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佚柳如是別傳
清末《警察鐘》主編孫景安《明朝遺跡》記載了九名女性遺產(chǎn)。當(dāng)然,劉汝新不包括劉汝新。但從陳寅恪先生《柳如是別傳》給我們重彩描繪的形象看,她是一個積極參與抗清復(fù)明的英雄,比退遁的隱士有更強烈的故國意識,因此也不妨納入本次遺民討論會的議題,恰好會議的展覽就有策展者精心簡選的《柳如是小像》。柳如是多才多藝,不僅詩文寫得漂亮,字也很娟秀,崇禎刻本《湖上草》,學(xué)者多認(rèn)為是其手書上板,劉靖基舊藏的題望海樓楹聯(lián)寫得縹縹有凌云之意。她的繪畫,北京故宮藏有《月堤煙柳》,公認(rèn)為真跡,殊有情味。吳中蔣氏舊藏的《山水人物圖冊》用簡筆畫春園秋水,亦能得吳門畫派筆意。惜畫作傳世不多。自清初三百年以來,文人對柳如是題詠頗多,加上陳寅恪先生的巨作,柳如是的名聲之大,可能自李清照以來,無人能出其右。關(guān)于柳氏的資料也幾為陳先生的大作窮盡,近十幾年以柳氏為題的小說達十部之多,所用文獻卻沒有超出《別傳》者。由于受到《別傳》的震撼,二十多年來頗留意于她的資料,雖所得無幾,但有一些則有裨于史,故寫成小文,略為介紹,并稍作考索。柳如是詩文有《戊寅草》、《湖上草》、《尺牘》、《柳如是詩》。在《東山酬和集》、《有學(xué)集》中亦有數(shù)首,經(jīng)后人輯錄為《我聞室賸稿》。她的才華夐高,可結(jié)褵之后,詩文傳世驟少。陳寅恪先生述其原由說:“河?xùn)|君在崇禎甲申以前之作品,如陳臥子汪然明及牧齋等所鐫刻者,已傳播一時,故聲名藉甚。至弘光南都小朝廷時,河?xùn)|君此期應(yīng)有作品,但以關(guān)涉馬阮之故,疑為牧齋所刪削不存。南都既傾覆,牧齋被黃毓祺案之牽累,賴河?xùn)|君助力得以脫免,遂于順治四年丁亥河?xùn)|君三十生日時,特和東坡西臺寄弟詩,褊示親友,廣事宣傳。最后雖于《有學(xué)集》中,間附有其篇什,如和牧齋庚寅人日及贈黃若芷大家等詩外,別無所見。此固由牧齋逝世,河?xùn)|君即以身殉,趙管夫婦及孫愛等不能收拾遺稿所致,但亦因河?xùn)|君志在復(fù)明,意存韜晦,與前此之情況迥異故也?!贝苏摌O精譬。曩年,我們曾有輯佚柳如是詩文之作,雖所得不多,但有幾首重要者似可討論,因特為拈出,并略攄己意。第一首,《柳如是別傳》援引,唯疑為偽作,題為<橫山雜作>,詩云:美人遙夜佇何方?應(yīng)是當(dāng)年蹭蹬鄉(xiāng)。自愛文園能犢鼻,那愁世路有羊腸。徐看雀墜枝先墜,誰惜桃僵李亦僵。只此時名皆足廢,寧須萬事折腰忙?!秳e傳》說:“橫山”見沈德潛等纂西湖志纂壹叁西溪勝跡門及光緒修杭州府志貳壹山水門(錢塘縣)。至痛史第貳壹種甲申朝事小紀(jì)中“柳如是小紀(jì)”,附有河?xùn)|君所賦“橫山雜作”一首。此“橫山”疑是河?xùn)|君所居松江橫云山之簡稱,未必即指杭州西溪名勝之“橫山”。河?xùn)|君此詩最初出處未詳。繹其語意如“只此時名皆足廢,寧須萬事折腰忙”等句,頗不合河?xùn)|君身分,甚為可疑。且其他諸句,亦多不可解者。此詩是否真為河?xùn)|君所作,殊不能決定也。但據(jù)黃傳祖選《扶輪集》,崇禎十五年刊,卷十一,第46頁;鄧漢儀《天下名家詩觀》,康熙慎墨堂刊本,別卷,第7頁;陶煊、張璨輯《國朝詩的》,康熙六十年石谿刊本,閨秀卷一,第37頁;姚弘緒輯《松風(fēng)馀韻》,乾隆元年刊,卷末,第13頁;另外《松陵女子詩徵》1919年排印本,卷二,第32頁;之江挹陽生輯《甲申朝事小紀(jì)》,《痛史》叢書本,1916年,卷七,第8頁;均收有此詩,源流、出處明朗。《扶輪集》評<橫山雜作>曰:“藏綿婉于忼爽,反覆方能帖入?!边x編者黃傳祖,字心甫,無錫人,崇禎十年(1637)與錢陸燦(1612-1698)等結(jié)聽社,與幾社、復(fù)社遙相應(yīng)和。其詩見賞于牧齋、梅村?!冻鯇W(xué)集》卷三十二〈越東游草引>為黃氏作,惜《游草》不傳?!斗鲚喖窞榻麜?因罕見,故陳先生失檢?!短煜旅以娪^》評<橫山雜作>第二聯(lián)曰:“如此蹭蹬,盡佳?!痹u末聯(lián)曰:“幾于聞道?!边x編者鄧漢儀(1617-1689),泰州人,康熙十八年(1679)召試博學(xué)鴻詞,以年老授官正字回籍?!对娪^》有康熙十一年(1672)序。順康間主持風(fēng)雅者,大吏之中,以周亮工、曹溶、龔鼎孳最為相關(guān),鄧漢儀與此三人唱酬皆密,《定山堂詩集》中所收更多?!对娪^》亦為禁書?!秶姷摹返木幷咭酁轫樋甸g人,諸書收錄<橫山雜作>當(dāng)皆有所本?!斗鲚喖房袝r,柳如是正當(dāng)年,因此定為真品,當(dāng)無疑義。曾燦編選的《過日集》也是一部禁書,在“名媛”七律卷中,選了柳如是五首,其中<懷長姑夫人>兩首,最不經(jīng)見,詩云:懷長姑夫人二首列戟毬門繡幰開,春風(fēng)先到郁孤臺。洗妝綠凈章江水,顧影紅驚大庾梅。紫玉簫頭鶯乍囀,碧油幢里燕初回。采蓮夜奏西湖曲,畫角鐃歌取次催。乳燕將雛集杏梁,卷簾如坐郁金堂。紅箋共養(yǎng)芙容粉,彩筆雙棲翡翠床。繞徑珠蘭沖雪放,編籬茉莉迎風(fēng)香。江村憔悴頻西笑,酸棗窮天此一方。此詩亦見于《牧齋外集》卷一,邃漢齋排印本《有學(xué)集補遺》卷上。錢仲聯(lián)標(biāo)?!赌笼S雜著》之《苦海集》中收錄并出校記,皆作錢謙益詩,未有注出為柳如是所作者。從詩題看,頗疑為柳如是筆?!哆^日集》刊刻于柳如是過世后十年左右(康熙十二年);加之,曾燦與錢謙益又是朋友,《過日集》凡例中有選牧齋詩之專條,稱賞備至;錢謙益《有學(xué)集》中<曾青黎詩序>亦表揚曾燦“其思則黍離麥秀也,其志則天問卜居也”;而<懷長姑夫人>又首見于《過日集》,歸為柳如是名下,當(dāng)可信。后入錢謙益集中,或是誤羼。若是錢氏代筆的話,那就是曾燦不明內(nèi)情了。在《苦海集》中,詩題下有一小注:“時蔡為贛撫。”此蔡氏應(yīng)為蔡士英,長姑夫人,或其內(nèi)子。蔡士英,字伯彥,號魁吾,漢軍正白旗籍,生年不詳,卒于康熙十三年(1674)。順治十二年,錢謙益訪其于淮甸。是年蔡氏即巡撫江西。其《撫江集》十五卷,凡疏稿八卷,馀為咨牌示札,皆撫江西時公文。另有《滕王閣集》十三卷,亦當(dāng)作于江西。據(jù)上所述,<懷長姑夫人>當(dāng)作于順治十二年或稍后。其子蔡毓榮(1633-1699),即獲吳三桂寵姬八面觀音者,后生蔡琬(1695-1755),明艷嫻雅,淹貫群書,有《蘊真軒小草》二卷傳世。關(guān)于柳如是的傳記文獻,有二條重要者,似應(yīng)引起注意。第一條見于王晫《霞舉堂集》<徐野君先生傳>:有麗人柳某,才色冠一時,居西湖,漫無許可,私謂人曰:“吾意中只有二徐耳?!鄙w一指闇公。一指先生也。二徐,一為徐孚遠(yuǎn)。孚遠(yuǎn)(1599-1665),字闇公,晚號復(fù)齋,松江府華亭縣人,與夏彝仲、陳臥子、何人均幾社人,桂王時拜左副都御史,《釣璜堂存稿》二十卷,皆海外所為詩,陳子龍謂“其才情雄駿,用功深微,十倍于余”,稱其詩“可以渺獨立而儷古人者,人不數(shù)篇”。另一徐即徐士俊。士俊(1602-1681),字三友,號野君,浙江仁和人,與同里卓珂月善,均少負(fù)盛名。徐士俊有贈柳如是詞《菩薩蠻》二首,小題作“初三日與柳姬閑話”,第二首曰:仙源隱者應(yīng)如是,桃花引惹漁郎至。一笑不相親,再來何處尋。春城寒食句,青滿章臺路。休道柳如眉,月痕今似誰。因句中隱含著柳隱如是的名字,故知題中的柳姬當(dāng)指柳如是。上段引文中的柳某亦由此而明。第二條見于顧鎮(zhèn)《虞東先生文錄》,也是傳文,<周翁傳>曰:翁字伯甫,姓周氏,芝塘里人,不詳其先所自出。翁形體魁碩,修八尺馀,不持寸鐵,以徒手搏人,出入千百群中,如無人也。然翁自謂以手攫搏,非能者事,嘗拱手鶴立,而侮之者倏忽顛躓,頭腫鼻豁,若有鬼神呵之者,未知何術(shù)也。又嘗謂以力駕人,無力者當(dāng)坐受困乎?因力于敵,而我無所用其力,斯至爾。為人循謹(jǐn)若無能者,無賴子欲從之學(xué),謝弗通。謹(jǐn)厚者質(zhì)之,輒娓娓語,然涉其藩籬而已,弗能窺其奧也。邑中推大力者為陳氏子,能立水中以只手迎巨艦,當(dāng)風(fēng)急浪涌,飽帆揚舲,如矢直注,觸陳手輒止。無勇怯皆懾其力。疾翁之能也,欲得而甘心焉。倉卒遇諸隘,避之弗及,陳遽躡翁,致銳前撲。翁率繞陳左右,盤辟迴舞。陳足蹴拳舉,盡力揮斥,卒不能近。久之,翁倏攫身空際,如疾鷹急隼,側(cè)攫凡鳥。陳驚顧,目未承睫,翁已舉身撞其胸。陳遂不支,頹然就傾,乃匍匐稽首,愿稱弟子。大將某者,號萬人敵,聞翁名,延致之,愿與角技。翁固遜,強之。笑曰:“請以數(shù)十氍毹藉地。”問何用。曰:“恐公仆爾?!贝髮⑴l(fā),一擊不中。翁復(fù)笑,曰:“公毋再擊,再擊仆矣?!贝髮⒄哂?再擊翁。翁大呼曰:“倒。”應(yīng)口伏地,然未見翁之舉手也。由是延為上客,欲盡其技,顧弗能,乃厚贈遣之。時錢宗伯受之負(fù)海內(nèi)望,卜居紅豆莊,客翁,翁止其莊者數(shù)歲,鴻儒俊流過宗伯者,翁并識其面目,聆其談?wù)?晚年率能言之。河?xùn)|君者,宗伯之愛姬也,才名甚噪。宗伯故豪侈,重以文章致厚賄,投遺無虛日,所受金悉貯河?xùn)|所。會宗伯適邑居,劇盜數(shù)十輩,謀劫河?xùn)|君,因致其貲。夜圍莊,勢張甚,顧重畏翁,欲先制之。翁方浴,聞變遽起,右足入禈中,左未遑也。浴所仄,門半掩,盜數(shù)人挺槍入。翁攜尺許布卷其槍,數(shù)槍并落。徐約衣結(jié)帶,持槍奮呼出。盜震大失氣,兔脫鼠竄。翁尾之,連刺數(shù)盜,中要害。宅遼闊,盜眾,家人伏匿不敢動,盜益猖,或抉垣毀戶,直闖其室,凡四五處所,叫囂室中,索河?xùn)|急。翁舍前所追盜,還擊室中盜。室中盜紛藉,殺一二人不止,后至益眾。翁計河?xùn)|倘被劫,雖強力者無能役矣。遂排闥負(fù)河?xùn)|決圍出,匿之善所,還逐盜。盜失河?xùn)|,莫能發(fā)所藏金,胠囊衣數(shù)十篋去。值翁還,急棄擲道際,泅水脫命。盜既去,徐呼其家人收弆之,迎河?xùn)|還,實不失一物。宗伯捐館,河?xùn)|縊,翁去錢氏,浮沉里間,最后乃客先大父所,翁時年九十馀矣。兩目盡盲,猶倔強不扶杖,每飯盡升粟,飯已,輒談其少年事。余方八九歲,侍大父側(cè),備聞之,今不能盡憶也。翁言初得異僧指授,積二十年乃成,嘗屬予録其法為《拳譜》一卷,后失去。又?jǐn)?shù)年,卒于家。翁無子,族子某為嗣。作者在結(jié)尾發(fā)了一通感慨,并特別表白自己為周翁作傳的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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