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劉高興的人物形象及其進城悲劇之思

試論劉高興的人物形象及其進城悲劇之思摘要：賈平凹小說《高興》刻畫了一個兼有農民、知識分子和城市人特性的復合形象——劉高興。盡管作者在刻畫這個形象時有用力過猛之痕跡，但他卻深刻地揭示了城市化進程中農民工身份失落與找尋的尷尬，從而使得這個形象具有一定的現實意義和反思色彩。本文首先結合小說內容具體分析了劉高興的人物形象，指出他是一個多重性格的復合體；接著通過分析劉高興人物形象的意義；接著從劉高興的高興和悲哀兩個方面論述劉高興的城市人生，最后在此基礎上提出劉高興的進城悲劇及其文化反思。關鍵詞：劉高興；農民形象；進城悲劇Abstract:Jiapingwanovel"happy"depictsa,peasants,intellectualsandthecharacteristicsofthecitypeoplecompositeimage-liuhappy.Althoughtheauthorshaveoverexertindepictingtheimageoftrace,buthewasprofoundlyrevealsthemigrantworkersidentitylostintheprocessofurbanizationandfindembarrassing,sothattheimagehasacertainpracticalsignificanceandreflectioncolor.Thispapercombinedwiththenovelanalyzesthehappycharacter,liupointedoutthatheisacomplexmultiplepersonality;Thenthroughtheanalysisofthesignificanceofliuhappycharacterimage;Thenfromtwoaspectsofliuhappyhappyandsadliutocitylife,thelastonthebasisofthisputsforwardliuhappyintothecityanditsculturaltragedyreflection.Keywords:liuhappy;Farmersimage;Thecitytragedy目錄前言 4一、劉高興的人物形象 4二、劉高興形象的意義 6三、劉高興的城市人生 8（一）劉高興的高興 8（二）劉高興的悲哀 9四、劉高興進城悲劇的文化反思 9（一）文化上無奈的宿命輪回 10（二）擁抱現代城市文明意識的精神來源 11（三）劉高興城市生存悲劇命運的社會及文化批判之思 12結語 13參考文獻 14

前言《高興》是賈平凹繼《秦腔》后最新創(chuàng)作的一部長篇小說?！陡吲d》為我們打開了一扇了解城市底層的窗口。這是一部有著非常飽滿的情感力量的小說，賈平凹以樸實而真摯的敘事話語，生動地展示了西安城墻下興隆街上劉高興的宿命人生，進城靠撿破爛為生的劉高興生活在城市的最底層生存的內心體驗和生命景觀，凸現了城鄉(xiāng)二元對立的壁壘背后所蘊藉著的尖銳的倫理沖突，人性沖突，文明沖突，以及它給人們所造成的巨大的精神創(chuàng)痛。這是賈平凹流淚記下的微笑和含笑記下的感傷?！陡吲d》深入到以“鄉(xiāng)下人進城”為主題的小說中國鄉(xiāng)村社會的肌理之中，演繹了她們在成長過程中不斷被異化的人生夢想，再現了他們對抗現實苦難的罕見品質和勇氣。發(fā)掘出“鄉(xiāng)下人進城”極為豐饒的人生景觀，表明了賈平凹對社會生活的廣泛觀察與深入思考。賈平凹之所以那么深地走進了西安城墻下拾荒人生活的內心世界，在一定意義上說，其實也是賈平凹更深地走進了自己的內心劉純．橡皮人與大雜燴[G].韓魯華.《高興》大雜評.西安:陜西人民出版社，2008．。劉純．橡皮人與大雜燴[G].韓魯華.《高興》大雜評.西安:陜西人民出版社，2008．一、劉高興的人物形象首先，劉高興是一個農民，一個從落后、閉塞的農村進城務工，并且夢想著成為城里人的農民工。劉高興的原名叫劉哈娃，這是一個土得掉渣的陜西農村常見的名字，而出生地則是陜西商州普通的村落——清風鎮(zhèn)。出身農民的劉高興在離開農村進城之前，同很多當地的農民一樣，為了娶媳婦而賣掉了一個腎，當他拿到賣腎錢時，原來的女人卻另擇他人而嫁。盡管劉高興出身、第一次的感情經歷都具有濃厚的農民色彩，但他卻不甘于農村生活，鼓動好友五福與自己一起來到了西安打工——撿破爛，夢想有朝一日成為城里人。來到城里撿破爛的劉高興，在很多情況下仍然脫不掉農民的慣性思維。他通過是否喜歡大口吃肉這種“土法子”來判斷五福、黃八是否傳染上了乙肝；他還多次拒絕去孟夷純的相好韋達公司里做事，不是因為掙錢少，而是因為要去自己“夢中情人”孟夷純的相好手下做事，對自己面子是一個很大的傷害。盡管是農民，但必要的面子還是磨不開的。而在同孟夷純的關系的處理上，劉高興的農民式思維慣性尤為明顯。當孟夷純被抓進派出所后，他單純地認為，同孟夷純相好的富商韋達會出五千塊錢疏通關系，這體現出農民特有的“重人情關系而輕利益”的思維慣性。而事實上是，在以商業(yè)利益為重要紐帶的大城市，這種思維慣性是非常脆弱的。所以，劉高興不但出身是農民，而且即使是在進城之后，他在生活的很多方面努力要使自己“像”城里人，其農民特有的思維慣性依然明顯。其次，劉高興又是具有知識分子特性的人物，無論是在生活細節(jié)的講究上，還是在內心深處。劉高興盡管在城里撿破爛，但有時候在生活細節(jié)上卻像一個知識分子，比如在吃上的講究，小說寫道我吃飯是講究的。就說吃面吧，我不喜歡吃臊子面，也不喜歡吃油潑面，要吃在面條下到鍋里了再和一些面糊再煮一些菜的那種糊涂面。糊涂面太簡單了吧，不，面條的寬窄長短一定要標準，寬那么一指，長不超過四指，不能太薄，也不能過厚。面條下進鍋，要一把旺火立即使水滾開，把面條能膨起來。再用涼水和面粉，包谷面粉，拿筷子迅速攪成糊糊，不能有小疙瘩，然后沿鍋邊將糊糊倒進去，又得不停地在鍋里攪，以免面糊糊裹住了面條。然后是下菜，菜不能用刀切，用手擰。吃這種面條一定得配好調料，我就告訴石富，鹽重一點，蔥花剁碎，芫荽呢，還得芫荽，蒜搗成泥狀，辣子油要汪，醋出頭，白醋最好，如果有些韭花醬，味兒就尖了。這是劉高興在心情高興時對吃面的講究，這種講究恐怕不屬于農民工，而屬于知識分子韓魯華．城市化語境下的后鄉(xiāng)土敘事——韓魯華．城市化語境下的后鄉(xiāng)土敘事——論《高興》與中國鄉(xiāng)土敘事[G].韓魯華.《高興》大雜評．西安:陜西人民出版社，2008．當然，劉高興知識分子特性更多地體現在他的內心，或者說心靈上。劉高興有著知識分子特有的聰慧：他保護五福不遭受屈辱，他幫助翠花要回了被扣的身份證。他也有著知識分子特有的敏感：遭到漂亮的城市女人的冷臉就憤憤不平，當聽到城里人談論撿破爛的職業(yè)時就覺得有些掛不住臉，不愿意去富商或者說“情敵”的韋達公司里打工。他也像知識分子那樣喜歡想象：在情感上，他想象了與“夢中情人”孟夷純各種交往可能產生的細節(jié)；在命運里，他想象著在城里找到那個買他腎的人；在吃飯上，他想象著放了各種配料的好吃的糊涂面。他還像知識分子那樣自負：他看不起五福胸無大志、土頭土腦；他看不起黃八滿嘴臟話、罵罵咧咧；他在內心深處喜歡五福、黃八等人的崇拜，希望維護自己的“權威”。他又有知識分子特有的才華：他會吹簫，會吹經典的《二泉映月》，他吹簫的才華能幫助石熱鬧討要更多的錢，能感染周圍人群，以至于有人將其視為“大隱隱于市”、到下層體驗生活的大知識分子。他喜歡像知識分子那樣“浪漫”：在憂傷的時候吹簫，在平靜的時候看城市上空的鴿群，將吃豆腐乳視為一種精神享受，將妓女孟夷純同鎖骨菩薩聯系起來，從而讓自己的愛情充滿古典浪漫色彩。此外，劉高興又具有一些城里人的特征。他盡管是撿破爛的，但喜歡整潔，喜歡穿西裝，因為這樣跟城里人就接近了；他在飯館吃飯，也跟城里人一樣細嚼慢咽，而屢次教育五福不要吧嗒嘴；他走路時，也喜歡像城里人那樣邁著四方步，而多次教育五福不要像農民那樣步子太大、抬腿太高；他喜歡逛西安城，看西安的城墻、街道，回想西安偉大光輝的歷史；他喜歡尖跟皮鞋，喜歡穿著尖跟皮鞋的城市漂亮女人，所以拒絕了更像農村女性的翠花的好感。而他那知識分子般的靈魂與內心世界更屬于城市。正如賈平凹談《高興》時所說的：“劉高興的靈魂更靠近城市?！币虼?，從出身、思維慣性上看，劉高興更像農民；從內心深處看，劉高興更像知識分子；而從夢想、擇偶方面看，劉高興卻又像城里人。二、劉高興形象的意義從理論上說，文藝作品中的人物在形象、性格上應該是統一的，他可以是立體的、多維的、豐富的，但不能是沖突的、雜糅的。從這個角度看，復合體的劉高興在形象刻畫上不免有用力過猛的痕跡。從題材選擇上看，小說《高興》選擇的題材就是劉高興從農村到城市謀生的底層城市生活，并且這種生活在城市里時間并不長，因此，劉高興從根本上來說就應該是農民，農民性格應該成為其主要性格，而知識分子和城市人的性格、形象特征應該處于從屬地位。然而，小說中，知識分子的劉高興和城市人的劉高興卻被塑造得更為鮮活、逼真，更能撥動人的心弦。無論是劉高興的聰慧、敏感、多才多藝、追求浪漫，還是由此支配而發(fā)生的故事，都給讀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同樣，本質上本應是農民的劉高興，他的愛整潔、喜歡穿西服、喜歡四方步走路、喜歡打車逛西安、一心要娶穿尖跟皮鞋的女人等等特征，也給讀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正是知識分子形象和城市人形象的凸顯，使得本質上應該屬于農民形象的劉高興，成了一個多重形象糅合在一起的復合體，從而不免有些性格、形象沖突之嫌疑。而當這種形象刻畫用力過猛之后，人物承擔了超出自身應該承擔的特征之后，小說寫作背后隱含的作者之聲音就會無形地凸顯出來，這也就是為什么小說中劉高興的言語、行動、心理活動有時候不像劉高興，而更像賈平凹本人。正如有評論者所說的：“作品的隱含作者才是小說主人公最大的原型?！倍ǔＧ闆r下，隱含作者的聲音在很大程度上體現著現實作者的聲音，從這個角度說，劉高興更像是現實的作者賈平凹對農村、農民看法的一種投射。賈平凹在談到《高興》時說：“畢竟我是農村出來的，真正去接觸了那些城市邊緣人的生活后再寫，很容易就想為他們憤憤不平，寫著寫著，自己那種根深蒂固的農民意識就出來了，好像在替這些破爛人在厭惡城市、仇恨城市?！币簿褪钦f，賈平凹在小說敘述時經常不由自主地加入自己的聲音。事實上，賈平凹正具有以前農民、現在市民和知識分子的多重身份，這與劉高興的復合體形象非常接近吳義勤,張麗軍.“吳義勤,張麗軍.“他者”的浮沉:評賈平凹長篇小說新作《高興》[J].西安建筑科技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8,(9).如果說這種用力略顯過猛的人物形象刻畫，使得作者的聲音凸顯的話，那么劉高興的復合形象蘊涵了作者怎樣的看法呢？劉高興的復合形象，其實集中體現為一種“身份的失落”，即劉高興所代表的進城務工的農民工在城市生活中迷失自己、找尋不到自我身份的一種尷尬。首先，進城務工的許多農民工已經不再是原有的農民，他們同劉高興一樣，希望能夠成為城市人，能夠像城市人那樣吃飯、穿衣、戀愛、享受生活，將身心融入到所奉獻的城市中去，并且在打工的生活中也確實脫去了農民的一些特征。但是，現實的情況是，他們?yōu)槌鞘凶隽朔瞰I，就像劉高興將腎捐給了城里人，并且通過撿垃圾美化著城市，但他們由于出身、經濟、戶籍等現實因素，以及城市中那些在經濟、權利上較高的人對他們的鄙視，他們融入城市的道路異常艱難，他們的理想甚至最終只能成為一個美麗的夢想。所以，他們既不像是農民，卻又無法順暢地成為市民，自我無法定位，自我身份無處找尋。從這個意義上說，劉高興的復合形象恰恰反映了當下城市化進程中農民工的這種身份找尋、失落的尷尬。正如評論者韓魯華所說：“鄉(xiāng)下人在城市化的歷史進程中，失掉的不僅僅是土地，還有他們的身份，他們存在的價值和意義?！比?、劉高興的城市人生（一）劉高興的高興劉高興首先對于城市及其文化精神持鮮明的認同態(tài)度，并且積極地去追求融入城市文化。他來西安就是為了成為一個西安人，這是他全部的人生理想。他把名字劉哈娃改為劉高興，就是對自己城市身份的界定。他贊嘆西安城的大街小巷，羨慕城里人的穿著打扮、行事做派，高樓廣廈，文明生活。他將自己的腎賣給城里人，并從此堅信自己的一部分就是城里人了，這讓他非常自豪。他不僅從生命情感上，在文化精神上，都與城市與城里人具有了一種親近感。高興干的是收破爛的臟活，但他每天洗澡；有機會就穿皮鞋，穿西裝，坐出租車，喝礦泉水，吃館子。他追求金錢，但不用卑劣手段，決不偷竊；扼制人性惡，制止五富摧殘螳螂；他愛發(fā)廊妹孟夷純，但不只圖青春美貌，是戀愛情感的激發(fā)而不是身體欲望的驅使。劉高興自得其樂，從不愁眉苦臉，這印證了老賈的話，心懷怨恨寫出來的便都是對城市的恨，這不成，人在城市，就得適應城市張麗軍.新世紀鄉(xiāng)土中國現代性裂變的審美鏡像——張麗軍.新世紀鄉(xiāng)土中國現代性裂變的審美鏡像——讀賈平凹的《秦腔》與《高興》[J].文藝爭鳴,2009,(2).從人性層而看劉高興，他的城里人生是完整的，擁有現代文明因素卻未被現代文明異化的完整人生。他欣賞西安城的自然風光儲兆文.從《高興》看賈平凹小說風格的新變[J].西安建筑科技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8,(6).：“天上的奇景工薪族們無暇顧及，能有空閑往天上看的只有我和五富”；欣賞那程光程亮的轎車，欣賞他們優(yōu)雅的握手、點頭和微笑，欣賞那些女人的走姿。他看重精神愉悅。他在不收破爛的時候就會吹起簫自娛自樂；他騎自行車巡視西安城想到漢唐時的繁榮，感到一種說不出的吉祥。他希望擁有理想美好純真的城市愛情，他那雙高跟尖頭象征著他的城市愛情理想，他的理想對象是穿高跟鞋的城市女人。當他遇到發(fā)廊妹孟夷純，愛她的青春美貌，更愛她直率可人，發(fā)自內心地愛上了她。新世紀文學中很少有人再把愛情寫得如此深沉迷醉，后現代的愛情書寫在金錢、性觀念、自我意識的三重解放中早已變得支離破碎、面目全非，即便是傳統的愛情也大多被裝在民間野史、宮偉秘史、文化尋逸、婚姻家庭的套子里演繹，因此劉高興對孟夷純的愛情便顯得尤為可貴。但也因其深情無限難再重現，在當下消費與傳奇的語境中讀來便覺得有一種不真實感，劉高興的愛情有脫離現實的痕跡。而且劉高興的人性完整是來自傳統農業(yè)文明，未受到現代文明的異化，實際上也是未經過現代文明的洗禮，并不是異化后的升華，在現代文明發(fā)展中能夠承擔何種角色還是未知。儲兆文.從《高興》看賈平凹小說風格的新變[J].西安建筑科技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8,(6).（二）劉高興的悲哀劉高興身上有貧嘴張大民的影子，但劉高興也有他高興背后顯而易見的悲哀。他苦惱他收破爛的身份，他和五富、黃八住的地方堆滿了破爛，散發(fā)出一種酸臭味，蒼蠅蚊子成群飛；只有被當作“不是收破爛的”情況下，他才能體而地解救被人潑得滿身臟水的五富；三輪車、硬板床、爛行頭怎配佳人，穿上西裝皮鞋才覺得對得起孟夷純。更現實的是沒錢沒人，五千元難倒英雄漢，救不出囚牢里的心上人；眼看著患難兄弟五富死去，卻沒錢幫他“維持治療”。把腎賣給了城里人，于是有了尋腎的沖動，結果事與愿違，城里人韋達換的不是腎，而是肝。也就是說，劉高興在城里人身上，并未尋求到與其生命情感與文化精神相融通的生命存在本源。從鄉(xiāng)下人劉高興的角度返觀城市和城里人，他也發(fā)現了其中的不美好。城里人太忙，忙得沒時間抬頭看看天上的云；城里人太現實，情人韋達和美容店老板娘都不肯救為他們獻出過身體和金錢的孟夷純；城里人騙人，他和五富去挖管道溝卻上了當拿不到工錢。與他接觸的都是門衛(wèi)、拾友、賣煤的，與韋達等老板接觸也只是偶然和人為的因素在起作用，劉高興一直徘徊在城市邊緣，就像他居住的池頭村剩樓，是城市里的農村，遠沒有進入城市的主流，過上真正的城市生活。這正是新世紀進城農民劉高興的悲哀，也是劉高興與高加林、孫少平等新時期農民的時代差別，但并不能就此認為劉高興的形象是分裂的。五富的死更讓劉高興黯然神傷，五富成了西安城飄蕩的野鬼，自己的明天在哪里呢？但我們也知道，即使是五富的死也不會讓劉高興離開城市，無論內心怎樣困惑迷惘，他都會堅定地在城市里尋找他的人生。四、劉高興進城悲劇的文化反思農民是我國社會主體人群，而由農民組成的鄉(xiāng)村世界以及衍生的文化道德倫理成為我們民族和社會文化的主體，但是隨著近代以來的工業(yè)化和城市化，城市成為鄉(xiāng)村世界的截然不同的世界，代表著“黃金世界”和先進文明。于是，農民離開落后貧窮的鄉(xiāng)村進城尋找自己的“黃金世界”就成為時代必然。文學史上進城農民形象不少：老舍的“祥子”、高曉聲的“陳奐生”、何士光的“‘馮幺爸”、閻連科的“連科”等農民形象都給人留下了深刻印象?！陡吲d》作者對進城農民生存做了現代性的審視和反思，劉高興的悲劇其實就是我們今天傳統文化的承續(xù)轉化悲劇。如今，曾經的“鄉(xiāng)村騎士”，早已被城市的“闊太太”打得落花流水了。因此，劉高興注定以信仰的失敗、生存的悲劇結束自己的城市之旅，這是一個無奈的文化宿命。（一）文化上無奈的宿命輪回當代中國，隨著社會現代化發(fā)展，鄉(xiāng)村土地生產成本不斷提高，廣大農民面臨嚴重的土地產值低效化。此時鄉(xiāng)村，不是因為地主的兼并與壓迫，而是由于工業(yè)化時代農業(yè)經濟邊緣化和空心化導致的農民經濟困難，于是大批農民“劉高興”離開雖然肥沃卻不能給農民帶來更多的產值的土地，紛紛涌入城市，這看似是農民的一種自主選擇，“《高興》中的劉高興則以一種決絕的方式遺棄鄉(xiāng)土，是一個自覺認同城市、積極尋求農民群體解放的新世紀鄉(xiāng)土中國農民工形象?！睂崉t具有與上個世紀失去土地的祥子們擁有相同的被動性，都因強大的社會力量被迫放棄鄉(xiāng)村的土地進入都市。當下的農民劉高興對城市生活和文明有一定的認同心理?！皠⒏吲d等人對于城市文明的向往和融入顯得相對單純明朗，他們更多的是抱著一種積極的心態(tài)踏上城市旅程的。在他們的內心深處，城市不只是解決生存問題的淘金寶地，而且還應該是他們精神的寄寓所和心靈歸依的圣地?！边@是新世紀進城農民劉高興與以往農民形象的不同之處，反映了經過大規(guī)模的城市化和工業(yè)化的今天，以城市為標志的現代文明已經成為社會高度認同的進步文明?！皠⒏吲d，無疑將成為中國現當代文學人物形象中獨特的存在：他吃著簡單的食物，卻說著文雅的話語；他時而謙讓禮貌、熱心助人，時而油嘴滑舌、捉弄別人；他時而有君子之風，時而耍小人伎倆；他不滿現狀，卻又安于現狀；他最該痛苦，卻又最為快樂……劉高興是個城市的農村人，農村的城市人，體力的文化人，文化的體力人的奇特身份”邵燕君.當“邵燕君.當“鄉(xiāng)土”進入“底層”:由賈平凹《高興》談“底層”與“鄉(xiāng)土”寫作的當下困境[J].上海文學,2008,(2):91.（二）擁抱現代城市文明意識的精神來源面對光怪陸離的城市，劉高興如何應對這個完全不同于鄉(xiāng)村的世界？這是一個不以家族和道德倫理來規(guī)約人們行為的世界，是一個追逐個性、物質享樂、欲望化的世界。在這里，物質財富被極大產出的同時，也被人們瘋狂地占有。人們?yōu)榱擞麧M足可以將各種倫理準則踩在腳下，誰擁有了權力和財富，誰就是這個城市的主人。劉高興雖然從文化心理高度認同城市文明，主動按照城市人的方式去處理在城里遇到的困難，但是他無論怎樣做，支撐起他的生活的仍然是那鄉(xiāng)村世界給予的樸素的道德倫理，他依然按照鄉(xiāng)村世界的價值觀來幫助別人。劉高興依然生存在拾破爛的農民工這個群體世界里，每天都是在“剩樓——大街小巷——廢品收購站”這條生活線路里討生活。劉高興只是比這個世界里的農民工多了點對城市文化的心理認同而已。劉高興在城市里靠著鄉(xiāng)村世界賦予的結實身體付出體力來討生活，依靠堅實鄉(xiāng)村勞動觀念和保守的道德化的生存?zhèn)惱韥碇纹鹱约旱某鞘猩钚判?。面對近在咫尺的城市，他除了多一份鄉(xiāng)村道德批判外，根依然屬于鄉(xiāng)村世界。新世紀的當代農民“劉高興”們懷著對城市無比的心理認同進入城市，開始自己的城市奮斗生涯。劉高興內心高度認同城市文化，鄙棄落后的鄉(xiāng)村，但是依然本能地按照鄉(xiāng)村世界的價值倫理來支撐自己的城市生活?！八惨罁卩l(xiāng)村生活中所形成的做人準則，認真做人、本分地生活不去做那些吃喝嫖賭、打架斗毆、偷盜搶劫的違法事情?！边@就是劉高興在城市堅定生存，具備擁抱現代城市文明的意識的精神資源基礎，劉高興自覺城市認同和獨立主體意識并不是孕育于西方現代文化，而是萌生于中國傳統文化的富有現代活力部分。支撐劉高興的精神動力源自農村……劉高興正是從清風鎮(zhèn)廟門對聯汲取傳統文化富有活力的營養(yǎng)部分，以此來構建一個進城農民的現代主體意識。從中國傳統文化汲取現代意識，恰恰是劉高興這一農民形象身上所富有的重要文化內涵。這是新世紀語境下鄉(xiāng)土中國文化自我孕育、生長出來的自覺認同城市的現代農民形象?！痹谶@里，我們看到了劉高興與以往農民形象相同的鄉(xiāng)村道德倫理，堅持相同的鄉(xiāng)村文化價值操守，擁有一個共同的文化母體。（三）劉高興城市生存悲劇命運的社會及文化批判之思對土地有著很強的依附性的農民一般不會拋家離舍，是什么原因促使安逸、悠閑、自足的鄉(xiāng)村農民離開土地、鄉(xiāng)村涌入城市？從世界其他國家發(fā)展歷史來看，近代以來社會大工業(yè)生產導致鄉(xiāng)村世界的坍塌，農民流入城市成為無產者。但在中國，這個過程則是帶著太多的被動和人為色彩。改革開放以來，我們國家在城鄉(xiāng)二元結構下，在權力主導下的傾向性發(fā)展模式主導下，開始了大規(guī)模的城市化、工業(yè)化進程，導致城鄉(xiāng)差距拉大，鄉(xiāng)村產業(yè)產值低效化和生活高成本化，農民不得不離開世代相守的土地和鄉(xiāng)村，被迫進入城市討生活。這個農民離開鄉(xiāng)村進入城市的過程，看似簡單，實際包含了豐富的社會政治學和文化學含義。當代中國劉高興等新時代的農民，離開農村進入城市雖從現實原因看是因為土地收入降低和鄉(xiāng)村生活成本高導致的，因為同樣的勞動付出，都市里勞動付出的回報遠遠超過在鄉(xiāng)村收入?！拔覀兊氖杖胧遣欢?，可總比清風鎮(zhèn)種地強吧，一畝地的糧食能賣幾個十八元，而你一天賺得十七八元，你掏什么本了，而且十七八元是落實，是現款，有什么能比每日看著得來的現款心里實在呢？”劉高興懷著堅定的生活信念希望自己成為城里人，扎根城市是劉高興的生活理想，這樣的理想顯示劉高興比祥子等以往農民形象具備更好的城市生活的適應能力和更多生活耐力。希望自己能有尊嚴地生活在城市里，有尊嚴地生活和有尊嚴地勞動?！皠⒏吲d卻有著自己的理想……生存的艱難掙扎中煥發(fā)著動人的光彩?！@種對人的尊嚴維護和堅守，使劉高興這個人物內心世界具有超越欲望化現實的精神之美?！比欢F實卻是殘酷的，劉高興無論多么欣喜若狂擁抱城市，懷著宗教般信念認同，然而堅硬的城鄉(xiāng)文化對立，加上權力主導下的城鄉(xiāng)二元體制，劉高興仍然生活在城市之外，城市不接納他，他不過是這個城市的匆匆過客和獨特的“他者”。劉高興更難以克服的悲劇仍然在他自身，在于他的價值認知、理想信念與自己行為、現實生活的錯位。劉高興原以為自己進了城，拾起破爛來，就是城里人了。當他熱心幫助忘記帶鑰匙的家屬院的人卻被別人當賊防著時，證明他的認知錯了。他對自己的出身和家鄉(xiāng)給予無情的否定，精神上對自己的鄉(xiāng)村給予無情的鄙視和閹割，鄙夷、嘲笑那些留在清風鎮(zhèn)上的人們。從中不難看出，劉高興認同城市的價值根源是錢和見識，而對城市應具有的現代意識和文明內涵少有感知。劉高興對城市的認同看似現代實則是非現代的，依然是停留在單純的物質層面。劉高興的命運悲劇在于城鄉(xiāng)夾縫中的生存現實和勢不兩立的兩套價值體系導致的生存殘酷性和無奈性?！皠⒏吲d”們對城市建設的巨大付出，既得不到應有的物質回報，也無精神的慰藉和文化身份的認同。農民劉高興，極盡努力克制、克服本身許多細小陋習，使自己能融入現代文明都市之列，然而城鄉(xiāng)之巨大的鴻溝使他卻難以抵達這文明之城。于是，生存的殘酷、抗爭的無奈，使劉高興不得不繼續(xù)耐著性子上演著近似阿Q的悲喜人生劇?？嘀袑?，樂中安然，尋求些許的靈魂安頓，成為一個分裂者和矛盾體，體現出現代中國人承載著中國農民幾千年來矛盾、復雜的精神走向及生命樣態(tài)。從這個意義上看，劉高興是一個文化認同的悲劇人物。至于劉高興能否得到真正的高興，精神能否在城里真正安頓，文化身份能否真正得到城市的認同，這既是一個社會文明進程問題，又是一個復雜的文化問題。結語小說《高興》深刻飽滿地折射出城鄉(xiāng)對立，城市文化對鄉(xiāng)村文化的侵吞與擠壓導致企盼步入現代文明的農民永遠處在精神進程的不歸路和城鄉(xiāng)文化的交叉口，成為文明道路上的精神飄泊者，靈魂不歸者情感受難者和生存的困窘者。農民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