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海德格爾的形而上學觀

1、試論海德格爾的形而上學觀內蒙古民族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8年第1期關 鍵 詞：海德格爾；形而上學；存在；生存論文提要：海德格爾認為，形而上學的追問方式使它真正追問的也還仍舊是物理學追問的根據(jù)問題。正是由于形而上學追問的是存在的根據(jù)，它一開始就錯過了存在本身而把存在者當作存在。形而上學史是“遺忘存在的歷史”。然而，作為存在問題的一種迷誤，形而上學并不能像拋棄一種觀點那樣被拋棄。形而上學可以克服，但不可以拒斥。海德格爾認為，作為存在問題的迷誤，形而上學形成于柏拉圖而完成于尼采。當然，一般而言，在黑格爾的思辨哲學體系中，形而上學已充分得到了完成。那么，存在問題的迷誤，是否可以歸結為理性的迷誤。也

2、就是說，形而上學是不是因為理性迷誤的結果?如果回答是肯定的，這不等于是在說兩千多年來的西方思想家，從柏拉圖亞里士多德到黑格爾尼采，都要承擔起形而上學歷史的責任嗎?當海德格爾說，形而上學史是“遺忘存在的歷史”時，是意味著要把形而上學的形成歸結為形而上學家的思想失誤嗎?本文擬分析海德格爾是如何看待形而上學的。一作為20世紀最偉大的哲學家之一，海德格爾的獨特之處就在于他對存在問題的探究。其實，形而上學探究的也是存在問題。希臘早期自然哲學家大都認為萬物唯一的原理就在自然本性，我們只能在認明一事物的基本原因后才能說知道了這事物，“為什么”即旨在求得界說最后或最初的一個“為什么”，這就指明了一個原因與原理

3、1。早期自然哲學(亦稱物理學追問的是自然的最后或最初的為什么，即原初根據(jù)。在海德格爾看來，對根據(jù)的追問即“問出在者之外去”了，而“問出在者之外去，就是形而上學”2。“物理學”一開始就規(guī)定了形而上學的歷史和本質2。所以，形而上學的追問方式使它真正追問的也還仍舊是物理學追問的根據(jù)問題。正是由于形而上學追問的是存在的根據(jù)，它一開始就是錯過了存在本身而把存在者當作存在，也就是形而上學一開始就混淆了存在和存在者。形而上學的追問就是“究竟為什么在者在而無反倒不在?”2由于形而上學關注的是存在者的根據(jù)，使它真正關心的是“究竟為什么在者在”的問題，是在者是什么而不是無的根據(jù)的問題2。在問句中“而無反倒不在”只

4、不過是附加部分2。形而上學的追問方式決定了作為存在的存在始終是遮蔽著的。既然有“遮蔽”，則歷史上必定有存在本身之“無蔽”的時候。海德格爾認為，早期希臘思想就是原始的“存在之思”。在那里，存在本身是無蔽而彰顯著的。事實上，當希臘人開始哲學思考的時候，他們與自然還是一體的，認識自然也就是認識自己。從心理學的角度看，認識需要對象。人必須首先對象化自身，然后才能把自己當作對象來認識。另外，從樸素直觀的立場看，人無論如何不過是自然萬物中的一種存在物，因而，古人從一開始就把自己看做是自然的一部分，所以，通過認識自然來認識自己，應該是合乎情理的。希臘人之所以把自然看做是大宇宙，把人看做是小宇宙，就是源于人與

5、自然同質同構的原理。因此，本真的形而上學僅僅是人對自身的不斷地“發(fā)問”。在“有所問”中關照生存的意義。人總是在心靈深處開啟自然發(fā)問的狀態(tài)，沒有眾多繁雜的“范疇”，更談不上“邏輯化”。生存論的永遠都是“直觀的”。所以，海德格爾正是從直觀的現(xiàn)象學方法開始探求生存論形而上學的，他要重新喚起“存在之思”，要回到源頭，回到思想的“第一個開端”去思存在之原始意義，實現(xiàn)形而上學的革命。靠理性主體建立起來的存在并不是真正的存在，而只能是概念存在物。以往任何關于存在的表述：物質、邏各斯、理念、能動性、實體性、客觀性、直觀性、意志、權力意志、意志的意志等，都是“想把存在作為某種最普遍存在的東西”。而在海德格爾看來

6、，存在恰恰不能是存在著的，存在是對存在者的否定。就是說，存在不是任何認識判斷、邏輯形式的構成物，存在作為本原是使“判斷”或“某物是某物”成為可能的而又不屬于判斷的“是”。另一方面，忘掉了存在同時意味著不會思想，真正的思想在本質上不是關于存在物的思想，以為建立嚴密的思維形式，邏輯結構就能夠正確思想，就能夠把握真理，正是形而上學之異化。海德格爾認為，使一個如此這般的思想走上思想之路的那種思想只能是在去思的本身。存在本身所涉及的思想以及像存在本身那樣去思想，絕不首先也絕不僅僅發(fā)生在思想中。但是要克服傳統(tǒng)形而上學的思維方式所抱定的對主體現(xiàn)實性的確信，不是簡單地把思維與存在的關系加以顛倒就能夠完成的。“

7、一個形而上學的命題顛倒過來仍然是形而上學的”。因此，關鍵在于跳出傳統(tǒng)主體理性主義固有思維模式，在非邏輯的、即在前行于任何理論和科學的基點上探求使理論本身獲得基礎的本源科學。而建立這個本源科學的基本意圖并不是要發(fā)現(xiàn)一個正確確立思維與存在關系的最終根本，相反，這個溯本求源的過程所揭示的恰恰是思維與存在關系不依賴以什么為根據(jù)，即無根據(jù)。正是由此，人們才能夠把存在從思想的存在，從主體理性的先驗存在論中解放出來，使存在與思本原上就等同起來。二海德格爾的基礎存在論思想的建立深受胡塞爾現(xiàn)象學的啟發(fā)。在對待本體存在的形而上學問題上，胡塞爾采取了十分審慎的態(tài)度。他認為，由于批判認識已經把一切作為被給予的認識都看

8、成可疑的，因此，應當成為一門嚴格科學的哲學必須從無前提的絕對被給予性和直觀的自明性開始。為達此目的，人們首先應當終止對傳統(tǒng)存在問題的關注，通過把存在放到括號中去或是懸擱起來存而不論，使現(xiàn)象普遍本質擺脫一切超現(xiàn)象的元素，特別是擺脫超現(xiàn)象存在的糾纏，而只對那種在直觀中映現(xiàn)出來的純現(xiàn)象的前概念的主觀體驗或意義構成本身進行描述。這里，對象東西的存在本身是怎樣的并不重要，而重要的是作為現(xiàn)象的對象在意識中如何顯現(xiàn)，以及發(fā)生在意識中這種純粹的內在關聯(lián)是如何構成的。從這樣一種觀點出發(fā)，真理的獲得與邏輯概念或經驗知覺、心理歸納統(tǒng)統(tǒng)無關，它只是在不斷擯棄那些不屬于真理的種種當前存在問題及原始經驗中的成見、在回到事

9、情本身中看到、體驗到的東西。海得格爾對現(xiàn)象學還原理論的重大方法論含義獲得了比胡塞爾更深的理解。他從“現(xiàn)象學”希臘文原意：“讓人從顯現(xiàn)的東西本身那里，如它從其本身所顯現(xiàn)的那樣來看它”3這一表述的闡釋中洞察到了存在現(xiàn)象與現(xiàn)象存在之間的一致性，這就是：存在本身首先并不顯現(xiàn)，它同首先和一般顯現(xiàn)著的東西相對，隱蔽不露，而顯現(xiàn)著的東西以它為根據(jù)。由此可見，對存在應當從使顯現(xiàn)出來的東西的顯現(xiàn)成為可能的最本原的發(fā)生、體驗(看到方式來理解。這樣一來，存在的問題就不是一個源于認識論的問題，即人怎樣才能夠思維存在，也不是傳統(tǒng)哲學關注的“存在是什么”這樣一個被主體設立起來的存在論問題，而像存在本身顯現(xiàn)的那樣揭秘存在才

10、是把握存在意義的根本途徑。然而，本真的生存狀態(tài)被后世的形而上學所破壞，因而距離人的生存的真理越來越遙遠了。以至于海德格爾感嘆道：真理問題兩千年來無人問津!實際上也表達了海德格爾對現(xiàn)代人之生存境況以及人類精神生活的“無根”狀態(tài)的憂慮。海德格爾的基本目標就是克服現(xiàn)代性以來的形而上學異化。三從笛卡爾的“我思故我在”、康德的“頭上是眾星的天空，心中是道德的法則”，一直到黑格爾的“絕對精神”，人類不斷賦予理性以“至高無上”的殊榮。主要表現(xiàn)在人類對科學技術的盲目推崇、迷戀而導致自身物化的程度愈來愈深。物化不可避免，如同對象化一樣，物化是人確證自己對象性存在的方式。但是，一旦物化狀況與人自身呈對立狀態(tài)，那么

11、物化就導致人性的逐漸喪失，而趨向一味追求功名利祿。亦即人的活動與人性的疏離，即異化。海德格爾認為：“危險的并非技術。并沒有什么技術魔力，相反，卻有技術之本質的神秘。技術之本質作為解蔽之命運乃是危險。如果我們在命運和危險的意義上來思，座架一詞的變化了的含義眼下也許稍稍會讓我們感到親切些。對人類的威脅不只來自可能有致命作用的技術機械和裝置。真正的威脅已經在人類的本質處觸動了人類，座架之統(tǒng)治地位咄咄逼人，帶著一種可能性，即：人類也許已經不得進入一種更為原始的解蔽而逗留，并從而去經驗一種更原初的真理的呼聲了”。4因而可怕的不是科學技術，而是濫用科學技術的人。一旦人類理性膨脹，作為工具的科學技術就會直接

12、取代理性之位。人類就會成為名副其實的作繭自縛、自作自受。那么在我們的生命中是否可以不要形而上學呢?人是否可以合乎自然的規(guī)律，享受動物式的安寧的生活呢?問題在于人和動物是有區(qū)別的、人是有思想、情感、血肉、靈魂的高級動物，正因此，人生而自由，人不得不自由。在這個意義上說，不僅人擁有自由，而且自由擁有人。形而上學可以克服，但不可以拒斥。對于與現(xiàn)代技術密切相關的形而上學，我們不能以簡單地以拋棄的方式來擺脫它。海德格爾的態(tài)度很明確：“形而上學并不能像拋棄一種觀點那樣被拋棄。人們決不能把它當作一種不再信奉和不再為之辯護的學說而置之身后?！?作為存在問題的一種迷誤，形而上學的形成以及對其克服，不是任何一個思

13、想家個人的主觀愿望所能左右的。任何關于對傳統(tǒng)形而上學的反叛、拒斥，如果是在把形而上學當作理性迷誤的意義上被把握，本身就屬于形而上學。黑格爾之后，西方哲學的發(fā)展幾乎都是從批判黑格爾開始的。但是，“盡管有關于黑格爾哲學的崩潰的膚淺閑談，但依然有這樣一點：在19世紀，只有這種哲學才規(guī)定了現(xiàn)實，雖然并不是以一種被遵循的學說的表面形式，而是作為形而上學，作為確信意義上的存在狀態(tài)的統(tǒng)治地位。針對這種形而上學的反運動就屬于這種形而上學本身?！?形而上學作為存在之天命，只有在經受的意義上去克服它。不可誤以為，根據(jù)一種對形而上學之完結的猜度就置身于形而上學之外了。因為被克服的形而上學并沒有消失。它有所變換地返回

14、來，并且作為存在與存在者的不斷運作著的差異而保存在統(tǒng)治地位中。5形而上學并不是因為理性之迷誤而偶然發(fā)生的，而是西方的一種必然的厄運。正因為如此，形而上學之克服是在存在歷史上被思考的。它是關于存在之被遺忘狀態(tài)的原初經受的征兆。5應該說，把形而上學歸結為理性的迷誤，合理，也不合理。說其合理，是因為人具有理性才會有形而上學追求；說不合理，是因為按此說法形而上學完全可以避免。對此，康德認為：“如果說形而上學已實際存在，那么，即使不把它看作學問，也應當看作自然的傾向。人類理性并不只是因為博學多識的虛榮心的推動，而實在是由于其自身內部的要求所激勵，熱烈地趨向理性之經驗的運用及由此引申而來的原理所不能解答的

15、問題。所以，無論何人，當其理性成熟到可以思辨時，就常有某種形而上學存在，而且將繼續(xù)存在?！?形而上學是建立在人類生存需要基礎之上的一種理性之渴求，它是人類理性發(fā)展到一定階段的必然產物。也就是說，只要人是理性的動物，他對世界和人進行“追根究底”的思維本性就是不容回避的。而且，形而上學從根本上來說就是人認識自己的一種反思方式，是人有別于動物而稱其為人的超越性的理論表達，在這一意義上，只要人存在，它就是無法消解的。同時它也是人之所以為人所具有的一種不斷地向前發(fā)展，不斷向深層追問自己的一種無法抗拒的內在力量。它是人的能動的、自由的、自我關懷的一種生存本性。它通過不斷發(fā)掘人類內在的崇高的精神向度，使人的

16、生存從形而下的物欲層面升華到形而上的精神層面。它不僅僅是表征人類不斷向上求索的生存本性，它更是人類心靈不可缺少的一種精神需求，是人類抵御心靈空虛的一道防線。因而，人的形而上學本性已成為人的生存內在規(guī)定性的實質所在。四據(jù)此，我們也可以認為，形而上學與人的生存始終是處于一種相互纏繞的內在統(tǒng)一關系中的。形而上學是對于人的生存基礎的一種深層感受，它時刻都會對人類的生存狀態(tài)予以關注。它要以人類如何更好地生存為指向去確定價值原則和基本的活動準則，并使之內化為人類的生存理念，從而指導和規(guī)范人類的生活。這也進一步證實了，形而上學的產生與發(fā)展總是與人類獨特的生存方式密不可分的。形而上學根本無法回避。人有何種生活

17、內容、何種生存問題以及何種命運，就需要創(chuàng)造何種形而上學，生存乃是形而上學得以存在的根基。所以，要想真正恢復希臘本真的生存論形而上學，就必須從人的這個生存“根基”出發(fā)，使形而上學面對本真的現(xiàn)實生活本身。那么，如何澄清形而上學與人類生存本性的真實無蔽的關系，可以說是現(xiàn)代哲學需要完成的一個最為重要的任務。也就是說，使異化了的形而上學還其本來面目而歸于人類的現(xiàn)實生活世界，這也就是人類的終極關懷問題?？档略噲D把終極關懷奠基于道德自由的努力是明晰的，他始終在尋求真正持久的幸福。所以，他在批評休謨懷疑論拒斥形而上學的做法時指出：“客觀地說，我還遠遠沒有發(fā)展到那種地步，居然把形而上學本身看作是渺小的或者多余的。一段時間以來，我相信已經認識到形而上學的本性及其在人類認識中的獨特地位。在這之后，我深信，甚至人類真正的、持久的幸福也取決于形而上學?！?不過，作為理性的人固然具有形而上學的本性，但憑借這一本性是不可能通達一切在者整體的對此康德是理智的海德格爾的形而上學觀也如此。此在在存在性上并不具有優(yōu)先性，在浩瀚的宇宙中人微不足道。只是在存在問題上具有優(yōu)先地位，因為只有人才能提出存在問題。參考文獻2海德格爾.形而上學導論M.北京：商務印書館，1996.18.19.3.32.24.3海德格爾.存在與時間M.陳嘉映，王慶節(jié)譯.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87.35.4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