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情懷與現(xiàn)代生命的詩意融合

古典情桔現(xiàn)代生命的詩意融合一張曉風散文的特色余艷【摘要】張曉風的散文散發(fā)著濃郁的古典情懷，卻又透露著現(xiàn)代人的審美情趣.她用詩的語言將古典情懷與現(xiàn)代生活完美融合，古典文化借助現(xiàn)代生命體驗得到傳承，現(xiàn)代情懷也在古典文化的氛圍與情境中得到舒展.其散文的這一大特色是其創(chuàng)作的源泉與精華.文章從審美情趣、意境和詞匯、鄉(xiāng)愁情結(jié)和佛性禪理四個方面說明古典情懷與現(xiàn)代生命的詩意融合這一特色的具體表現(xiàn),進而探究這種特色的根源.【期刊名稱】《洛陽理工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年(卷)，期】2013(028)006【總頁數(shù)】4頁(P29-31,92)【關鍵詞】散文;古典情懷;現(xiàn)代生命;詩意;融合【作者】余艷【作者單位】洛陽理工學院中文系，河南洛陽471023【正文語種】中文【中圖分類】I207.6張曉風畢業(yè)于中文系，念的是子曰詩云，她的散文中極自然地流淌著古典文化。尤其在她雅致靈性而又具有張力的敘述中，讓我們感受到其散文中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博大精深的繼承。在張曉風的諸多作品中，我們似乎都能看見唐詩宋詞的清風搖曳、元曲清史的紅燭高照、李杜的意境和元白的神韻。歷史典故和詩詞名句她都是信手拈來，隨心所欲貫穿于文章之中，下筆既能不忘情于古典，又能縱身于現(xiàn)代，十分巧妙地把二者結(jié)合起來，營造出一種十分深邃而古樸的氛圍，讓人在現(xiàn)代中感懷古典的永恒魅力，又似在古典中找尋現(xiàn)代情感的依托。一、特殊生命體驗成就獨特審美情趣張曉風本籍江蘇徐州，出生于浙江金華，由于父親是國民黨軍官，兩歲起或是逃難或是隨父轉(zhuǎn)戰(zhàn)，幾年間先后在福建、重慶、南京、柳州、廣州等地居住過，八歲時與母親及家人漂泊至臺灣并從此定居于此。從此，與故國隔海相望?！ü释恋挠洃涬鼥V恍如隔世，但不知為什么，這種懷鄉(xiāng)的癥候竟是潛伏的——越過我的童年和少女時代，在某個宜于賦歸的秋日突而發(fā)作，并且時時復發(fā)，是不能也不屑治愈的痼疾?！庇纱?，記憶中的童年便幻化成了最美的世界。所以，離開大陸后的張曉風總是念念不忘故土的味道。所謂〃生命體驗”，即是以一種形而上學的沖動，從自己最富于生命力或飽含人生況味的種種片段（情境）中產(chǎn)生獨特的具有哲思色彩的體驗。由于張曉風的童年是在戰(zhàn)亂中度過的，歷史的和政治的悲劇造成曉風靈魂具有被連根拔起的懸浮感。也許正因為此，才讓張曉風對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有一種自覺的追尋意識，字里行間總透露著濃濃的中國文化韻味。而20世紀60~70年代的臺灣社會是一個東西文化交融薈萃的地方，歐風美雨的浸潤使得曉風于詩詞、歌賦的熏染之余也深受西方文化的影響。獨特的生命經(jīng)歷與體驗，使其散文將古典文化與現(xiàn)代情懷詩意地融合，從而產(chǎn)生了獨特的審美情趣?！▽徝狼槿ぁ奔搭I會事物或藝術(shù)品的性情志趣，因個人喜好不同而呈現(xiàn)出不同的形態(tài)。曉風從小就對寫作情有獨鐘，就讀于臺灣東吳大學中文系的她對寫作更是熱情高漲，至今她的創(chuàng)作時間已近五十年了。大學畢業(yè)后張曉風一直從事中國文學的教學工作，這使她有更多的時間和機會了解和認識中國古代的文化、歷史和哲學，從而有了扎實的中國古典文學功底，使她的散文充滿了一種對悠久傳統(tǒng)的仰慕。張曉風曾說，她最引以為豪的一本書是《論語》，也許真正打動他的是《論語》背后以儒、釋、道為代表的整個中國傳統(tǒng)文化。因著古典文學功底，張曉風自由地穿梭在古典文化與現(xiàn)代情懷之間。她曾自詡自己“來自方塊字的世界”。對中文之美的摯愛大概是曉風鐘情于寫作的一大緣由吧。她說，〃如果孔子是那待沽的玉，則我便是那待斟的酒，以一生的時間去醞釀自己的濃度，所等待的只是那一剎那的傾注”。曉風以酒自喻，愿奉獻世人以甘醇，保持易感的心靈，將濃濃的詩意化作獨具慧眼的鑒賞眼光，把生活中的萬千感受珍藏在心中，傾吐于筆端，這是曉風的為文之道，也使得其散文〃篇篇有寒梅之香，字字若嚶珞敲冰”。二、古典詩意營造唯美意境意境指的是通過形象化的、情景交融的藝術(shù)描寫，能夠把讀者引入充分想象的空間的藝術(shù)佳境?！ň撤仟氈^景物也。喜怒哀樂，亦心中之一境界。故能寫真景物，真感情者，謂之有境界。否則謂之無境界?！倍熳x漢唐古文和唐詩宋詞的曉風，筆下會不自覺地流露出一種古典的美，而不是三毛那種現(xiàn)代牛仔浪跡天涯的瀟灑。細細體味她營造的意境，你會發(fā)現(xiàn)，有些前人已經(jīng)歷過和描寫過的東西，可以超越時空被后人千百次地重復體驗，那美的感受卻永不衰竭，歷久彌新。經(jīng)過千百年的錘煉提純，這種美已升華到具有經(jīng)典意義的層次。《秋千上的女子》讓我們在領悟其國學根底之厚實的同時，也感受到她對古典詩美的執(zhí)著追求。她左抽右取，將與秋千有關的古老典籍和詩詞一展放在我們面前，如“秋千外，綠水橋平”，〃那堪更被明月，隔墻送過秋千影”，“黃蜂頻撲秋千索，有當時，纖手香凝”?！扒锴А边@個意象被擬古化、情感化與回憶幻化，從回憶之物——異族文化——女子游戲——望遠——超越與自由——秋千感情——女性主義或反男權(quán)——溫暖而蒼涼的凝聚。如此，秋千便不是只具有實物形態(tài)，它承載更多的是情感，是背后沒有說出的故事。讓我們在古秋千的擺蕩之間體會她的深意:讀書和求知才是我們真正的秋千，只有這樣，我們才能〃把自己大膽的拋擲出去”，讓我們〃搖擺”著走向更廣闊的天地。語言是由情感和思想給予意義和生命的文字組織，而詞則是這組織里不可缺少的元素。張曉風的散文中，經(jīng)常會運用具有濃郁古典韻味的詞語，像〃剪水為衣，搏山為缽”“倦柳愁荷”〃堆煙砌玉”“叩山為鐘鳴，撫水成琴弦”等。張曉風散文的語言形象生動而又詩意盎然，既有古典的雋永，又有現(xiàn)代的灑脫，極富隱喻意味和藝術(shù)感染力，為其詩性散文增添了耀眼的光彩。古典詞匯也因為現(xiàn)代情感的融入而顯示出其獨特的藝術(shù)魅力?！ㄤ亍保凑展盼牡囊馑?，是〃水草交”的含義，是水跟岸之間的亦水亦岸亦草的地方，是那一注橫如眼波的水上淺淺青青溫溫柔柔如一帶眉毛的地方?！ㄕ煞蚝秃⒆佣妓?，家具睡了，滿墻的書睡了，好像大家都認了命，只有我醒著”?！拔易谏詈稚臈l幾上，幾在廊上，廊在公寓的頂樓，樓在新生南路的巷子里”，色彩黯淡的詞匯，單調(diào)、枯燥、重復的句法傳達出〃我”的不快，及在身份、性別、家庭、社會共同組成的命運之網(wǎng)束縛下的停滯愁與沉悶愁。春已暮，人空愁，青春年華也同樣似乎在接踵而至的雜務瑣事中消磨凈盡，草草收場。然而，生命之樹綠著，縱使〃結(jié)廬在鬧市”，也可以“心遠地自偏”。于是將長椅想象成小舟，陣陣車聲聽成溫暖的水聲。〃我固執(zhí)地相信，那古老的水聲仍在，而我，是泊船水湄的舟子?！?“只要有一點情意，就可以把公寓愛成山色。如此，今夜，我將系舟在也是水湄的地方。”《也是水湄》中，因為秀麗的〃湄”字，使作品洋溢著現(xiàn)代意識的同時，又閃耀著古色古香的唯美光澤。即從細微的感受、情緒的流動到遣詞造句，意境的經(jīng)營使其有古樸之風，同時又表現(xiàn)出現(xiàn)代社會人生面臨的困境和戰(zhàn)勝困境的勃然不磨的英偉之氣。在《山的春秋記事》中，曉風描寫桃花：〃陶塞村在四月是粉紅色的寢宮，桃花林下一路行來，只覺淡淡的胭脂在眉頰在歌嘯在若有若無的風里暈開?！敝灰粋€〃暈〃字，便點出人行桃李、唐人筆下〃人面桃花相映紅”的無限意趣?！ㄋ怯啦豢嚁嗟那傧?，山是永不摧壞的雁樁。”這是詩，有詩的韻味與意境。古典詩歌的雅致與現(xiàn)代情懷相合拍，達到了〃拈花微笑般和諧”的境界。這些古典詞匯所氤氤出來的意境，讓我們的心從生活的漠然或麻木或焦慮的狀態(tài)中驚醒起來，振奮起來，重新學會愛，學會感動，學會〃義無反顧地擁抱這個荒涼的城市"。三、古典鄉(xiāng)愁母題抒發(fā)現(xiàn)代愛國情懷20世紀40~50年代之交的社會大變遷，幾百萬人背井離鄉(xiāng)，流落異鄉(xiāng)，從此對漂泊臺灣的游子而言，故鄉(xiāng)只能夢中回，故人只合夢中見。人類對于自己的出生地或民族，祖先的出生地、發(fā)源地，總是懷著天然的眷戀。懷舊和鄉(xiāng)愁屬于心靈精神層次上的感情，內(nèi)涵將由作家個性感受的加入而呈現(xiàn)增值。自《詩經(jīng)》的〃黍離之悲”，唐宋文人的〃羈旅之思”，李后主的〃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多少文人墨客都曾黯然神傷地吟詠過他們的離愁別恨和綿綿情思。跟西方人自古希臘羅馬的英雄傳說和史詩的那種勇于離家出走、流浪開拓的流亡美學不同，安土重遷的中國人更注重〃鄉(xiāng)愁美學”。張曉風從小浸淫在中國文學的傳統(tǒng)大河中，卻在臺灣這一特殊的人文環(huán)境下進行創(chuàng)作。特定的情感體驗使其作品中充滿了對中國文學的深深眷戀。曉風將古典情懷與現(xiàn)代生命相融合，將新與舊、文言與白話、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統(tǒng)合渾融在一種大格局之內(nèi)。因此，她的散文觀乃是一個入古出今、開卷自如的大散文觀。散文《愁鄉(xiāng)石》中，描寫作者在日本沖繩島的北海灘〃鵝庫瑪”度假，聽說這里的海灘直對著上海的海，于是，〃想到上海，總覺得像歷史上的鎬京或是洛邑那樣幽眇，那樣讓人牽起一種又凄涼又悲慘的心境。我們面海而立，在浪花與浪花之間追想多柳的長安和多荷的金陵，我的鄉(xiāng)愁遂變得又劇烈又模糊”?！拔抑皇Ｏ乱粋€愛情，愛我自己國家的名字，愛這個藍的近乎哀愁的中國海?！边@種無從排遣的故國情結(jié)，有對古典文學中流放文化的傳承，卻也有長居海外靈魂被連根拔起的懸浮感。鄉(xiāng)愁情感借助古典文化得到了舒解?！ㄎ覀兟牭匠钹l(xiāng)石響著，響著久違的鄉(xiāng)音。”作家用一雙望鄉(xiāng)的眼睛看所有現(xiàn)實中的人、事、物，依托古典文化的表現(xiàn)內(nèi)涵，將郁結(jié)在心中熾熱的鄉(xiāng)思情感表達得淋漓盡致。從小寄居海外，遠離大陸，所以大陸在曉風心中是夢中的大陸，是記憶中的大陸，也是從唐詩宋詞中承襲文化因子的大陸，它的鄉(xiāng)愁與中國古典文化中的詩意精神相連接且相互契合。曉風追尋的并不是童年的記憶或故鄉(xiāng)的懷戀，而是要回到永恒的古典，回到那種超越于時光之外的氣韻，回到孔子、老莊、屈原，唐詩、宋詞等積淀而成的美的家園?！哆h程串門子》中她寫道，〃想我那項羽住過，白居易住過，蘇東坡住過的徐州古城，我的故鄉(xiāng)”。曉風的鄉(xiāng)愁更為深幽，古典文學根底的深厚，使她總是能在個人的經(jīng)歷中融入對祖國的愛，對古典文化的愛。這是一個不老的情結(jié)，我們記住了曉風那種骨子里的痛，也明白了原來我們有著同一個根，根的名字叫中國。詩人荷爾德林說：〃人充滿老債，還敢詩意地安居在這塊大地上?！蔽蚁肴裟馨簿佑跁燥L的筆下那詩意盎然的自然風光里，棲息在民族文化的濃郁詩境里，則再困頓勞累的人生也猶如一篇詩賦、一首歌。四、佛性禪理溫暖人的心靈現(xiàn)代生活的快節(jié)奏和多頭緒繃緊了人們的神經(jīng)和磨鈍了人們的感覺，我們開始帶著—種功利性的目的奔跑。很少有人會花很多時間去閱讀書籍，品味人生。中國人，自古就有著〃天人合一〃的文化傳統(tǒng)，與海明威筆下奔涌浩瀚的大海不同，與杰克?倫敦筆下崎嶇的河岸不同，他們筆下，大海、河岸等都是險惡、怪異、強大、危機四伏的，人在與自然搏斗中顯示自己的堅韌、崇高、壯美。而由于文化傳統(tǒng)、心里積淀的不同，中國人卻愿意在山水中尋找情感的歸宿，讓自己躁亂的心在山與水的柔情中獲得暫時的解脫?！懂嬊纭分袑懙竭^一個晴日，“忽然想起郊外的陳，就覺得非去拜訪他不可?！背粤碎]門羹之后，又覺得溟實，并不那么渴望見他。我只想消磨一個極好的太陽天’。及至飽享了郊外野趣之后，再看到朋友家亮起燈光時，又遲疑了一下，沒有走過去搖鈴。因為〃已拜望過郊外的晴朗，不必再看她了”。這樣一種隨興而發(fā)、隨興而止的心境，曲折道來，似曾相識，似想起王子猷〃乘興而行，興盡而返，何必見戴”的意境，也讓我們想起葉紹翁在“小扣柴扉久不開”之后“春色滿園關不住，一枝紅杏出墻來”的諧趣。一切依興致使然，拜訪也許只是個理由，是否想借此去晾曬情感才是初衷?曉風把日常中的一件件平凡小事都賦予了佛性禪理，以參禪悟道的語言感悟生命的精彩，以豁達的心態(tài)詮釋生命的價值。王國維說：〃一切景語，皆情語也?！痹跁燥L愁思盈懷的情感世界，如雨的山月也是那樣的齡艷愁絕”，“總是觸動人最深處的憂傷”。因為〃山月照在島上，山月也繞過島去照一千一百萬平方公里的舊夢，在不眠的中宵”。如此愁緒，真可謂〃千萬恨，恨極在天涯。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風空落眼前花，搖曳碧云斜”。曉風的悠悠情思撫過天空，撫過大地，撫過青山，撫過綠水。〃找到桂花并不重要，能站在桂花濃馥古典的香味里，聽那氣息在意吐什么，才是最重要的?！睍燥L在一次次的朝山謁水中釋憂解煩。正是曉風對這平凡的生命充滿了感恩般的熱愛，所以她可以在喧囂嘈雜、機械單一的工業(yè)文明的陰影之中保持心靈的安定和人格的圓融。其實，只要我們愿意，亦會達到〃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的境界。張曉風散文無疑對20世紀中國散文的發(fā)展做出了不可低估的貢獻。她散文中的古典與現(xiàn)代的詩性融合成為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上的一朵奇葩。參考文獻：【相關文獻】[1]傅得岷.散文藝術(shù)論[M].重慶:重慶出版社，1982.[2]吳志實.古代與現(xiàn)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