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與心靈的博弈難以逃離的癱瘓從空間批評視角解讀喬伊斯的《阿拉比》

空間與心靈的博弈難以逃離的癱瘓從空間批評視角解讀喬伊斯的《阿拉比》

空間批判是在文化地理學和文化研究等后現(xiàn)代理論的基礎(chǔ)上發(fā)展起來的一種批判方法。空間批評打破文本中景觀的傳統(tǒng)研究方法,注重研究文本中空間及空間隱喻背后的文化、歷史、意識身份和權(quán)力等多層次的邏輯關(guān)系,將科學研究轉(zhuǎn)向為空間的文化研究?！翱臻g”已廣泛地被非地理學領(lǐng)域隱喻性地使用,乃至形成人文和社會科學廣泛的“空間轉(zhuǎn)向”。空間批評通過融入多種文化研究理論,強調(diào)對文學空間的社會文化解讀,更加關(guān)注現(xiàn)代性所造成的空間與社會和文化的融合,注重“強調(diào)文化是人與人之間社會、政治和經(jīng)濟的各種關(guān)系,通過文化作為中介平臺、生活圈等空間隱喻,將文化研究空間化”?！栋⒗取肥菃桃了剐≌f集《都柏林人》中“童年”的最后一篇,可以說是喬伊斯本人童年經(jīng)歷和情感的寫照。它通過描述一個孩子對朦朧愛情的追求,以及這一追求在現(xiàn)實中的幻滅而產(chǎn)生的失望心理,表明即使孩子也無法擺脫都柏林的腐朽和黑暗,凸顯了宗教虛妄這一主題。本文將從空間批評的角度來重新解讀《阿拉比》。在這部作品中喬伊斯分別從景觀空間、社會空間和個體空間三個角度呈現(xiàn)都柏林,并使之成為其小說藝術(shù)的重要手段,成功地展現(xiàn)了這座“癱瘓的中心”。三種空間成為其小說中的一種象征系統(tǒng),成為喬伊斯揭示西方現(xiàn)代社會迷茫和異化的一種空間隱喻。一、封閉暗時代的景觀隱喻景觀是一部小說中不可缺少的要素,它常常以地域、場景、建筑等形式出現(xiàn)在文本中。小說中的景觀是一種隱喻。喬伊斯為了揭示現(xiàn)代社會“癱瘓”的特征巧妙地運用了都柏林的各種景觀,使之成為揭示小說主題的空間素材。這些景觀空間主要包括都柏林的街道、建筑、教堂以及自然景觀等。在都柏林,街道是泥濘的,胡同是死胡同,房子是陰沉的,庭院是壓抑的自然景觀是迷茫的。喬伊斯筆下的城市景觀環(huán)境展現(xiàn)出一種壓抑和荒蕪的文化特征?！栋⒗取烽_篇寫到:“北利奇蒙特街的一頭是堵死的,除了基督教兄弟學校的學生放學那段時間外平時街上都很清靜。街的盡頭是座無人居住的兩層樓房,它同相鄰的房子隔開,坐落在一塊方地上。街上別的房子仿佛自以為住著體面的人家,都沉著褐色的臉相互對峙著?！?26文章起筆看似平淡,實則含有深意。基督教會兄弟學校的存在說明基督教的勢力在當時的愛爾蘭依然龐大,但作者故意用“釋放”來表示學生放學,這一短語更多地讓人聯(lián)想起監(jiān)獄釋放犯人的情景,暗示了天主教令人壓抑的氣氛,它像牢籠一樣將人們困在其中。而其它詞如“堵死”、“清凈”則描述了一個封閉的環(huán)境和狹窄的世界———一條死巷,同時它們也讓人聯(lián)想到一群虛偽、保守、恪守基督教義的居民。大伙兒打鬧著穿過房后那些黑糊糊的泥濘小巷。在那里,我們遭到了平房那幫粗魯?shù)暮⒆拥膴A道攻擊;又追打著跑到彌漫著垃圾臭氣、陰暗潮濕的花園后門和同樣陰暗有味的馬廄。126在這條街上,房屋沉下“褐色的臉”,有“黑暗泥濘的巷子”、“幽暗陰濕的花園”和“滿是馬糞味的馬廄”。孩子們沒有豐富的精神生活,整日只是在昏暗的街道上、污濁的馬廄里玩耍,虛擲光陰。封閉陰暗的街景描寫是一個典型的空間隱喻,與小說人物、情節(jié)形成一個整體的空間象征系統(tǒng),它象征著“冷若冰霜的人際關(guān)系”、“僵死的愛爾蘭社會和精神上的死亡”,揭示了都柏林社會的沉悶壓抑。生活單調(diào)乏味,使得整個社會猶如一潭死水,令人窒息。二、阿拉比市的農(nóng)村社會生活社會空間是小說空間的重要組成部分。社會空間不僅包括人們的活動場所,而且更包括人物在社交場合交流中所體現(xiàn)的非物質(zhì)空間,如人物在社會空間中的行為方式和結(jié)果等。它生產(chǎn)社會也反映社會,因此,社會空間有時會體現(xiàn)為一種思想同另一種思想的交鋒、一個群體對另一個群體的壓迫與反抗。這些都是小說中社會空間的重要組成部分。喬伊斯小說中的社會空間主要構(gòu)建在都柏林社會交往場所的內(nèi)部空間,包括酒吧、餐館、報社、教堂、圖書館等。小說中的社會空間為小說情節(jié)提供了發(fā)展的廣度。這些空間大多伴隨著人物在社會行為中的思想壓抑、精神異化等特征,彌漫著一種荒誕和虛無的空間氛圍。在《阿拉比》中,喬伊斯分別從喧鬧的集市和孤寂的集市兩個角度來展示都柏林兩個并列的社會空間。在那些五光十色的街上,我們時而撞上醉漢,時而遇到討價還價的主婦,賣力氣的人在詛咒,守在豬頭肉桶旁的伙計發(fā)出刺耳的叫嚷,還有幾個賣唱的帶著鼻音在唱那關(guān)于歐唐納芬羅薩的《你們都來吧》與一支感嘆愛爾蘭國難的民歌。這些聲音在我看來匯成了一個單一的生活感受:仿佛感到自己捧著圣餐杯,在一群仇敵中間安然穿過。在喧鬧的空間中,所有這些男女對錢是頂禮膜拜的,靠著無聊的方式來消磨時光,人與人之間情感交流的缺失凸顯出精神的迷茫。男孩在心底將少女的形象比喻成圣餐杯,自己則是手捧圣餐杯在敵人堆里穿行而過的耶穌。圣餐杯原本是為了說明耶穌為救世人而不惜犧牲自己的決心。而男孩心中的圣餐杯不過是少女的形象,但少女并不能擔負起拯救世人的神圣使命,也并沒有這種高尚的信仰。周圍的環(huán)境骯臟、庸俗、嘈雜、瑣碎,手中的圣餐杯能讓男孩獲得拯救嗎?抑或他將被這世俗的強大力量所吞沒?男孩純真浪漫的理想與周圍人庸俗市儈的思想在這個社會空間內(nèi)發(fā)生了激烈的沖突。阿拉比集市具有阿拉伯的異域風情和東方世界的無限魅力,象征著主人公探索與追求的目標,是他為自己構(gòu)筑的一個理想世界。喬伊斯著力渲染主人公對阿拉比的渴望,并讓他最后終于來到了這個市場。“大半個廳堂黑沉沉的。我產(chǎn)生了一種孤寂感,猶如置身于禮拜后的教堂之中。我膽怯地朝大廳中央走去。只見仍然開著的幾個鋪子前三三兩兩聚著幾個顧客;對面的一塊幕布上,由彩燈拼出‘演唱餐館’幾個大字,那兒有兩個男人在數(shù)銀盤中的錢?！?28在孤寂的空間中,男孩一直向往著的阿拉比終于展露了真容?？赡遣⒉皇且粋€光輝燦爛的地方,而是一個籠罩在“黑暗”中,令人沮喪的地方。神圣的地點再也不復(fù)存在,世俗的浮躁充斥著每個角落,黑暗的色調(diào)也提醒著我們在這里找不到光明與希望?！鞍⒗取本瓦@樣退卻了虛幻的色彩,顯示出和其它事物一樣庸俗的本質(zhì),它不過也是個簡陋、庸俗和充滿市儈氣的集市,它象征著當時死氣沉沉的都柏林社會,與主人公心目中的美好的浪漫理想形成強烈的對比。這一空間描寫展現(xiàn)出一個支離破碎的精神癱瘓的都柏林社會空間。三、曼根的fig充說個體空間是一種表征的空間,是特定空間被賦予了個體特征的空間。小說中的個體空間指的是具有人物典型特征的場所及其個人心理空間。喬伊斯小說中的個體空間是揭示都柏林荒原文化空間的重要組成部分。小說中不同人物的個體空間有各自的特點,無論是主人的居所,還是人物的內(nèi)心獨白,都明顯地給小說的空間刻上了人物的思想特征。在《阿拉比》中,牧師曾經(jīng)居住的房間和那個幽暗、荒蕪的花園形成獨具特色的個體空間。我們原先的房客,一個牧師,就死在這座房子的后客廳里。由于長期關(guān)閉,所有的屋子都散發(fā)出一股霉味兒。廚房后面的庫房里亂糟糟的堆放著好些舊文件。我從中找到幾本平裝的書,書頁都受潮發(fā)皺了:瓦爾特·司各特作的《修道院長》、《虔誠的圣餐者》與《維道克回憶錄》。我最喜歡《維道克回憶錄》那本書,因為它的書頁是黃的。房后荒蕪的花園中央有一棵蘋果樹,四周有幾處叢生的灌木。126牧師在文章開篇不久就死去,這和尼采喊出的“上帝死了”何其相似,這是否暗示了宗教影響的勢漸衰微?他住過的屋子,“所有的房間都散發(fā)出一股霉味”。他留下的“受潮發(fā)皺的平裝書”,“書頁是黃的”,一本是關(guān)于冒險傳奇的偵探小說,另一本是關(guān)于浪漫愛情的歷史小說。這些通俗書暗藏于經(jīng)書之中,流露出牧師生前對神圣和世俗的疑慮和困惑,這無疑是個嘲諷?；氖彽脑鹤印⒖菸奶O果樹象征著人們精神的伊甸園已經(jīng)貧瘠,宗教信仰也麻木到精神枯萎,暗示出愛爾蘭的社會已僵死。小說通過多處這樣的空間描寫,形成特點鮮明、帶有相同文化基調(diào)的空間構(gòu)建。喬伊斯力圖通過這些空間建構(gòu)展現(xiàn)出宗教癱瘓的文化特征。同樣,小說心理空間的展示也不可忽視。在這種黯淡、沒落、凄涼的環(huán)境里,曼根的姐姐無疑是一抹亮色。曼根的姐姐是主人公心中完美愛情的象征,也是純潔的天使,神圣不可褻瀆?！八址鲋桓忸^柱子向我探著身。我們門對面的燈光勾畫出了她潔白的脖子,照亮了她披落在頸部的頭發(fā),使她握著欄桿的手也顯得光澤發(fā)亮;燈光落在她衣服的一側(cè),照亮了她里邊緊身襯裙的白色滾邊。”127“燈光”、“光亮”、“潔白”、“白色”,他看到的她總是被一種神圣的光環(huán)所包圍,曼根的姐姐披上了神秘而圣潔的面紗,使我們聯(lián)想到了圣母瑪利亞?！坝袝r,在莫名其妙地禱告或唱贊美詩時,她的名字會從我嘴里脫口而出。我時常熱淚盈眶(自己也說不清為什么)。有時,一股沸騰的激情從心底涌起,充滿了胸膛?！?27在這里,男孩把自己對曼根的姐姐的凡俗意義上的迷戀化作一種猶如對上帝的愛。主人公為了給喜歡的女孩捎件禮物只身前往夢想中的充滿東方風情的阿拉比,可以看作是一次朝圣之旅。他不由自主地來到一個即將打烊的攤位前,聽到的卻是一個舉止輕浮的女郎與兩個男青年的打情罵俏:“噢,我從沒說過那種事?！薄鞍?你肯定說過!”“不,肯定沒有!”“難道她沒說過?”“說過的,我聽見她說的?！?28他曾經(jīng)以為神圣的愛情,讓他在祈禱時不由自主脫口而出的少女的名字,讓他以為像“圣餐杯”一樣可以將他和庸俗的生活隔開來的少女的形象,這時也讓他忍不住產(chǎn)生懷疑。當他在集市上看見和兩個男子調(diào)情的女售貨員時,男孩仿佛看到了“曼根的姐姐”的影子,這使他突然窺見了愛情的本質(zhì)原來也是鄙俗的,心中的天使形象轟然倒塌?！巴蝗?我聽見回廊一頭有人喊了聲‘熄燈了’,接著大廳上部的燈火就全滅了。我抬頭凝望著這片黑暗,覺得自己是被虛榮心驅(qū)使和嘲弄的一個家伙。我眼里燃燒著劇痛和憤怒?！?28所謂的光輝燦爛的集市不過是個庸俗的地方,曾令他熱血沸騰的愛情也退卻了光彩,男孩忽然意識到他所渴望的愛情和阿拉比一樣都是庸俗的,他的理想追求徹底失敗,他的信仰與執(zhí)著原來盲目而愚蠢可笑。在這一瞬間他完成了探索自我、認識自我的心靈之旅,理想幻滅的同時也實現(xiàn)了“精神頓悟”。喬伊斯通過心理空間表明了這樣一個嚴酷的事實:在死氣沉沉的都柏林社會中,甚至連天真的孩子也無法擺脫癱瘓的陰影。純潔和神圣在人物的心理空間中變成了任意組合的碎片,變成了雜亂的空間,這說明人物不僅對自我懷疑,對自己生活的國家和生存空間也同樣產(chǎn)生了質(zhì)疑,這充分展現(xiàn)出愛爾蘭精神和社會的癱瘓與渾濁。四、個人心理空間的精神化傾向喬伊斯在短篇小說《阿拉比》中分別描述了自然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