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學(xué)知識文庫史部志存記錄·繼世紀聞

1、國學(xué)知識文庫史部志存記錄：繼世紀聞本文收集整理了古文獻繼世紀聞以供大家參閱。為便于閱讀，除簡體字外，盡量保持原樣。由于部分古籍有損，有些古體字在電腦上打不出，不得不以框或？代替，敬請諒解。字數(shù)：23335繼世紀聞明 陳洪謨 卷一 弘治十八年乙丑五月，武宗皇帝即位，大赦天下，改元正德。人謂正德號前代有之，宋世西夏乾順嘗建此號也。時內(nèi)閣大學(xué)士則劉少師健、李宮保東陽、謝宮保遷，與禮部官皆未之深考耳。馬冢宰文升因考科道，出題“宰相須用讀書人”，蓋指此也。由是內(nèi)閣銜之。未幾，馬被御史何天衢論劾，遂去位，似有由也。乃以禮部焦芳代之，焦亦河南人。 立夏氏為中宮，京師人儒之女，又立沈氏、吳氏為妃，皆由大明門入

2、受冊。 正德元年丙寅，上嗣位，尚在童年。左右嬖幸內(nèi)臣日導(dǎo)引以游戲之事，由是視朝浸遲，頻幸各監(jiān)局為樂，或單騎挾弓矢，徑出禁門彈射鳥雀，或開張市肆，貨賣物件，內(nèi)侍獻酒食，不擇粗細俱納。大臣科道累有章疏，皆不省。 是歲六月，雷震奉天殿鴟吻及太廟脊獸、天壇樹木，宮門房柱多有摧折焚毀。前此，太白嘗畫見，人皆異之。 逆臣太監(jiān)劉瑾并馬永成、谷大用、魏彬、丘聚、羅祥、張興七人，皆東宮舊侍御，時稱為七黨。內(nèi)劉瑾尤奸險，粗知文事，遂干大政。素嫉文臣，與同類屢在上前言：“弘治年間，朝權(quán)俱為內(nèi)閣文臣所掌，朝廷虛名而已?！泵啃沃T戲劇。又說：“司禮監(jiān)亦攬權(quán)納賄，如各處鎮(zhèn)守出去，皆司禮監(jiān)舉用，受錢至多。如不信，只將司禮監(jiān)見

3、掌印李榮抄了，就有金銀可滿三間房。今若將各處鎮(zhèn)守內(nèi)官取回，另換一番人，著他各備銀一二萬兩送上謝恩，恰不勝如司禮監(jiān)要了？”由是上信之，傳旨將天下鎮(zhèn)守取回，新用者論地方大小，借貸銀兩進獻，即得差用。如內(nèi)官韋興、齊玄等，皆先朝犯贓問發(fā)，亦夤緣差出分守。所至剝削民財，全無顧忌。 太監(jiān)王贊、崔通差往南京、蘇、松織造段疋，乞支長蘆官鹽一萬一千引為路費。蓋逆瑾等主之也。戶部韓尚書文執(zhí)奏再三，止給其半。上召內(nèi)閣問故，劉、李、謝三閣老對云：“內(nèi)官裝載官鹽，夾帶私鹽，沿路害人。”上曰：“彼若有犯，朝廷自有法治之?！崩顚υ唬骸氨思鹊弥迹唇尹S旗，稱欽賜皇鹽，沿途官吏應(yīng)答稍遲，便加棰撻。甘心忍受，誰敢來奏？朝廷豈得聞

4、知？戶部欲少與鹽引者，少一引則省一分之弊。”上色不樂，辯析愈厲。忽云：“豈獨此數(shù)人壞事？文官亦有不好的！譬諸十人，豈能皆賢？亦未免有四五人壞事者耳?！奔韧耍n尚書文令司屬官徐廷用、李夢陽、王崇文等草疏再沮之，內(nèi)有云：“自閹宦誤國，漢十常侍、唐甘露之變，至今言之痛心。英宗狎一王振，致有土木之變。乞?qū)㈣饶脝枺弥搋??！表n文又率九卿共劾之。時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王岳、范亨、徐智亦厭七人所為，相與為內(nèi)應(yīng)，劉健等助之。然王岳亦為上所信任，密奏外朝多官劾奏劉瑾等，不可不從。上不得已，允之。會天晚，待明旦發(fā)旨捕瑾等下獄。左右有以其事密告瑾者，瑾素與李閣老東陽有舊，重其詩文，密以韓文等所劾詢之東陽，得其大略。瑾等

5、驚覺，遂趨至御前，俯伏哀號。訴岳等內(nèi)外交通，欲害我等。上以為無此事。瑾等曰：“若待明旦，臣等再不得見天顏矣。須今晚拿岳等三人送獄方可。”上不得已，頷之。瑾等即出傳旨，夜捕岳等系獄。明日奏請，令劉瑾入司禮監(jiān)，兼提督團營兵馬、設(shè)內(nèi)行官校巡察，丘聚提督東廠官校巡察，谷大用提督西廠官校巡察，張永等并司營務(wù)。王岳、范亨、徐智俱發(fā)南京充凈軍，行至臨清，將王岳縊殺。由是權(quán)歸瑾等，勢傾中外。王岳之死，人頗惜之。巡撫山東朱都御史欽上言“岳謫守祖陵，既不白其罪狀，賜死道中，尤未厭乎人心。臣驗岳為劉瑾所忌，必瑾讒毀，以惑陛下，啟妄殺之端。伏望察岳之非辜，誅瑾之讒賊”等因。瑾不以聞。乃以朱禁釀非法，逮至京，免官，罰米

6、三百石，輸運大同。人心益懼，不敢言。 大學(xué)士劉健、李東陽、謝遷見時勢難為，屢疏乞致仕。至是，乃令劉、謝二人致仕，李獨留。李不自安，上言：臣等三人，事同一體，而臣獨留，何以自容？不知何以為處。”章亦屢上，竟不允。東陽門徒最盛相傳以瑾素重其文名，故得不去。后人傳瑾于朝陽門外創(chuàng)造玄真觀，東陽為制碑文，極其稱頌。人始信前日泄捕瑾等之事為不誣也。 逆瑾亟欲陷韓尚書文等，時有進納內(nèi)府折銀，內(nèi)有假銀驗出。遂傳旨以韓文不能防奸，罷職為民。仍令邏卒伺察于途，文知之，止乘一騾，宿野店而歸。邏卒無所得。適郎中張瑋、尚寶卿崔璿各以公差，御史姚祥以升任，在途各乘轎及帶家小馳驛。邏卒回奏其事，逆瑾方欲竊柄張威，遂差官校逮

7、捕下獄。崔、姚枷于西長安門外，張瑋枷于張家灣。數(shù)日垂死，公卿奏乞?qū)掑叮坚尦溥呅l(wèi)軍。自是內(nèi)外臣工皆重足而立，欲謝政以去，不可得矣。 焦芳先為翰林謫出，后漸升用為禮部侍郎，與瑾相善。嘗建言御虜方略四事，劉閣老健票旨：“這本所言，窒礙難行。”芳遂銜之，屢于瑾處譖劉所短。因善瑾，遂代馬太宰文升。未幾，同侍郎王鏊皆入內(nèi)閣。芳仍欲兼部事，瑾累遣人來與李閣老東陽商議。李云：“無此例。”瑾云：“嘗聞李賢兼管?！崩钤疲骸袄钯t是吏部侍郎，入閣后升尚書，時王翱掌部事?！庇謫枺骸扒坝兄酢贝鹪唬骸板苛x為吏部尚書，與戶部尚書夏原吉五日一赴東閣，與大學(xué)士三楊議事，未嘗兼大學(xué)士也?！贝稳绽舨空堄⌒牛瑑?nèi)批：“令焦芳兼管部事

8、?！狈家詥柪?，李曰：“某已言之，此二事實難兼攝。內(nèi)閣佐天子出令，吏部所擬升調(diào)官，間有可否。今自擬議之，而自可否之邪？又，每日通政司奏事，奉旨吏部知道者，即當廷跪承旨。內(nèi)閣班皆立聽，今亦將出跪而更起立邪？又，部事差繆，或章奏錯誤，小則回話認罪，大則罰俸。脫有之，亦將隨同認罪乎？”芳乃辭部事。 初，李夢陽草疏，亟欲誅逆瑾等，而謀慮不審。疏中既以甘露之變?yōu)檠?，而又躬自蹈李?xùn)之淺謀，致胎數(shù)年衣冠之禍。中官自為制度，自此不可變更。且草疏者李夢陽，屬官耳。而諸司英朋杰士，平昔以文章氣節(jié)取重于世者，乃翕然和之。蓋夢陽素為李閣老東陽所重，所為詩文，輒加稱賞。韓戶書文素厚李閣老，故亦重夢陽。且其疏一出，而九卿大

9、臣亦皆景從，不敢略出商量萬全之策。后文因事系獄，罰米千石輸邊，二子皆罷官，夢陽累之也。夢陽亦下獄，人以為禍出不測。劉瑾家人老姜者告曰：“昔公不得志時，李主事時管昌平倉，曾容吾家納米領(lǐng)價，得志乃忘之乎？”瑾遂釋之，令致仕，仍贈以物，曰：“后當復(fù)用之?！?李閣老東陽四歲即能寫大字，順天府以神童薦，召入內(nèi)庭。過門限，太監(jiān)云：“神童腳短?！崩罡呗暣鹪疲骸疤熳娱T高?！奔绰動谏?。抱置懷中，令翰林院作養(yǎng)。與程敏政齊名，后至大位。然專以詩文延引后進，海內(nèi)名士，多出其門，往往破常格不次擢用，浸成黨比之風(fēng)，而不能迪知忱恂，舉用真才實學(xué)。當時有識之士私相講論，以為數(shù)年后東陽引進一番詩文之徒，必誤蒼生。尚名矯激，事變

10、將作矣。初，劉閣老健為首相，信陽何景明十三歲登鄉(xiāng)舉，博學(xué)有詩文名，十七歲中進士，人以為必居翰林。后不與選，或以為疑。劉曰：“此子福薄，能詩何用？”竟除中書舍人。后至提學(xué)副使，未四十而卒。人謂劉公知人。李代劉為首相，事多依附。有一監(jiān)生以詩獻之云：“文名應(yīng)與斗山齊，伴食中書日已西?；厥紫娼翰菥G，鷓鴣啼罷子規(guī)啼。”蓋譏其“行不得也哥哥”、“不如歸去”之意。及瑾誅，御史張芹劾稱“當瑾擅權(quán)亂政之時，東陽禮貌過于卑屈，詞旨極其稱贊，貪位慕祿，不顧名節(jié)”等語，人頗然之。李至丙子年卒，贈太師，恩禮極厚，又得謚文正。是歟？否歟？ 正德二年丁卯，一日朝罷，內(nèi)降敕諭，留百官于金水橋南跪聽宣讀，指摘公卿臺諫數(shù)十人未

11、退者，勒令致仕。 逆瑾性極貪殘，而假竊大議，沮抑同列。馬永成欲升百戶邵琪，已得旨，瑾力拒以為不可，爭于上前。谷大用得鎮(zhèn)守監(jiān)清太監(jiān)言，傳旨于臨清開設(shè)皇店。瑾急捕其獻計者，置于法。東廠太監(jiān)丘聚忤瑾意，瑾密奏聚交通外臣，調(diào)南京孝陵。太監(jiān)王琇于御馬監(jiān)建新宅，誘上居之，因奏攬納戶數(shù)人，專一包納銀草，所得利進于內(nèi)?，L自為告示，送戶部出榜。尚書顧佐等白于瑾及谷大用，瑾大怒，同谷大用直至御前，言：“安有天子令人包納錢糧之理！”上以為不知，瑾遂枷其攬納戶于戶部門外，命矬其枷，不得屈伸，皆即日死。然亦不能加琇罪也。 河南鎮(zhèn)守太監(jiān)廖堂挾勢奏舉三司官賢能，并劾不職者。乃傳旨令吏部覆奏。許尚書進參稱鎮(zhèn)守太監(jiān)舉劾三司，非

12、其舊例，遂票旨禁之。后許尚書與瑾不協(xié)，辭去歸家。廖堂欲奏其居鄉(xiāng)不法事，以挾其財物，深被其害。瑾之得罪同列者多類此，以是速敗。向使瑾等凡事和同，其為禍又豈有涯哉！ 逆瑾威權(quán)日盛，口銜天憲，陰養(yǎng)松江人罷學(xué)生員張文冕及其侄婿罷職司務(wù)孫聰于私宅，凡一應(yīng)章奏，初猶送內(nèi)閣票旨，至是瑾任意批答，或增減字樣，或別為創(chuàng)造，真?zhèn)位斐?，而文理亦多不通。都察院一日奏審錄重囚本，?nèi)寫“劉瑾傳奉”字樣重復(fù)。瑾大怒，罵之。都御史屠滽率十三道御史謝罪，御史跪階下，瑾數(shù)其罪斥責(zé)，皆叩頭不敢仰視。自是科道部屬官皆行跪禮，公差出外及回京者，朝見畢，皆赴瑾宅見辭。用涴紅箋紙寫官銜，稱“頂上”字樣以為常禮。瑾或有本建白某事，或辭升賞，

13、則送內(nèi)閣票旨。內(nèi)閣官爭出己見稱美，有曰：“爾剛明正直，為國除弊?！辫葕Z內(nèi)閣之權(quán)，而李東陽、焦芳等皆其所任引用，坐保富貴，一聽其所為。芳初為編修，閣老萬安惡之，調(diào)夷陵判官，深恨于心，與南人相處，如冰炭然。及得柄用，遂附劉瑾，假以復(fù)舊章、革時弊為言，多陰助其謀。瑾自以內(nèi)閣官聽己用，不復(fù)短之矣。 朱恩，松江人，與瑾有舊。自河南按察使超升僉都御史操江，未幾升南京侍郎、尚書，事瑾極恭。凡拜帖寫“頂上”，不敢云：“拜上”，“頂上”之稱自此起。嘗觀海語，謂暹羅國凡臣下見其君，先捫其足者三，復(fù)自捫其首者三，謂之“頂上恩”。其有取諸此邪？甚可恥也。 戶部主事莊襗公差廣東，奏稱官庫錢糧數(shù)十萬，多為有司侵費。瑾正

14、欲藉此媚上，乃奏差司禮監(jiān)官同給事中盤勘，且令各盡數(shù)解京。由是各省事緒紛紜，不免橫斂民財，饋送內(nèi)外，以圖免禍。 正德三年戊辰，上御經(jīng)筵講書。故事，講解書義畢，則必獻諷諫之語。是日少詹事楊廷和、學(xué)士劉忠直講。既罷，上謂劉瑾曰：“經(jīng)筵講書耳，何添出許多說話？”瑾與廷和皆舊東宮官，乃奏曰：“此二人當打發(fā)南京去。”于是升二人南京侍郎。時南京無缺，皆添注之。雖若升之，實遠之也。廷和后升南京戶部尚書，召還入內(nèi)閣。忠升禮部尚書，改南京吏部，甚有風(fēng)裁，科道部屬皆欽畏，不敢縱恣。 卷二 焦芳既入閣后，以許進為吏部尚書，劉宇為兵部尚書，皆河南人。宇素暴橫，先任左都御史，恃與瑾厚，責(zé)打御史。又與保國公家人朱瀛交通劉瑾

15、，無日不來兵部說話。郎中楊廷儀每伺瀛出，必邀入司署，留坐款語。四司官不附宇者，必令瀛言于瑾，傳旨外補。廷儀獨諂宇，盡妾婦之態(tài)，宇大悅。廷儀能文，凡有奏章，皆其屬草。后焦芳致仕，即以宇代之。又有布政曹元與劉瑾親舊，驟升至兵部尚書，后又代宇入閣。皆其黨也。 給事中安奎、御史張彧因查盤錢糧還，瑾索賂不足，以為參官不當，輒發(fā)怒，用一百五十斤枷，枷于東西公生門。時暑雨晝夜不輟，莫敢少移。都御史劉孟到任遲延，亦逮至京，枷于吏部門外。御史王時中枷于三法司牌樓下，遠近聚觀垂淚。文臣垂首喪氣，莫敢近覷。給事中許天錫、郗夔皆因事自殺。兵部主事王守仁抗章論瑾等專權(quán)亂政，瑾矯旨撻于朝堂不死，降謫貴州驛丞。守仁猶恐不免

16、其死，遂詭秘其蹤跡以遠害。大理評事羅僑亦劾瑾，杖之不死，亦遠謫。 許進初以戶部侍郎致仕家居，正德初，起用為兵部侍郎，尋升本部尚書，與瑾同提督團營。焦芳入閣，進遂代芳為吏部。許外若不附瑾，而內(nèi)實不與抗。初，進致仕時，馬尚書文升在吏部，陜西張彩為文選郎中。進子許誥為給事中，屢劾彩過，馬以彩有才，力救之不得，彩以病乞歸。及瑾用事，京官養(yǎng)病久者，悉革為民，未久者令赴京聽用，彩不得已赴京。彩前在文選時，焦芳為侍郎，令其子焦黃中薦于瑾，以為彩乃公之鄉(xiāng)里，極有可用。會文選郎中劉永升通政，進已議調(diào)驗封郎中石確，疏已具，而復(fù)以彩易之。進雖用彩，而心內(nèi)又甚銜之。進素與陜西雍泰相善，泰已致仕，進欲起用，屢薦于瑾，改

17、南京操江都御史，尋升南京戶部尚書。朱瀛每欲謀傾進而轉(zhuǎn)劉宇，乘間言于瑾曰：“許尚書佯為恭謹，而外示抗直。如雍泰平昔剛暴，為山西按察使，辱打知府，為都御史巡撫宣府，辱打參將，朝廷屢貶謫不用。今欺公舉用，卻又揚言于外，曰公因泰同鄉(xiāng)用之，非吏部本意?！辫笈?，立召彩入內(nèi)，詰問：“雍泰貶謫來歷，如何不備入奏內(nèi)？”彩曰：“奏稿備載，許尚書涂之?！辫髟喔逡曋?。于是以進為詐直，票旨屢以欺罔斥之。進懼，遂乞歸。 劉瑾欲專權(quán)，盡除軋己者。一日伺隙言于上，調(diào)張永南京，奏既可，即日逐永出就道，榜諸禁門不許放入。永知覺，直趨至御前訴己無罪，為瑾所害。召瑾至，語不合，永即揮拳毆之。谷大用等解之，令諸近臣具蔬酒和

18、解。由是永得不去，遂深憾之。 戊辰春，天下諸司赴京朝覲。逆瑾令每布政司送銀二萬兩，方放回，瑾等分用。各官皆貸于京師巨家，及回任，括斂民財倍價之。上下交征，莫有紀極。又有荊州知府王綬、武昌知府陳晦俱在黜列，乃廣賂瑾，復(fù)留。綬、晦皆升參政，仍掌府事。如此者尚多，此其尤甚者也。 是年春殿試，賜呂柟為狀元，景旸第二，戴大賓第三。大賓莆田人，少有文名，甫二十登第。初聘高氏，未娶，瑾欲納為侄婿，于是仆從鞍馬衣服之類，極其侈靡。大賓偃然自居，意氣揚揚，復(fù)縱酒不檢。瑾薄之，常笑曰：“我不可做牛丞相。”大賓知之，遂請假歸，卒于途。呂柟亦陜西人，內(nèi)閣不無迎合之意，然呂實無預(yù)耳。又傳奉取焦黃中、劉仁并黃芳等數(shù)十人為

19、庶吉士，不由館試，人皆以為愧。然黃芳數(shù)人實由焦黃中等貽累，后亦不免謫降焉。 逆瑾擅政，禁臣民不許用“天”等字為名。如郎中方天雨但令名雨，參議倪天民為倪民，御史劉天和為劉和。中外紛紛，尤為可異。嘗記北朝周宣帝自稱天元皇帝，不許人有“天、高、上、元之稱。宋宣和中，丞相蔡京用給事中趙野等奏，凡世俗有以“天”等字為名稱者，悉皆禁革。共禁人字犯天者，方天任改大任，方天若改元若，甚至承天寺亦改仁能寺。當時有識者憂之。正統(tǒng)十年進士登科錄，“元”、“天”字皆作艸曳，云出內(nèi)閣意。景泰中幸大學(xué)士，謝表內(nèi)閣自為之。中“管窺霄，蠡測?！本洌w亦避“天”字也。識者嘗訝其事。瑾目不知書，故事豈有所襲？明年，瑾以逆誅，無天

20、之罪，其兆如是乎？瑾誅而禁廢，人皆復(fù)其舊名矣。 殿試畢，焦黃中、劉仁等自以不得及第，嗾瑾云：“鄉(xiāng)試解額，南方太多，北方太少，乃昔楊士奇私其鄉(xiāng)里?！鄙w其宿憤已多，待此而發(fā)。給事中任姓者承風(fēng)旨，上疏請厘正，乃命諸司集議東閣。焦芳盛怒數(shù)前人罪惡，且言陜西地幾半天下，當增之，和者一口。李閣老東陽從容問曰：“且謂今當如何，往事不必論已?！倍Y部不得已，因言陜西可增作九十五名，與江西等。焦忽大聲曰：“尚少，可增作一百名。河南、山東、山西、四川以次而增?！贝卧唬骸昂V亦地闊，當增?！崩畈豢蠌摹：蟛欢?，悉改正。 逆瑾用事，賄賂公行，凡有干謁者，云饋一干，即一千之謂；云一方，即一萬之謂。后漸增至幾干幾方，世道益

21、頹矣。 四川鎮(zhèn)守太監(jiān)羅龠請便宜行事，瑾實主之。由是各處鎮(zhèn)守，皆比例奏要，如巡撫都御史之任，干預(yù)刑名諸政。劉瑾捏旨批出，皆許便宜而行。河南太監(jiān)廖堂亦奏兼管修河，剝?nèi)∶褙?，遍于鄉(xiāng)野，輦送數(shù)千余萬于京師。太監(jiān)畢真初差天津取海鮮，斂財數(shù)萬，請換敕，起自天津歷山東沿海，達于蘇、松、福建。所至括取民財，凌辱官吏，莫敢聲言。先朝故事：奏準，六部差官則該部請敕，必具事由送內(nèi)閣寫敕，未有不由六部，而內(nèi)閣自出敕者也。畢真輩之敕并近日內(nèi)官賜祠額護敕，皆瑾與內(nèi)閣李、焦輩創(chuàng)為之。時李公為首相，若肯執(zhí)奏請敕必由六部具由，此祖宗故事，我輩不敢違，況大明律有結(jié)黨亂政之法甚重。如此，縱使不從，亦不過如劉、謝等去位而已。乃不能然

22、，誰之過歟？ 邊方召商賈納糧草情弊，瑾素知其故。一日，因戶部奏差給事中三年一次查盤，奏內(nèi)有“糧粗秕，草浥爛”者，瑾遂票旨逮系各年巡撫都御史、管糧郎中數(shù)人下獄。既而鎖杻差人押至所任地方，加倍賠償。又商人納過糧草，拖欠價銀，亦皆沒官不給。由是商賈重困，邊儲漸乏。 劉瑾因戶部奏送各邊年例銀兩，瑾以為先朝無此例，令戶部查天順以前年例銀數(shù)。顧尚書佐以天順年前無銀例回報。瑾大怒曰：“此戶部官通同邊方巡撫都御史共盜內(nèi)帑銀兩之明驗也?！毕ぷ穯栔伦铮锪T送銀之例，邊儲至是缺甚。蓋自成化八年間設(shè)榆林鎮(zhèn)，巡撫余都御史子俊增置城寨，陜西民供饋不繼，奏送江南折糧銀，以補不足。然初亦依江南原折銀例，每米一石，折銀二錢五分

23、放支軍士。其后大同等邊缺乏，亦暫送銀補足，數(shù)皆不多，未有以萬計送者。弘治間戶部葉尚書淇，淮安人，鹽商皆淇親識，因與淇議：“商人赴邊納銀，價少而有遠涉之虞；在運司納銀，價多而得易辦之便?！睍r內(nèi)閣徐溥與淇同年交好，遂從其議，奏準兩淮運司鹽課，于運司開中納銀解戶部，送太倉銀庫收貯。分送各邊鹽價，積至一百余萬，人為利便，而不知壞舊法也。蓋洪武、永樂以來，天下鹽課俱開中各邊，上納本色米豆，商人欲求鹽利，預(yù)于近邊轉(zhuǎn)運本色，以待開鹽報中，故邊方粟豆無甚貴之時。今廢商人赴邊報中之法，雖曰得價多，而近邊米豆無人買運，遂致騰涌。正德五年，侍郎叢蘭整理陜西邊儲，遂令百姓每石征銀二錢五分，準米一石。蓋六部政本，少有差

24、錯，胎弊如此。使顧尚書當劉瑾查例之時，答曰：“昔鹽課在各邊上納，故無年例銀之送。后改鹽課納銀解京，故不得不分送各邊。”如此，瑾必不怒而反正鹽法，淇其不免矣。 逆瑾以富國為名，每欲巧取橫斂，且因以窘迫文臣。凡有公錯詿誤者，輒捏旨以姑免提問為名，各罰米粟以實邊儲。士大夫畏其凌虐，亦甘心從罰。初自一二百石，后漸增至千五百石。坐此破家者甚眾。 自逆瑾用事，文臣裁抑至甚，內(nèi)官、武弁縱橫而行。瑾等數(shù)人，皆贈父祖為都督、都指揮，母為夫人，造墳祭葬。該部不敢執(zhí)，科道不敢言。其誥命、祭文，皆內(nèi)閣所撰。議者以當時內(nèi)閣諸公，結(jié)黨亂政之罪不可掩也。至文臣三品以上祭葬，卻沮格不與。如侍郎郝志義故，其子援例乞祭葬，瑾以為

25、洪武禮制，文臣無祭葬之例，皆后來文臣專權(quán)擅加。傳旨，遂下錦衣衛(wèi)獄，問發(fā)充軍。學(xué)士武衛(wèi)病故，其子乞恩，亦下獄。其弄權(quán)裁抑文臣如此。 卷三 初，大明會典成，內(nèi)閣自李東陽而下至翰林、春坊皆升職。瑾以為破壞祖宗制書，妄增新例，毀其書，悉追奪各官升職，惟東陽不奪。瑾又欲挫抑文學(xué)官，乃捏旨謂翰林官不識事體，摘十余人姓名，升調(diào)兩京各部屬官，令其拓充政事。朝野哄然。 逆瑾又欲革天下巡撫官，云舊制所無，天順間亦曾革罷，遂將各處巡撫都御史取回。后與內(nèi)閣議不可，止將腹里巡撫革去，其漕運及邊方都御史俱不革。又欲將各衙門添設(shè)官及提學(xué)、兵備悉行裁革，后內(nèi)閣議提學(xué)不可革，從之。 華容劉尚書大夏既致仕，逆瑾知其受知先朝，常欲

26、按致于法。又被同年焦芳忌嫉，會廣西土官岑猛先年被大夏與都御史潘蕃奏遷福建，至是厚賂得復(fù)。瑾遂以遷徙土官為非法，通逮至京，欲寘劉等重辟。下之廷議，諸大臣不敢吐一語。獨屠都御史滽曰：“劉大夏此何罪，必欲致之死？當擬不應(yīng)?！辫R屠惡語：“汝黨劉邪？”明日大臣以屠議奏。瑾謀于焦芳并劉宇，宇又素嫉劉者，乃劾劉某輕將夷人遷徙，與潘蕃俱發(fā)邊戍。瑾初擬廣西邊衛(wèi)，焦曰：“是送二人歸也。”乃定肅州衛(wèi)。劉赴肅州時，故舊皆避不來會。獨鄉(xiāng)人嚴仲宏贈詩，和答之。過六盤山寄李閣老末句云：“寄謝同年老知己，天涯孤客幾時還？”歸自六盤和前韻末句云：“憑誰寄語中州子，前度劉郎今已還。”中州子指芳、宇二人也。 劉瑾既止各邊送銀，

27、又禁商人報納邊儲，遂大匱乏。因詢國初如何充足，淺識者以為國初屯田修舉，故軍食自足，后為勢家所占，以此軍不自給。瑾遂慨然修舉屯田，分遣郎中胡汝礪、御史楊武、少猛顏頤壽等往各邊丈量屯田，以增出地畝甚多及追完積逋者為能，否則罪之。又命散銀于近邊州縣百姓，買米陪腳耗運送邊倉交納。奉行苛刻，人不聊生。其增屯田，每至數(shù)百余頃，悉令出租。大理少卿周東在寧夏與都御史安惟學(xué)比較屯糧，嚴加刑于軍官妻子，人心憤怨。千戶何錦等遂與安化王謀起兵，傳檄以誅瑾等為名。瑾禍自是起矣。 浙江紹興府勘報經(jīng)明行修者四人，內(nèi)余姚三人。逆瑾以為謝閣老遷所私，執(zhí)送錦衣衛(wèi)鎮(zhèn)撫司問。其一人妄招，詞連謝，因及洛陽。劉瑾以為奇貨，可聘宿忿，笑曰

28、：“今入我彀中矣。”言于上，必欲置謝于邊戍。賴李閣老曲為辨析，令其為民。 江西南城、萬安二縣人蕭明舉等因事叛歸滿剌加國，充本國通事，伴送進貢番夷，道殺其數(shù)人，而私貨財。為邏者所得，瑾寘之極典。因其黨以江西事激之者，乃將二縣人俱照余姚縣例，不與做京朝官。又欲將江西科舉解額止與三十名，后不果行。 逆瑾用事，中外憤怨。有托名黔國公及魏國公檄書，皆以誅瑾為名。又有以應(yīng)天府上元縣生員狄元出名，指斥瑾罪惡數(shù)事，吏人謄寫，于公生門下鬻之。為瑾邏卒捕得，下獄拷訊所從，展轉(zhuǎn)攀指，竟不知其由。乃遺官校詣上元縣求之，亦無狄元名姓。說者以為“狄元”者，夷狄胡元也，寓意如此耳。又一日早朝罷，有文書一卷，書瑾等數(shù)人過惡，

29、委于丹墀。侍班御史奏請查究，上退坐東角門內(nèi)，留百官不放班。瑾等自下陛，而詰何人所為，俱不承認。諸人冒暑忍餓跪久，有仆地者。瑾謂卷在五品以下官班內(nèi)，即令常校將下班三百余人送鎮(zhèn)撫司究問，亦無所得。時曬死者已三四人矣。 正德五年庚午，逆瑾日益專恣驕橫。霸州、文安諸處響馬強賊生發(fā)。瑾不勝忿，欲速除之。用人言，遣御史有能干者專理捕盜事，許帶家小隨任。寧杲遼東人，于真定；柳尚義湖廣人，于天津；薛鳳鳴南直隸人，于淮陽。責(zé)以殄除賊寇，保障地方，有功升賞。薛鳳鳴尤善射，嘗在歸德與守備指揮石璽會飲，用伶人歌舞為樂。瑾之邏卒奏之，即傳旨降鳳鳴為徐州弓手辱之。尚義在天津，稍收斂。惟杲奏立什伍連坐之法，盜賊捕獲無虛日。

30、每械系盜賊于真定城，輒用鼓吹前導(dǎo)，金鼓之聲，彌月不絕。由是奸宄益多。內(nèi)官張忠侄張茂為大賊窩主，杲親往捕獲，斬之，啖其心以取媚權(quán)勢。霸州人劉六、劉七、齊彥名輩因是鼓眾為亂。后杲與尚義皆升僉都御史，仍管捕盜事。 陜西寧夏指揮何錦、千戶周昂、丁廣等謀作亂，殺死巡撫都御史安惟學(xué)、鎮(zhèn)守太監(jiān)趙弼、總兵姜漢等，謀立安化王寘鐇為主，出給印信票帖，招誘諸路軍馬，以誅劉瑾為名。且曰：“非敢竊窺神器也。”事聞，特起致仕左都御史楊一清提督軍務(wù)，都督神英領(lǐng)兵，太監(jiān)張永總督。永至中途，即聞游擊將軍都指揮仇鉞已入城將寘鐇擒獲，及斬殺周昂、丁廣等。事聞，即敕神英班師，仍令張永往寧夏安輯。永既回，欲因是以傾瑾。八月初，永將至京

31、獻俘，瑾令且止良鄉(xiāng)，揀日迎接。不從，輕騎來京。至十三日，永入自東長安門，上親宴勞。永乘間出懷中疏，奏逆瑾一十七事。上猶豫未決，永又因太監(jiān)張雄、張忠共訴于上，謂：“瑾激變寧夏，心不自安，陰謀不軌，其形已具。若少遲，我等皆為齏粉，陛下安所之乎？”上允其奏，命牌子頭往召瑾。眾勸上親行，至瑾宅近地觀變。時漏下三鼓，瑾方熟寢。令牌子頭先入，瑾問曰：“上安在？”對曰：“在豹房。”瑾披衣出，謂家人曰：“事可疑矣?！背鲩T，有牌子頭數(shù)人執(zhí)瑾就內(nèi)獄，黎明送錦衣獄，會集廷臣，拷出瑾包藏禍心、私制兵器、偽造寶印、改制牙牌、袖中藏刀等項違法事情，及搜出暗封同謀吏部尚書張彩、錦衣都指揮楊玉、石文義等王爵文簿。乃坐瑾極刑，

32、凌遲三日。仇家爭食其肉，須臾而盡。悉誅其黨，抄沒財產(chǎn)若干。京師內(nèi)外咸頌永功。內(nèi)閣李東陽、楊廷和亦奏瑾惡，以為旬日之間，二難交作，悉底于平，且歸功于永等。遂封永兄張富為泰安伯，弟容為安定伯，魏彬弟英為鎮(zhèn)安伯，馬永成弟山為平梁伯，谷大用弟大為永清伯，封義子朱德為永壽伯，各給券世世承襲，食祿一千石。蔭李東陽、楊廷和、梁儲、楊一清子各一人為錦衣衛(wèi)世襲正千戶，俱疏辭，改中書舍人。楊一清升戶部尚書，加太子太保。蔭兵部尚書王敞子為錦衣衛(wèi)百戶。時劉瑾雖誅，而政權(quán)仍在內(nèi)臣。魏彬掌司禮監(jiān)印，決大政。馬永成等又奏，有旨：“凡朝廷大事，須彬等同議?！睍r東陽、廷和、梁儲、費宏四人在閣，以“窮苦無菜”四字為題，各作長詩以

33、獻永。東陽為窮字詩，拆點畫，為句極巧。永大悅，命工刊裝錦軸送人。未久，山東盜起，人以為窮苦之應(yīng)，遂秘不以示人。東陽又屬楊一清作平定寧夏碑，頌永功德，后亦不復(fù)作。 劉瑾既誅，有旨：“凡瑾所壞事情，著科道官指實來說，悉與改正?！庇衷疲骸鞍俟倬}默順從，皆非得已，且干人眾，都不查究。”楊一清旋改吏部，孫交為戶部尚書，何鑒自刑部改兵部尚書。魏彬奏起李鐩，復(fù)為工部尚書。劉瑾流毒尚在，天下盜賊蜂起，而朝政乖宜，賞罰未當。山東、河南、江西、四川諸處盜賊并起，而天下不勝煩擾矣。 張彩素負才名，為劉尚書大夏所愛，嘗稱為可當邊方巡撫。及焦芳薦于逆瑾，每見瑾必談?wù)撘茣r，瑾皆喜納之，驟升僉都御史坐院，尋升吏部左侍郎。未

34、幾，劉宇入閣，以彩代之。彩嘗勸瑾：“今天下諸司官有饋送公禮物者，非取于官庫，則斂于小民，取怨貽患，所當知之?！辫箝_納，遂禁察饋遺者。適山東巡按御史胡節(jié)回，斂饋未至，瑾偵知之，摭下錦衣獄捶死。少監(jiān)李查、侍郎張鸞、指揮趙良差往福建回，斂銀二萬饋于瑾。瑾收其銀于承運庫，李查降長隨，趙良降南京百戶，張鸞以不知斂銀，令致仕。其銀因饋送得罪者甚多，剝削之弊，一時少息。彩又言于瑾曰：“公左右用事者，多騙財壞事。”瑾遂逐去之。其他救正頗多，衣冠之禍亦為少減。然彩在吏部，惟知敬瑾。其共謀同事者，以為瑾疏同類，皆采教之，心多銜嫉。初，劉宇在兵部，武選郎中楊廷儀為心腹。宇遷吏部，即調(diào)廷儀為考功郎中，親信之。及宇入

35、閣，廷儀不為彩所親，有所私求，彩皆不聽。廷儀深憾，乃譖之于其兄廷和。又故事，吏部推用大臣，必密謀于內(nèi)閣。彩以事權(quán)在瑾，內(nèi)閣不得預(yù)，多忽之。李閣老東陽等以為廢內(nèi)閣之權(quán)，共為不平。及瑾被系，亦捕下都察院獄，議以交結(jié)近侍，符同奏啟，斬罪。適赦免死。內(nèi)閣后令改擬同劉瑾謀反罪，彩竟死獄中，仍令挫其尸。然以非真謀反，止流其子弟母妻于嶺南，不誅。彩為郎中時，楊一清嘗薦彩“諳曉韜略，堪任邊方都御史。”及寧夏之變，一清致仕居鎮(zhèn)江，彩薦于瑾，起用，同張永征寧夏。及彩被罪，一清心憐，亦不能救。 抄沒逆瑾貨財，金二十四萬錠又五萬七千八百兩，元寶百萬錠，銀八百萬又一百五十八萬三千六百兩，寶石二斗，金鐘二千，金鉤三千，玉

36、帶四千一百六十二束，獅蠻帶二束，金銀湯古上皿下五百，蟒衣四百七襲，牙牌二匱，穿宮牌五百，金牌三，兗袍四，八爪金龍盔甲三千，玉琴一，玉寶印一顆。以上金共一千二百五萬七千八百兩，銀共二萬五千九百五十八萬三千八百兩。 卷四 正德六年辛未，林都御史俊征剿四川妖賊劉臬及流寇藍廷瑞、鄢本恕、廖惠等，以捷聞。林素負忠義名，致仕在閩，特起往征。林至夔州，先毀白帝祠以勵人心，傳檄郡縣，威令大振。后又有曹甫、方四等煽亂，復(fù)命洪尚書鐘總制，同林剿平，兩川方定，林遂乞致仕歸。 京師之南固安、永清、霸州、文安等處，京衛(wèi)屯軍雜居，人性驕悍，好騎射，往往邀路劫財，輒奔散不可獲，人號為放響馬賊。近來內(nèi)官用事，谷大用、馬永成、

37、張忠等皆霸州、文安諸處人，大盜劉七等嘗因內(nèi)官家人混入禁內(nèi)豹房，觀上游幸之所。及為寧杲所逼，遂聚眾拒捕。后瑾誅，杲亦得罪系獄，因而作亂。當時本兵者議遣驍將數(shù)人，各統(tǒng)勁兵一千，分路而出，聽其便宜襲捕。惟以平賊為功，不論首級多寡，不過旬日而平矣。兵部尚書王敞素不諳世務(wù)，徒事虛譽。有司擒捕已獲齊彥名，收安肅縣獄，被劉七等十余人劫出。旬日之間，聚至數(shù)百人，所至窮民響應(yīng)，增至數(shù)千。敞束手無策，吏部楊尚書一清建議須推用大將征討，及文臣有才望者提督軍務(wù)，又著有能擒斬盜賊三名顆者，升一級。李閣老東陽從中票旨褒美，悉從所言。但故事：凡大政必下該部詳議覆奏，然后施行；捕盜不關(guān)白兵部，徑準施行。由是言官爭論王敞不職，

38、遂罷去。 四月講畢，召內(nèi)閣至暖閣。叩頭畢，上手取會試錄一本，付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張永授內(nèi)閣李東陽等。內(nèi)有白紙票黏于紙上者三，皆指摘所刻文字錯誤處。上曰：“今欲有施行，但念衙門體面恐不好看，但與先生輩知之耳?！睎|陽捧錄叩頭出，至暖閣門外，留寘案上。少頃，太監(jiān)張永送至閣。是年大學(xué)士劉忠累疏辭疾，未允，強起主考事。出院后即乞省墓，已得請，是日陛辭，聞此事而去，抵家復(fù)具疏乞致仕。蓋已有先入之言矣。 辛未八月，流賊劉六、劉七、齊彥名等合伙為亂，擁眾向北，京師戒嚴。貼張二旗，上書：“虎賁三千，直搗幽燕之境；龍飛九五，重興湯武之師?！睍r已命兵部侍郎陸完代馬中錫提督軍務(wù)，師已出涿州，忽報賊在固安甚急。上召內(nèi)閣李東陽等

39、至左順門內(nèi)，上南向問曰：“賊在東，師乃西出，恐緩不及事。適令兵部追還陸完等令東，可否？”東陽等對曰：“甚當，且行未遠，一二日可至?！睎|陽后奏曰：“聞賊船在冰套，自陷危地，似來送死。官軍并力，擒之不難，但恐人心不能齊一，向來略失事機，正坐此故。今官軍在北，賊若南奔，逸不可制。”上曰：“張俊等皆在南，料亦無害?！睎|陽對曰：“今須亟敕東南諸將，令嚴謹?shù)虃?，以防奔潰。若有意外，查照地方，連坐鄰境，不許互相推調(diào)，務(wù)在萬全?！鄙显唬骸叭?。先生輩宜用心辦事。”東陽復(fù)奏曰：“此賊亦是烏合之徒，但愿朝廷賞罰明，諸將效力，必可成功?！鄙衔恐I令退，初，都御史馬中錫巡撫大同，楊尚書一清等舉中錫堪以提督軍務(wù)，惠安伯張偉

40、充總兵官，同征流賊。所領(lǐng)京營人馬，皆未經(jīng)簡閱。中錫書生，欲效龔遂下渤海盜事，招撫解散。張偉紈之子，亦不知兵。師既出，中錫遍檄諸路，榜示劉六等經(jīng)過所在，官司不許捕促，與供飯食。若聽撫，待以不死。劉六官司不許捕捉，與供飯食。若聽撫，待以不死。劉六等聞之，所至不殺掠，然且信且疑。中錫至德州桑園駐兵，劉六等來謁，中錫開城撫之。劉六欲降，劉七曰：“今內(nèi)臣主事，馬老爺豈能自踐其言乎？”潛使人至京師，探諸中貴無招降意，又以山東所劫金銀輦載赴京，饋權(quán)幸求赦，不得，遂大肆劫掠，眾至數(shù)萬。中錫故城縣人，賊至故城，戒令勿焚劫馬都堂家房屋財帛。由是謗騰，謂中錫恐賊害己私家，玩寇殃民。遣錦衣官校捕中錫、張偉下獄，罪論斬

41、。后中錫死獄中，張偉革爵閑住。中官因是謂此事非書生所能辦，乃命太監(jiān)谷大用總督軍務(wù)，侍郎陸完提督軍務(wù)，伏羌伯毛銳掛平賊將軍印，充總兵官。所統(tǒng)兵萬余，亦未簡閱。完雖通達，亦不知兵。銳已衰老，而大用擁眾自衛(wèi)，高坐堅城。行至真定所屬地方，遇劉七等，交戰(zhàn)大敗，損折官軍，喪失輜重?zé)o算，又失大將軍印。時駙馬游泰子隨毛銳冒功，亦被殺死。適宣府游擊將軍許泰領(lǐng)兵至，救之，毛銳僅以身免，罷回京。因與谷大用同事，得不坐失律喪師之罪。銳甘肅之，及彭澤為兵部尚書，以鄉(xiāng)里素厚，特起掛印，鎮(zhèn)守湖廣，被御史張翰論劾，并及澤焉。時有巡捕指揮桑玉與賊交通，劉六、劉七嘗被圍困于村舍，桑玉自外救之，遂逸去。桑玉以近幸庇，久不寘于法。劉

42、六、劉七、齊彥名并楊虎、趙風(fēng)子等，擾亂南北直隸、山東、河南等處地方，聚眾數(shù)十萬，然多擄掠脅從之徒，其親信驍勇善騎射者，不及千人。因內(nèi)閣及兵部準行首功之令，官軍每追及賊，賊即先驅(qū)逐脅從良民，與官軍對敵，并棄所掠財帛，奔逸而去。官軍爭斬首報功，并取棄財帛，以致劇賊脫走，妄殺平人報功以萬計。每一遇賊，斬獲脅從人首級，輒報捷音，降敕獎勵。谷大用、陸完得獎勵敕十余次，而賊首無一顆者。甚至賊已過，官軍遇被賊擄平民，亦殺之以報功。游擊將軍江彬過冀州，入人家，殺三十三人。有司申狀詣陸完，皆不問。自出兵后，賊攻破城池，殺擄人民不可勝數(shù)，皆不責(zé)問提兵者失律之罪。雖劇賊縱橫，但得脅從首級，則輒紀其功。后賊大掠吳、楚

43、之間，至蘇州，遇颶風(fēng)覆舟，始滅。歸而論功，谷大用并代大用者太監(jiān)陸誾皆封其弟為伯，陸完加太子少保，一子為錦衣衛(wèi)百戶，其余權(quán)勢所托，奏帶之人，以首級論升者千余人，紀功御史，皆升京堂。名爵之濫，始于此。 起復(fù)陳都御史金征江西流賊。先是，江西饒州、撫州、瑞州、姚源洞諸處強民王浩八等聚眾為亂，殺死副使周憲、僉事李情，拘禁參政吳廷舉不放。陳公至，撫剿兼施，以漸平定。后有殘黨復(fù)作，而新滏、樂安又有強民張元二等為亂，乃命俞都御史諫南征之，方平。 十二月朔，駕當出郊壇視牲。先是，一夕有傳賊將復(fù)至霸州。時日已暝，京城各門已閉。兵部尚書何鑒令人傳于郭外巡視官軍，差人遠探。宮內(nèi)宣召內(nèi)閣、兵部議省牲事舉行否。內(nèi)閣曰：“

44、省牲事重，若圣駕不出，示人以怯，其關(guān)于國體不細。宜嚴加御備，仍舊出郊?！碧O(jiān)張永深以為然，請自披戴清道。駕以巳刻出，未刻入，人心以安。 正德七年壬申夏，熒惑入南方，將逼斗，旬月而退。是年冬，京師及河、朔之地溫燠如春，而徐、淮以南風(fēng)雪特甚，至洞庭水流出冰有至尺厚者。天時地氣，可謂異常矣。是時，降敕調(diào)宣府邊軍三千入衛(wèi)，卻以京軍競數(shù)戍邊，每歲春秋番換，如班操例行。蓋從江彬等之計也。 卷五 上居豹房，惟錢寧在左右伺候，有言則從。錢寧本云南臨安人，太監(jiān)錢能鎮(zhèn)守云南，收為家人。年十五，性大機警，能愛之，帶回京。至是見上，賜姓朱氏，累官都督，掌錦衣衛(wèi)事。寧幼時，有參將盧和者善相，謂其將來必大貴顯，遂深結(jié)納。

45、后和坐死罪，寧貽書當路，欲脫其獄，竟不果行。然寧亦不深憾，可謂難矣。他如被方布政良永奏其縱家人賣鈔事，亦不報害，及優(yōu)恤胡副使世寧于獄中，事皆非他權(quán)惡之所為也。然終蹈誅夷之慘，所謂人妖服妖，其能免乎？ 正德九年甲戌正月十六日夜，乾清宮火。上親御午門，傳旨侍衛(wèi)官兵入救。次日，火煙尚熾。宮中累朝所積，皆為煨燼。下詔責(zé)咎，深切時病。 八月一日日食，晝晦星見。愚時官江藩，午未間救護，少頃即昏黑，咫尺不辨，人皆驚懼。后詢之各處，皆同。 正德十一年丙子，江西地方見天上有紅云黑云各一叢，若相斗者。久之，分為兩城，人馬洶洶若攻城，城中人應(yīng)之。又明年，宸濠謀反，南贛之兵自外攻入，是其象也。 正德十二年丁丑九月，上

46、幸陽和城。二十七日方獵，天雨冰雹，軍士有死者。及夜，又有星墜之異。明日駕赴大同城，又明日達賊統(tǒng)眾圍陽和。向無二異，上意未遽回。乃知天之仁愛深矣。 上幸延安，守臣具膳送行。常規(guī)：鎮(zhèn)守太監(jiān)捧酒，巡撫下箸。是日上來遲，巡撫都御史鄭陽將箸收在袖中，恐失落也。須臾上至，隨從兵衛(wèi)擾攘，將巡撫擠下，蓋是時皆戎服，莫可辨。上御席無箸，急呼：“送箸來！”倉卒無處尋。上笑曰：“使我若做撫按官，決不如此怠慢?！笔请m戲言，亦可以仰見其弘人之度矣。 江西寧王宸濠性素貪殘僭侈，以文行自飾，交結(jié)士流。自弘治之世，已有欺世盜名，陰為不軌之漸矣。迨正德中，厚賂錢寧、臧賢等為內(nèi)應(yīng)，益肆毒虐，箝制藩臬，剝削軍民。又時常設(shè)宴邀請兩司

47、官入府，擇有時名及阿順者，留至夜深方散，或與聯(lián)詩，或與論事，曲加禮待。時若左布政鄭岳、提學(xué)副使李夢陽皆有文名，濠尤重之。鄭初為按察使，與李不合。李因鄭遷方伯，帶去舊門子二人，乃誣鄭多收柴薪銀兩及其子侵克庫銀虛情，自拿其門子取供，又譖于濠云“鄭布政輕侮王府”等語。由是濠攝拾虛供，奏行總制撫按勘問，鄭與李俱下獄，鄭備受凌辱。后奏差大理寺卿燕忠等來勘，鄭為民，李冠帶閑住，而濠之志益張矣。時則有若參議王泰、白金，僉事李淳、王奎，尤善阿附，受其重賂，為其出力。各官每留至夜分方回，各司大門留之以待。副使胡世寧不平，乃疏濠不法數(shù)事，及稱“二司問刑參吏聽其指麾”及“半夜開門”等語。由是科道官劾稱王泰等惟知王府

48、卵翼之勤，不顧人臣私交之戒。四人皆回籍聽勘。濠賂錢寧，差官校將胡拿問。時胡已遷福建按察，慮其陷害，徑赴都察院跪門投到。奏送鎮(zhèn)撫司勘問，行江西撫按查勘。遷延年余，方才回報。而胡竟謫戍遼東。方胡就獄，人謂之必死，不意錢寧曲加矜念，遣人饋以米炭不絕，由是得以保其軀命。雖天之默相忠直，而寧一念好德之美，不可誣也。時寧府奏準覆蓋琉璃瓦，該用銀兩，許于引錢內(nèi)支給。濠累逼二司會議，引錢數(shù)少，欲派之民間。時巡撫俞都御史諫會同巡按徐御史贊，謂地方兵荒之后，難以科派。往返再三，復(fù)用計挾逼，乃議作夫價五十五萬兩，五年之內(nèi)遞征。濠得此，即差其府內(nèi)官校下各府縣坐并，遠近騷然。而守巡官畏其勢，亦有為之督催者矣。時予為參政

49、，與按察司胡副使錠獨不敢阿附。濠每欲招致之，予二人亦不敢應(yīng)。濠遂奏稱“蒙恩準蓋琉璃瓦，緣工程浩大，必得才能方面官督工，方為易完。訪得參政陳某、副使胡某俱有才干，乞敕該部轉(zhuǎn)行委任”等因。本行數(shù)日，予與胡方知，心甚慍懊，然亦無能為也。不意工部李尚書鐩覆本云：“參政等官俱有守巡地方之責(zé)，難以遙定。合咨巡撫從宜徑委該道官督理。”時予分守湖西，胡管清軍，正不系該道也。使當時一為其管工，不免朝夕相見，非得罪于目前，則不免己卯之大變矣。人之禍福，自有數(shù)存也如此。 逆府宥濠于正德二年知政歸宦官，陰賂劉瑾以希寵幸，使南昌儒學(xué)生徒頌己孝行，遞相呈達巡撫、巡按官奏聞，降敕褒獎。刑部侍郎李士實字若虛，南昌人，素有詩名

50、及善書，與李東陽交厚。及致仕，避宸濠之害，居別郡。濠必欲招致來南昌，因厚遇之，遂為知己。陸完字全卿，蘇州人，初為江西按察使，獨為濠所器重。嘗曰：“陸先生他日必為公卿?！笔繉崱⑼杲砸孕母藉?。寧府南昌護衛(wèi)并屯田，天順間以事革罷。濠賂瑾，復(fù)得之。人知不可，畏瑾威，不敢言。時天下藩臬畏瑾虐害，求退不得。濠因納賂于瑾，薦完與士實可當巡撫都御史之任。瑾令吏部舉完為都御史，巡撫宣府，士實以侍郎改都御史，巡撫鄖陽。完至京見瑾，言動遲緩，瑾怒，以為不稱任，改為僉都御史巡撫。完家巨富，厚賂瑾，復(fù)得升兵部侍郎。瑾敗，言官論劾完“首開賄賂之門，驟遷風(fēng)憲之職”，內(nèi)閣庇之得全。李士實亦得升右都御史都察院管事。陸完官至兵部

51、尚書，士實以年老致仕。及瑾伏誅，寧府護衛(wèi)、屯田俱革罷。完為兵部尚書，王酹酒于地，曰：“全卿為司馬，護衛(wèi)可復(fù)得矣。”自是彼此歲時問遺不絕。濠浼完，欲乞復(fù)護衛(wèi)，完答書曰：“須以祖訓(xùn)為言。”伶人臧賢者，有寵于上，左右近習(xí)、內(nèi)臣如張銳、張雄、錦衣錢寧，文臣如梁儲、靳貴、陸完輩，皆陰結(jié)之，以求固寵。臧賢之婿司犯罪，充南昌衛(wèi)軍。濠令鉞教演江西伶人秦宏等歌樂，因鉞以通于賢。每親書寄賢，輒稱為“良之賢契?！绷贾?，賢字也。及是乞護衛(wèi)，輦載金銀寶器藏于臧賢家，分饋諸權(quán)要。內(nèi)閣大學(xué)士費宏素知其故，乃大言曰：“寧府以金銀巨萬，打點護衛(wèi)，茍聽其所為，吾江西無噍類矣?！卞X寧、臧賢再三懇浼陸完題覆，稱：“寧王乞護衛(wèi)，以典章

52、為言，事體重大，合會多官議?！敝泄俦R明以本來內(nèi)閣擬旨，票云：“既王奏缺人使用，護衛(wèi)、屯田都準與王管業(yè)?！毖怨俳徽抡撟o衛(wèi)不可與，竟不行。濠以宏作梗，恐其更改，乃托賢等譖于上曰：“宏私鄉(xiāng)里，取進士黃初及第?！鼻以唬骸扒鍖m災(zāi)，下詔皆宏視草，歸咎朝廷?！睍r御史余珊劾宏私其弟費，選入翰林，久不認罪。遂罷宏致仕。濠既得護衛(wèi)，益驕橫。聞上巡各邊境，納都督馬昂已嫁妹馬氏于宮中，心懷異謀，陰養(yǎng)盜賊以為爪牙。賊首閔念四、吳十三等恃王墳廠為巢窟，肆行劫掠，與民爭田不得，令賊屠其家，官司莫敢問。劉六、劉七擾中原之后，兵部申明律禁，不許隱蔽賊情，釀成大患。巡撫江西都御史孫燧捕賊甚急，吳十三等已獲，系南昌府獄，復(fù)為賊劫

53、出。兵部奏責(zé)孫燧行屬責(zé)限緝捕。濠恐賊獲于己，謀欲去孫燧以息事。乃令南昌三學(xué)教官達賓等率領(lǐng)生徒，裝飾孝行，捏文具呈撫按三司，保舉孝行，逼挾孫燧并巡按御史王金等轉(zhuǎn)奏。意欲朝廷嘉獎，以固寵眷，以釋嫌疑。差人載金寶于臧賢處，分饋權(quán)要，續(xù)以書諭差人曰：“事在司禮監(jiān)，可與蕭敬言之。事成，即與陸公言急去孫燧，別用一都御史來，梁辰、湯沐俱可，王守仁亦可，切不可用吳廷舉。”時江彬?qū)櫽鋈章?，太監(jiān)張忠與錢寧有隙，常附彬欲借以傾寧。及是孫燧等奏至，忠因譖于上曰：“朱寧與臧賢交通寧王，謀為不軌。爺爺不知乎？奏內(nèi)稱王孝，譏爺爺不孝也。稱王早朝勤，譏爺爺不朝也。”時謝儀者，南昌人，避寧王害，補校尉，赴京投太監(jiān)張銳，送入東廠

54、，緝察奸事。銳信任之，因得往來內(nèi)閣部院諸大臣家。寧王之謀復(fù)護衛(wèi)也，銳實受賄，后見寧王益驕橫，方絕之。御史熊蘭亦南昌人，其父為寧王拘系甚苦。聞孫燧等奏保其孝行，不勝忿恨，播言王必反。密謀于謝儀，求張銳為內(nèi)助，諷言官論王不法事。儀言于銳曰：“寧王必反，將累公，盍不早附張忠、江彬，禁治寧王為自全計？”銳深然之。儀見內(nèi)閣楊廷和等，以此告之。廷和亦欲復(fù)革寧府護衛(wèi)，以免后患，令儀與熊蘭密以張銳意托御史蕭淮論之。張銳、張忠、江彬等共言于上曰：“寧王求敕褒獎，不可從?！睏钔⒑退炱敝荚唬骸俺⑻幋H藩，自有常典，鎮(zhèn)巡官如何輒來保奏”？時科道因蕭淮奏發(fā)，及有旨不從鎮(zhèn)巡之請，方交章論之。廷和欲照先朝故事，遣官責(zé)諭，

55、及革罷護衛(wèi)?？制渲\泄，乃從中密處，不令外庭知之。兵部尚書王瓊剛愎自用，一日在部，晡時未散，駙馬崔元令家人王秀趨部問曰：“適間錦衣衛(wèi)校尉宣召駙馬明日趨闕，不審何事？”瓊曰：“不知?！蹦诉^廷和宅，入見問曰：“適聞宣召崔駙馬，何事？”廷和應(yīng)不知。瓊笑曰：“先生欺我邪？”廷和曰：“宣德間趙府有異志，命趙駙馬往諭，事得息。今遣崔公，意亦如此，且革其護衛(wèi)，幸勿泄。”瓊曰：“止此而已乎？”曰：“然?！泵鞯┲磷箜橀T，崔元入內(nèi)，見敕旨曰“蕭淮所言，關(guān)系宗社大計。朕念親親，不忍加兵。特差太監(jiān)賴義、駙馬都尉崔元、都御史顏頤壽往諭，還革護衛(wèi)”等語。王瓊欲為異議，乃言曰：“此大事，宜宣諭文武群臣而后遣，況非密而可密行乎

56、？”廷和意不平，乃留崔元等不行。昱日，宣文武百官傳諭遣官旨意，然后行，時己卯年五月二十五日也。廷和又欲召兵部議發(fā)兵事，瓊曰：“此可議而不可泄者。前因給事中孫懋、易瓚之言，議選精兵操江，為江西盜賊設(shè)備。疏入留中，日久不出。盡力求批出前議，備兵之方，無過此矣?！庇墒峭⒑团c瓊益不相協(xié)。初，京師知崔元等差往江西，不知止革護衛(wèi)，以為必擒濠。適王府偵卒徐華等在京，即飛報于濠。至六月十三日到南昌見濠，值濠生日，宴鎮(zhèn)巡三司。報曰：“駙馬等官兼程來矣，后又聞宣兵部，不知何事?！卞┐篌@，因憶昔日擒荊王時，差太監(jiān)蕭敬、駙馬蔡震、都御史戴珊，曾過南昌，今此來為擒我也。罷宴，夜召李士實議所處。士實曰：“事急矣，明早鎮(zhèn)巡

57、三司官謝宴，可就擒之，因而舉事?！蹦艘辜瘎≠\吳十三等，各飾兵器，明旦各官入謝，左右?guī)Ъ茁度袛?shù)百人侍衛(wèi)。拜華，濠呼曰：“汝等知大義否？”孫燧曰：“不知?！卞┰唬骸疤笥忻苤?，令我赴京?！膘菰唬骸罢埫苤伎??！卑床旄笔乖S逵曰：“天無二日，此是大義。”濠怒曰：“尚敢如此無禮乎！”命左右曳二人出，斬之。仍盡拿三司諸官，鎖杻系獄。令布政梁辰等用印信咨文，差人遍行天下布政司，告諭親王、三司舉兵之意，大概誣稱“祖宗不血食者十五年”等語。乃分給銀米募兵，修理戰(zhàn)具，以夜繼日。十七日，濠留中官萬銳等守城，自以妃眷世子登舟，北出鄱陽湖。令僉事潘鵬持檄諭降安慶諸郡。命參政王綸提督軍務(wù)，為兵部尚書，李士實為軍師，舉人劉養(yǎng)

58、正副之。督率護衛(wèi)軍并閔念四、吳十三等賊黨五六萬人，盡奪官民舟船萬余艘，蔽江而下。九江府開門迎納，遂趨安慶。守備都指揮楊銳、指揮崔文偕知府張文錦竭力御之，寧兵不徑下南京，而守安慶者十余日不克。又聞南昌被王都御史守仁進兵攻破，遂棄安慶，復(fù)回援救。初，南贛缺都御史，吏部會推蘇人文森堪任，森因江西有難處之事，力以病辭。王守仁余姚人，曾奏劉瑾專權(quán)，被撻幾死，謫遠方驛丞；歷任南京鴻臚卿，升僉都御史，巡撫南贛。守仁素知其地界連三省，事權(quán)不一，發(fā)兵攻討，則賊遁入山谷，罷兵招撫，又肆出剽掠，且兵糧無處。乃上疏乞假以重權(quán)，及聽臣募兵積糧，便宜區(qū)處，庶賊盜可息。疏下兵部，王瓊以為然，乃覆奏乞改守仁職任為提督軍務(wù)，欽降令旗令牌八面副，軍前得便宜斬殺，所在賦稅官錢，聽其自用。守仁由是得以展布，數(shù)月得精兵數(shù)萬余。襲破窯賊，斬首無算，民得安生。復(fù)建議添設(shè)縣治，為久長計。民立生祠祀之。鎮(zhèn)守江西太監(jiān)畢真見守仁累獲軍功，欲與同事，通于近幸，奏下兵部。議稱：“兵法最忌遙制，若使南贛用兵而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