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端的心靈負重及其超脫方式

1、岳端的心靈負重及其超脫方式在清代前期的滿族文壇上，一大批的滿族作家在文壇上嶄 露頭角。在他們的作品中，滿族那種勇猛尚武、不懼犧牲的民族 精神得到集中的體現(xiàn)，建功立業(yè)的強烈愿望更是洋溢在絕大部分 滿族人的能動追求之中，顯示著處于上升時期新興民族那種意氣 風發(fā)、蓬勃發(fā)展的朝氣，因此積極健康向上是清初滿族文學的主 基調(diào)。然而也有特例者，那就是被譽為“宗室中首倡儒雅”的岳 端。姜宸英在評價其風格特點時說“有體兼濃嚴清逸者，義山、 重光之遺調(diào)也；親情激昂、飆馳湍發(fā)而不可遏抑者，鮑明遠之宕 軼，高達夫之悲在也?！庇纱丝梢?，岳端的詩作確實缺少清前期 滿族作家那種積極向上、朝氣蓬勃的精神。這與岳端本身的生活

2、經(jīng)歷息息相關，在岳端短暫的三十多年生命中處處充滿了無可化 解的矛盾和痛苦。他的現(xiàn)實生活與精神需求之間形成了一種矛 盾，構成了他心靈的沉重負荷， 這種矛盾的沖突以及主體尋求心 靈重負的超脫反映在他的詩歌創(chuàng)作中，便形成了有別于其他清初 滿族詩人創(chuàng)作的獨特風格。本文擬從岳端的詩作解讀中來分析岳 端的心靈負重及其超脫的手段對他詩作風格的影響。岳端出生在一個地位極高的王公家庭， 十五歲時就因父庇而 獲勤郡王的爵位。出生在這樣一個顯赫的家庭當中， 岳端自然不 愁衣食住行。他的父親岳樂很重視對子女的教育， 尤其鼓勵子女 學習漢族的文化。乾隆時間的禮親王昭在 嘯亭雜錄中記述說：“其邸中多文學之士，蓋即當時所延

3、致者，安王因以命教其諸子 弟。故康熙間宗室文風，以安邸為盛?！背錾谶@樣一個文化氛 圍濃重的環(huán)境中，從小岳端便對文學藝術表現(xiàn)出極大的興趣。 他“十余齡便能詩，語多驚人，娓娓數(shù)百字，援筆立就?！痹诿?的指點下，他進步得非?？?。對于自己的定位，岳端認為自己適 合做一位儒者，他曾在詩里說：“十年攤書做小儒?！比欢?受的家庭教育、他對詩歌的過于熱衷也使他陷入了矛盾痛苦之 中。一出生就擁有了特權與財富， 這使他不必像普通的士子那樣 必須通過科舉才能走上仕途。 他除了是一介小儒外，無其他過人 之處，這在清初滿漢兩種文化進行大碰撞大融合的時期，當政治、文化思想發(fā)生劇變之時，這位滿洲貴族青年對現(xiàn)實的需求

4、卻無所 適從。清代的統(tǒng)治者一直堅持著學習先進的漢文化的同時保持本 民族“國語騎射”的特點。 對于宗室要求更是嚴格，康熙時期的 宗室和八旗人員應試，皆須先試馬、步、箭，以示不忘武事和傳 統(tǒng)。不難看出統(tǒng)治者的意愿在于希望滿族貴族能保持本民族的優(yōu) 良傳統(tǒng)，培養(yǎng)能文能武的人材。因此雖然岳端的文學造詣比較高， 但以統(tǒng)治者的眼光來看，他仍算不上一位優(yōu)秀的人材， 所以得不 到統(tǒng)治者的重用。岳端雖然沒有很正式的做過官，但身處統(tǒng)治階級的上層使他 把封建社會的黑暗和統(tǒng)治階級內(nèi)部的矛盾看得很清楚。他個性耿直，用詩歌這種武器如實的反映他對黑暗腐敗現(xiàn)象的不滿。其中 一首行路難是很有代表性的。詩人希望推舉李白的賀之章能

5、活在“今世”“千古萬古識賢才”另外一首 行路難 則形容了 仕途艱難的程度，“行路難，行路難，山有萬仞之 ？口洌？水有千 丈之波瀾。上有豺虎踞；下有跤龍蟠，況有林木森森百里寬?！?除了寫仕途的艱難外， 岳端更過激的認為天下沒有一處清白的地 方。“勸君莫之晉，晉國不容廉潔人”、“勸君莫之楚，楚國放 逐正直客”這些詩句都強烈地表達著他對現(xiàn)實的不滿。他更在 蜀道易送陸榮登視學西川 中寫道“君今奉詔持文衡， 務取真 材報天子”句， 在揭露弊端的同時也表達了希望統(tǒng)治者能多重用 賢材的愿望。 由于岳端言論的直爽和過激也招來了康熙皇帝的不 滿。岳端在政治上是失意的，他通過詩、畫、酒來排解他心中的 憤慨和郁悶。

6、他寫了不少的詠懷詩來表達這段時間的思想歷程，“回憶少年游，恍恍如隔世，美人不可接，思之形夢寐”這里當 然是指康熙皇帝不能重用他， 由此他更加的疏遠政治了。 他在其 他的詩中也表達他輕視名利的思想， “人世相紛爭， 紛爭利與名。 仆將利讓人，樹名思自榮。擁書成達旦，得句時夜興?！薄敖?黃老言，頗知生死情。虛名復何益？日夕常菅菅?！笨梢钥闯鏊?對名利的認識是經(jīng)歷了一個漸進的過程。岳端在清代的畫壇上也是值得稱道的行家里手， 他也用畫畫 來表達他的思想感情。在玉池生稿中專門收錄了他的題畫 絕句 80 首，其他集子中也零落的收集了一些題畫詩，由這些 詩中我們可以看到岳端最常畫的是菊、梅、竹、水仙等高潔

7、的事 物。在岳端的詩作中“酒”這字出現(xiàn)的頻率也很高，“對酒欲消愁” “酒兵終日練，詩債一生償！” “吟多詩律細，把久酒杯 寒” “我當此時醉欲死，酒兵賈勇攻詩魔”等等。借著這股酒勁， 岳端成了一狂夫，把他心中的積郁通通的發(fā)泄出來，使他的心靈得到暫時的安慰?！拔┯凶碇心軠绫M，不堪醒后更添來。從今莫 漫言無量，日日須傾三百杯”他自己也深知酒醉醒后會更覺痛 苦。岳端雖然出生在一個極其富貴而又崇尚風雅的家庭中，但這個家庭在皇族和朝廷內(nèi)部的矛盾斗爭中， 經(jīng)歷了從鼎盛向下坡的 滑動，而走向式微。岳端在政治上受到皇帝的有意貶損，處境每 況愈下是可見一玫王的。他的家庭生活也因此發(fā)生了重大的轉 變，使他陷入了由

8、富至貧、經(jīng)歷親人離世等痛苦，造成了他內(nèi)心 不可消除的憂郁。在父親死后，岳端的政治道路亦步步難行， 先是在二一歲 時被降為貝子，二十九歲時被革爵成為閑散宗室。 這一系列的變 故也使得這位青年經(jīng)歷了家族的盛衰，生活也由此發(fā)生了變化。 在他的詩作中我們能看到盛衰生活的鮮明對比?！按汗馊耸鹿蝉沲桑瑧敉饪皬埐度噶_。金鴨焚香心太熱，銅龍滴水淚偏多。李花 無剩難為釀，桃葉仍存好放歌”寫的是身處富貴的少年心靈空虛只能靠捕雀、焚香、釀花酒等事來消譴度日。而革爵之后又是什 么樣的生活呢？ “含情鎮(zhèn)日坐虛齋， 一雨苔錢上石階。輕薄世交 隨利盡，蕭條生計似星乖。全憑濁酒能消夜，更詠新詩為感懷。” 后來連買酒都得“且典

9、輕裘與酒家”了，來了朋友也“無酒娛詩客”。這樣鮮明的生活對比不禁使他感嘆“一朝謝卻繁華客，十載門無車馬喧”。他也因此把富貴和功名看透了， 認為這都不過 是過往云煙，無可留戀。岳端自己身體狀況不是很好， 常常疾病纏身，身邊的親人相 繼辭世使他很自然的思考起生與死的問題。他先后娶過兩房嫡 妻，只得一個女兒，在他被奪爵那年的十月，妻子生了一個兒子， 不幸的是次日旋亡，這件事對岳端刺激非常的深。 另外岳端還有 一個多才多藝的姐姐六郡主，善于繪畫。這位六郡主遠嫁塞外， 生了兩子，但不幸的是岳端的這兩個外甥都早夭了，而岳端的姐姐受不了這樣的打擊也最終郁郁而終，年僅三十余歲。岳端每當看到六姐所留下的畫作時，

10、不禁暗自傷心，為此作有哭六姊題六姊畫梅等詩作。親人的離世使他深切的感受到人生短暫、 富貴不長，因此他的人生哲學也漸漸走向消極無為，在“黃老思想”中找到了皈依。為了消除死亡、貧困給他帶來的痛苦，岳端沉迷于黃老之學 中以求獲得精神上的解脫。“陰晴且莫定，年命豈永固?！边@些 岳端曾經(jīng)擔心的事情在讀了老子、莊子等書后漸漸的得到了開 解。“近好黃老言，頗知生死情”他后來如此總結這段思想歷程。題他的作品中也有一些是讀老莊之學后的感受，如夢中身 老子圖題小隱圖等作。岳端還反復閱讀列子一書，他 對生死的看法有所改變?！耙煌鶑鸵环?，死生互相繼。安知死于 彼，不愈生于是？” “鬼者即是歸，當作歸家想。死人為歸人， 生人行何往？”他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