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益背反方案與腐敗中的攻守同盟

利益背反方案與腐敗中的攻守同盟

一、方案三:以受限為主如何打破腐敗行為中的利益攻擊和堅持聯(lián)盟？這是反腐敗的關(guān)鍵。從古至今,世界各國都制定了許多法律、規(guī)定來懲治腐敗。就行賄受賄這種最廣泛的腐敗形式來看,現(xiàn)有法律都是同時懲罰行賄者與受賄者,只不過懲罰程度有所區(qū)別。這種方案可以稱為“同時懲罰方案”。這種方案出于道德主義的考量,認為行賄者與受賄者都是不道德的,侵犯了公共利益,并且其不道德到了須予以強制懲罰的程度,但是,同時懲罰方案必然導致:雙方為了逃避懲罰,總是共同掩蓋行賄受賄事實,建立或強或弱的利益攻守同盟,從而不利于高效反腐。為打破攻守同盟,本文提出反腐新思維,并設(shè)計出利益背反方案。這一方案的基本思路如下:第一,劃分階段以阻隔利益勾結(jié)。將行賄受賄過程分為受賄階段與完成階段。受賄階段是從行賄開始,到受賄者收受賄賂并利用權(quán)力為行賄者辦事之前的時段,即權(quán)力與賄賂的交易完成之前。完成階段是從受賄者利用權(quán)力為行賄者辦事之后的時段,即權(quán)力與賄賂的交易完成之后。這兩個階段的劃分是很明確的,不會引起分歧,因為受賄者是否利用了權(quán)力為行賄者辦了事,這是有明確標志的。第二,設(shè)計獎懲以斬斷利益勾結(jié)。1.在受賄階段,對于受賄者,只要他主動坦白,則不但無過,反而有功,并予以獎勵,例如,可以按照賄賂總價值的一定比例(如50%)予以獎勵。(1)與對受賄者的處理相反,行賄者則有過,要被懲罰,如取消獲得當次機會的資格以及以后獲得同類機會的資格,罰款,甚至予以刑事處罰等。但是,一旦權(quán)力交易完成,獎懲關(guān)系立刻反轉(zhuǎn)。2.在完成階段,對于受賄者,只要他利用權(quán)力為行賄者辦了事,他就只有過,并按照具體規(guī)定予以懲罰。與此相反,行賄者則完全無過,反而有功,并予以獎勵。獎勵可以包括:(1)退還行賄品。如果某些行賄品已經(jīng)消耗,則按行賄總值退還行賄品。(2)只要行賄者滿足資質(zhì),就無條件保留其已經(jīng)獲得的機會。(3)以后在競爭同類機會時,予以優(yōu)先(例如,至少優(yōu)先三次)。(4)還應(yīng)附加一條:行賄者權(quán)力在交易完成后的任何時間舉報受賄者,他都是只有功而無過,予以獎勵。第三,實現(xiàn)利益背反以打破攻守同盟。這就意味著,在受賄階段,受賄者有利且無風險,同時行賄者受損;同理,在完成階段,行賄者有利且無風險,同時受賄者受損。對于雙方利益的邏輯關(guān)系,可以如此表述:在受賄階段與完成階段的任一階段,都有且只有一方獲利同時有且只有一方受損,并且一方獲利都以另一方受損為充要條件,雙方的利益是反向的——這就是行賄者與受賄者的利益背反。利益背反使行賄者與受賄者成為利益敵人,從而徹底阻止與打破行賄者與受賄者可能建立的攻守同盟。關(guān)于利益背反方案,論證如下。二、利益倡導者的反?，F(xiàn)象(一)參與主體的范圍本論證一共涉及四類參與人:行賄者、受賄者、裁決者、其他參與人。必須出現(xiàn)的參與人有三類:行賄者、受賄者、裁決者,可能出現(xiàn)的參與人是其他參與人。裁決者在不同腐敗案件中是不同的,在公權(quán)腐敗中,裁決者是司法機構(gòu);在公司腐敗中,裁決者是代表公司利益的機構(gòu)或人員。其他參與人主要指群眾,其可能產(chǎn)生的作用是舉報行賄者或受賄者,從而增加他們的風險。(二)利益倡導者1.關(guān)于目標函數(shù)的收益狀況,計算行賄者的風險成本與交易效率的關(guān)系無論是行賄者還是受賄者,他們在受賄階段與完成階段都有其成本和收益。在受賄階段,行賄者的成本是賄賂總額和被舉報風險,收益是機會;受賄者的成本是被報復(fù)風險,收益即獎勵。在完成階段,行賄者的成本是被報復(fù)風險,收益是機會加獎勵;受賄者的成本是被舉報風險,收益是賄賂總額。利益背反在受賄階段與完成階段分別有兩種利益分布。在受賄階段,受賄者的收益為a1,行賄者的收益為-b1。a1是行賄總值x乘以一定獎勵比例k的值。一般情況下,k大于0而小于100%。本論證傾向于把k設(shè)為一個比較大的比例(不低于50%),因為如果受賄者獲益越大,則他越會主動舉報,則行賄者越不敢行賄。行賄者的收益為-b1,b1是一個正值。這里的a1與-b1都是衡量行賄者與受賄者的收益情況的兩個數(shù)值,而不是a1與-b1分別對于受賄者與行賄者的效用值。如果a1與-b1對行賄者與受賄者雙方的效用值過低,則不足以激勵受賄者主動舉報行賄者。所以,我們需要論證對于受賄者來說a1是否值得獲取。要獲得收益a1,受賄者只需要將行賄情況(包括行賄數(shù)目和來源)向裁決者舉報,這個舉報成本極低,近乎為零。這個舉報成本記作c1。由于舉報成本極低,使受賄者舉報的概率趨于1。當然,這里沒有考慮如果受賄者舉報,行賄者可能報復(fù)而給受賄者帶來的風險成本。對這個風險成本,有兩種處理方式,一是不考慮,例如,關(guān)于囚徒困境的討論,就無須考慮被舉報者可能報復(fù)舉報者這種情況;二是納入考慮。由于現(xiàn)實生活中確有報復(fù)的情況,為了使利益背反方案更符合現(xiàn)實情況而具有更高的應(yīng)用價值,本文同時采用兩種處理方式。行賄者可能報復(fù)而給受賄者帶來的風險成本,可以記作d1。但是,由于裁決者要對作為舉報者的受賄者進行保護,所以,裁決者對受賄者風險的降低,可以記作-d2。若此,受賄者的風險為d1-d2。并且,在下文,我們還會討論到,如果受賄者不舉報,風險成本反而大得多。同時,由于裁決者要對行賄者的報復(fù)行為進行懲罰,這使行賄者產(chǎn)生了報復(fù)風險成本,記作d3。并且,在受賄階段,行賄者還要承擔由裁決者的監(jiān)察與其他參與人的舉報而產(chǎn)生的風險成本,這個風險成本應(yīng)該這樣計算:如果被發(fā)現(xiàn),損失是b1,而被發(fā)現(xiàn)的概率為p1(p1可能經(jīng)常不是一個穩(wěn)定的值),那么,風險成本就是p1b1。對于受賄者的收益狀況,尤其是收益與成本的比率(簡稱為“效用比”,記作R),我們可以如下計算:式(1):R1=a1÷c1→+∞(c1→0)式(2):R2=a1÷(c1+d1-d2)≈a1÷(d1-d2)式(1)沒有考慮報復(fù)風險成本,式(2)考慮了報復(fù)風險成本。由于行賄受賄沒有穩(wěn)定的時間周期,所以,效用比沒有考慮時間周期。式(1)的收益對于受賄者來說,效用比很高,是很合算的。先利用后文的結(jié)論,風險成本d1-d2對于受賄者來說是最小的,所以,R2也是最大化的。所以,無論考慮風險成本與否,對于受賄者來說,收益a1以及獲得a1的效用比都是值得的,即a1對受賄者產(chǎn)生的效用是他所期望的。對于行賄者來說,他的收益為-b1-p1b1,這一損失不但包括他行賄的總值,還包括他所希望得到的機會,所以,-b1-p1b1對于行賄者來說,是很重要的效用。如果行賄者對受賄者采取報復(fù)行為,則行賄者的損失為b1+p1b1+d3。對于行賄者的收益狀況,我們可以如下計算:式(3):R3=-(b1+p1b1)÷x(x=a1÷k)式(4):R4=-(b1+p1b1+d3)÷x同理,式(3)沒有考慮報復(fù)風險成本,式(4)考慮了報復(fù)風險成本。我們可以看到,無論式(3)還是式(4),其效用比都是負值,所以,在受賄階段,行賄者是全輸,他扭轉(zhuǎn)損失的唯一可能手段是報復(fù)受賄者,但是,這很可能會使他的損失更大。2.d4實現(xiàn)階段d4在完成階段,由于受賄者接受了賄賂,并利用權(quán)力為行賄者辦了事,根據(jù)利益背反,則受賄者的收益為-a2,行賄者的收益為b2。對于行賄者來說,b2不但退還了行賄品,還保證了他所期望的機會,甚至多次機會。并且,行賄者舉報的成本c2也近乎為零。所以,b2對于行賄者來說,是非常值得向往的。因此,行賄者的行為選擇有二:一是舉報受賄者;二是以受賄事實要挾受賄者。(1)前一種情況,受賄者立即受到巨大損失;后一種情況,受賄者將永遠受到威脅,其長期風險無窮大。同理,在完成階段,如果行賄者舉報或要挾,行賄者也可能遭到受賄者的報復(fù),由此而產(chǎn)生風險成本d4。但是,由于裁決者要對行賄者進行保護,降低其風險。對于降低的風險,記作-d5,那么,行賄者的風險成本為d4-d5。若此,在完成階段,行賄者的收益狀況為:式(5):R5=b2÷c2→+∞(c2→0)式(6):R6=b2÷(c2+d4-d5)≈b2÷(d4-d5)同理,式(5)沒有考慮報復(fù)風險成本,式(6)考慮了報復(fù)風險成本。對于受賄者來說,-a2這一懲罰是嚴重的,所以,-a2對受賄者產(chǎn)生的負效用值是很大的,是受賄者力圖避免的。同理,在完成階段,受賄者一直面對因裁決者的監(jiān)察與其他參與人的舉報而產(chǎn)生的風險成本,這個風險成本也不是一個數(shù)值,而是被發(fā)現(xiàn)的概率p2乘以-a2,即-p2a2。如果受賄者對行賄者進行報復(fù),則他將面對風險成本d6,則其收益為-(a2+p2a2+d6)。對于完成階段受賄者的收益狀況,我們可以如下計算:式(7):R7=-(a2+p2a2)÷x式(8):R8=-(a2+p2a2+d6)÷x同理,式(7)沒有考慮報復(fù)風險成本,式(8)考慮了報復(fù)風險成本。同理,我們可以看到,無論式(7)還是式(8),其效用比都是負值,所以,在完成階段,受賄者是全輸,他扭轉(zhuǎn)損失的唯一可能手段是報復(fù)行賄者,但是,這同樣很可能會使他的損失更大。3.行賄者與受賄者利益的兩重背反現(xiàn)在,可以列表總結(jié)一下兩個階段的利益背反關(guān)系,再判斷行賄者與受賄者的行為選擇。表1簡明地反映了行賄者與受賄者之利益的兩重背反:在同一階段,行賄者與受賄者的利益是背反的,此即橫向背反;在不同階段,行賄者與受賄者的利益也是背反的,此即縱向背反。這就意味著,行賄者與受賄者雙方?jīng)]有利益交集,也就無法建立攻守同盟。4.f發(fā)生的可能性在受賄階段,阻礙受賄者舉報的唯一因素是行賄者可能的報復(fù);在完成階段,阻礙行賄者舉報的唯一因素也是受賄者的報復(fù)。因此,報復(fù)風險是阻礙舉報的唯一因素。那么,報復(fù)風險在多大程度上能夠阻礙舉報呢?在受賄階段——受賄者的風險有兩種情況。其一,如果受賄者舉報,則行賄者可能報復(fù),他只需要面對行賄者所帶來的風險,并且還有裁決者為他消解風險,其風險僅為d1-d2,那么,受賄者舉報的風險總和(F1)為:式(9):F1=d1-d2而與F1相伴的收益為a1(a1=kx)。其二,行賄者以脅迫的方式強迫受賄者受賄,從而使受賄者面對風險。其實,這種風險與報復(fù)風險是一樣的。受賄者完全可以先收受賄賂,然后舉報,從而把脅迫風險轉(zhuǎn)化為報復(fù)風險,這就與上一種情況一樣。因此,上述兩種情況可以轉(zhuǎn)化為一種情況。行賄者在行賄階段的風險,來自三方面:隨時被受賄者舉報(d7),還隨時可能被裁決者監(jiān)察(d8)和其他參與人舉報(d9)。因此,行賄者的風險為:式(10):F2=d7+d8+d9而與F2相伴的損失為b1+p1b1+d3。在受賄階段,行賄者的風險很大(在可能性上趨近于1),因為受賄者舉報,承擔的風險最小(F2=d1-d2),而他的收益最大(a1=kx),所以,受賄者舉報即d7發(fā)生的可能性很大(在可能性上趨近于1),從而使行賄者受到懲罰的可能性很大(在可能性上趨近于1),利益損失為b1+p1b1+d3。在完成階段——行賄者的風險只有一種情況,即受賄者的報復(fù)風險d4,同時,由于裁決者的保護,使其風險降低,則行賄者的風險總和為:式(11):F3=d4-d5而與F3相伴的收益為b2。受賄者的風險也來自三方面:行賄者的舉報(d10),裁決者的監(jiān)察(d11)和其他參與人舉報(d12)。受賄者的風險總和為:式(12):F4=d10+d11+d12而與F4相伴的損失為a2+p2a2+d6。同理,在完成階段,行賄者舉報對行賄者大有好處,收益為b2,因此,d10發(fā)生的可能性很大(趨近于1),并導致受賄者受損的可能性也很大(趨近于1),損失為a2+p2a2+d6。下面,可以列表反映行賄者與受賄者雙方的風險與利益的三重背反關(guān)系。表2反映了三重背反。第一,雙方風險的橫向背反,在同一階段橫比,對于行賄者與受賄者雙方,如果一方的風險很大,另一方則很小。第二,自身風險的縱向背反,在不同階段縱比,無論行賄者還是受賄者,其自身的風險在一個階段很小,在另一階段則很大。第三,自身收益與風險的背反,無論行賄者還是受賄者,其風險越大,收益越小;風險越小,收益越大。第三點似乎反常識,但這是利益背反方案所蘊涵的必然結(jié)果,也正是其優(yōu)點之一,還是其發(fā)揮作用的重要原因。根據(jù)上面的論述,尤其是表1和表2反映出來的背反關(guān)系,我們可以知道,行賄者與受賄者的博弈乃是零和博弈的一種情況,只不過一方的收益未必完全等于另一方的損失。據(jù)此,我們可以分析雙方的行為選擇。在邏輯上,雙方的機會是對稱的。在受賄階段,收益與風險都十分有利于受賄者,而十分不利于行賄者;在完成階段,則相反。但是,在時間上,雙方的機會是不對稱的,因為受賄發(fā)生在前,而完成交易發(fā)生在后,所以,受賄者占有先機。從表2可以看出,在受賄階段,由于行賄者報復(fù)受賄者也會使行賄者遭受更多損失,即行賄者要使d1發(fā)生,則他也必須受損;而在完成階段,行賄者若使d10發(fā)生,則他收益巨大,因此,d1發(fā)生的可能性遠小于d10;因此,F1發(fā)生的可能性遠小于F4。同時,與F1相伴的收益遠大于與F4相伴的收益(自身收益與風險的背反)。因此,將兩個階段的風險與收益相比,受賄者的行為選擇是在受賄階段舉報行賄者。同時,由于受賄者要舉報行賄者,那么,行賄者根據(jù)受賄者的行為選擇傾向,則他不敢行賄。這一推論完全符合人的行為選擇所遵循的趨利避害的效用最大化原則。在受賄階段,受賄者舉報,既是趨利的(利益最大),也是避害的(風險最小),所以,他沒有理由不舉報。在上面的討論中,我們考慮了報復(fù)風險這一不確定因素。如果不考慮這一因素,那么,在兩個階段行賄者與受賄者雙方的利益背反會更加鮮明(不存在風險背反了),那么,在受賄階段,受賄者更沒有理由不舉報。但是,如果行賄者向權(quán)力(或機會)掌控者行賄,機會掌控者不接受,而行賄者也不脅迫,則不構(gòu)成行賄受賄,則不需要討論。另外,如果受賄者受了賄,既不舉報,也不幫行賄者做事,這種情況該如何處理呢?可以這樣規(guī)定:如果受賄者受賄后在一定時間內(nèi)不舉報(如規(guī)定在受賄者所掌控的機會被分配后一周內(nèi)),則視作受賄完成,有過;若行賄者舉報,則有功而無過。這也構(gòu)成利益背反,從而使受賄者不敢私自侵吞行賄者的賄賂。5.在調(diào)查中,當是受賄者情況下主動黑私,無過而無效無論在哪個階段,都應(yīng)鼓勵其他人員舉報行賄受賄行為,并且利益背反方案仍然有效。在受賄階段,如果有人舉報,只要受賄者在調(diào)查中主動坦白,仍然無過而有功,不過,所有獎勵應(yīng)該在舉報者和受賄者之間分配,并且舉報者的所得應(yīng)不小于受賄者。如果受賄者拒不承認,一旦查實,則嚴加懲罰。很顯然,受賄者沒有理由不承認。同理,在完成階段,如果有人舉報,只要行賄者在調(diào)查中主動坦白,仍然無過而有功。同樣,所有獎勵應(yīng)該在舉報者和行賄者之間分配。6.行賄者反復(fù)行賄的原因分析有人提出疑問:行賄者與受賄者之間有可能達成一種長期的行賄受賄關(guān)系,受賄者為了多次受賄而不舉報行賄者;行為者也為了獲得更多機會而不舉報受賄者,于是,二者之間可能形成長期的行賄受賄關(guān)系,并在因舉報或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行賄受賄線索而被審查時形成攻守同盟。如何打破此種攻守同盟呢?我認為,利益背反方案對此種攻守同盟也是有效的。首先,反復(fù)行賄幾乎不可能,因為行賄者根本不需要對同一個人反復(fù)行賄。一旦行賄者第一次行賄成功,他就有功無過,而受賄者有過無功,那么,行賄者就可以要挾受賄者了,不再支付賄賂成本而獲得他所需要的機會,即行賄者可以以零成本獲得機會。若此,行賄者為什么還要反復(fù)行賄呢?既然在完成階段,對行賄者最有利的手段是要挾受賄者,那么,受賄者怎么可能相信行賄者不要挾他呢?退一步考慮,即便行賄者愿意再支付一定的行賄成本(反復(fù)行賄)以獲得更多機會,這也意味著受賄者必須不斷滿足行賄者的要求。一旦行賄者的要求得不到滿足,行賄者隨時都可以要挾受賄者。這就意味著,受賄者很難建立對行賄者的信任,而冒著巨大風險受賄。因此,受賄者的選擇是,舉報行賄者,獲得獎勵。這就遏制了反復(fù)行賄的發(fā)生。再退一步考慮,即便受賄者受賄了,并與行賄者達成了一定的信用也就是攻守同盟,不舉報受賄者,這種信用也是極不可靠的,一旦面對審查,行賄者很容易坦白。因為,第一,我們可以確定,當反復(fù)行賄受賄而達成攻守同盟時,行賄受賄已經(jīng)完成,行賄者已經(jīng)無過。第二,對獎勵措施中,已經(jīng)保證了在以后的同類競爭中對行賄者予以優(yōu)先,這就意味著保障了行賄者比較長期的利益。第三,在被審查時,如果行賄者不積極坦白,他將面對嚴厲的懲罰。因此,行賄者選擇坦白,收益最大且風險最小,他沒有理由不坦白。越是長期的合作,合作關(guān)系越不穩(wěn)定,行賄者與受賄者之間越容易產(chǎn)生分歧,這就會增大行賄者舉報的可能,從而增大受賄者的風險。而受賄者的風險越大,則越不容易形成長期合作,因為受賄者在受賄階段舉報,不但收益最大,風險最小,且最可靠。7.原方案:在完成階段,以受賄者為按照上述方案,如果受賄者受了賄,則行賄者只有功而無過,而受賄者有過,因此,行賄者可能反過來要挾受賄者。為了防范這種要挾,還可以把上述方案調(diào)整為:不論在哪個階段,一方先于另一方主動舉報或在審查中先于另一方積極坦白,都只有功而無過,而另一方則有過。此備選方案對原方案的修改情況為:(a)在完成階段,受賄者仍有主動舉報與積極坦白的立功與獲獎機會,因此,受賄者與行賄者處于競爭關(guān)系,看誰先舉報或先坦白,而不再是只有利于行賄者而不利于受賄者。在原方案的兩個階段中,行賄者與受賄者雙方都不是競爭關(guān)系,都是必定利于一方同時不利于另一方。備選方案對原方案的保留情況為:(b)沒有修改利益背反。(c)不會改變原方案受賄階段的情況,只要交易沒有完成,受賄者仍然無過,行賄者也不存在舉報或坦白的問題。備選方案對受賄者顯然更有利,可以遏制在原方案完成階段中行賄者對受賄者可能的要挾。對受賄者越是有利,則對行賄者越是不利,則行賄者越不敢行賄。此乃是通過后果對行賄者極端不利來遏制行賄。至此,對利益背反方案的論證基本完成。三、利益相關(guān)者的優(yōu)點和相關(guān)問題(一)利益背反方案的運用綜上所述,利益背反方案具有革命性。傳統(tǒng)的同時懲罰方案雖然可以根據(jù)情節(jié)對行賄者或受賄者從輕處罰甚至免予處罰,但其前提是認定行賄受賄雙方都是錯的,而決不允許任何一方在一個階段有功無過而在另一階段有過無功,即絕不允許雙方之功過是不確定的。但是,利益背反方案卻刻意設(shè)計了功過不確定性機制,即任何一方在一個階段可能有功無過而在另一階段可能有過無功,從而驅(qū)使行賄者與受賄者相互博弈而瓦解其攻守同盟。下面,我們可具體考察利益背反方案的優(yōu)點。第一,不需要考慮信息對稱問題。因為利益背反只懲罰一方且只獎勵一方,無論對于哪方,其成本與收益都是明確的,另一方的信息對其成本與收益都不會構(gòu)成干擾,不會影響其行為選擇,所以,利益背反方案不需要考慮信息對稱性問題。但是,在同時懲罰方案中,信息對稱性是一個重要參數(shù)。利益背反方案中的博弈,遠比“囚徒困境”簡單。將囚徒困境運用于反腐敗,再與利益背反相比較,更能發(fā)現(xiàn)利益背反的優(yōu)點。利益背反與囚徒困境有兩大區(qū)別。其一,囚徒困境的懲罰方式是同時懲罰,只要雙方承認有行賄受賄事實,則雙方都要受處罰,這就很容易使雙方結(jié)成攻守同盟;但是,利益背反在任何時候都是只懲罰一方卻獎勵另一方。其二,囚徒困境必須預(yù)設(shè)信息不對稱,一方不知道另一方究竟會怎么做,不同的信息會影響囚徒的行為選擇,從而可能導致雙方或者選擇沉默(合作,即拒不承認,亦即攻守同盟),或者單方背叛,或者互相背叛;但是,利益背反不需要考慮信息的對稱問題。在這兩個區(qū)別中,第一個區(qū)別是關(guān)鍵的,是自變量,而第二個區(qū)別是因變量。只有同時懲罰雙方,信息不對稱才會發(fā)生作用。不過,同時懲罰雙方只是信息不對稱發(fā)生作用的一個必要條件,還有一個必要條件是對主動坦白與拒不承認的懲罰不一樣。顯然,如果懲罰一樣,雙方會選擇拒不承認。第二,具有中立性。利益背反方案所需背景信息很少,不對任何集團與個人更有利或更不利,因此,實施此方案受到的阻礙會較少。第三,操作性很強。由于受賄階段與完成階段的區(qū)分是很明晰的,行賄者與受賄者都很容易判斷自己的收益與風險,裁決者也很容易判斷各方的是非,不存在模糊地帶,從而可以很有效地割斷攻守同盟的利益交集。第四,成本很低。由于利益背反方案使行賄者與受賄者雙方利益背反,所以,在受賄階段,受賄者沒有理由不舉報;在完成階段,行賄者沒有理由不舉報,因此,這會大大降低反腐敗中調(diào)查、取證與懲罰的成本。第五,可以運用于查處一切合作性違規(guī)行為。合作性違規(guī)行為包括團伙犯罪、合作性貪污、侵犯公司與集體公共利益的合作行為。合作性違規(guī)行為都必須結(jié)成利益同盟,否則無法形成團伙,因此,利益背反方案可運用于打破一切合作性違規(guī)行為可能結(jié)成與業(yè)已結(jié)成的利益同盟。首先,可以運用于反貪污。貪污與行賄受賄有同有異。行賄受賄是非機會掌控者向機會掌控者行賄以索取機會,而貪污卻是機會掌控者之間的合作。對于貪污案,如果同時懲罰貪污者,貪污者一定會建立攻守同盟。那么,如何瓦解貪污中的攻守同盟呢?可以這樣設(shè)計:對于首先坦白的,不但不予處罰,并且予以獎勵,獎勵額度為kx。x為貪污總金額,k為一個大于0而小于1的百分數(shù)。還可以這樣限定:對于n個貪污者合作的貪污案(n取大于或等于2的有限值),第一個坦白的,獎勵k1x;第二個坦白的,獎勵k2x;第三個坦白的,獎勵k3x……第m個坦白的,獎勵kmx。不過,通常,m不應(yīng)超過n的一半,且k1>k2>……>km,且k1+k2+……+km之和不應(yīng)大于1(特殊情況也可以大于1)。當把利益背反方案運用于貪污案時,貪污案必須至少有兩個貪污者(詳見下文“利益背反不能處理的情況及其比較優(yōu)勢”)。其次,可運用于查處公司及各種集體中侵犯公共利益的合作行為,而運用機制與方式,與反貪污是一樣的。再次,還可運用于查處其他合作性犯罪,以擊破犯罪團伙的利益同盟。在犯罪團伙被發(fā)現(xiàn)以前,利益背反方案有利于激勵成員主動舉報,而在犯罪團伙被發(fā)現(xiàn)后的審查中,則有利于激勵成員積極坦白。因此可以說,利益背反方案不僅是一種現(xiàn)實對策,同時也是一般性理論,該模型適用于一切合作性違規(guī)行為,改變了人們的思維定勢。(二)機會掌控者與機會爭取者的關(guān)系利益背反不能處理兩類情況。第一,利益背反方案對制約裁量權(quán)內(nèi)的選擇偏好無效。如果機會掌控者不收受賄賂,而樂意把機會給予他所偏愛的且具備資質(zhì)的人,那么,利益背反方案無法制約此種行為。例如,甲與乙都具備資質(zhì),丙是機會掌控者,但甲與丙是兄弟、同學、朋友、親戚或其他比較親近的關(guān)系,于是,丙把機會給予了甲。對于此種情況,利益背反方案無效,但是,同時懲罰方案也無效。因此,這種不足,不只是利益背反方案的不足,而是兩種方案的不足。為了促進機會競爭的公平,對于此種情況,可以采取其他措施來校正。例如,(a)對于機會掌控者與機會爭取者的關(guān)系,必須公開;(b)對于都符合資質(zhì)的機會爭取者,可以按資質(zhì)的優(yōu)劣進行排序,優(yōu)者獲得機會;(c)如果機會爭取者的資質(zhì)優(yōu)劣難以判斷,可以采取抓鬮之類的隨機方式來確定誰獲得機會。第二,利益背反方案對非合作性的個體違規(guī)行為無效。例如,如果一個貪污案只有一個貪污者,則利益背反方案無效。因為如果唯一的貪污者主動坦白,我們很難判斷該給他獎勵還是懲罰,或者同時給予獎勵與懲罰。如果給予獎勵,則每個人都貪污,然后自首而獲獎。如果給予懲罰,貪污者肯定不自首。如果同時給予獎勵與懲罰,若獎勵與懲罰抵銷后,對貪污者有利,則相當于獎勵,結(jié)果如前,則每個人都貪污,然后自首而獲獎;若獎勵與懲罰抵銷后,對貪污者不利,則結(jié)果相當于懲罰。同樣,同時懲罰方案也不能促使唯一貪污者主動坦白貪污事實。因此,這個不足也不只是利益背反方案的不足,而是兩種方案的共同不足。此外,有人指出,是否存在這種可能:行賄者通過某些手段獲得受賄者的信任,使雙方成為朋友而建立長期信用?的確可能存在。其實,這可以歸屬于第一種情況,即受賄者對行賄者很信任。對這種情況,利益背反方案的確無效,但同時懲罰方案也無效。并且,這里還需要考慮兩點。其一,這種關(guān)系(或信任)的建立只有在第一次請受賄者辦事之前完成,只要未建立,受賄者就不敢受賄。其二,如果行賄者在受賄者成為機會掌控者之后才試圖與之建立朋友關(guān)系,則他的風險成本極大,因為他需要付出大量成本,而一旦形不成朋友關(guān)系,他的成本就付之東流了,所以,此種情況屬于小概率事件。的確,利益背反方案不能解決腐敗中的所有問題,但利益背反方案不能解決的問題,同時懲罰方案也不能解決,而利益背反方案具有的優(yōu)點,同時懲罰方案卻不具備,所以,利益背反方案的比較優(yōu)勢十分明顯。(三)完成階段的懲罰力度將利益背反運用在實踐中,有一問題須處理:如何設(shè)置利益背反的強度問題?本文認為,應(yīng)該擴大利益背反的強度,并且,無論在哪個階段,首先考慮擴大獎勵程度,其次才考慮擴大懲罰程度。理由是,利益激勵更能驅(qū)動行賄者與受賄者主動舉報或積極坦白,從而打破攻守同盟。就獎勵強度看,在受賄階段,如果對受賄者的獎勵越大,受賄者越樂意舉報行賄者;在完成階段,如果對行賄者的獎勵越大,行賄者越樂意舉報受賄者。因此,本文主張,在受賄階段,加大對受賄者的獎勵幅度;而在完成階段,則應(yīng)加大對行賄者的獎勵幅度(如果獲獎?wù)卟皇且粋€個體,而是一個群體,他們內(nèi)部如何分配,則是另一問題)。就懲罰強度看,在受賄階段,如果對行賄者的懲罰越大,則行賄者越不敢行賄;在完成階段,如果對受賄者的懲罰越大,則受賄者越不敢受賄。在受賄階段,由于行賄總額(x)來自行賄者,并且,由于對行賄者要施加嚴重懲罰,相當于繼續(xù)剝奪了行賄者的部分利益(記作y),那么,只要對受賄者的獎勵沒有超過x+y之和,公眾利益就沒有受到損失。同理,在完成階段,只要對行賄者的獎勵沒有超過x+y之和,公眾利益就沒有受到損失。關(guān)于利益背反強度與攻守同盟強度的關(guān)系,可以表述為:利益背反強度越大,則攻守同盟強度越小;利益背反強度越小,則攻守同盟強度越大。更具體的表述則是:獎勵值與懲罰值之和越大,且獎勵值越大,則攻守同盟強度越小;獎勵值與懲罰值之和越小,且獎勵值越小,則攻守同盟強度越大(懲罰值記作正值)。根據(jù)利益背反強度與攻守同盟強度的關(guān)系,并假定獎勵值與行賄總額成正比,則可推論:行賄金額越大,攻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