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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清初城區(qū)文人群體與主客觀之關系張居正學術思想的演變歷程

作為明朝的重要政治家,張居正在明朝中期國力的衰落和危險之中,實施了官員管理、金融、邊防部隊等諸多改革,取得了顯著成效。他本人和他的改革成為研究明代歷史不能跨越的重要問題。而張居正的改革與其學術思想密切相關,要完整、恰如其分地把握他的政治、經(jīng)濟改革,分析其成與敗,就必須對他的學術思想進行深入探討。自明后期以來,關于張居正思想的評論和研究已有不少,但對張居正學術思想的定位莫衷一是,基本觀點有如下幾種。一是“法家說”。這種說法是將張居正置于儒法視域下進行考察,較多地關注張居正“信賞罰、一號令”的舉措及“禁講學、毀書院”的思想控制。這種把張居正納入儒法視域下進行研究的方法,又進而產(chǎn)生出“純法家”、“外儒內(nèi)法”、“儒法并用”、“援法入儒”等等各種說法。這些說法雖然各持一詞,但基本都是在“儒”“法”二元分析中展開,非此即彼,或亦此亦彼。如:明人王世貞在《嘉靖以來首輔傳》中說張居正“好申韓法”,用的是法家權術。謝肇淛在《五雜俎》中評論張居正學術多為法家申韓之術。明末清初史家談遷在《國榷》中稱“江陵本申韓之學,其佐治信賞必罰,捷于風雷”。清人傅維鱗的《明書》認為張居正是“祖申商之余習,結(jié)曹王之奧援,能以法劫持天下”。王夫之痛恨張居正實行禁學措施,稱其承申韓支流余裔以橫行,貽害百年,罪行甚至超過桀和紂。(1)1934年,陳翊林作《張居正評傳》,給予張居正很高的評價,認為他貫通儒、法、釋、兵等各家,但主要精神是法家。稍晚,嵇文甫將張居正視為明朝思想界中“異軍突起”的純法家人物。(2)當代學者韋慶遠在《張居正和明代中后期政局》一書中也認為張居正重法令,行法治,與法家主張相契合。(3)二是“儒家說”。這種說法主要針對“法家說”而來,同樣是在儒家和法家之間進行考量。持此說者主要是蕭公權和熊十力。1946年蕭公權在《中國政治思想史》中指出,“張氏治體用剛之說固與鞅、斯有顯然之區(qū)別”,“其論政治之目的則仍守儒家民本之旨”。1949年以后,熊十力作《與友人論張江陵》,本于對兩千年中國政治之批判,稱張居正為“漢以后二千年一人而已”,贊其“虛君共和”、“民主精神”,根植儒佛精神,采納法家作用,力革兩千余年姑息貪污之政治。他認為張居正的學術之宗本在儒,深于佛,資于道與法,以成一家之言,雖然有采于法家,但根底與法家迥異。(4)三是“實學說”。有關實學并沒有統(tǒng)一的定義,學界存在的各種用法之內(nèi)涵都是指“經(jīng)世致用”之學,因為不同于道德心性之學,而被稱為“實學”。如陶希圣《中國政治思想史》,將張居正思想定位為“實用主義”(5)。陳鼓應等主編的《明清實學簡史》將張居正專列一章論述,認為張居正的實學是著眼于“祖宗舊制”的經(jīng)世實學思想。陳寶良的《張居正思想新論》與于樹貴的《張居正經(jīng)世實學思想初探》基本是圍繞“實學”展開。(1)高壽仙在《治體用剛:張居正政治思想論析》一文中,認為張居正貫通儒法,很難分清是儒還是法,因此其思想屬于“崇尚實學的實用主義政治理論”。四是“心學說”。這種說法直接視張居正思想為儒家學說,在儒家內(nèi)部“理學”、“心學”之間進行辨析,他們認為張居正受王學影響為多。例如:朱東潤認為“居正論學,直認本真,這是在陽明學派的空氣中所得的認識”。當下學者左東嶺探討了張居正接受心學的途徑及其心學思想的特點,說明了心學對張居正人生態(tài)度與政治改革的影響。劉岐梅的《論張居正禁講學》一文認為張居正是以程朱理學為歸宿的王學修正派。黃卓越在其《張居正與王學關系之考辨》一文中也指出早年張居正歸屬王學。(2)何威萱在《張居正理學思想初探》一文中通過對比分析,指出張居正“與朱子相異,頗似陽明”(3)。此外,方立克主編的《中國哲學大辭典》“張居正”條寫道:“哲學上受王守仁心學影響較深,強調(diào)‘心體’的作用?!睂埦诱乃枷攵ㄎ恢猿霈F(xiàn)上述大相徑庭的說法,可能與沒有仔細梳理張居正思想演變的歷史過程、忽視了張居正前后思想的轉(zhuǎn)變有關。本文意在對張居正學術思想演變做一歷史的爬梳,盡力展示張居正的思想變遷過程。思想定性涉及到儒家與法家、原儒與宋明儒、理學和心學、儒學與佛老之學之間的復雜糾葛和儒學的演變問題,需在思想論析與歷史性演變梳理皆達清晰透徹之后進行,當尚待將來。依時間順序理析,張居正的思想學術和政治經(jīng)歷中的演化,包含如下節(jié)點:一、嘉靖二十六年(1547)三月入仕之前,浸潤佛學;二、嘉靖二十六年(1547)四月到嘉靖三十三年(1554)告假回鄉(xiāng),契合王學;三、嘉靖三十四年(1555)到嘉靖三十六年(1557)重新入仕,心態(tài)發(fā)生轉(zhuǎn)變;四、嘉靖三十七年(1558)到隆慶五年(1571),講求務實;五、隆慶六年(1572)到萬歷二年(1574),在王守仁從祀一事上依違兩間;六、萬歷三年(1575)以后至萬歷十年,整頓士風。一、作為直接的受害者,從《三塔分閣表》中記載了他參與了寶山農(nóng)村的共同生活張居正生活的嘉隆萬時代,儒學內(nèi)部主流思潮從朱子學到王陽明心學的變遷已經(jīng)基本完成。王陽明的學術因其直指本心的簡易特征,吸引了大量信徒,其盛況被描述為“門徒遍天下,其教大行。……嘉、隆而后,篤信程、朱,不遷異說者,無復幾人矣”。張居正,字叔大,號太岳,幼時就表現(xiàn)出非凡的才能,12歲中秀才,16歲成為舉人,甚至被譽為“賈生不及”的王佐之才。(4)但在進士及第之前的這22年,從各種材料中很難看出他受到王學的影響,反之,一些證據(jù)表明,他受到佛學的影響較深:正昔在童年,獲奉教于門下,今不意遂已五旬,霜華飛滿須鬢,比之賢嗣上年所見,又不侔矣。意生分段之身,剎那移易遷變,人烏得而知之,可慨,可慨!……向者奉書,有衡、湘、太和之約,非復空言。正昔有一宏愿,今所作未辦,且受先皇顧托之重,忍弗能去。期以二三年后,必當果此,可得仰叩毘盧閣,究竟大事矣。《三塔圖說》,披覽一過,不覺神馳。冗甚未能作記,俟從容呈上。上述材料是張居正寫給李元陽的信,從這封信可以獲知兩個重要信息:第一,張居正童年時曾拜師李元陽,受到李元陽佛學造詣的影響。李元陽,云南太和人,太和李氏世代宗仰佛教。李元陽曾任荊州知府,罷官后出家做和尚,終其一生。(5)此時已經(jīng)擔任內(nèi)閣首輔的張居正稱其為“尊師”,時常書信往來,互相論禪。第二,童年佛學的學習給張居正影響很深,以至于雖然寫信時已“五旬華鬢”,猶不忘“仰叩毘廬閣”的出世宏愿。而這種出世情懷,在少年時便已經(jīng)具有,張居正曾多次提及:(萬歷元年)正少而學道,每懷出世之想,中為時所羈紲,遂料理人間事。(萬歷元年)仆少耽沈寂,每有出世之想,不意中道為時所羈紲,遂至于此。且欲暫了人間事,以酬俗緣……(萬歷八年)正少無世韻,宿有道緣……然遵道之志,未敢少衰也。上面這三段材料雖然都是張居正擔任首輔后寫的,但他都特意提到少年時就有出世之想,現(xiàn)在肩負重任,卻“未敢少衰”。從師從和出世思想,可以推測少年張居正浸潤佛學,佛學對他的影響很深。二、從“文臣家世”看出了“國權未附于學”嘉靖二十六年(1547)會試,張居正成為進士,選入翰林院為庶吉士,遇到了熱衷講學、篤信王學的徐階教習,張居正受到徐階的賞識。由此可以推測張居正與王學的淵源首先來自于乃師的影響。這時的張居正對王學頗有好感,作于入選翰林院不久的《宜都縣重修儒學記》充分顯示出這一點:自孔子沒,微言中絕。學者溺于見聞,支離糟粕,人持異見,各信其說。天下于是修身正心、真切篤實之學廢,而訓詁詞章之習興。有宋諸儒,方詆其弊。然議論乃日以滋甚,雖號大儒宿學,至于白首猶不殫其業(yè)。而獨行之士往往反為世所姍笑。嗚呼!學不本諸心,而假諸外以自益,只見其愈勞愈敝也矣。故宮室之敝,必改而新之,而后可觀也;學術之敝,必改而新之,而后可久也。張居正從儒學演變的角度,論述了王學產(chǎn)生的重要意義。他認為孔子而后,圣學失之支離糟粕,程朱理學的興起正是為改新學術,卻又陷于“假諸于外”的弊端,學術應當本之于心,王學的興起又使得學術為之一新。張居正對王學的評價顯然很高。在這篇文章中,張居正還強調(diào)了“道民之術”在于學術教化,而非法令政刑:夫法令政刑,世之所恃以為治者也。言道德禮義,則見以為希闊而難用。然要其本,則禮禁未然之前,法施已然之后。法之為用易見,而禮之為教難知。故古之王者,立大學以教于國,設庠序以化于邑。皆所以整齊人道,敦禮義而風元元者也。今議者不深惟其本始,騖為一切之制,以愉快于一時。夫教化不行,禮義不立,至于禮樂不興,刑罰不中,民將無所措其手足。當此之時,雖有嚴令繁刑,只益亂耳。烏能救斯敗乎?由此觀之,道民之術在彼不在此也。張居正不僅認為學術教化是治理天下的根本之術,而且斥責了當時出現(xiàn)的“為政惡用學”的錯誤看法:善宦者流,嘗輕詆理學之士,以為不適于用。且曰:“為政惡用學為哉!夫守經(jīng)據(jù)義,士所先也;聰明強干,吏所先也。欲為政而從事于學,泥矣!”張子曰:“不然。吾聞古之君子,終始典于學……試使理學之士商功利,課殿最,誠不如廣漢、延壽。然明道正誼,使天下回心而向道,類非俗吏所能為也。夫欲舍學以從政,譬中流而去其楫,蔑以濟矣。”這段材料來自張居正寫給畢仕和的一篇送行文章,當時畢仕和要去朝邑縣任知縣,根據(jù)《續(xù)朝邑縣志》所記,畢仕和于嘉靖三十一年(1552)出任朝邑縣知縣(1),因此,張居正此文應是作于此時。此時張居正傾心王學,面對詆毀理學的說法,借機進行辯誣,對于學術與政教的關系深以為然,認為“政亦學也。世言政、學二者,妄也”。從張居正書牘中可以發(fā)現(xiàn),張居正與王學學者書信往來密切,其所交往的王學學者除了徐階,還有聶豹、羅洪先、胡直、羅汝芳和宋儀望等。雖然沒有直接的材料可以說明張居正何時何地與他們相結(jié)識,但應該可以肯定的是張居正是通過徐階認識這些人的,并且至遲不晚于嘉靖三十二年(1553)。聶豹,字文蔚,號雙江,是王陽明的私淑弟子,亦是徐階的受業(yè)恩師。嘉靖三十一年(1552),徐階入閣,王學學者聶豹和歐陽德被起用擔任兵部尚書和禮部尚書。王學經(jīng)過明世宗一度的政治壓制之后再度活躍起來(2),王守仁身前的多種著述得到刊刻,各地的王門學者紛紛創(chuàng)立書院并在書院內(nèi)祭祀王陽明。嘉靖三十二年(1553),徐階、聶豹、歐陽德、程文德等在京主持“靈濟宮大會”,云集至千人,其盛為數(shù)百年所未有,羅汝芳也參加了這次盛會。(3)作為徐階門生的張居正應該是在嘉靖三十一年(1552)和三十二年(1553)先后結(jié)識了聶豹和羅汝芳。張居正所寫的《啟聶司馬雙江》正是聶豹擔任兵部尚書之時:竊謂學欲信心冥解,若但從人歌哭,直釋氏所謂閱盡他寶,終非己分耳。昨者,伏承高明指未發(fā)之中,退而思之,此心有躍如者。往時薛君采先生,亦有此段議論,先生復推明之。乃知人心有妙萬物者,為天下之大本,無事安排,此先天無極之旨也。夫虛者,道之所居也。涵養(yǎng)于不睹不聞,所以致此虛也。心虛則寂,感而遂通。故明鏡不憚于屢照,其體寂也。虛谷不疲于傳響,其中空也。今不于其居無事者求之,而欲事事物物求其當然之,則愈勞愈敝也矣。這段話體現(xiàn)出張居正對于王學所契較深,尤其對聶豹的歸寂說感興趣。首先,張居正提出學當憑借心來沉思解悟,因為心有萬物,為天下之本。以“心”為“理”為天地萬物的根本,正是王學最核心的命題。張居正對“心”十分講究,一方面表現(xiàn)在其一生之中常講“虛心鑒物”,即使在實行一些對學界的禁毀政策之后,他仍自稱“吾平生學在師心”。另一方面,《四書集注闡微直解》中也流露出張居正本人的心學思想,如他講:“蓋天下義理雖散見于事物之中,而實統(tǒng)具于吾心。吾惟涵養(yǎng)此心,使虛靈之體不為物欲所蔽,則事至而明覺,物來而順應,自然觸處洞然,無所疑惑?!敝芯透裢鈴娬{(diào)天下事物無窮無盡,以孔子之好學,也有難盡之虞,因此,“學圣人者,宜究心焉”。此外,張居正也講“致良知”,他說:“蓋人之心雖為物欲所蔽,然良心未曾泯滅,必有一端發(fā)見的去處,這叫做‘曲’;若能就此擴充之,到那極致的去處,叫做‘致曲’”;他認為“人心之良隨處發(fā)見,而最真切者莫過于親喪之時,能識其端而推廣之,則禮意無一念之不真,倫理無一件之不厚,而仁不可勝用矣?!钡诙?王門后學分化為不同學派,張居正傾向于王學之中的歸寂派,對于如何達到“心”的本然狀態(tài),他采用了聶豹的“歸寂”方法,即“涵養(yǎng)于不睹不聞”,使心虛寂。第三,張居正對于朱學弊病有很清醒的認識,認為朱學“欲事事物物求其當然之則,愈勞愈敝也矣”,并因此而對聶豹致虛之說頗為贊同。王學在王陽明去世之后,由于后學對于如何致良知持有不同見地,分化為眾多學派,針對王畿與泰州學派力倡現(xiàn)成良知造成完全摒棄工夫與知識的弊端,聶豹提出“歸寂以致知”的歸寂說。羅洪先所見與此深相契合,二人成為歸寂派的代表。(1)所謂以歸寂作為致良知的途徑,具體形式是“靜中存養(yǎng)”,整個過程表現(xiàn)為“內(nèi)觀反聽而忘智”(2),其“脫略事為”的靜坐法被當時一些學者認為類似于“禪悟”??赡苷怯捎谔摷蓬愃贫U悟的靜中存養(yǎng),才使得早年深受佛學禪宗影響的張居正更容易與歸寂派相契合。嘉靖三十四年(1555),聶豹致仕,之后也不見張居正與聶豹討論心學。但張居正與歸寂派的其他學者還保持著密切聯(lián)系。羅洪先,字達夫,號念庵,早年曾師事王陽明弟子黃弘綱、何廷仁,與王畿、錢德洪論學,主張“收攝保聚”,與聶豹歸寂說相契合,同為歸寂派代表人物。羅洪先因為觸怒嘉靖帝,在嘉靖二十年歸田致仕,此后再未為官,嘉靖三十二年(1553)的京師靈濟宮大會也并未記載其曾參加。所以,張居正究竟是何時何地結(jié)識羅洪先已不可考。張居正有三首寫給羅洪先的詩,可證明二人有交往:《方廣寺宴坐次念庵先生韻并致仰懷》幽隱何所托,長與薜蘿期。聽法過祇苑,皈心禮大悲。壑晴云起處,松暝鶴歸時。此意人先覺,吾來已較遲。《訪大方禪僧次念庵先生韻》煙雨曉微微,山堂未啟扉?;▔质?苔壁掛云衣。揮麈頻問難,停辀已忘歸。曹溪一宿后,真覺夙心非?!队^音巖次羅念庵韻》上方重閣晚依依,飛錫何年此息機?行盡碧霄平有路,坐看紅樹不知歸。法身清凈山長在,靈境虛無塵自稀。欲借一枝棲野鶴,深公應笑買山非。前兩首詩是張居正致仕后于嘉靖三十五年(1556)游南岳衡山時所作,第三首詩具體寫作年代不可考,但可以確定也是張居正告休期間游歷所作。這三首詩表達了對羅洪先的敬仰和懷念之情,由于閑居在家,政治抱負無法施展,因而也表達出張居正有意忘卻塵世、歸隱山林的心境。所以,可以推測,張居正至少是在嘉靖三十五年(1556)之前就已經(jīng)和羅洪先相識,并對其十分敬仰。而與羅洪先的相識可能緣于張居正的另一位心學友人胡直。胡直,字正甫,號廬山,早年從學于歐陽德,嘉靖二十六年(1547)拜師羅洪先,嘉靖三十五年(1556)進士,同樣屬于“江右王門”。早年張居正與胡直交好,胡直拿出家傳《遺訓》給張居正看,張居正也引他為同道:“吉,胡正甫氏出其高、曾祖《遺訓》。余觀之,稱慕古昔……正甫行修,而文恬于世好最為卓越矣……余與正甫論學最契,謂其出于羅念庵先生,余素所傾向者?!睆埦诱哉J與胡直的學術最契合,因為胡直學術出于羅洪先,而念庵先生是他最傾慕的。張居正與羅洪先相識可能通過胡直,也未可知。卻表明張居正與王門后學,特別是江右王門的關系非常密切。其實,不止胡直,耿定向、羅汝芳也一度被張居正視為知己。(3)在這篇文章中,張居正還借機贊揚了王陽明的學說之于學士大夫,猶如“膏雨之洽潤”,“受則豐茸猶華實,弗受則芘乘之財日就槁矣”。對陽明學術評價之高,再次證明早年的張居正是服膺王學的。三、治“心”—告假回鄉(xiāng)期間學術心態(tài)的轉(zhuǎn)變張居正與王學及王學弟子的親密期很快就過去了。過去研究者都注意到張居正擔任首輔后對學術的一系列高壓政策,論其“不喜學”,卻忽視了他學術心態(tài)的轉(zhuǎn)變。這一轉(zhuǎn)變正是在他不得志的告假三年中發(fā)生的。關于張居正告假居鄉(xiāng)的時間,有兩種說法:一是“三年”說,持此說者為朱東潤和崔曙庭;二是“六年”說,持此說者為陳翊林、揚鐸、韋慶遠和劉志琴,張居正本人自己也說“前后山居者六年”。但實際上,張居正已于嘉靖三十六年(1557)返京,三十七年(1558)還奉命到汝寧冊封崇王(1),由于之后又回家呆了一段時間直到三十八年(1559)秋,于是便有了“三年”說和“六年”說。由于張居正實際已于嘉靖三十六年(1557)銷假,且他思想的轉(zhuǎn)變主要是發(fā)生在嘉靖三十三年(1554)到嘉靖三十六年(1557)間,所以本文亦以“三年”說為準。張居正在這三年中學術心態(tài)發(fā)生轉(zhuǎn)變有兩個原因:一是因為這三年使他更加深刻地體會到民生疾苦和家國危機。雖然早在嘉靖二十八年,張居正就上《論時政疏》,表現(xiàn)出關心國家時事的情懷,但居家三年之后,張居正提倡務實、反對空談的意識更加強烈了。務實與陽明學說本不矛盾,王陽明本人即建立了赫赫功業(yè)。但張居正對心學的驟然降溫還緣于游歷衡山的體驗,這亦是第二個原因。嘉靖三十五年(1556),張居正與友人同游衡山,作了兩篇游記,其中第二篇《后記》反映出張居正思想心態(tài)發(fā)生了重要的轉(zhuǎn)變,茲全錄于下:張子既登衡岳數(shù)日,神惝惝焉,意罔罔焉,類有擊于中者,蓋其悟也。曰:嗟乎!夫人之心,何其易變而屢遷耶!余前來,道大江,溯漢口而西,登赤壁磯,觀孫曹戰(zhàn)處,慷慨悲歌,俯仰今古。北眺烏林,傷雄心之乍衂;東望夏口,羨瑜亮之逢時。遐想徘徊,不知逸氣之橫發(fā)也。繼過岳陽,觀洞庭,長濤巨浸,驚魂耀魄,諸方溟涬,一瞬皆空。則有細宇宙,齊物我,吞吐萬象,并羅八極之心。及登衡岳,覽洞壑之幽邃,與林泉之隈隩,慮澹物輕,心怡神曠;又若棲真委蛇,歷遐蹈景之事不難為也。嗟乎!人之心,何其易變而屢遷耶。太虛無形,茫旻漠泯,澒?jié)鼬櫠丛茽?。日月之迭?煙云之變態(tài),風雨露雷之舒慘,淑氣游氛之清溷,日交代乎前,而太虛則何所厭慕乎?即太虛亦不自知其為虛也。夫心之本體,豈異于是耶?今吾所歷諸境,不移于舊。而吾之感且愕且愛且取者,顧何足控搏。乃知向所云者,盡屬幻妄。是心不能化萬境,萬境反化心也。夫過而留之,與逐而移焉,其謬等耳。殆必有不隨物為欣戚,混溟感以融觀者,而吾何足以知之。張居正一路從赤壁磯游歷而來,眺望烏林和夏口,觀洞庭,登衡岳,發(fā)現(xiàn)自己的心情隨著游覽之地的變化而“且愕且愛且取”,頓時明白“心不能化萬境,萬境反化心”。需要加以辨析的是,“心即理”是王學的核心命題,與朱熹區(qū)別“道心”、“人心”不同,王陽明心學將自心與普遍之理合一,由于理是萬物之所以然,因此邏輯上萬物依存于心,心是萬物的本體。所以,張居正對“心”的質(zhì)疑邏輯上可以看做是對心學的質(zhì)疑。但張居正本人是否確實如此認為,因為缺乏材料不能過度詮釋。不過張居正此時的心態(tài)發(fā)生了微妙的轉(zhuǎn)變是基本事實,也是在這之后便不見他像早年那樣熱衷王學了。這種對“心”的質(zhì)疑和務實思想的加強共同加強了張居正思想中的務實色彩,當政之后張居正與王學漸行漸遠,最終走到了學術的對立面。四、“未盡事宜,不求其為人,而獨于己?!奔尉溉?1557),張居正回到翰林院任職,重新入仕的他特別講究“務實”、反對空談,在與王學友人的信函中,也時常進行辯難,給予提醒。嘉靖四十一年(1562),“知己”羅汝芳升任寧國府知府,張居正特意寫了一篇送行文章,指出學貴在適用和躬行,對他寄予了實踐的期望。(2)嘉靖四十二年(1563),張居正再次寫信勸導“信心任理”的羅汝芳,希望其能在實際處磨練,“學問既知頭腦,須窺實際。欲見實際,非至瑣細、至猥俗、至紛糾處,不得穩(wěn)貼。如火力猛迫,金體乃現(xiàn)”。他認為圣人之所以為圣人,正是因為對“人情物理”能洞其情,辟其義,明其分,若“人情物理不悉,便是學問不透”。在給另外一位“知己”耿定向的書信中,張居正也感慨“比來涉事日深,知虛見空談之無益”,表達了他反對空談的思想。嘉靖四十五年(1566),張居正晉升為翰林院侍讀學士,掌翰林院事,他在所寫的告誡文章《翰林院讀書說》中,提出學人當“敦本務實”,并言“學不究乎性命,不可以言學;道不兼乎經(jīng)濟,不可以利用”。這句話大抵道出了當時張居正既重視本體又強調(diào)務實的思想特點。對“論學最契”的胡直,張居正也表達了務實的重要性:承教,虛寂之說,大而無當、誠為可厭。然仆以為近時學者,皆不務實得于己,而獨于言語名色中求之,故其說屢變而愈淆。夫虛故能應,寂故能感。《易》曰:“君子以虛受人?!薄凹湃徊粍?感而遂通天下之故?!闭\虛誠寂,何不可者。惟不務實得于己,不知事理之如一,同出之異名,而徒兀然嗒然,以求所謂虛寂者,宜其大而無當、窒而不通矣。審如此,豈惟虛寂之為病,茍不務實得于己,而獨于言語名色中求之,則曰致曲,曰求仁,亦豈得為無弊哉!愿與同志共勖之也。在這篇討論“虛寂”的書信中,張居正認為虛寂本身沒有問題,“不務實”才是真正的弊端所在,所以虛寂當與務實相結(jié)合,只要務實于己,就不會大而無當,若不務實,而于言語名色中“致曲求仁”,同樣有弊端。當時學術流于空疏,表現(xiàn)為士人空談心性、束書不讀,這是由于王陽明學術思想的內(nèi)在矛盾所導致。王陽明主張“心即理”,認為萬事萬物不外于“吾心”,雖然并未否定“致”的工夫,但邏輯上卻為用本體代替工夫的思想留下了出路。王畿和泰州學派所謂的“現(xiàn)成良知”將這種還只是具有邏輯發(fā)展可能性的思想變?yōu)橐环N實際的學說和奉行的主張。其實,思想界對于學術空疏的批判在王學產(chǎn)生之初就已存在,而在王守仁死后,王門內(nèi)部也出現(xiàn)多種補救的辦法。張居正對士人風氣的批判與當時思想界的批評潮流相一致,并沒有多大新意。值得注意的是他對思想界的種種補救措施也很不以為然,認為不過是“又崇飾虛談,自開邪徑,所謂以肉驅(qū)蠅,負薪救火也”。在他看來,最有效的措施還是“務實”。這封給胡直的回信寫于隆慶四年(1570),第二年,即隆慶五年(1571),張居正被任命為該年會試的主考官。張居正趁此機會表達了自己的務實思想,意在轉(zhuǎn)移學風。他為辛未會試作了三篇程策,《程策三》專就士人君子而論,闡明了理想人才的標準是像禹、周公和孔子一樣“樹鴻業(yè)于當時,垂鴻稱于后世者”,達到這種理想的關鍵是“養(yǎng)”:古環(huán)偉奇特之士,樹鴻業(yè)于當時,垂鴻稱于后世者,豈獨其才之過人哉?蓋尤系于養(yǎng)矣。養(yǎng)有深淺,則其才有純駁。才有純駁,則其建立有巨細……古之善養(yǎng)才者,不恃其得天之異,而勉其修己之純……夫人非無才之患,有才而能善用之為難……蓋此三圣人者(1),受之于天,既皆得夫渾淪磅礴之氣,修之于己,又皆懋夫沉潛純粹之學。其所基者,密而宥;而所蓄者,完而固也。故能決大疑,排大難,建大功,立大節(jié),紓徐委蛇,而不見其作為之跡。張居正在這篇程策中格外強調(diào)了“修養(yǎng)”在學術和功業(yè)中的重要性。他說理想的人才并不只是因為才氣過人,關鍵在于“養(yǎng)”,養(yǎng)的深淺程度決定了人的才氣純粹與否。并且說像禹、周公和孔子這樣的古代圣人正是因為善于修養(yǎng),所以能“決大疑,排大難,建大功,立大節(jié)”。前已提到,王畿與泰州學派講究現(xiàn)成良知,實際上導致了不學不慮,完全摒棄了原來王陽明思想中“致良知”的“致”的過程。張居正在會試中大力提倡修養(yǎng)過程,實際上是力圖為學術重新注入“致”的工夫,但在張居正這里,“養(yǎng)”的真正目的還是造就像禹、周公和孔子那樣的“樹鴻業(yè)”的理想的人才。這樣,張居正就把修養(yǎng)與建功立業(yè)融合在一起。總體而言,這一時期的張居正依然認為學術對治理天下和作育人才至關重要,對“空疏”與當時學界的批判潮流相一致。由于現(xiàn)成良知派摒棄掉“致知”過程導致的束書不觀、空談闊論,王門后學及后來的東林派都提出了相應的補救辦法,鄒守益提出“戒懼以致中和”,聶豹提出“歸寂以致知”,東林派重新引入朱學的“格物”。張居正此時引入“務實”和“修養(yǎng)”,同樣是力圖挽救王學流弊的一種努力,并未走到學術的對立面。其獨特之處是,張居正對“空疏”的批判并不是哲學探究,相反,他認為當時的各種思想爭辯依然屬于“負薪救火”。在體察了民生疾苦之后,他認為只有學以致用、躬行實踐才是學術的根本之道,試圖重新改變士風。五、麻黃王守仁從祀從隆慶六年到萬歷二年,張居正驅(qū)逐高拱,擔任首輔,逐漸掌握國家權力于一身。但無論從張居正本人的書信、文集還是奏疏中,都幾乎沒有關于學術的議論。與張居正的緘默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此一時期朝中大臣關于王守仁從祀的爭論十分激烈。王守仁心學在明代知識界和下層社會都產(chǎn)生了極大的影響,王守仁本人身前也事功卓越,但心學在政治上幾度受到打壓,來自王學外部的指責與王學內(nèi)部應對外來指責進行的爭論一直伴隨著王學的始終。就在王守仁死后的第二年,即嘉靖八年(1529),吏部尚書桂萼即召集廷臣議論王守仁功罪問題,結(jié)論是,陽明學術不足取,宜加嚴禁,世爵恤典等亦免奪。隨之,陽明弟子一時皆落職,王學及書院屢次遭到嚴禁。因此,王守仁個人的榮辱關系著王學的學術地位和所有王學弟子的命運。而孔廟從祀,不僅是一項殊榮,更是意味著官方的認可。隆慶元年,時任內(nèi)閣首輔熱衷王學的徐階已經(jīng)為王守仁爭回了被剝奪的封爵。這樣一來,王守仁從祀孔廟被在朝的王門學者順理成章地提上了日程。但由于隆慶二年徐階致仕,高拱再相,盡反徐階所為,關于王守仁從祀孔廟的呼聲便幾乎在朝中銷聲匿跡。隆慶六年(1572)六月高拱再度罷相,張居正擔任內(nèi)閣首輔,呼吁王守仁從祀的聲音重新興起。這是因為張居正早年對王學頗有好感,與王學友人關系親密,因此他被王學學者們寄予厚望。這次爭論比起隆慶元年的爭論更為激烈,一直持續(xù)到萬歷二年(1574)。情形大致如下:隆慶六年(1572)十二月,禮科都給事中宗弘暹請會議王守仁從祀孔廟;萬歷元年(1573)二月,江西巡撫徐拭稱“王守仁學窺圣域,勛在王室,請與薛文清公瑄一體從祀”;三月兵科給事中趙思誠上疏,請罷王守仁從祀,稱王守仁不僅“黨眾立異,非圣毀朱”,而且生前有種種惡跡:“宣淫無度”,竊取財物,貪婪莫測;五月浙江道監(jiān)察御史謝廷杰請祀王守仁;七月南京福建道御史石槚上疏表示反對;隨后,戶科給事中趙參魯上疏爭祀王守仁;十一月工部辦事進士鄒德涵奏王守仁宜祀孔廟;萬歷二年(1574)六月巡按浙江監(jiān)察御史蕭廩上疏請王守仁從祀。面對朝中激烈的爭論,張居正作為內(nèi)閣首輔,他的意見無疑是決定性的。就現(xiàn)在見到的材料來看,張居正只在給謝虬峰的兩封回信中提到了王守仁從祀一事。兩封信都是寫于萬歷元年(1573)。張居正書牘中稱南學院謝虬峰,據(jù)《明神宗實錄》隆慶六年九月“辛亥”條,謝廷杰從浙江道御史受命提調(diào)南直隸學政,故謝虬峰應是謝廷杰。謝廷杰是王守仁從祀的積極倡導者,編輯刊發(fā)了《王文成公全書》。萬歷元年,關于王守仁從祀之事,爭論激烈,禮部會議遲遲沒有結(jié)果,謝廷杰時擔任南直隸學政,不在京城,于是寫信給張居正詢問會議結(jié)果。因而有了張居正的這兩封簡短的回信:疊辱華翰,具悉雅情。近來俗尚澆漓,士鮮實學。南畿多士之區(qū),首化之地,惟公加意一振之。陽明先生從祀事,以宗伯病,不能會議,久稽題覆,好事者遂乘間而詆之,其言粗淺可哂,然何傷于日月乎!疊辱華翰,深荷雅情。陽明先生從祀,禮官方欲定議,而南疏復至,又極其丑詆,至欲并褫其封爵,則亦過矣。第一封回信,張居正推脫禮部尚書陸樹聲生病未能會議。第二封回信,表明由于“南疏復至”再次有反對的奏疏,朝廷也很難抉擇。而且反對者不僅僅是反對王守仁從祀孔廟,甚至認為應該重新褫奪王守仁恢復不久的封爵。張居正信末說重新褫奪封爵的主張“則亦過矣”。張居正在王陽明從祀一事上不肯出面主持,可能是由于處于首輔的位置不便表態(tài)。雖然沒有證據(jù)表明張居正實際反對王守仁從祀,但以其與王學的深厚淵源,不肯表明立場已經(jīng)意味深長。未支持從祀與他作為首輔的政治考慮可能有關:一是,自嘉靖三十六年再次入仕以來,張居正對士風狀況的憂慮逐漸增加,而王門后學恰恰導致學術空疏、士風散漫的弊端。從祀王守仁,無疑與張居正即將進行的士風整頓的政治舉措相左;二是,王學興起的原因之一是朱子學的意識形態(tài)化與科舉制度相結(jié)合導致的學術教條和死板。因此,王學信徒雖然眾多,但在產(chǎn)生之初便具有了異于官方意識形態(tài)的色彩。這是張居正作為執(zhí)政者不得不考慮的重要因素。張居正雖然不支持王守仁從祀,卻也不公然反對,原因同樣有兩點:一是,就張居正個人來說,他早年對王學頗有好感,“何傷日月”表明即使當時他對王陽明本人的學術也無鄙薄之意,況且他尚與王門諸多學者保持較好的關系,不便公然反對。二是,當時王門后學遍天下,從閣臣到地方官的許多朝廷官員或是王學學者或篤信王學,張居正此時擔任首輔不久,權力還不穩(wěn)固,公然反對引起的軒然大波對張居正來說并不容易應對。張居正對學術的態(tài)度逐漸明朗和強硬是從萬歷三年開始,并持續(xù)到他去世。六、基本前提學憲臣,是提學御史,也是學科建設的基地,對學校的學習制度進行了調(diào)整張居正對士風的整頓,始于萬歷三年,至萬歷七年毀書院達到高潮。張居正這一時期的學術主張與之前截然不同,意在用意識形態(tài)化的程朱理學對士風進行改造和控制,達到“尊主權、一號令”的目的。因其手段激進、雷厲風行,因而被后世學者斥之為“申商余習”、“法家權術”。因為士學相依,這些舉措對學界影響極大。張居正對士風進行的整頓以“奪情”為界分為前后兩個階段。第一階段從學校開始,通過提學憲臣著手。萬歷三年,張居正權力日益穩(wěn)固,考成法的實行保證了朝廷各項政策朝令夕行。這時,張居正開始對士風進行整頓。其政見都反映在《請申舊章飭學政以振興人才疏》中:竊惟養(yǎng)士之本,在于學校;貞教端范,在于督學之臣。我祖宗以來,最重此選。非經(jīng)明行修、端厚方正之士,不以輕授;如有不稱,寧改授別職,不以濫充。且兩京用御史,外省用按察司風憲官為之,則可見居此官者,不獨須學行之優(yōu),又必能執(zhí)法持憲、正己肅下者,而后能稱也……今后凡廷試歲貢生員,容臣等遵照先朝事例,嚴加考試。有不堪者,盡法黜落;提學官照例提問降調(diào)。其愿就教職者,該部先行考閱。有年力衰憊者,即行揀退,不準送試。廷試學業(yè)荒疏,不堪師表者,發(fā)下該部;驗其年力尚壯,送監(jiān)肄業(yè),以須再試。如年已衰,不必發(fā)監(jiān),遙授一職,回籍榮身。張居正首先提出了提學憲臣的任選標準,認為學校是為國家培養(yǎng)人才的根本,而培養(yǎng)“貞教端范”的人才,就要對負責教育的提學憲臣嚴加審核。繼而規(guī)定了生員冒濫等積弊的處理。但張居正的主要意圖是想通過提學憲臣和生員的嚴格管理來達到整頓學風的目的,所以,張居正在奏疏中制訂了十八條規(guī)章,其中三條對于理解張居正對士風的整頓有重要意義。一、圣賢以經(jīng)術垂訓,國家以經(jīng)術作人。若能體認經(jīng)書,便是講明學問,何必又別標門戶,聚黨空譚。今后各提學官督率教官生儒,務將平日所習經(jīng)書義理,著實講求,躬行實踐,以需他日之用。不許別創(chuàng)書院,群聚徒黨,及號招他方游食無行之徒,空譚廢業(yè),因而啟奔競之門,開請托之路。違者,提學御史聽吏部、都察院考察奏黜;提學按察司官聽巡按御史劾奏;游士人等,許各撫、按衙門訪拿解發(fā)。一、我圣祖設立臥碑,天下利病,諸人皆許直言,惟生員不許。今后生員,務遵明禁。除本身切己事情,許家人抱【報】告,有司從公審問,倘有冤抑,即為昭雪。其事不干己,輒便出入衙門,陳說民情,議論官員賢否者,許該管有司,申呈提學官,以行止有虧革退。若糾眾扛幫聚至十人以上,罵詈官長,肆行無禮,為首者,照例問遣,其余不分人數(shù)多少,盡行黜退為民。一、國家明經(jīng)取士。說書者,以宋儒傳注為宗;行文者,以典實純正為尚。今后務將頒降《四書》、《五經(jīng)》、《性理大全》、《資治通鑒綱目》、《大學衍義》、《歷代名臣奏議》、《文章正宗》及當代誥律典制等書,課令生員,誦習講解,俾其通曉古今,適于世用。其有剽竊異端邪說,炫奇立異者,文雖工弗錄。所出試題,亦要明白正大,不得割裂文義,以傷雅道。上述三條表明了張居正士風改造的基本立場:第一,反對空談。秉承了之前的務實思想,當政后,張居正用國家詔令的形式予以貫徹,反對學術界“別標門戶,聚黨空譚”,向全體士人重申了自己“反對空談”的主張。除了命令“不許別創(chuàng)書院,群聚徒黨,及號招他方游食無行之徒,空譚廢業(yè)”外,還具體提出了懲治辦法:“違者提學御史聽吏部、都察院考察奏黜;提學按察司官聽巡按御史劾奏;游士人等,許各撫、按衙門訪拿解發(fā)”。第二,加強言論和思想控制。重申了朱元璋關于臥碑的禁令,禁止生員議政。第三,在朱子學與王學之間,張居正強調(diào)朱子學的官方統(tǒng)治地位,“以宋儒傳注為宗”,開始走向王學的對立面。詔令規(guī)定生員要認真誦習明初頒行的以朱子注為基礎的經(jīng)書教材,如有“剽竊異端邪說,炫奇立異者,文雖工弗錄”。所謂的“異端邪說”是指一切違反朱子之說者,王學及其后學恰恰在許多方面脫離甚至背離了朱學的矩矱。這顯示出張居正在這一時期思想再次發(fā)生重大轉(zhuǎn)變。再次入仕后的張居正雖然反對高談闊論,但并不反對王學,至此,他對王學的態(tài)度已經(jīng)明朗。第四,強調(diào)官方化的程朱理學。需要辨析的是,官方化的程朱理學與原來的程朱理學不同。程朱理學經(jīng)過元明的官方化,與政治權力越來越緊密地連接,逐漸教條而喪失了原來的獨立意識和批判精神。程朱理學原本超越性的普遍之理反而淪為統(tǒng)治者控制士人的政治手段和思想牢籠。這才是作為執(zhí)政者的張居正所偏愛的。其意在謀求加強意識形態(tài)領域的控制,與他在其他領域的改革措施相輔相成,達到“尊主權、一號令”的目的。張居正對士風的整頓特別注重“尊主權、一號令”,其后多次強調(diào)了這一點。這是由于張居正推行的在經(jīng)濟和軍事領域的改革遇到了阻力,因而要繼續(xù)改革就必須整頓人心,統(tǒng)一號令。萬歷五年,他寫信給時任湖廣提督學道的金學曾,囑咐金學曾改變士習不外乎“尊敕諭”三字。同年,在寫給屠義英的信中還特別說孔子再世也得“尊奉”敕諭,“不敢失墜”:假令孔子生今之時為國子司成,則必遵奉我圣祖學規(guī)以教胄,而不敢失墜;為提學憲臣,則必遵奉皇上敕諭以造士,而不敢失墜。必不舍其本業(yè)而別開一門,以自蹈于反古之罪也。今世談學者,皆言遵孔氏,乃不務孔氏之所以治世立教者,而甘蹈于反古之罪,是尚謂能學孔矣乎?萬歷七年,張居正擬詔毀天下書院,手段激進,張居正思想控制的政治實踐達到了高潮。張居正對講學的不滿由來已久,此時不惜與學術界徹底決裂,還得從其本人身上尋找原因。一是萬歷三年以后,張居正與講學者關系逐漸交惡。曾被張居正視為知己的羅汝芳因為終日講學為事,招致張居正不悅而致仕。(1)二是隨著張居正權力如日中天,朝中反對他的聲音也逐漸增多。其中,張居正的門生傅應禎和劉臺彈劾措辭最為激烈,使得張居正十分難堪。三是奪情之事,這也是最重要的因素。張居正奪情一事鬧得沸沸揚揚,具體過程史家有詳盡記述,在此不再贅言。需要指出的是,反對張居正奪情者都對張居正進行了道德非難和學術偏狹的指責。(1)正是道德譴責與學術批判加劇了張居正與士大夫之間的對立,而此時大權在握的張居正也更為獨斷驕奢,因此,決意對學界進行徹底整頓。奪情一事便成了張居正與講學者徹底決裂的轉(zhuǎn)折點,耿定向曾回憶說:昔年,相君遭喪,二三士紳倡議相君,以此少□,而讒者因乘間譖言:倡此議者盡是講學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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