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記得玻璃藍的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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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猛然想起十六歲那年漫過雙腳的冰涼海水，是亮堂而絕望的玻璃藍，猶如唐濟泳的眼睛。

于是，這場比賽貌似在頃刻間轉換了意味，是的，她要去真正道別。

同那場無邊而無望的浩蕩愛戀。

葛碧瑤第一次見到唐濟泳是在體育館。

是夏，游泳池里人滿為患，葛碧瑤帶著十歲的表妹坐在岸邊玩耍，卻猛然聽見鄰近尖利的呼救聲。

葛碧瑤原本瞇著的眼睛緩緩睜開，下意識地望向不遠處空著的座椅，而后陡然明白。也沒有顧上交代表妹，她便已一個挺身，躍進了水里。

唐濟泳被撈上來的時候猶如一只翻了肚白的魚，失職的救生員仍舊不知去向，圍觀的人貌似有懂得救援技巧的，不斷催促葛碧瑤為昏死的唐濟泳做人工呼吸。

十六歲葛碧瑤臉上逐漸騰起了淡淡的紅暈，要一個沒有談過戀愛的小女生，去為一個目生的，大約同年紀的男生做人工呼吸，實在有些難為人。

只是，唐濟泳的臉竟越來越白，仿佛一張薄紙，一吹，便要壞掉。葛碧瑤急了，慌慌亂忙的俯下身去。

人工呼吸的技巧葛碧瑤當然學得好，學跳水十年，精通水性的她假若連這些都無法利落地完成，那便實在有愧教練的栽培。

所以當唐濟泳一口水咳了出來時，葛碧瑤打從心里吁了口氣。而后，她急速地鉆出人群，牽起表妹溜進更衣室。

初吻沒了，以這樣怪誕的方式，葛碧瑤一面為表妹穿襯衫，一面為自己的遇到悲嘆。就當作做慈善捐了一個吻好了，葛碧瑤在回家的路上，無奈地做下抉擇。

只是，她卻沒有料到，隔日唐濟泳竟竄來自己的班上，奇怪正直且專心地沖她伸出一只手，我能不能請你吃飯呢，就當報答你救了我。

葛碧瑤左瞧瞧右瞅瞅，生怕被人察覺自己丟了初吻，慌慌亂忙地將唐濟泳往教室外推，邊推邊敷衍，好的好的。

終究捱到放學，葛碧瑤一出校門，便望見等在對面的唐濟泳沖自己熱心的揮手，嘿，這里！

那確定是葛碧瑤一生中最糟糕的一頓晚飯，唐濟泳將剝好的小龍蝦放進她的碗里，分外專心地伸出一只手，感謝你，蛤蜊。

葛碧瑤瞪大了眼睛，望向這個莫名奇異送給自己外號的男生，他的眼睛里貌似滾動著玻璃藍的海水，用過世的祖父的話說，海水是最哀傷也是最亮堂的液體。

葛碧瑤原本堅硬的心在瞬間軟化下來，她伸出一只手，微微笑了，不用謝。

二

唐濟泳卻仿佛就此纏上了葛碧瑤，每日放學，都愛跟著葛碧瑤穿過幾條街，去體育館里看她做跳水訓練。

巨大的玻璃窗被黃昏的光線暈染成玫瑰色，葛碧瑤站在跳板上，重復著一致的模樣跳入水里，水花噼里啪啦地濺射開去，唐濟泳被濺濕了褲腿。

葛碧瑤有一點想笑，卻還是沖教練點了下頭，意思是拿一條毛巾給他。隔著半米的距離，葛碧瑤面有慍色把毛巾拋給唐濟泳，你為什么跟著我？

唐濟泳不說話，只是逐漸蹲下身，把手伸向天空藍的池水里，我還是熱愛大海的顏色。

這是一座海濱城市，有數(shù)不清的海灘和貝殼，少年時期的葛碧瑤時常去海邊漫步，她還記得海水漫過她的腳丫時她單純的喜悅。屬于玻璃藍的喜悅。

葛碧瑤頓了頓沒吭聲，唐濟泳是個怪人，她深深的覺得。

訓練終止時已鄰近天黑，唐濟泳站在體育館的門前，雙手插進褲袋。有寥落地星星散落在夜空，四下寧靜得可以聽見花落的聲音。

你把我褲子弄濕了，所以要請我吃飯，蛤蜊。唐濟泳看著迎面走來的葛碧瑤，神態(tài)專心而自然。

葛碧瑤氣結，她寧靜的十六歲硬生生地被一個莫名其妙的男生打破，而這個男生，還帶著一臉的正大光明。

他們在馬路對面的攤子前坐定，夜來香馥郁的香氣惹得葛碧瑤直打噴嚏，她猛然有些憤怒，你別跟著我了。

為什么，唐濟泳奇怪專心的抬起頭。

由于由于葛碧瑤竟然舌頭打結，她一肚子的憋屈，面對著唐濟泳泛著玻璃藍的眸子，竟然全都停滯下去。她深呼吸一下，探索著問道，你是混血嗎？

唐濟泳有片刻地癡愣，旋即恢復到初始的平淡，恩，是的。

意外的冷場，當葛碧瑤試圖探索下一個話題時，唐濟泳竟然生生的冒出一句話，這一句，讓葛碧瑤原本懊郁的心里，莫名泛起幾分酸澀。

唐濟泳很專心的舉起杯子對葛碧瑤說，我們做好摯友吧！

三

那個夜晚葛碧瑤做了一個夢，仿佛睡在云朵上，輕而迷茫。醒來后葛碧瑤察覺自己的枕頭濕了，天亮了。

像小城中大片面十六歲女生一樣，葛碧瑤擁有一張平淡無奇的臉，要是說她有更加的地方，那就是她能像美人魚一樣躍入水中。

三米的跳板，零落的水花，葛碧瑤打從心底喜歡著那一片藍色。

她是屬于無邊大海的，她曾經(jīng)這樣深信。所以她沒有戀愛的煩擾，當周遭的女生一個個靜靜地寫著紙條，挽著男摯友的手走在濕濕的海風里時，她還在體育館里重復著多數(shù)枯燥里的訓練。

直到某一天，唐濟泳大剌剌的闖入她的世界。

那個夜晚葛碧瑤鬼使神差地允許了唐濟泳的苦求，她覺得眼前的這個男生，猶如身后的海浪一般，帶幽藍的孤寂，飄忽而遙遠。

高三的那一年里，葛碧瑤時常陪著唐濟泳在學校對面的餐館吃飯，五塊錢一碗的牛肉面，唐濟泳為她的碗里添大量的香菜，兩個人沉靜地吃。

春天的風還帶著幾分薄薄的涼，他們無意會說到葛碧瑤訓練的處境，葛碧瑤挑起一大掇面條塞進嘴里，含混地說，市里快比賽啦，要爭取拿到名額。

唐濟泳便伸出手，貌似想要拍拍葛碧瑤的肩膀，卻終究收回了手，蛤蜊，加油。

葛碧瑤的心間便蕩起無端的失落，久久，不能散去。

他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