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從抽象人格到具體人格及其法律規(guī)制.doc

摘要：近代民法根基于商品經濟，秉承斯多葛哲學以來的理性傳統(tǒng)，歷經近代人文主義思潮和啟蒙思想的啟迪，確立了抽象平等的法律人格。但進入二十世紀以后，壟斷加劇、社會動蕩、各種不平等加劇，保護弱勢群體成為一大法律問題，遂出現(xiàn)近代民法抽象人格向現(xiàn)代民法具體人格的轉變思潮。然而，在作為“憲法”地位的民法典中不能用具體人格代替抽象人格，抽象人格仍具有不可動搖的地位。隨著保護弱者地位的法律的增多，社會法逐漸形成，由此形成了具體人格根基的土壤。這一方面顯示了民法發(fā)展的現(xiàn)代化，另一方面也顯示了法律從二元法律結構向三元法律結構的發(fā)展從而法律調整社會生活的精細化過程。在這一發(fā)展變化過程中，人更加受到關懷，人的尊嚴更加受到尊重。關鍵字：法律人格抽象人格具體人格近代民法現(xiàn)代民法社會法一從抽象人格到具體人格近代私法上的法律人格，是指私法上的權利義務的歸屬主體，它指的不是現(xiàn)實生活中的人，而是人在私法中的資格和地位。這種人格制度起源于羅馬法，羅馬法中的人格是對個人在國家和宗族關系中的地位在法律上的整體評價。在羅馬法中，這種地位是不平等的。權利能力制度最早出現(xiàn)在奧地利民法典中1.它是對人在私法中地位的描述。在近代私法中，基于個人主義思想和商品經濟的發(fā)展，法律人格也突破了不平等的羈絆，因而近代民法上的人格或權利能力均是私法關于人特有的概念，是對人的平等地位的抽象表述，兩者屬同一范疇，實質上是等值的2.因而，本文也認為法律人格和權利能力是等值的，并在此基礎上討論問題。近代民法3打破了羅馬時期的奴隸和中世紀的農奴不能作為權利義務主體的禁錮，賦予了所有自然存在的有血有肉的人私法主體的地位，使他們均得為權利義務的歸屬主體，即享有法律人格，因而法律人格不僅具有這種法律技術的意義，而且還含有倫理性的意義-對人的尊嚴的尊重。法國民法典第8條：“所有法國人均享有私權?！眾W地利民法典第16條：“任何人生來就因理性而獲得明確的天賦的權利，故得作為（法的）人格而被看待?！钡?8條：“任何人都具有在法定條件下取得權利之能力?！钡聡穹ǖ涞?條：“人的權利能力始于出生，終于死亡?！边@些都是自然人在近代民事立法中的法律地位的表達，即所有的自然人都享有完全平等的法律人格。不僅如此，德國民法典還承認團體得享有法律人格，成為私法主體。由此確立了私法的二元主體結構，使法律人格的倫理性意義減弱，技術意義得到突出表現(xiàn)。所有這些都只是規(guī)定了自然人和團體的法律地位，是極為概括和抽象地表達了私法主體，并不具有現(xiàn)實生活中各種各樣的人的形象。至多，我們可以在民法中看到所有權人、債權人和債務人、出租人和承租人、雇主和雇工、侵權人和受害人等的存在。這也許可被看作按權利義務類型把握住了人。然而，所有者，無論是大企業(yè)主，還是立刻消費掉的物品的所有人都作為同樣的所有人對待；賣主，不論是生產大量產品的大企業(yè)，還是為了生活而賣掉繼承到的巴掌大的一塊兒土地的老婆婆，都是同樣的，而且在契約中，買方和賣方、出租人和承租人、雇主和雇工之間均作為對等的主體來看待，并使民法試圖保持這些權利義務的平衡。人在這些民法上的資格中，被作為平等的主體對待，兩者之間的經濟實力、社會實力、情報收集能力的差異卻完全沒有當成問題4.正如拉德布魯赫所言，民法典是不知道農場主、手工業(yè)者和工場主、企業(yè)家，而只知道完完全全的法律主體，只是“人”。5這就是近代民法中的人的形象-抽象的、平等的、理性的人。人類進入二十世紀，民法也從近代發(fā)展到了現(xiàn)代。二十世紀是一個極度動蕩，急劇變化，各種矛盾沖突空前激化和各種嚴重的社會問題層出不窮的不穩(wěn)定的世紀。壟斷的加劇，使中小企業(yè)面臨破產的危險。技術的進步，使工業(yè)社會進入發(fā)展的高峰時期，也由此出現(xiàn)了兩極分化、貧富懸殊、勞動者與企業(yè)主的對立、生產者與消費者的對立，以及企業(yè)事故、交通事故、環(huán)境污染、缺陷產品致?lián)p等嚴重的社會問題。社會中的人們越來越來分化，形成強勢群體和弱勢的對立和沖突。而近代民法所確立的權利能力平等、所有權絕對、契約自由和過失責任等原則以及各個民法領域都面臨著危機，以致促使人們思索民法在二十世紀的地位和作用。由此形成了近代民法的現(xiàn)代轉型。其中重要的一點就是促使抽象人格向具體人格的轉變。近代民法確立的抽象平等人格對一切民事主體作抽象對待，于是在企業(yè)主與勞動者、生產者和消費者的法律關系中，造成了經濟地位上的強者對經濟上的弱者在實質上的支配，反過來動搖了民法的基礎6.所以，承認具體人格，即承認社會上、經濟上的強者和弱者的存在，抑制強者，保護弱者。根據(jù)這些，可以說已經從將人作為自由行動的立法者、平等的法律人格即權利能力者抽象地加以把握的時代，轉變?yōu)樘孤实爻姓J人在各方面的不平等及其結果所產生的某種人享有富者的自由而另一種人遭受窮人、弱者的不自由，根據(jù)社會的經濟地位及職業(yè)差異把握更加具體的人，對弱者加以保護的時代7.法國學者里佩爾在職業(yè)民法中發(fā)表了他的一句名言：“我們必須給法律上的抽象的人（例如所有權人、債權人、債務人）以及為了進行論證而駕空了的人（例如甲、乙）穿上西服和工作服，看清他們所從事的職業(yè)究竟是什么?！?可見，從抽象人格到具體人格的轉變是伴隨著近代民法到現(xiàn)代民法的轉變而出現(xiàn)的。但是，在這一民法的轉型中，是否具體人格應完全取代抽象人格而據(jù)于民法典的原則地位？也就是說，抽象人格是否只屬于近代民法，而失去了它在現(xiàn)代民法中的地位？面對從抽象人格到具體人格的現(xiàn)象，法律該做如何規(guī)范？我們在考察民法的轉型及人格的變遷過程中不得不思考這些問題。二抽象人格在民法典中的地位不可動搖盡管在民法轉型的今天，抽象人格正在扮演著實際架空意思自治，致使強者支配弱者的角色，但法律人格抽象平等仍是民法不可動搖的基本原則。我們不能在民法典中用具體人格代替抽象人格。抽象平等的人格是具體人格的基礎。從上述具體人格的發(fā)展過程來看，它是根基于抽象人格的。它只不過是基于實際經濟地位的不同，現(xiàn)代民法在維持民法典抽象人格的規(guī)定的同時，又從抽象的法人格中，分化出具體的法人格9.這些消費者、受雇者等具體人格只不過是抽象平等的人格在現(xiàn)代生活中實際扮演的不同角色而已。誰能因為消費者權益保護法規(guī)定了消費者這一具體人格就否定民法典中“權利能力一律平等”的原則呢？對消費者的保護只能是在生產者和消費者在民法典中法律地位平等的基礎上進行。正如拉德布魯赫結合社會法所言，堪稱當今新思維的“社會性法律觀”也與過去的“個人主義法律觀”一樣，必須從“人格平等的概念”出發(fā)，不能讓雇主、雇工那樣不同的類型將這個“平等概念”消解掉?！肮蛡蛘?、被雇傭者、勞動者、雇主所表示的，不過是法律上認為的平等人格所處的不同地位而已?！?0這種具體人格不同于古代法和中世紀的身份制中的不平等的人格，那種具有人身依附關系性質的不平等的人格是建立在人對人的奴役、壓迫之上的，它沒有實質平等也沒有形式平等。而現(xiàn)代法中的具體人格是在抽象人格的形式平等基礎上所追求的實質平等。抽象人格本身即是倫理性的必然，是對人尊重的表現(xiàn)，符合民法對人的關懷。民法是市民法，顧名思義，是市民之間的法律，它以市民自身為終極關懷。抽象平等的人格正是民法人文關懷的表現(xiàn)。在羅馬古法中，人的法律地位是不平等的，只有家父才是法律主體，具有法律人格，而家子、奴隸等沒有法律人格11.這是對人的尊嚴的踐踏。中世紀的封建法中，人與人也是不平等的12，因而也沒有平等抽象的人格。法國大革命一舉打破了18世紀以前的身份制社會，頒布了人權宣言宣稱人生來是平等的，人人都有自由、平等、財產和反抗壓迫的權利。從此，人不再成為被別人奴役的對象，有了稱之為人的尊嚴。19世紀的西歐各國法典編篡運動把這一革命成果固定下來，遂確立了近代民法中的抽象平等的人格。在法國大革命的背后，也即在抽象人格確立的背后，卻有著源遠流長的自然法背景，滲透者人文主義的關懷。這種自然法的思想源于古希臘斯多葛學派，該學派認為人格是有理性的獨立實體的自然存在，人要順應自然，按照理性生活。一切人，不管是奴隸也好，野蠻人也好，都是平等的13.斯多葛學派這種自然法觀點對羅馬法學家影響巨大，盡管在羅馬市民法中沒有出現(xiàn)人格平等，但古羅馬法學家卻基于自然法思想對人人平等的理想做了探究，并在萬民法中得到了體現(xiàn)14.進入中世紀后，雖然羅馬法受到摧殘，但斯多葛學派的自然法思想并沒有消失，它開始與基督教會的神學思想相結合，折射出自己的生命之光15.資產階級興起之后，這種自然法思想又被格老秀斯、洛克、盧梭等資產階級啟蒙思想家承受，成為了資產階級革命的思想武器。可見，自然法思想是近代民法抽象人格確立的思想基礎。它本身就是“倫理性的必然，自然法原理所要求的。”16這一點是幾千年法律文化發(fā)展的積淀，是歷史發(fā)展的必然結果，是向在私法上也以適合于人的方式對待人的基礎性第一步17.故，具體人格的確立不能否定抽象人格的原則地位，它只能以此為基礎?，F(xiàn)代民法仍是抽象人格存在的土壤?，F(xiàn)代民法是指近代民法在20世紀的延續(xù)和發(fā)展，可以說是現(xiàn)代社會的近代民法，它是在近代民法的法律結構基礎上對近代民法的原理、原則進行修正、發(fā)展的結果18.現(xiàn)代民法盡管在一些理念上與近代民法不同，如現(xiàn)代民法追求實質正義，而近代民法追求形式正義，現(xiàn)代民法追求社會妥當性，而近代民法追求法的安定性等，但現(xiàn)代民法是私法的本質沒有改變，具體人格也只不過是對抽象人格的一種補充而已，是在形式正義的基礎上追求實質正義的表現(xiàn)。另外，現(xiàn)代民法和近代民法一樣根植于商品經濟之中，盡管存在著壟斷與自由競爭階段的差別。壟斷階段的商品經濟也仍然受到價值規(guī)律的支配，古典經濟學的“經濟人”假設并沒有失去完全的作用。人們仍然在市場中追求著自己利益的最大化。盡管“有形的手”加強了對“無形的手”的引導和控制，但是在壟斷階段的商品經濟中起基礎性作用的還是市場。這反映在民法中，抽象平等的法律主體不僅是必要的而且仍是可行的，只是比起自由競爭階段的商品經濟中的法律主體情況稍許復雜了些，需要對弱者加以特別的保護。凱恩斯主義經濟學說實施的結果使資本主義世界在20世紀70、80年代出現(xiàn)了許多社會問題，政府債臺高壘，經濟危機不斷爆發(fā)，失業(yè)增加，經濟增長緩慢，出現(xiàn)了滯脹的局面，于是，新古典經濟學興起，人們又開始恢復了對市場的信心19.這也說明了只要實行商品經濟，就離不開市場，離不開競爭，離不開“經濟人”的假設，同樣，民法中離不開抽象平等的法律人格。市場經濟立法應當體現(xiàn)“身份”平等的精神，“身份平等”就是真正的契約精神20.所謂具體人格只能是對抽象人格負面影響的矯正措施，正如國家干預只是糾正市場的缺陷一樣。具體人格不具有普遍性，不足以改變民法典中抽象人格的原則。具體人格的形成如前所述主要是為保護經濟實力弱的人而出現(xiàn)的，如消費者、受雇者、承租人和中小企業(yè)等。盡管在現(xiàn)實生活中存在著大量的消費者、受雇者等弱勢群體，但在法學描述中他們只是形成類概念，與生產者、雇傭者等強勢群體所形成的類進行對立。具體人格也只是存在這種經濟實力差別的類主體之間。而在經營者和經營者之間、自然人和自然人之間等一般并不明顯存在太大的實力差別。在這些實力大致差不多的主體之間顯然不能扶持一方而弱化另一方，平等的抽象的法律人格仍是他們之間的最佳選擇。另外，在經濟實力對比上，一般來說，生產者是強者，消費者是弱者。但，市場競爭中，生產者一定會欺詐消費者嗎？在市場中，生產同種商品的生產者有多個，他們?yōu)榱嗽诟偁幹腥僖膊坏貌粫r常討好消費者?！笆褂脙r值是價值的物質承擔者”，生產者必須努力提高產品質量；為樹立良好的市場信譽，他們也盡量完善售后服務，協(xié)商解決發(fā)生的糾紛等。這些都體現(xiàn)了“顧客是上帝”的理念。因而，具體人格只存在于經濟實力強弱主體之間，并且，在強弱主體之間并不必然存在欺詐和被欺詐等情況，這種具體人格并不具有普遍性。若用具體人格代替抽象人格，則有用特殊代替一般之嫌。這顯然不能在具有私法中“憲法”地位的民法典中加以表現(xiàn)。在民法典中規(guī)定具體人格具有法律技術的不可性性。民法規(guī)定抽象人格是對現(xiàn)實生活中的自然人和團體在私法上地位的概括描述，具有涵蓋功能，體現(xiàn)在民法中則是主體的權利能力平等，也即都是私法主體，除此之外，抽象人格不會提供更多的信息。這種立法技術是法律自身不可避免的，制定就是抽象，所以，法律作為一種構造體系，必然以抽象性或擬制界限完成規(guī)定，而不可能達到所謂“具體”，法律世界沒有具體的東西，沒有完全現(xiàn)實的東西，只有相對具體的東西和擬制的東西21.這里也涉及到法律主體的類概念技術命題。現(xiàn)實世界中的實體具有無限多樣，法律不可能去具體承認每一個實體，然后賦予和該實體相符的具體人格，法律只能采取類型化技術，使立法者意定的那些相似的目的事物獲得類的法律人格化，這種類只能進行到立法和司法可操作的層面上，因為類和種也有無限的層次問題22.在被承認的類事物之中與類事物和類事物之間，盡管現(xiàn)實中也存在著諸多差別，如自然人之間存在能力大小、貧富差別等，法人之間存在社團和財團、營利和公益等的差別，但法律也只能抽象地規(guī)定他們均具有權利能力，是私法主體，享有法律人格。法律技術達不到因為他們之間存在現(xiàn)實的差別而賦予不同的法律地位，他們之間的差別有可能通過具體制度的設計照顧到或通過其他途徑實現(xiàn)更為細化的調整，但在民法典中，他們的地位只有有或無的問題，而沒有地位差別的問題。抽象平等的人格宣示對當代中國有著極其重要的意義。在西方社會，民法從近代發(fā)展到現(xiàn)代，是人們從追求形式平等到實質平等的結果。它首先是建立在資本主義社會普遍的形式平等基礎上的，人在法律上得到普遍的承認，平等自由的觀念深入人心，業(yè)已成為“國民的牢固成見”。他們的市民社會發(fā)育完全，市場經濟高度發(fā)達。在此基礎上，人們?yōu)榻鉀Q抽象平等所帶來的實際問題而開始關注實質平等，保護弱者，從抽象人格中分化出具體人格。可見，西方社會法律人格的轉變是以抽象人格為起點，但又沒有脫離抽象人格。而中國的情況遠非如此，幾千年的自然經濟和封建等級體制使人們已麻木于不平等中，盡管在各朝各代也不乏有仁人志士提出“均貧富、等貴賤”的平等理想。建國以后，我們又在無產階級專政理論和絕對計劃經濟機體制下形成了一種國家至上、國家中心、國家意志決定一切、國家統(tǒng)籌一切的國家本位觀念23.人們剛從封建等級體制的束縛中解放出來，卻又委身于國家強權之中。政治國家吞并、消解了市民社會，市場經濟沒有一點生存的土壤。人們何來平等、自由的理念？人們何以享受平等的地位？人們并沒有完全實踐梅因所講的“從身份到契約”的運動?？梢?，中國不是形式平等發(fā)育過熟而需要實質平等，而是在形式平等過少的情況下，既需要注意實質平等，又更需要培育形式平等的理念。在中國，“從身份到契約”的運動仍需繼續(xù)進行，雖然“從契約到身份”24的運動在某種程度上具有現(xiàn)實意義，但若把它作為一種民法思潮，則在當代中國尚為時過早。市場經濟體制的初步建立，已使許多人開始認真思索中國的市民社會，開始了大一統(tǒng)的國家本位的解構，即從一元的國家結構發(fā)展到政治國家和市民社會對立的二元結構，這一點暫且不論。只要承認中國需要市民社會，就須承認中國需要民法，需要平等自由的私法精神，需要民法中抽象平等的人格設計。盡管在世界法學思潮轉型的今天需要更多的考慮實質平等，但私法的精神、形式的平等和抽象的人格仍是中國民法的基礎，是市民社會中私法的經典性表述。綜上，具體人格的出現(xiàn)并未動搖抽象人格在民法典中的地位，在我國更需要維護抽象、平等的人格設計，需要培育形式平等的理念。但是人們之間的實際差別尤其是現(xiàn)代社會中基于經濟地位的強弱而形成的強者和弱者的對立、“強而有力的智者”向“弱而愚的人”的轉變25又是客觀現(xiàn)實的，而且也成為刻不容緩的一大社會問題。法律作為社會生活的調整器，該如何適應這一新的轉變呢？三在民法從近代到現(xiàn)代的過程中社會法的興起正如上文所述，從近代民法向現(xiàn)代民法的轉變中，抽象人格在民法典中的地位并未動搖。對現(xiàn)實社會中客觀存在的弱勢群體的保護一方面是通過民法的現(xiàn)代化過程中所形成的新的現(xiàn)代民法理念、原則和制度加以民法規(guī)范，另一方面，則是伴隨民法現(xiàn)代化的過程中，社會法-第三法域的興起，在民法基礎上形成了對弱勢群體的有力保護。從近代民法到現(xiàn)代民法，民法的理念從形式正義轉為實質正義，并從追求放的安定性價值轉為追求社會妥當性價值26.但這種理念轉變是在承認人的法律地位平等的基礎上對現(xiàn)代社會新出現(xiàn)的問題的法律調整。與此理念轉變相適應，自拿破侖民法以來所確立的近代民法三大原則也有所調整，即由所有權絕對變?yōu)樗袡嗍艿揭欢ㄏ拗疲挥善跫s自由變?yōu)槭芤?guī)制的競爭；由過失責任變?yōu)樯鐣熑?7.這種變化是由上文提及的20世紀的社會生活狀況決定。在這種轉變中，所有權具有了增進社會福利的義務；絕對的契約自由受到了限制，出現(xiàn)了強制締約等契約制度；嚴格責任制度的出現(xiàn)也使受害者更容易獲得救濟。除此之外，現(xiàn)代民法又出現(xiàn)了一些新的原則，如誠實信用原則、權利不得濫用原則、公共利益原則等。在這種種新制度、新原則在現(xiàn)代民法中發(fā)揮作用的同時，人的利益也得到了關懷，人開始擺脫形式正義保護的不足，在現(xiàn)代民法的保障下開始逐漸享受實質正義?？梢哉f，民法從近代發(fā)展到現(xiàn)在，是在堅持近代民法私法本質的同時，著重發(fā)展了對人的關懷。從近代財產法中心觀發(fā)展到現(xiàn)代人法中心觀，正是現(xiàn)代民法各個原則、制度對人的關懷的體現(xiàn)。但這種關懷在民法中并不是以具體人格代替抽象人格實現(xiàn)的。抽象、平等的人格是人文關懷的基礎和核心。民事主體權利能力平等、法律地位無差別仍是現(xiàn)代民法的基礎。在現(xiàn)代法中，以不同的方法對待人則是民法以外的法律。以維持這種社會經濟弱者階層的生存及其福利的增進為目的的諸法律在學術上按體系分類，稱為“社會法”，并被企圖加以體系化28.在近代社會，商品經濟和民主政治攜手促成了政治國家和市民社會的分離，這種分離形成了私法、公法相對立的二元法律結構29.私法以個人為本位，其本質是保障權利。公法以國家為本位，其本質是限制權利30.這種公私分野在早期資本主義社會猶如楚河漢界。其實，早在19世紀初期，就有了打破這種公私分野的萌芽。1802年英國的學徒健康和道德法規(guī)定紡織工廠童工的工作時間每天不得超過12小時。這一立法標志著英國出現(xiàn)了一種新的立法傾向，被稱為“工廠立法”。在以后的半個世紀里，又頒布了適用于不同對象的工廠法。這種“工廠立法”是通過規(guī)定工時的上限、工資的下限使工作時間只能比法定的時間縮短而不能延長，工資只能比法定數(shù)額提高而不能降低，來限制資本家的剝削程度。繼英國之后，法、德、美等國也都相繼開始制定工廠法。隨著立法范圍的擴大，逐步超出了工廠立法的范圍，形成了現(xiàn)代的勞動法，一種新的立法思路開始出現(xiàn)，它把社會權概括為權利的第一要義，主張從對勞動者保護出發(fā)，對財產所有權作出明確限制。這一立法可視為20世紀社會立法的先聲31.進入20世紀，由于上文所述的社會政治環(huán)境，伴隨著民法的現(xiàn)代化趨勢，資本主義國家開始關注以往勞動、福利、教育、經濟等方面的問題，并運用政治的和法律的手段予以調節(jié)。于是出現(xiàn)了“私法公法化的趨勢”。德國1919年頒布了魏瑪憲法確立了保護生存權原則、所有權伴隨義務原則、國家對勞動力保護原則等。在這一憲法的影響下，各國紛紛制定勞工法、教育法、社會保障法、環(huán)境保護法、公共交通法、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經濟法等單行法32.這些立法具有明顯不同于傳統(tǒng)私法的特征，也不能等同于傳統(tǒng)私法。它們體現(xiàn)的是社會利益，調整的對象往往是傳統(tǒng)的私法主體，但這種私法主體卻在表面平等掩護下存在實質的不平等。這些立法有著它們獨特的立法原則，如保護弱者原則、傾斜立法原則等。它們也有獨特的調整方法，如從約定優(yōu)先到法定優(yōu)先、團體優(yōu)先，從權利政治到公益政治等。它們也形成了獨特的權利體系，從保障社會利益出發(fā)來設置權利義務體系，利益人有時會成為義務人。最后，它們也有獨特的法律責任，推定責任、危險責任、嚴格責任興起，民事、行政、刑事責任有融合趨勢33.這種以“社會”為本位的諸多立法，在學術體系上被稱為社會法，即以維護弱者的生存和增進其福利為目的的，調整干預自由放任經濟而產生的法律34.社會法體系的形成，標志著第三法域的出現(xiàn)，也即形成了私法-社會法-公法三元的法律結構。在這種三元的法律結構中，私法是從近代發(fā)展到現(xiàn)代的民法，其私法的本質沒有改變，盡管也在追求實質正義，但權利本位、抽象人格、私法自治等仍是其本質的品格。而其中的社會法則以社會為本位，立足于對社會經濟實力弱者的保護，從民法中分化出的具體人格，如消費者、受雇者、中小企業(yè)、缺陷產品致害受損者等在這里找到了自己的家園。社會法為這些具體人格提供了民法無法給予的特殊保護。四結束語具體人格的出現(xiàn)，不是一個簡單的能否代替民法中抽象人格的問題。它涉及了民法中抽象、平等人格的本質內涵和在民法中的地位。在堅持民法中抽象人格的基礎上分化出若干具體人格，這與近代民法發(fā)展到現(xiàn)代民法，以及私法-社會法-公法三元法律結構的形成是一個法律及法學思潮發(fā)展的過程。在這一發(fā)展過程中，深刻地體現(xiàn)了法律對人的尊嚴的關注、對人性的關懷。同時，從二元法律結構發(fā)展到三元法律結構也反映了法律調整社會的日益精細化35.注釋：1梁慧星：民法總論，法律出版社1996年版，第57頁。2梅夏鷹：民事權利能力、人格與人格權，載法律科學1999年第1期。3梁慧星認為，所謂近代民法是指經過17、18世紀的發(fā)展，于19世紀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