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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ge3半個抹茶冰激凌[1]陸小青第三次用手指把我的腦袋從課桌上支起來的時候,我擰著兩條八字眉朝他咆哮:“把你那張抹茶味兒大臉拿開!”他把冰激凌往我水杯上一立,眉毛一挑,說:“我臉啥味兒你嘗過?。俊蔽乙幌卤灰×?,陸小青就是這樣以時刻犯賤的姿態(tài),在我身邊死皮賴臉地生存了14年。[2]我還記得4歲那年,陸小青在我家巷子口被一群小男孩兒圍毆的場景。我拿著棒棒糖從超市跑回家,在巷子口就望見陸小青站在一群男孩子中間,地上躺著一個圣斗士星矢的文具盒。我是我們家這條巷子的老大,那些孩子見到我跑來,一哄而散。原來是陸小青自己蹲在巷子口用文具盒盛沙子的時候,被那群頑皮的大孩子望見,他們上來搶,陸小青視死如歸,說啥沒給。我把棒棒糖從嘴里掏出來給了陸小青,說:“以后誰欺壓你,你就告知我?!比缓箨懶∏嗑吞旖?jīng)地義地成了我的“狗腿子”。陸小青始終沒我長得高,我總是拍拍他的頭對他說:“沒有我,你的日子可怎么辦?”我和陸小青形影不離,都沒有留意到他上了中學(xué)后,竟然在不知不覺中高過我一頭。[3]我們中學(xué)的班主任叫衛(wèi)保貴。開學(xué)第一天,衛(wèi)老師很客氣地對我們說:“我這個人最忍受不了的一件事就是遲到?!蔽彝揽戳艘谎畚业拿?,對我說:“陳子萱,咱倆打賭看看明天誰來得早啊?”我斜了斜眼睛:“賭什么?”柏天昊說:“賭十天的早餐,誰輸了誰給對方買。”我比了一個OK的手勢。然后,用筆頂了頂前桌的陸小青,陸小青看了看我,說:“懂?!逼浯翁?,陸小青早早地等在樓下,我抓起書包飛奔下樓,一屁股坐在他的自行車后座上。陸小青猛蹬自行車的后背起先汗津津的,似乎透出了絲絲熱氣,這種氣息讓我稀里糊涂心生暖意。我甩著大步哼哧哼哧地出現(xiàn)在班級門口的時候,柏天昊正東張西望,望見我,他有節(jié)奏地點(diǎn)著頭,一臉得意。我沒好氣地坐下來:“不就是十天的早餐嗎?一個大男生,還至于那么玩兒命早到嗎?昨晚來的吧?”柏天昊根本不理我的冷嘲熱諷,笑嘻嘻地從包里拿出一個漢堡:“給!猜你就沒吃早飯!”[4]高二時的“五四”青年節(jié),學(xué)校破天荒組織晚會,柏天昊自稱是班級唯一拿得出手的帥哥,非要拿他的才藝去“現(xiàn)世”。他說:“我要求和陳子萱同學(xué)一起演出,詳細(xì)節(jié)目形式保密?!?/p>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先,我的身邊無時無刻不跟著柏天昊,而我也慢慢習(xí)慣了他對我好的方式,也習(xí)慣了每天放學(xué)和他一起吃巧克力味兒的冰激凌。直到有一天,我?guī)е靥礻还湮业挠變簣@,望見陸小青和一個女孩坐在店里,我才突然意識到,陸小青已經(jīng)好久好久沒有和我一起上學(xué)、一起吃飯、送我回家了。柏天昊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攬著我上去打招呼,女孩兒興致勃勃遠(yuǎn)遠(yuǎn)地向我這邊跑過來,我嚇了一跳,下意識地一閃,她卻奔向了柏天昊的懷里,說:“哥,怎么會是你呀?這就是你女摯友嗎?好美麗!”柏天昊撫著女孩的頭發(fā):“這么大了還蹦蹦跳跳的!我給你介紹,這是子萱?!迸簺_著柏天昊吐吐舌頭,然后轉(zhuǎn)向我:“你好,我是柏小白?!盵5]一轉(zhuǎn)瞬,會演的時間到了。我邊上臺階邊說:“聽說學(xué)?;搜?,下面有教化局領(lǐng)導(dǎo)參與!”我想,我看向柏天昊的眼底也肯定滿是溫情的漣漪,不然怎么會在低下頭謝幕的一刻望見陸小青臉上的悲觀,甚至無望。[6]假如不是親耳聽見,我想我恒久不會信任,還真的有“為了一個人去愛上一個人”這碼事。那天我去琴房找柏天昊,剛到門口,就聽見柏小白說:“哥,你要是不喜愛她,可以不必假裝,我不想讓你為了我受委屈?!卑靥礻徽f:“為了你,哥做什么都情愿?!?/p>
她?我不知哪里來的篤定,他們口中的“她”,指的肯定是我。我有一種立即沖進(jìn)去揭下柏小白心機(jī)女面具的沖動,可是,這一刻,我的心里似乎不是生氣,反倒覺得釋然。我的陸小青再也不會喜愛柏小白了,這讓我莫名欣喜。當(dāng)我在巷子口堵住陸小青吞吞吐吐地說出:“咱倆似乎被人耍了……”這句話時,陸小青用力捏著我的臉蛋,“我的子萱大小姐,似乎整件事你是最大的受害者,可是我在你眼里讀不出一點(diǎn)兒難受和難受,你說你是什么做的呢?”我一把推開他的手,嘟囔著:“我又不喜愛柏天昊,是你比較喜愛柏小白好不好?”“什么?你……不喜愛柏天昊?”陸小青瞬間變了臉色,很驚慌地看著我?!澳隳闹谎劬次蚁矏鬯??”我有點(diǎn)兒生氣。我撇下他邊走邊說:“明明就是你和柏小白好上了,理都不理我!”陸小青從后面跑上來,興致勃勃地把書包扔向空中又接?。骸拔业男?,除了我的子萱大小姐,誰都容不下!”我躥上他的背,這種熟識的溫度讓我窒息,我伏在他的背上,竟然鼻子微酸。[7]許多年后,我才知道,當(dāng)年柏小白嘴里的“她”,根本就不是我,而是柏小白的媽媽。柏天昊的媽媽去世后,柏爸爸娶妻生下了柏小白。這個后媽從不愿分給柏天昊一丁點(diǎn)多余的愛,柏爸爸常年不在家,只有這個妹妹和哥哥親昵得不得了。
柏小白在琴房,說的是別讓柏天昊委屈自己將就這個并不和善的后媽。我誤以為在說我,還自認(rèn)為大度地在其次天若無其事地和陸小青牽手走進(jìn)班級,既沒給柏天昊詢問的機(jī)會,也沒給他說明的余地。至于柏小白,這個愛賴著陸小青的小學(xué)妹,只對著我和陸小青在一起的事實(shí)張了張嘴表示驚詫,之后把下巴合上,就另找新歡了。我后來也始終在琢磨,就算我沒有聽見那段對話,沒有那樣的誤會,是不是也一樣會找一個契機(jī),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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