn)生了重大影響?！皩W而優(yōu)則仕”的道路,使科舉的士子們離開書齋,切身投入到社會中去。在這條學與仕的道路上,科舉人才與其讀書的家鄉(xiāng)及做官的地方社會不可避免地產(chǎn)生著密切的互動。本文以清代郯城為視角,通過對現(xiàn)存的康熙年間和乾隆年間的《郯城縣志》及《嘉慶續(xù)修郯城縣志》等方志文獻的梳理,來探尋科舉人才與地方社會的關系。一、清代城科舉人才清代的科舉制度承襲明朝,并將其發(fā)展得更為完備。清代的科舉,無論在開科次數(shù)、錄取人數(shù),還是在科場條例之嚴及懲治舞弊案件之酷等方面,都超過以往各代。據(jù)統(tǒng)計,自順治三年(1646)至光緒三十年(1904),歷9朝260余年開科112次,有114榜,共錄取進士26849人。另據(jù)《山東通志》統(tǒng)計,清代山東共有進士2260人。其中,沂州府共115人,占山東進士的5.10%。(1)有清一代,郯城考中的進士共有8位(見表1):清代郯城考中的舉人共有27位,表格統(tǒng)計如下(見表2):至于整個有清一代郯城貢生的數(shù)量,受目前所存地方志偏少的制約,尚無法做一準確統(tǒng)計。參閱乾隆十四年編撰的《郯城縣志》及嘉慶十五年刊本的《續(xù)修郯城縣志》,可統(tǒng)計出,至嘉慶十五年(1810),清代郯城共有貢生139名,武貢生3名。其中:順治年間共有16人;康熙年間共有30人;雍正年間有9人;乾隆年間有41人,還有2名武貢生;嘉慶年間有43名,武貢生1名。分析上述清代郯城科舉人才的一系列數(shù)據(jù),可以發(fā)現(xiàn)清代郯城科舉人才在數(shù)字統(tǒng)計方面的如下特點:首先,郯城科舉方面的頂尖人才較少。清代雍正年間,沂州由直隸州改為府,下轄一州六縣。而有清一代,沂州府共出進士115人,郯城僅有8名,占沂州進士的6.9%,這一比例是偏低的。應當說,沂州府在山東考取的進士比例就偏少,而郯城科舉又屬于沂州府的偏下水平。其次,郯城科舉人才(包括進士、舉人及貢生在內(nèi))的總體數(shù)量在郯城人口中僅占極少的比例。據(jù)嘉慶《續(xù)郯城縣志》記載:乾隆二十八年冊報五萬二千九百六十九戶,共計男女三十七萬二百三十八名,大男十萬九千七百十八名口,大女十萬六千九十口,小男七萬八千三百十八名。因為目前尚無法掌握乾隆年間郯城人口的一個準確數(shù)字。所以,只能將乾隆在位60年間所有的科舉人才(進士、舉人與貢生共有50人)與這一特定的乾隆二十八年的人口進行有些不太恰當?shù)谋容^。很顯然,科舉人才只占整個郯城人口的極少比例。再次,郯城科舉人才呈現(xiàn)出波浪式出現(xiàn)的特征。如康熙在位61年間,郯城共出現(xiàn)了1位舉人和30名貢生。而在康熙三十八年至五十一年這十四年中,郯城就出現(xiàn)了莊縉這位舉人和15名貢生,可以算做清代康熙年間郯城科舉人才的井噴時期。而在乾隆年間、同治年間同樣存在著這種某幾年人才集中出現(xiàn)的特殊時期。數(shù)量總體偏少和波浪式出現(xiàn)可以算做數(shù)字統(tǒng)計方面的清代郯城科舉最突出的特點。但是就是這一包括清代郯城全部進士、舉人及部分貢生在內(nèi)共174人的郯城科舉士子集團也較典型地體現(xiàn)出了科舉人才在讀書、做官參政及致仕等方面與郯城當?shù)孛懿豢煞值年P系,反映出科舉人才與地方的互動。二、清代義城科舉人才與地方社會的互動(一)清代龍市科舉人才的數(shù)字統(tǒng)計特征與清代龍市地方社會之間的關系1.師資力量薄弱,社會團體推動但缺乏管理保障清代郯城科舉人才總體數(shù)量偏少是與清代郯城的社會經(jīng)濟、教育狀況密切相關的。首先,清代郯城經(jīng)濟總體水平偏低,屬于不發(fā)達地區(qū)。如康熙年間,知縣黃六鴻于康熙九年(1670)初到郯城任職之時,正是郯城經(jīng)歷1668年的8.5級大地震之后的百業(yè)凋弊之際,黃六鴻對此時的郯城現(xiàn)狀也有清晰的了解:“兗屬二十七城,從來之稱凋敝者必曰沂郯。而郯又承沂下流,水旱之災,無歲不有。近復加七年之地震,死者萬計?！?2)對于經(jīng)濟不發(fā)達的現(xiàn)實,乾隆二十六年上任的郯城縣令張金城也有類似表述:“夫郯之邑,其地瘠,其民貧,其俗醇以樸?！痹谶@種地瘠民貧的社會現(xiàn)實面前,教育自然不是郯城官員考慮的重點。其次,清代郯城民間教育薄弱。受制于經(jīng)濟狀況,作為普及教育的書院、社學及義學在郯城基本上處于癱瘓狀態(tài)。書院作為與府、州、縣學相輔相成的教育機構,共同構成了清代的地方教育體系。清代統(tǒng)治者非常重視書院的設立?？滴?、雍正都曾先后下旨提倡各地設立書院。乾隆時期,清政府對于書院建設更加積極。據(jù)宣統(tǒng)《山東通志》所載,乾隆時期山東新建書院多達40余所,超過以往任何時期。(3)郯城只有一所書院,即一貫書院。據(jù)乾隆《郯城縣志》記載,這所書院“舊為在西縣北七十里磨山下,世傳曾子游學處。元至正二年江西提舉管文通建,名曾圣堂。成化間移建縣北門內(nèi),邑人張景華增修,改題曰一貫書院,萬歷四年醫(yī)士官蔣勸重修,今廢?！鼻∈拍陼r,郯城知縣李湖捐俸八十兩,在縣城文廟前街重建新院,“共草房三十八間,匾曰一貫書院,內(nèi)撥入歷任捐置義田五頃三十六畝,以為膏火之貲余?！庇梢回灂旱漠愔范捌滟Y金來源,可以看出,清代郯城這所唯一存在的書院體現(xiàn)出較強的官方參與色彩,但其資金投入?yún)s無固定保障,僅靠捐助生存。這種資金無保障的現(xiàn)實也使得這所書院的生存是脆弱的,其存在與否是與郯城官員的關注程度密切相關的。乾隆年間的郯城進士李恒在其“建興一貫書院碑記”中贊揚李湖修繕書院時的一段文字也印證了書院的多舛命運:(李公)知郯之文學荒廢,登賢書、入仕版者無幾,慨然以振興士氣為急務,是捐廉俸八十金……顧秋方大水無禾,四境嗷嗷待哺,不改救荒措賑,日不暇給,一切斧資牢常久之備,更無所出,計可以充膏費者,惟前任吳公置義田七十余畝,然源未盛而欲其流之長不可得也。與書院教育受制于私人捐助的地方環(huán)境相同,郯城的社學及義學同樣受到了當?shù)亟?jīng)濟不發(fā)達的制約。社學是設在鄉(xiāng)村地區(qū),對鄉(xiāng)村貧寒兒童進行啟蒙教育的機構。清政府十分重視社學的設立,并將其作為教育鄉(xiāng)民的重要機構。乾隆《郯城縣志》卷六中記載:“社學二,一在縣治西,一在北城總鋪南,成化十二年知縣田畊建,各鄉(xiāng)亦各有社學,今俱廢?！笨梢?清代郯城的社學是基本處于荒廢狀態(tài)的。義學在清代最具特色,并在各省普遍設置。它主要是由社會團體或私人捐資設立,用以教育貧家子弟。清代至乾隆年間的義學情況為:“義學二,一在北城大街西,正房三間,教授童子;內(nèi)房三間,教讀寢居,門面房六間出賃以贍師。一在北門內(nèi)大街西,正房三間,內(nèi)房三間,門面房三間,草堂三間,皆萬歷初醫(yī)士官蔣勸建,今俱廢?！庇纱丝梢?以社學、義學為代表的民間教育機構在清代的郯城幾乎處于空白狀態(tài),教育對于鄉(xiāng)間貧寒子弟來說是相當缺失的。這種教育基礎的薄弱也直接導致了清代郯城科舉人才在數(shù)量上的不足。但需要注意的一點是,郯城的官學,即作為地方文化標志性建筑的廟學,是始終存在的?！钝俺强h志》是這樣記載郯城廟學的:國朝康熙七年地震,殿廡傾圯,群議遷學。貢生杜景炤等具呈知縣馮可參轉(zhuǎn)詳?shù)迷?遂遷于城北舊城之中。三十二年,知縣方殿元又申請遷還舊址。四十五年,知縣劉三異重修正殿戟門,視昔加崇,并建兩廡,明倫堂櫺星門繚以墻垣,規(guī)制略備。五十二年,知縣荊文康教諭李殿魁又建啟圣祠在明倫堂東北,環(huán)以繚垣,前為門,后為堂三間。雍正三年,教諭杜文明于甬道兩旁各植柏樹二行,今一望蒼懋。十三年,知縣謝锽重修正殿……十八年,知縣李湖勸捐重修增設御碑亭……又捐俸置神龕……十九年,教諭謝怡捐刻御書圣經(jīng)一章于明倫堂。二十六年,訓導杜天嘉于大成門兩旁增設欄桿二匝。這段記載中,牽涉到馮可參、方殿元、劉三異、荊文康、謝锽、李湖共6位知縣。除此之外,還有主管教育的教諭3人及訓導1人。在康熙七年至乾隆二十六年共80年的時間里,郯城就有10位地方官員對廟學進行了實質(zhì)性地遷修及擴張,這與荒廢的社學、義學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對于郯城官員而言,廟學屬于最重要的教育機構,亦是他們施政中不可或缺的一環(huán)。郯城的科舉人才在清代雖然極少,卻一直處于不斷涌現(xiàn)的狀態(tài),這也是與當?shù)貜R學的一貫存在及官員的重視相關的。應當說,郯城科舉人才數(shù)量總體偏少的情況是與清代郯城的經(jīng)濟狀況不佳密切相關的,這體現(xiàn)出教育與經(jīng)濟的緊密聯(lián)系,兩者相輔相成。同時,這也反映出科舉人才與地方社會的互動。2.李大力在儒學和科舉上的貢獻在郯城科舉人才數(shù)字統(tǒng)計的特點中,值得注意的一點是,郯城科舉人才呈現(xiàn)出某一特定時期波浪式出現(xiàn)的特點。這一特點尤為突出地體現(xiàn)出科舉人才與地方社會的密切互動。這種波浪式的特點與以下兩個因素相關。首先,郯城科舉人才相對集中的出現(xiàn)與特定時期內(nèi)官員的重視有關。考察康熙年間郯城科舉人才的特點時,會發(fā)現(xiàn)一個重要的時間段,即康熙三十八年至康熙五十一年。這期間,郯城共出現(xiàn)了15位貢生,占康熙年間郯城共出貢生30位的50%。而在這一時期,由德州人宋兆李任郯城教諭。宋兆李,字紫函,號省菴,濟南德州人。他于康熙三十八年來郯城任教諭。上任未歷數(shù)月,在郯城學子中影響甚眾:“學中之士舉欣然相告曰,吾乃今知師道之立,而吾輩得所以歸矣。凡列于學及邑中讀書能文子弟愿瞻風采、執(zhí)業(yè)請教者甚眾。蓋人人爭先睹之為快也?！彼握桌钜云鋵W識折服了郯城的諸多士子。其時的郯城士子因社學、義學的荒廢基本處于散落民間的松散狀態(tài)。宋兆李上任后,不僅起到了以學識聚集士子談論儒學的凝聚作用,同時,他也切實地履行了作為教諭的職責。他上任之初,看到學宮殘破,便“慨然首事自為文,詳請學憲,屢因謁見時力言也。”而時任知縣楊清政對此漠然處之,對此置之不理。但宋兆李并未放棄重修學宮的努力,終于在劉三異上任之后促成了此事?？梢哉f,在宋兆李任教諭的十二多年時間里,他對郯城地方教育的貢獻是很大的。他不僅以自己的學識影響著郯城的士人,而且也促進了當?shù)毓賹W的發(fā)展。這也直接導致了在這一時間段內(nèi)郯城士子儒學素質(zhì)的提高,其結果便是科舉人才相對集中的出現(xiàn)。同樣的情況出現(xiàn)在乾隆二十三年,諸城人王述德任郯城教諭之后。王述德上任之后,十分重視荒廢已久的一貫書院的重修。他于乾隆二十八年與郯城的致仕進士王恒重修一貫書院,并親自為一貫書院授課,王述德任職至乾隆四十二年,郯城共出2位舉人,8位貢生。王述德離職后的6年后,郯城又連出3位舉人。清代郯城共出舉人27位,王述德任教諭之時及其后的舉人數(shù)量就占到總人數(shù)的18.5%,可以說,他對郯城科舉的影響不言而喻。其次,清代郯城科舉人才的出現(xiàn)與其家族影響休戚相關。在清代郯城科舉人才集團中,有一個十分耀眼的家族,那便是孫氏家族(4):孫錫輅(1822-1885),字德輿。郯城縣馬頭鎮(zhèn)人。清同治元年(1862)壬戌科舉人。生于書香門第,家世業(yè)儒,其兄錫純、錫光均為貢生。其子友蓮、友萼皆考中進士。孫友蓮(1844-1900),字幼青。孫錫輅之長子。幼時在家從父讀書。清同治九年(1870)庚午科舉人,歷任泰安、樂安、肥城等縣訓導。光緒二十年(1894)甲午科進士,分戶部廣西司主事。孫友萼(1854-1924),字華樓。孫錫輅之次子。清同治十二年(1873)癸酉科舉人,援例為內(nèi)閣中書兼國史館方略館職。光緒十八年(1892)壬辰科進士,歷任江蘇桃源、邳州、安東、陽湖、元和、金壇、江陰、丹陽、無錫等地地方官。同時,在孫氏家族中,孫錫輅的侄子孫友閔也考中舉人。孫氏家族中,共出現(xiàn)了2位貢生,2位舉人和2位進士,這在郯城歷史上是空前絕后的,“科名之盛,萃于一門。一時為人稱頌?！睂O氏家族頻出科舉人才是與其家族影響分不開的。孫氏家族以科舉起家,自然他們對后代的教育十分重視。據(jù)記載,孫錫輅熱愛讀書,同時教授其子侄讀書,且家法素嚴。儒家思想的自幼熏陶對孫氏子弟影響是巨大的,這也使得他們在科舉中異軍突起,成為郯城當?shù)氐目婆e名門。同時,儒家思想不僅支撐著他們參加科舉,而且也成為他們奉行的人生規(guī)范。如,孫友蓮任戶部廣西司主事后,不久即以母病請假省親回籍,不肯復出,朝夕侍奉母親,七年如一日。其母病故后,孫友蓮哀毀成疾,49天后亦卒。可見,濃厚儒家氛圍的家風、家學與家族的科舉人才之間形成了相互促進的局面,促使著有著優(yōu)厚科舉資源的家族科舉人才不斷出現(xiàn)。(二)影響地方經(jīng)濟發(fā)展的因素科舉人才不是憑空產(chǎn)生的,其數(shù)量多寡取決于地方的經(jīng)濟、教育等多方面的綜合因素的影響。而科舉人才對地方社會也在不斷地輻射著他的能量,形成了科舉人才與地方社會的互動。1.創(chuàng)修辦教,興學養(yǎng)才科舉人才憑借著科舉起家,自然,他們對于地方教育的發(fā)展有著不同于常人的切身體會。探尋清代郯城科舉人才的歷史行蹤,會發(fā)現(xiàn),他們對于地方教育有著較高的熱忱。如前文曾提及的乾隆年間的進士王恒。他是郯西北鄉(xiāng)人,曾任莆田縣知縣。他致仕后回到家鄉(xiāng),投身于郯城一貫書院的建設中去。王恒不僅親自為郯城士子授課,還捐資維持書院的運行。時任郯城教諭的王述德曾在其“一貫書院肆業(yè)記”中感激地寫道:“(王恒)捐公署之廉俸以作修脯,捐邑令之薪水分為膏火,乃于癸未之春開館延師……茲邑依古以來未有之曠舉也?！币虼?清代乾隆年間的科舉人才的波浪式出現(xiàn)與王恒的貢獻是分不開的。同樣,郯城的科舉名門孫氏家族對于郯城的地方教育也貢獻頗大。孫錫輅在年及弱冠之時就設館于外,授徒講學,且多有成就,遠近爭延為師。孫錫輅不僅整頓學規(guī),使一貫書院復得開辦,還與其子孫友蓮親自任書院主講。孫錫輅還創(chuàng)議修建考棚,并親赴各鄉(xiāng)集資,勸紳富捐助,不到一年即建成。諸此種種,在孫錫輅的帶動影響下,文獻稱“地方文教為之振興”(5)。2.地方社會的原因在傳統(tǒng)儒家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思想的影響下,科舉人才作為儒家文化忠實的實踐者與傳播者,不僅以天下為己任,對家鄉(xiāng)的公益事業(yè)也十分關心。在古代,郯城歷來是水災頻發(fā)之地。孫氏家族不僅熱衷于講學、教育,對家鄉(xiāng)的水患也是親力親為。同治十一年(1872年)的大水,使得郯城馬頭沂河堤被沖刷三十余丈,勢將決口。在此危急之時,孫錫輅率眾搶險,聚集木樁柴料竹纜等物貼堤而下,歷經(jīng)三晝夜,始獲安全。水落之后,孫錫輅又主持集資捐修河堤,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