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論農業(yè)經濟對中國古典詩歌主題的影響

1、簡論農業(yè)經濟對中國古典詩歌主題的影響摘要：農業(yè)文明作為滲入人們生活習慣的一種消費文明，對中國古典詩歌主題產生了深入的影響：戰(zhàn)爭和徭役等作為農業(yè)生活的破壞力，成為人們本能上拒斥與逃避的對象，形成厭戰(zhàn)憚徭的詩歌主題；與山水田園耳鬢斯磨的生活使山水內化為人們的精神慰藉，形成樂情田園的文人傳統(tǒng)；農業(yè)消費中男耕女織的勞動形態(tài)將女性的角色定位為家園守望者，形成閨閣愁怨詩歌主題；農業(yè)消費的時節(jié)作業(yè)特點也使人們對時間具有特殊的敏感性，生成傷春悲秋、嘆老惜逝等文學主題。關鍵詞：農業(yè)經濟；詩歌；主題中國古代文化的經濟根底，是自然經濟占主導地位的農業(yè)經濟。以農為本，以農立國的內陸文化形成一種傳統(tǒng)與定勢。“農民不但消

2、費自己需要的農產品，而且消費自己需要的大局部手工業(yè)品。地主和貴族對于從農民剝削來的地租，也主要地是自己享用，而不是用于交換。那時雖有交換的開展，但是在整個經濟中不起決定的作用。這種農業(yè)經濟在中國歷史上一直延續(xù)了三千年左右，對中國人的思想與文化產生了深遠的影響。馮友蘭先生說：“在思想的時候。人們常常受到生活環(huán)境的限制。在特定的環(huán)境，他就以特定的方式感受生活。中國古代詩歌作為古人感懷與考慮的結晶，也由于農業(yè)文明的影響，呈現出獨特的人文特征，表如今主題內容上，便形成了以下幾個種類：厭戰(zhàn)憚徭，樂情田園，閨閣愁怨，嘆老惜逝等等，試分述之。一、厭戰(zhàn)憚徭，征夫悲恐歷史上，中國西北部繁衍生存著剽悍善戰(zhàn)的游牧民

3、族，流徒不定的游牧生活促使他們經常南下劫掠，利那么進，不利那么退，由于安居樂業(yè)的農耕民族無法“往來轉徒，時至時去，中原民族始終未能徹底解決這個問題，當王朝處于積貧積弱的時期，便常常內憂外患蜂擁而至，戰(zhàn)爭與殺戮不斷。游牧或商業(yè)經濟以資源流動為運作機制，戰(zhàn)爭作為引起資源流動的手段之一，人們可以用它來奪取其它地方的資源以彌補外鄉(xiāng)的缺乏，從而使戰(zhàn)爭獲得一種隱性的認可。農業(yè)經濟那么不同。錢穆先生說：“農耕民族與其耕地相連系，膠著而不能移，生于斯，長于斯，老于斯。對于農民來說，土地的固定性、可重復利用性決定了他們與土地之間互相膠著的關系。清人張英在?衡產瑣言?中說：“天下貨財所積，那么時時有水火盜賊之憂。

4、至珍異之物，尤易招尤速禍。草野之人有十金之積，那么不能高枕而臥。獨有田產，不憂水火，不優(yōu)盜賊。獨此一塊土，張姓者仍屬張，李姓者仍屬李，艾黃墾辟，仍為殷實之家。種在地里的莊稼是受生長規(guī)律制約的，“消費有定期，有定量，一畝之地年收有定額，那么少新穎刺激。又且生生不已，源源不絕，那么不愿多藏。抑且粟米布帛，亦不能多藏。彼之生業(yè)常感滿足而實不富有。然而，戰(zhàn)爭作為一種對日常耕作的破壞力，非但不能使人們不能在日復一日的農業(yè)消費獲得平安感，而且易于造成生民流離、無地為生的后果。再者，戰(zhàn)爭帶來的徭役也會影響到家庭勞動力的減少，使農耕消費難以為繼。這些都直接導致人們的厭戰(zhàn)、反戰(zhàn)情緒。從西周末年開場，中國文學史上

5、充滿著對戰(zhàn)爭厭倦的眼神，充滿著對戰(zhàn)爭的詛咒與控訴，還有因戰(zhàn)爭所帶來的災難而引起的憂慮和哀傷：“王事靡監(jiān)，不能靲稷黍。父母何怙?悠悠蒼天!曷其有所?(?詩經唐風鴇羽?)“鴻雁于飛，肅肅其羽。之子于征，劬勞于野，爰及矜人，哀此鰥寡!(?詩經、小雅鴻雁?)“匪兕匪虎，率彼原野。哀我征夫，朝夕不暇。(?詩經小雅何草不黃?)行役在外，不能在家稼穡，任田野荒廢，家人饑荒，老幼無怙。這時戰(zhàn)爭給征夫帶來的不僅僅是戰(zhàn)場上的性命之憂，更多的是他們不能盡孝盡慈的心靈煎熬。之后，每遭亂世，這種厭戰(zhàn)詩就會大量出現。建安文學因為凝結著詩人對于戰(zhàn)爭的反思、對生民的憐憫而形成獨特的建安風骨。一代英雄曹操，面對戰(zhàn)爭驚人的破壞力

6、仍不免吁嘆：“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杜甫的?兵車行?中用大段記言的手法反映了當時百姓面對戰(zhàn)爭的真實心態(tài)：“行人但云：邊庭流血成海水，武皇開邊意未已。君不聞漢家山東二百州，千村萬落生荊杞?？v有健婦把鋤犁，禾生隴畝無東西。況復秦兵耐苦戰(zhàn)，被驅不異犬與雞。長者雖有問，役夫敢伸恨人們在沉浸于盛世之音時，面對忽如其來的鐵馬金戈，其苦痛和疲憊可想而知。戰(zhàn)爭引起的對農業(yè)消費的破壞，是普通百姓最直觀的災害。“行人的大段告白中重點突出了被戰(zhàn)爭毀壞了的山東二百州千村萬落，荊棘叢生，百姓在戰(zhàn)爭的縫除中無處求生的情形。詩人在詩的末尾發(fā)出生男不如生女的感慨，正是在絕望的狀態(tài)下對常規(guī)思維的一種反

7、向表達。二、樂情山水，陶然田園可以說，中國之所以出現隱逸文化，與農業(yè)經濟形態(tài)不無相關。農業(yè)是山水間的產業(yè)，人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鑿井而飲，耕田而食(?帝王世紀?)，日常生活、消費都在山間田野。費孝通先生說道：“以農為生的人，世代定居是常態(tài)，遷移是變態(tài)。這種與山水田園的長期親近、廝磨，使人們的心靈、情感更易于貼近大自然，與大自然產生親切的生命共感，到達與自然間的主客交融、物我為一。?禮記?稱：“不能安土，不能樂天；不能樂天，不能成其身。安土與樂天之間的因果關系被展示了出來。這種民族性格表達在文人士大夫身上，山水田園也就隱含了獨特的安貧樂道、隱逸逍遙等人文因子。對于厭倦了官場狗茍蠅營之后的士人

8、來說，回歸山水田園的懷抱成為一種普遍的愿望。歷代“采薇之歌不絕于耳，文人已將山水田園視作自然本真的象征和心靈寄托之所。?詩經?中已經有了隱逸思想的萌芽：“十畝之間兮，桑者閑閑兮，行與子還兮。十畝之外兮，桑者泄泄兮，行與子逝兮。(?詩經魏風十畝之間?)在采桑的閑暇中，“桑者的視角和情感體驗已漸漸從詳細的勞動形式解脫出來，有了將田園作為審美觀照的朦朧意識，并且成功地實現了精神超越，體驗到了屬于高級精神層次的悠然之美。詩經中其它類似的還有?陳風衡門?、?衛(wèi)風考槃?：“衡門之下，可以棲遲。“考槃在澗，碩人之寬。陋室之下，泉水之畔，清風明月，悠然自得，詩人們怡情山水的情趣在詩歌中同樣可見。魏晉是山水詩的

9、起源期。西晉永嘉之亂，北方世族相率南遷，由于南方沃野早被土著世族占光了，北方世族大多轉向山區(qū)，在山清水秀的江南勝境建造莊園、開拓土田。出莊園經濟搭橋，山水田園與士人在這里得到最完美的結合；山水田園造就了士人的審美興趣，而山水也隨著士人的視野正式進人文學題材，占據重要的一角。陶淵明率先以自己的田園生活為內容，真切地寫出躬耕之甘苦，他的詩句構建了一個靜謐的田園世界，將自己“少無適俗韻，性本愛山丘的性格完好地展現出來：“方宅十余畝，草屋八九間透露的是詩人在田園問的自足，“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寫下的是“悠然心會，妙處難與君說的獨特體驗。王維筆下的村景淳樸至極，讓我們體會到詩人籍田園到達的心靈涅槃：“

10、斜光照墟落，窮巷牛羊歸。野老念牧童，倚杖候荊扉。雉雊麥苗秀，蠶眠桑葉希田夫荷鋤至，相見語依依。即此羨慕閑逸，悵然吟式微。(?渭川田家?)李白、辛棄疾兩大文豪用詩詞隔代相應，抒寫獨與山親的志趣：“相看兩不厭，唯有敬亭山。(李白?獨坐敬亭山?)“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亦如是?(辛棄疾?賀新郎?)朱敦儒甚至夢想自己是天上管理山水的郎官，以示其愛好山水的天性：“我是青都山水郎，天教懶慢帶疏狂。(朱敦儒?鷓鴣天?)古代士人在“建功立業(yè)后輒思“解甲歸田，這種獨特的心理可以說在很大程度上是由農業(yè)經濟主導的生活方式造就的。三、閨閣含愁，棄婦抱怨農業(yè)經濟以家庭或家族為單位的小土地分散式經營為根底，人們用“男

11、耕女織的消費方式來解決自己的衣、食等最根本的生活資料問題。一個家庭內，“男子力耕，“女子紡績，以“耕為主，“織作為一種輔助性消費方式存在。農業(yè)消費在一定程度上來說是以勞動強度來維系的，男性勞動才能決定了他們在農耕消費中可以發(fā)揮比女性更大的作用，這直接導致了男性在社會、家庭中的主導地位和女性的附庸性格。關于女性的屈從地位，古人有周備的論說。?大戴札記?曰：“女者，如也，子者，孳也；女子者，言如男子之教而長其義理者也。故謂之婦人。婦人，伏于人也。是故無專制之義，有三從之道：在家從父，適人從夫，夫死從子，無所敢自遂也。(?大戴禮記，本命第十八?)?白虎通?云：“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夫婦者，

12、何謂也?夫者，扶也，以道扶接也；婦者，服也，以禮屈從。(?白虎通卷七三綱六紀篇?)這些都默許著男性的絕對權利，他們在感情生活中掌握著主動權，可以任意選擇，而被父權制秩序的意識形態(tài)所鑄成的女性，唯一可做的只有承受，或者是守候。早在父系社會晚期，大禹的妻子涂山氏之女一聲“候人兮猗!即創(chuàng)始了中國古代女性“家園守望者的形象。中國文學史上，女性在滿懷希望的等候中及希望破滅之后抒發(fā)的重重疊疊、反反復復的哀怨形成一部灑灑洋洋的棄婦、閨怨詩史。?詩經?中，有女性被拋棄后發(fā)出的“吁嗟鳩兮，無食桑葚，吁嗟女兮，無與士耽(?衛(wèi)風氓?)的理性反思，也有“能不我畜，反以我為仇(?邶風谷風?)的傾情控訴。漢樂府中，“聞君

13、有兩意，故來相決絕(?白頭吟?)，寫就的是女子的愛情受挫后的清醒與痛楚；“聞君有他心，拉雜摧燒之。摧燒之，當風揚其灰。(?有所思?)，呈現的是女子敏銳而剛烈的情感性格。南朝樂府民歌中，女人面對負心的男人時而作痛快淋漓地挖苦：“依作北辰星。千年無轉移。歡行白日心，朝東還暮西。(?子夜歌?)時而又作無可奈何地絮叨：“我與歡相憐，約誓底言者。常嘆負情人，郎今果成詐。(?懊依歌?)這些民歌樂府中因保存了更多民問原生態(tài)感情而真實。從漢樂府開場，閨怨詩中有大量代言體出現，這類詩作者大多數是男性，他們以自傷身世的女性形象出現，雖然他們多有借女性愛情失意之杯澆自己政治失意塊壘的動機，但是閨怨題材的反復使用，也

14、從一個角度說明了在古代社會農業(yè)經濟環(huán)境下作為弱勢群體的女性感情失衡的真實情狀。四、傷春悲秋，嘆老惜逝農業(yè)經濟靠天吃飯，掌握好時節(jié)是消費順利運行的關鍵。?尚書皋陶謨?云：“百工惟時。?尚書洪范?云：“歲月日時無易，百轂用成。孟子曰：“不違農時，谷不可以勝食也。在科技落后的古代，自然節(jié)候的變化對農作物有很大的影響，不同的季節(jié)出現不同的物候特征，需要隨之進展不同的農事活動。從播種、生長到收獲，無不需與四時、四季相對應，人們不能不對時節(jié)予以特別的關注，這造成了人們對季節(jié)交替、時節(jié)運行的特殊敏感。?文心雕龍物色?曰：“春秋代序，陰陽慘好，物色之動，心亦搖焉。歲有其物，物有其容；情以物遷，辭以情發(fā)。寒來暑

15、往，春去秋來，自然景物的變化顯示了時間的推移。時間無時無刻不在流逝，流逝即是過往，這種不可逆性使人們生發(fā)出光陰飄逝的迅疾和人生苦短的諸般無奈。?山海經?中記載：“大荒之中有山，名日成都載天。有人珥兩黃蛇，把兩黃蛇，名日夸父夸父不量力，欲追日影，逮之于禺谷，將飲河而缺乏也，將走大澤，未至，死于此。萬父追逐不舍的日影，從一個方面來說也就是被自然力帶走的時間。屈原在?離騷?中這樣說道：“欲少留此靈瑣兮，日忽忽其將暮。吾令羲和弭節(jié)兮，望崦嵫而勿迫。日已將暮，卻路途漫漫，時間流逝引發(fā)的焦慮與不安，詩人只能通過“令羲和弭節(jié)這樣的夢想來緩解。這種對時間不舍的意識在后世沉積為一種集體無意識，在隱顯明暗的穿插中

16、影響著人們的精神生括，有時只須些微觸動，即可令人生出強烈的感受。謝靈運?豫章行?這樣表述：“短生旅長世，恒覺白日欹。覽鏡睨頹容，華顏豈久期?茍無回戈術，坐觀落崦嵫。坐看時間流逝，生命漸老，卻悄然無奈，如何不動容?張假設虛?春江花月夜?寫道：“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只相似。永久的月與人短暫的生命形成映照，凝出一種曠古哲思。至于清人黃景仁在其?綺懷?第十六首中所說“茫茫來日愁如海，寄語羲和快著鞭因人生苦悶過重而希望太陽快些落山、人生旅程快些完畢，那么更多地是一種激憤的抒發(fā)。其深層貫穿的，仍是對蜉蝣一生的惜嘆。農業(yè)文明對中國古典詩歌主題的影響是深入的，它作為一種日常踐行的生活方式，使中國詩歌形成厭戰(zhàn)憚徭、樂情田園等主題；作為一種滲入民俗的消費方式，使中國詩歌形成閨閣愁怨，嘆老惜逝等主題。陳獨秀在?東西民族根本思想之差異?中寫到：“西洋民族以戰(zhàn)爭為本位，東洋民族以安息為本位；西洋民族以個人為本位，東洋民族以家族為本位；西洋民族以法制為本位，東洋民族以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