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作為抽象人格權的自我決定權(一).doc

1、論作為抽象人格權的自我決定權(一 )關鍵詞 :人格權；自我決定；意志人格；權能；抽象內容提要 :自我決定權是權利人針對自己具體人格要素進行自我決定和塑造的權利，其性質是對于具體人格權權能進行抽象的一種相對獨立的權利，以保護權利人的意志人格為目的。具體內容包括對于生命、身體、健康和姓名的塑造與決定。對于自我決定權的侵害表現為欺詐、脅迫和未履行告知義務，侵害自我決定權產生實際損害的要進行完全賠償，未產生實際損害的，要對于權利人自我決定機會的喪失進行象征性賠償。一、引言日本的 “X教派 ”教徒手術輸血侵權案，突破了傳統(tǒng)人格權法的保護范疇，確立了對患者針對自己人格特征予以自我決定的權利進行保護的先例，

2、在促進人格權的發(fā)展方面具有重要意義?！癤教派 ”的忠實教徒A 罹患肝臟腫瘤，就診于東京大學醫(yī)科學研究所附屬醫(yī)院，患者A 在就診時明確表示因輸血違背自己的宗教信念而拒絕接受伴有輸血的醫(yī)療行為，但是在接受肝臟腫瘤摘除手術的時候，醫(yī)生對她實行了伴有輸血的醫(yī)療行為，手術成功。 該患者后來得知自己在醫(yī)療過程中被輸血的消息后，精神極度痛，遂對醫(yī)院及醫(yī)生提起損害賠償之訴。后來，該患者在訴訟中死亡，由其繼承人繼承訴訟。日本東京地方法院1997 年 3 月 12 日第一審認為，為救他人的生命而進行的輸血行為，乃屬于社會上的正當行為，以無違法性為由駁回原告的訴訟請求。 第二審法院認為， 因醫(yī)師違反說明義務， 以致

3、于患者的自我決定權受到侵害，因此被告的行為構成侵權行為，判令被告賠償原告55 萬日元。第三審法院即最高裁判所第三小法庭認為，患者認為輸血會違反自己宗教信念而明確拒絕伴有輸血的醫(yī)療行為的意思時， 該意思決定權應為人格權之內容，醫(yī)院對此意思決定權應予以尊重。 在本案的上開事實下，手術時除輸血以外別無其他救命方法。但在入院時，醫(yī)生應對患者說明在醫(yī)療過程中必要情況下，還是要輸血。 是否要接受該醫(yī)院的手術，應該屬于患者的自我決定權。 本案被告怠于履行上述告知義務，因此可以認為其已經侵害了患者的意思決定權， 即被告已經侵害了患者的人格權。因此，被告應該就受害人所受的精神痛苦負擔慰撫金損害賠償責任。 1在本

4、案中， 輸血行為很難被認為是對患者身體權的侵害。傳統(tǒng)民法中的身體權是身體完整不受侵害的權利， 是對于人的外部存在的既有狀態(tài)的保護，患者對于手術的同意意味著對于身體完整性侵入的承諾。本案中患者所遭受的主要損害也并非身體上的傷害，而是精神上的痛苦，如果拘泥于傳統(tǒng)人格權理論，患者的損害很難得到救濟?？梢?，傳統(tǒng)侵權法對于人格的保護是存在缺陷的， 保護的范圍僅局限于人的外部存在特征，人對于自己身體的發(fā)展和塑造的能力沒有獲得承認。本案判決對于人格權的發(fā)展具有重大意義，首次明確提出了患者對于自己身體的自我決定權，在對身體的完整性進行保護之外，人對身體的自我控制與發(fā)展的能力也獲得了人格權的保護。 雖然自我決定

5、權在醫(yī)療中獲得高度重視，針對自我決定權也出現了一些判決，但是，這些案例都沒有明確闡述患者的自我決定權到底是什么，2而且在法解釋上也還沒有充分明確的論述出現。因此，自我決定權存在深入研究的價值。二、自我決定權的理論基礎（一）哲學與憲法上的人格理念自我決定權的產生與哲學和法學觀念的變革存在莫大的關聯(lián)。傳統(tǒng)人格權對于人的人格要素僅提供保護性的規(guī)定，法律所保護的是它們當前的既有狀態(tài)，不承認主體對于它們自我決定背后的哲學基礎是古典倫理學的框架。古典倫理學認為，人的最高本質在于其自由的意志，能夠按照道德律去對自己進行約束的意志是人格的本質。此種出自實踐理性的自我約束是實踐中至高無上的價值表現， 因此，人作

6、為實踐者也被賦予最高的道德價值，進而得出如下結論：人的存在本身即是目的，應當受到尊重。3但是人作為一種存在，除了意志之外必須具有其他存在形態(tài)，生命、身體、 健康等生物性存在是人格存在的前提，并且在一定程度上成為人格的定在，體現了人格的特質。因此，對于作為人格定在的生命、身體、健康等外部性存在予以尊重， 進而對于在社會交往中作為人格表現形態(tài)的姓名、肖像、 名譽等社會性存在予以尊重， 是對于人的人格予以尊重的必然要求。這些外部人格存在被賦予了道德價值，對此價值只能予以尊重而不能隨意進行處分，表現在私法中就是，人格權不同于其他的權利，與物權等其他財產權利相比， 人格權的權利主體具有非常有限的自主性，

7、人格權只是對人格予以尊重的權利， 4權利人對于這些人格特征沒有進行自主決定的權利，僅僅受到侵權法的保護。近來哲學觀念獲得重大發(fā)展，人的自主性逐漸提升，人格發(fā)展的價值得以確立。意志對于人的存在的自我決定自由成為社會的最高價值，人不但要求人格的完整存在，更要求對于自己人格特征的自我決定與塑造的能力，以尋求人格的發(fā)展與完滿。因此，意志在人格領域的決定自由獲得承認，并成為整個法律體系要積極實現的重要價值。德國1949 年基本法第2 條第 1 款規(guī)定： “人人有自由發(fā)展其人格之權利，但以不侵害他人之權利、不違反憲政秩序或道德規(guī)范者為限 ”。日本憲法第 13 條規(guī)定： “對于生命、自由和追求幸福的國民權利

8、，只要不違反公共福利，在立法及其他國政上都必須受到最大限度的尊重”。我國憲法雖然沒有明確規(guī)定人格發(fā)展的權利，但是在第 33 條第三款規(guī)定： “國家尊重和保障人權。 ”人格發(fā)展作為一項重要的人權自然也受到我國憲法的保護。（二）意志決定自由的價值受羅馬法影響， 法學對于有形利益進行全面保護，不但有形的財產毫無例外地得到兩大法系的保護， 對于有形的人格利益進行保護在兩大法系也已經形成共識，但是對于某種無形利益能否進行保護卻尚未達成共識，仍在探索之中。 在財產法領域， 純粹經濟損失因與權利人有形的人身與財產損害無關，因而被認為是“純粹的 ”，只能在某些特定條件下獲得保護。在人格權領域， 有形的生命、

9、身體和健康無例外地獲得兩大法系的保護，但是對此之外的其他人格利益能否獲得人格權和侵權法的保護，往往需要更加審慎的判斷，很難達成一致意見。 由此造成了對意志決定自由提供法律保護的困難。雖然意志自由作為人格的本質早已為康德等哲學大儒所論證，并成為哲學、 心理學等社會科學公認的常識， 但是由于它的無形性，無法為人的感官所感知，因而作為法律上受保護的人格利益尚未得到廣泛承認。 傳統(tǒng)人格權法只是對作為人格的表現和載體的生命、身體、姓名、名譽等外部人格形態(tài)予以保護，這種保護主要是對于人格既存狀態(tài)的完整性的保護，屬于對人格的初級保護。人格的本質在于意志的自由，也就是人所具有的按照對于規(guī)律的認識去行為的能力，

10、雖然人的存在離不開生命、 健康、 身體等外部人格要素，但是意志的自我決定和選擇自由處于人格的核心地位，生命、 身體、 健康等人的存在因為人的自我決定的自主性而獲得價值，對一個人來說，活著不僅僅是保全自身：它還意味著施展本領，滿足自身愿望， 簡單說也就是活動，而且要自主地活動， 因為人是理性的生物。5人的發(fā)展以及人的個性的形成依賴于意志作出的決定， 意志不斷地通過決定去影響人的其他存在層面。正是意志人格的自我決定和選擇形成了人格的結構， 促進了人格的發(fā)展， 意志人格的發(fā)展與成長是人實現其最高人格本質的重要條件， 對于意志人格的自我決定自由的保護是對于人格的最本質的保護。三、自我決定權的概念嚴格來

11、說， 自我決定原本是哲學和憲法中的概念，即一個人在自己生活范圍內具有的自我決定的自由，該種自由尊重的是人的自主性。民法作為關涉價值的規(guī)則，6要受到哲學和憲法所確立的理念和價值的影響和指導，并以實現和促進這些價值為目的。但是民法對于這些價值的實現必須經過穩(wěn)定的民法專門技術進行轉介，通過其獨特的法律主體、 法律客體和權利等技術將哲學與憲法的基本價值融匯于原理、原則和具體制度之中， 成為具有操作性的法律規(guī)則。作為民法中的人格權， 必須經過法律技術進行概念構建，形成民法學上可明確把握的法律制度。正如自由和自由權這一對概念，自由這一概念具有寬泛的意義，是指免于外來的控制，免于所有除由法律正當施加以外的約

12、束；7但作為人格權一種的自由權卻具有嚴格的邊界，僅包括身體活動不受限制的身體自由權和精神思維不受限制的精神自由。8雖然自我決定權是對意志自由的保護，但是要作為民法中的一種權利，自我決定權還不能僅僅停留在意志的自由決定的階段，意志的自我決定必須獲得其定在，也就是得到一個他人可以識別的，并應予以尊重的客觀載體。首先， 作為自我決定權的意志的決定自由應當局限于人格發(fā)展的范疇內。質言之， 意志決定所針對的必須是人格的構成要素，以實現人格發(fā)展為目的。人與物的二分， 以及民法典和民法學中根深蒂固的人格權與財產權的區(qū)分，決定了對于作為人格核心的意志的決定自由進行人格權法上的保護時應當限制于人格要素。作為一種

13、人格權的意志的決定應當局限于與人的外部人格存在緊密聯(lián)系的領域，如果不加限制地將這種自我決定擴張于財產領域，那么對于財產使用以及契約締結的妨害也將構成對于人格權的侵害，將會造成人格權與財產權區(qū)分的混亂，以及整個民法體系的崩塌。其次，自我決定權的意志的決定自由應當更進一步地限定于部分典型具體人格要素之上。人格要素的概念有其清晰的核心，但是在其邊緣地帶是模糊不清的，因此， 在人格要素的判斷上仍然存在重大障礙， 在到底 “人是什么 ”這一存在哲學問題上， 還存在著在人的諸屬性中“民法應該保護的內容、部分是哪些”這個民法的守備范圍的問題。 9。生命、身體、健康、姓名、名譽、 肖像這些具體人格要素作為人格

14、不可分離的部分得到學界的一致公認，但是其他能夠彰顯人格個性的人的存在是否屬于人格要素，還需要更多的論證與審慎的價值判斷，并需要特殊的法律技術對其進行處理，這就決定了針對典型具體人格要素與非具體人格要素的自我決定需要不同的制度構建。自我決定權是意志針對典型具體人格要素的自我決定自由，而且自我決定權針對的具體外在人格要素也并非所有的傳統(tǒng)民法所確認的具體人格要素，自我決定權的決定自由應當更進一步地限定在部分具體人格要素之上，這些人格要素必須是主體現實地能夠予以決定的。最后，自我決定權并非對于各種外部人格要素的完整性的保護，自我決定權保護的是意志針對這些要素的自我決定的自由，是意志人格對于這些外部存在

15、的決定、塑造和發(fā)展的能力。因此， 自我決定權是對于人格的動態(tài)保護，通過對于意志人格的保護，實現促進人格發(fā)展的目的。因此， 我們提出對自我決定權概念的界定意見，即：自我決定權，是意志以發(fā)展人格為目的對于生命、身體、健康、姓名等具體外在人格要素的控制與塑造的抽象人格權。值得研究的是自我決定權的意志決定自由與自由權的關系。我國傳統(tǒng)學說對于自由權采廣義理解，認為自由權不僅包括身體自由也包括精神自由，10我們以前也持這種觀點。11隨著人格權研究的深入， 我們認為， 精神自由應當區(qū)分為消極的自由和積極的自由，精神的消極自由是指精神不受干擾保持其完整與純正的自由；積極自由是指意志積極地作出決定并表現于外的自

16、由。 對于精神的消極自由的保護，是對于權利人內在人格實質完整性的保護；意志的積極的決定自由， 則應當屬于自我決定權的范疇。在此體系內，自由權將采狹義理解，也就是說， 自由權僅包括身體自由而不包括精神自由，而且精神自由與身體自由的不同表現形態(tài)，決定了對于精神自由與身體自由的保護將采用不同的法律技術，將精神自由與身體自由作為一種共同的自由權存在不協(xié)調的現象。四、自我決定權的性質和法律地位（一）自我決定權是人格權權能的抽象概括從人格權的發(fā)展歷史來看， 人格權一直受到侵權法的影響和限制這一論斷并非武斷，在德國法中，人格權被作為侵權行為一般條款中應受保護的權利予以規(guī)定，即便是一般人格權理論的構建也是在侵

17、權法的框架內進行的。我國受德國民法傳統(tǒng)影響，針對人格權展開的研究也無法擺脫侵權法這只看不見的手，學者經常會不自覺地以侵權法的理念禁錮人格權的權利內容。一直以來， 由于受到侵權法保護的只是作為生命權、身體權和健康權的客體的生命、身體以及健康機能的完整，從而產生了人格權的權利內容僅限于客體完整性的定勢思維。侵權法對于人格權權能保護的欠缺導致了人格權權能的萎縮。以至于有學者認為， 生命權的意義在于保護人們的安全和生存，而絕對不在鼓勵或者保護人們的“獻身 ”。 12但是， 應當指出的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是，受法律技術的限制，同時兼顧社會公眾的行為自由，侵權法往往只對權利提供有限的保護，因而權利本身的內容

18、會比侵權法所保護的內容更加豐富。非常典型的例子是侵權法對于物權的保護，學界一般認為所有權包括占有、使用、收益、 處分的權能， 但是侵權法并未對于所有權的這些所有的權能都提供保護。侵權法對于所有權的救濟區(qū)分為兩種情況，即對于物的損壞， 以及造成財產損失的其他形式。界定是否存在物的損壞主要還是依賴于行為人是否侵犯了物的實體。13涉及物本身的物理完整性侵害的， 侵權法提供完備的保護，但是對于與物本身的損壞無關的物權權能的侵害，尤其是妨害對于物的使用功能的保護尚未達成一致意見，其中純粹經濟損失即為著例。14正是由于侵權法長久以來僅對人格權客體的完整性提供保護，造成了人們對于人格權認識的偏差。學界長時間

19、不當地認為生命權、身體權、健康權的權利內容僅限于權利人對于生命、身體和健康的完整性的享有，對于權利人在這些權利上的自由視而不見。相反，姓名權由于并未局限于侵權法條款而是獲得法典獨立的規(guī)定，因而學界對于姓名權的認識要全面得多，姓名權并不局限于姓名完整不受歪曲的權能，具有更多的改變、 使用等其他權能。 這也正說明自我決定權作為人格權權能的合理性與正當性。自我決定權作為權利人對于自己具體人格要素在人格發(fā)展方向上自我控制與塑造的權利，是權利人針對自己人格要素的自由，屬于具體人格權的權能，這種自我決定的權能使得權利人作為自己的主人， 能夠決定自己的人格個性， 實現自己最高的人格本質。將自我決定權與物權的

20、權能進行比較， 有助于對自我決定的權能的正確理解。人格權與物權作為兩種不同的權利分別實現不同的價值；物權提供經濟利益， 滿足主體的物質需求， 因而物權的權能以充分發(fā)揮物的經濟價值為目的，表現為對物的使用收益等內容；人格權以維護人的尊嚴，促進人格發(fā)展為目的， 人格權的權能并非對于人格要素的收益乃至處分，而是對其予以維護和發(fā)展。自我決定權作為人格權權能的抽象，是一種一般性的概括， 針對不同的具體人格要素， 自我決定權會表現為不同的形態(tài)。我國學者突破傳統(tǒng)觀念的束縛，擴大人格權的權能，認為，人格權具有支配性。15那么人格權的支配性與自我決定權之間是何種關系呢？我們認為，支配權是與請求權相對應的概念，表

21、示權利的行使不需要他人積極協(xié)助的狀態(tài)，是一種形式性的表述，并未表明權利的內容。雖然同為支配權， 由于保護價值的不同，不同的權利會表現出大相徑庭的支配狀態(tài)。自我決定權是對于人格權內容的實質性表述，表明權利人針對客體的行為自由主要表現為對于人格要素的控制與塑造， 是由人格權所要實現的價值決定的。因此支配權與自我決定權都是對于人格權權能的概括， 前者側重形式， 后者側重實質內容。應當注意的是，人格權的支配性與物權的支配性存在顯著區(qū)別，不可將人格權的支配性類比物權的支配性。人格權的支配性表現為通過決定對于人格要素的發(fā)展與塑造。物權的支配性表現為占有、使用、收益和處分。（二）自我決定權是一種相對獨立的權

22、利學界雖然對于權利和權能有明確的區(qū)分，但是嚴格說來兩者并非涇渭分明，從權能到權利往往只是一線之隔。 民法中的權利概念是從法律關系中抽離出來的，我們不是把法律關系所包含的每一種實施某種行為的權能都稱作為“權利 ”，而是把某種具有相對獨立意義的權能稱為權利。 16可知，權利與權能并不存在本質的區(qū)別，具有獨立地位并且比較重要的權能被作為權利。 學者認為， 權利與權能的區(qū)分并不是絕對的，要看它的獨立轉讓性以及或多或少依它的重要性來決定。 17我們認為，能否獨立轉讓并非權利和權能劃分的標準，人身權雖然不能轉讓但不妨礙其作為一種權利，人格權由于與主體人格的緊密聯(lián)系更是不能轉讓，但是其作為民事權利體系中的一

23、項重要權利早已為學界所承認。因此，我們認為具有相對獨立的地位和重要性是權利與權能的區(qū)分標準，以此為標準， 自我決定權應當是一種權利，理由如下：第一，自我決定權所強調的是權利人針對具體人格要素的意志決定自由，這種自由是權利人塑造與發(fā)展其人格， 實現權利人最高人格本質的重要能力，具有特別的重要性， 作為一種權能不足以顯示其重要性。第二， 自我決定權具有相對獨立的保護對象，以保護權利人的意志人格為目的。而且由于侵權法對于自我決定權的保護采用比較特殊的法律技術，使得對于自我決定權的保護成為一個相對獨立的問題。（三）結論據此， 我們認為， 自我決定權與公開權以及一般人格權作為人格權權能的抽象，都是抽象人

24、格權的范疇， 并且由它們作為抽象人格權的權利體系而與具體人格權的權利體系相對應，構成完整的人格權體系構架，這就是自我決定權的性質和法律地位。五、自我決定權的具體內容（一）對于生命的自我決定傳統(tǒng)學說認為生命權是以自然人的生命安全利益為內容的人格權。一般不認為權利人對于生命具有支配性， 僅在對于生命的維護以及對他人侵害行為的正當防衛(wèi)等方面具有有限的支配性。 18的確，基于傳統(tǒng)哲學觀念，生命具有深厚的倫理價值，生命不屬于個人，個人要對生命中的人性與倫理價值負責，不能隨意處分其生命，如果人可以為了逃避痛苦隨意結束生命，那么就是將人格視為工具，有違將人作為目的的基本倫理價值。19但是世界上仍有比生命更重

25、要的事物，就是人的自主性和人的尊嚴，因為生命的意義不必然在于繼續(xù)活下去，在生命持續(xù)時， 名譽的生存是必須的，如果一個人是為了避免不名譽地活著，那他就顯得是勇敢的。 20如果一個人對于生命的決定是建立在超乎個體的普遍利益和普遍道德準則的意志自律的基礎上，那么就是勇敢的。21按照人格發(fā)展的理論，生命的存在是為了人格的充分發(fā)展， 生命的高貴在于其是人格發(fā)展的最根本的基礎，如果生命的舍棄能夠使得人格得以升華， 或者是為了實現被社會所尊崇的價值，例如為了科學的真理、祖國的安全或者更多人的幸福， 權利人應當具有終結其生命的自我決定權。又如果生命的存在已不能促進人格的發(fā)展，反而有損于人格尊嚴時，有尊嚴的死亡

26、是對于人的最大關懷，權利人終結其生命的自我決定就是正當的。 對于安樂死， 我們認為， 如果病患的生命的繼續(xù)存續(xù)只會給給他帶來痛苦和毫無尊嚴的生存，他可以要求終止自己的生命，但是醫(yī)生實施安樂死要符合一定的條件。（二）對于身體的自我決定傳統(tǒng)學說認為，身體權是自然人保持其身體的完整的權利。22毫無疑問，身體的完整是權利人人格發(fā)展的必要條件，但這只是最低層次的條件，身體對于人格的發(fā)展不僅僅在于其完整性， 身體作為人格的重要載體，體現了人格的諸多特點，是人格的最明顯的表現，身體在某種程度上成為一個人人格的表征，為了人格的發(fā)展， 為了更好地發(fā)展天賦的能力，權利人按照其人格的追求去對于身體形態(tài)的適當改變應當

27、認為是權利人的正當的自我決定。例如進行抽取脂肪的瘦身手術，以及根據愛好對于發(fā)型的選擇等。另外，人的容貌形態(tài)作為人的身體的重要部分， 權利人為發(fā)展其人格，展現其人格個性， 可以利用現代醫(yī)學手段進行適當改變。例如， 藝術的天賦需要外在形象的彰顯，眾多影視明星為了發(fā)展其天賦的影視能力，為了使得自己具有更大的人格魅力，事業(yè)獲得更佳發(fā)展，往往進行整容以及美體手術?？梢?，整容現在已被一般公眾認為是權利人的正當的自我決定。在醫(yī)療活動中， 為了治療疾病， 不得不對于身體的某些部分以及特征進行改變，而這些改變在通常情況下是不可能的，因而在醫(yī)療活動中，自我決定權得到最為廣泛的體現，法學界對其研究也相應地比較深入，

28、并形成了一些共識。 我們通過對于醫(yī)療活動中知情同意理論發(fā)展進程的簡要梳理， 就能夠發(fā)現人格權的保護從外在人格到意志人格的發(fā)展趨勢，以及自我決定權的重要意義。起初，按照傳統(tǒng)學說與理論，醫(yī)療活動是對于身體的侵襲，以患者的同意為阻卻違法事由，未經患者同意的醫(yī)療活動，或者超出患者同意范圍的醫(yī)療活動被認為是對于身體權的侵犯，英美法上為 battery 之訴，此時法律所保障的是身體的物理完整性，而非患者的自我決定權。23學者多認為，同意僅僅被視作侵權法上的免責事由，此時同意與自我決定尚未建立起聯(lián)系。 24傳統(tǒng)身體權僅僅保護權利人身體的物理完整性，權利人的自主性是非常有限的，法律不承認權利人對于自己身體的自

29、我決定，對于身體的醫(yī)療行為并非出于患者對于自己身體的自我決定，而是為了祛除疾病，重獲健康。而此時的同意并非身體權所包含之權能，其作為對于身體侵襲的阻卻違法事由，更多的是侵權法上的意義，即獲得同意的醫(yī)療行為并非侵權法意義上的違法行為。隨著醫(yī)學的發(fā)展， 醫(yī)療活動逐漸復雜，醫(yī)療方案也有多種選擇，與每種醫(yī)療方案相伴隨的是不同的風險， 人們逐漸認識到醫(yī)療活動在為患者祛除病痛的同時，也對患者的人格特征產生重大影響， 不同的醫(yī)療方案會造成患者大相徑庭的人格特征改變。針對自己的身體采取何種醫(yī)療措施， 從而形成何種身體特征，直接體現了患者對于自己的人生安排、價值、 道德觀念以及內在的個性， 從而直接影響患者未來的生活以及人格特質，對于患者的人格發(fā)展具有重大意義。對這種重大事項，只能由患者本人決定，患者是自己身體的決定權人，對于采用何種醫(yī)療方案具有自我決定權， 權利人可以按照其內在人格特質去決定自己的身體特征，質言之，權利人可以按照其內在的情感、哲學、宗教以及人生觀等構成其內在人格的重要觀念，去對自己的身體特征進行自我決定，從而實現其人格發(fā)展。對于這種重大價值， 法律必須予以保護。對此，傳統(tǒng)身體權理論無能為力，傳統(tǒng)身體權理論只是保護身體的物理完整性，在得到患者概括同意的情況下，如果醫(yī)生只是對于手術風險、手術效果以及其他方案未予以告知，患者沒有作出適當的醫(yī)療方案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