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學(xué)設(shè)計】小海子

小海子我有一個朋友，家在河南鄉(xiāng)下，石河子大學(xué)畢業(yè)。當(dāng)年高考填志愿時，他說他那時什么都不懂，看到石河子大學(xué)，顧名思義：應(yīng)該在石家莊附近，有河，有漂亮的石子。于是乎，他開開心心地填了。報到時，才曉得，這所學(xué)校居然在離家最遠的新疆。他沒有找到曾帶給他無限遐思的鋪滿了五顏六色鵝卵石的小河。石河子，他也確確乎乎地在那呆了四年。石河子旁邊也有一個擁有美麗名字的地方是芳草湖。光這名，就足引人憶起唐朝詩人崔顥那句傳唱古今的詩句：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日暮鄉(xiāng)關(guān)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芳草湖有個小海子，小海子是個水庫。登堤，憑欄遠觀，水籠海面，飄飄渺渺，如煙似霧，輕風(fēng)徐來，水波粼粼。此情這景，文人騷客見著，衣袂飄飄處，一定要吟誦一番……小海子堤壩下面，有個連隊，住著十幾戶人家。古人有云：十步之內(nèi)，必有芳草。小海子，那個連，一步之內(nèi)，必有十株蘆葦，又何至十株呢？屋前院后，到處是蘆葦，到處是蘆葦花。站在堤壩望，蘆葦一片片的，那幾間農(nóng)舍，到像是幾頂大蘑菇雜陣其中，遮遮掩掩，若隱若現(xiàn)。農(nóng)舍的門是幾根木樁訂的，房頂是蘆葦鋪成的，就連床上的枕頭，里面填的也是蒲蒡。連隊傍堤而居，多種水稻，偶有放羊、放牛的，那是哈薩。連隊居的都是漢人，是兵團人。大鬼就生在那，長在那。大鬼鬼節(jié)出生，人人叫他大鬼，外地的親戚，不明就理地也跟著大鬼大鬼地叫。大鬼就成了他的名，他的姓，像二蛋，王二小一樣，像明明，約翰一樣。連隊的一位老者偷偷告訴家人，說大鬼長著一臉兇相，到像鐘馗。大鬼其實不像鬼，也不像捉鬼的鐘馗。夏天，大鬼敞著懷，扛著掀，光著腳，大搖大擺地走在鄉(xiāng)間柔軟的土道上，寬大的衣，忽閃忽閃地隨著，大鬼像八戒。連隊，沒人注意到這點，還是“大鬼”“大鬼”……傲傲地掀著。連隊的人，夏天住在連隊種田；冬天，回芳草湖，或回縣城過冬。夏天，連隊靠種地存在著；連隊靠麻將活著。連隊的兒娃子們個個會麻將，個個賭。大鬼，也常玩麻將，在連隊，他不出名，靠麻將出名的是大勺、二勺。大勺是哥哥，原有一個云南媳婦。不知天公作美，還是造化弄人，媳婦居然生了一對雙胞胎兒子。大勺愛麻將。一冬，在縣城的麻將館輸?shù)魩浊K是常事；某年冬，大勺，輸?shù)袅艘?、二萬，那是一家人一家的收成，輸?shù)袅?，沒有了，一塊不見的還有媳婦。老婆跑了，年幼的兒子還在。夏天，孩子的小臟臉上，永遠掛著鼻涕牛牛，蒼蠅圍著兩兄弟上下翻飛，嗡嗡叫，他們到那，蒼蠅到那。他們是連隊自己行走的花，飛舞的是那勤勞的毛蜜蜂。冥冥之中，自有小海子女神垂憐，兩個孩子極少生病。一退休的老者，偶然思鄉(xiāng)，偶遇他們，問：“你們是誰家的孩子？”他便用云南特有的腔調(diào)回答：“老……奶……奶，我是我爸爸家的孩子！”說完，不見了，鉆到蘆葦叢中的家。生活大抵如此，麻將也不曾放棄對大勺的誘惑。癮來了，扛不住了，大勺還會奮不顧身的沖向縣城的麻將館，向個大義凜然赴義的烈士，那般英勇、無畏，一連三、四天不歸。兩個四、五歲的孩子，留給八十歲的老母，老母意識不甚清醒。縣城麻將館是管飯的，飲料是隨便喝的，煙也是隨便抽的，聽說還是好煙。在吞吞吐吐的煙霧中，大勺能否嗅出鄉(xiāng)間灶臺的煙火味，記起家里的娘、兒。二勺是弟弟，也愛麻將。二勺不像哥哥，二勺四十多歲了，沒老婆，沒孩子，了無牽掛，這一點比哥哥強。二勺只有地里一片綠油油、水靈靈的稻苗。二勺也輸了，輸?shù)袅讼奶煺谔锢锱Τ楣?jié)的稻苗。秋天來了，苞谷熟了，棉花開了，稻子剛熟，金燦燦的。連隊的風(fēng)里都裹著好聞的味，秋風(fēng)拂過稻田，掠過鄉(xiāng)間小路。風(fēng)里來了一群人，沖到稻田里，收割，拉走了，地里光禿禿的，什么都不見了。二勺的田里什么都沒有了。傍晚，連隊家家升起了裊裊炊煙，家民忙著收割，忙著做飯，忙著談?wù)摱?。聲音隨著炊煙，傳遍了整個連，傳到小海子，與小海子的霧氣融為一體，游游蕩蕩，風(fēng)吹不散。大鬼也愛麻將，也輸。大鬼不像大勺那么勺；也不像二勺那么勺。大鬼有老婆。有兒，有女。兒子是前妻的，現(xiàn)在的妻是鄰居家殘疾的老姑娘——嘎妹。妻又懷孕了，正腆著肚子坐在沙發(fā)上，大鬼也抱著肚子坐在沙發(fā)上，像極了兩個孕婦，排排坐著，誰也不說話。幼兒園的月月唱著：排排坐吃果果果兒甜索索大家笑呵呵你一個我一個……大鬼罩上件外套要去打麻將，敞著懷，大鬼走進了北疆的冬。這會，氣溫零下二十多度，公路兩側(cè)堆著厚厚的雪，小區(qū)整個溜溜著一層厚厚的冰。行人手是不敢伸的，頭是不敢光的，裹在厚厚的羽絨里。大鬼沒有羽絨，沒有棉衣。大鬼沒有辦法坐?？吭诼愤^的二路汽車，大鬼冷，大鬼必須盡快走投進麻將館溫暖的懷抱。大鬼一定是要搭的士的。大鬼打麻將，從來都是的來的往，不在乎那七元的費，大鬼說：“贏幾百元，誰還在乎花七元；輸幾百元，誰還在乎再花七元?！贝蠊硎潜苯亩炖锏摹百u炭翁”：可憐身上衣正單，心憂炭賤愿天寒。大鬼常常對人講：有錢就花，沒錢就不花。嗄妹是節(jié)儉的。她住二樓，親哥住三樓，她便常常帶女兒一瘸一拐去三樓吃飯。使喚大了肚子的殘疾女人是有罪的，嗄妹便時時坐著。一日，過年時節(jié)，大家團聚，不知誰教育了月月。吃飯時，她不上桌，各種勸，各種哄。她就是不吃。大舅母說：“你怎么這么別（bie）！”姑奶奶幫襯：“你爺爺叫老別子，你叔叔叫小別子，老別子別不過小別子。你怎么比他們還別！”三舅母哈哈大笑：“月月叫女別子！”原來，她叔小時和她爺鬧上了。叔叔蹲在鄰居家吃、住好久。老別子投降了，把他接回家。叔叔贏了，還贏回一個名字——“小別子”。鄰居總結(jié)：別，會遺傳；一代比一代別。連隊的人愛麻將，也團結(jié)。夏季，干活時，需要幫忙，講一下，能來的一定到場，吃飯時，也不客氣，能干，也很能吃。過年，聚餐，K歌，也是要有的，連隊的人懂生活的。聚餐不輪莊，全憑自愿，誰愿意請，誰便請，那能參加的，又有誰愿意錯過。去年，卡拉圈K廳，一個叫二娃的，摟著東道主的老婆搖擺的正歡，靡靡燈光下，酒高了，人酣了，曲罷。二娃突然抓住舞伴的腰帶，憑空舉了起來，貫到了地上。二娃真醉了，以為秋天，一袋一袋往四輪車上裝大米呢！用大鬼的話點評：“把人可愛的！”連隊每戶都種了幾十畝地，摩托車是交通工具，四輪是運載工作。電動車不行，沒勁，田間、地頭的坎過不去。九歲的嗄娃子都會騎，后座還會帶兩個更小的娃。腳夠不到蹬，起步、停車一定要找一塊高于地面的土墎落腳，找不到，就一直往前開。連隊的土路是柔軟的，潮潮的，日頭再大，也不見冒煙。路的兩旁，就是連隊的田。一邊比路低一截，另一邊低一大截。高處種著棉花，種著金燦燦的油葵，梵高的向日葵，是地里最普遍的，那一大塊連在一起，漂亮的耀眼，連太陽都不敢睜眼使勁看。低處，種著打瓜。畫家隨意涂了一抹淺綠，便點了無數(shù)的小點。一個個綠油油的打瓜就認真在呆在那，不聲不響；那大片大片的濃綠一定是畫家認認真真、一層層鋪就的；最邊上的是闖田，收不收，全靠運氣闖，收多少，也靠運氣闖。天空飛著一只只燕，它們是快樂的音符，從天空這邊倏忽就跑到了天空那邊。天空的盡頭是蘆葦，小海子的盡頭也是蘆葦。二娃騎著他的摩托車在這塊土地上穿行，拉著風(fēng)，帶著馬達的轟鳴聲。二娃眼不行。偶爾到鄰村，還開到了路邊的樹林帶；偶爾上次公路，鉆進了?？吭诼愤叺拇筘涇?。這次，十字路口，與一小四輪兌上了，燈熄了，二娃走了。連隊的一株蘆葦?shù)沽?，消無聲息。小四輪沒有牌照。二娃的老婆成了連隊的大款、富婆。連隊的人都說，這是二娃必然的結(jié)局……二娃走了，連隊的男人，女人，孩子，狗照樣活。夏天，山上照樣來水了，嘩嘩地流向小海子。水退了，渠溝里來不及回游的魚兒照樣被困了。連隊的男人們，拿著工具跳進了渠溝里。一裝半四輪，一裝一四輪。二、三公斤的野鰱子，送給親戚，親戚吃不完，再送給親戚的親戚。在連隊，燉一鍋的鰱子，不如熬一鍋白菜。逮魚時，狗也去看，遠遠拋一條鰱子給黑貝，黑貝看到不看一眼，悠然地走開。小海子的魚太多了。秋天，男人們照樣開著四輪買大米。小海子的人不出名，大米，附近人人皆知，。不施化肥，還著蘆葦?shù)那逑?，是全新疆最好聞，最好吃的大米。幾噸大米，附近的村落轉(zhuǎn)一下，就沒了。一公斤元，一家一買幾袋，還有幫親戚買的。小海子的男人會幫您一袋一袋扛回家，放到你指定的地方。那沒有買上的，就預(yù)定明年的。他們是不需要廣告的。大鬼樂呵呵地說：“大米好買的很，都不夠買！”小海子人不多，故事也不多，連隊，一年四季不見外人，誰能想到，小海子的深處居然住著十幾戶人家；誰又曉得，鄉(xiāng)下公路的盡頭是土路，土的盡頭是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