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國槐樹

老家的國槐樹（一）家門前的老槐樹，樹干粗壯，樹葉茂密，歷經(jīng)滄桑，傲然挺立。綠茵茵的樹冠，厚重中透著清秀，濃密中散發(fā)著生機；黝黑粗糙的樹皮，黑痕中顯現(xiàn)著倔強，皴裂中浸透著骨氣；如淚般深深的皺褶，平添了無盡的蒼涼和和沉重。我的家在太行山東麓、華北平原西緣，滹沱河水從村邊流過，養(yǎng)育了一代又一代人，既帶來了利益，也帶來了災難。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國家修建水庫，我們村整體搬遷。滹沱河水在這里聚集，形成了碧波蕩漾的湖水。也就是搬遷后的那個春天，春寒料峭、草本未發(fā)的春天，不知父親從哪里弄來一棵幼小的國槐樹苗，我們習慣稱呼為“笨槐樹”。稚嫩的樹桿，僅有大拇指粗細，光禿禿的，沒有枝芽，但油綠的樹皮卻孕育著無限的生命力。父親在門前栽下了這棵槐樹。春風、春雨催綠了田野，催綠了村莊，杏花開了，桃花開了，新柳吐絮，白楊抽條，可門前的那幼小的槐樹遲遲不發(fā)芽，不出葉，父親依然為它澆水，精心地呵護著它。像初生兒的第一聲啼哭一樣，樹苗由油綠逐漸變成嫩綠，抽出第一片新芽，長出招人喜歡的新綠。它遲遲不肯降世，也許是它的性格使然。小樹活了，為沒有院墻的院落增添了勃勃生機！

（二）幾年過去了，院子里先后栽了洋槐樹、棗樹、香椿樹、石榴樹、蘋果樹、梧桐樹，不大的院落儼然成了爿小樹林。隨著春天腳步的來臨，新綠悄悄爬上枝頭，春色滿園，春意盎然，特別是到了晚上，明月當空，稀稀疏疏的影子撒在地上，與皎潔的月光相映成趣。洋槐樹綠葉未展，卻開了滿樹的白花，飄灑著濃濃的清香，一串串，像倒掛的銀杯；一簇簇，似晶瑩的珍珠。香椿長芽了，細細的嫩芽，長長的葉片，香氣襲人，沁人心脾。春去夏來，蘋果樹花開了，石榴花開了，綠樹成蔭，群花爭妍。蘋果花花瓣舒展，潔白如玉，石榴的喇叭花，粉黛濃重，嬌艷似火，唯獨門前的那個笨槐樹，花遲遲不開不說，開花了，卻是小如豆粒，淺綠中泛著些許淡黃，散發(fā)著草木自然的味道，濃而不冽，淡而有味，多多少少帶有原野的土腥味，但又是那么的清醇，那么的芬芳。它無意爭艷，默而無聞，不被群花所嫉妒，也不被人們所欣賞，開花是為了結果，完全是自我生存生長的需要。夏日炎炎，烈日高照，門前的槐樹已是樹冠濃密，綠如濃云，繁茂的樹葉像傘蓋般遮住驕陽烈日，人們可以在樹下乘涼休息?；被ㄔ诓恢挥X中謝了，長出長長的槐角。這是槐樹的果實，它與樹的顏色所差無幾，一串串像綠瑪瑙一樣，掛在枝葉之間，秋冬過后，樹葉掉落，枯枝料峭，它卻依然頑強的掛在樹枝上，不凋落，不開裂，直到來年種子從中蹦出，去孕育新的生命。笨槐樹耐旱，耐貧瘠，對自然環(huán)境適應性強，本質(zhì)堅硬，適合做各種農(nóng)具和家具，過去的大車轅本、車輪輪轂、手推車車把等都是笨槐木做的，長年使用，不裂不變形，而且磨出的花紋格外漂亮，時間越久越亮麗。記不得哪年哪月，飄香的蘋果樹沒了，鮮紅的石榴花壽終正寢，連那個挺立的棗樹也變成了爐中之柴，唯有那棵香椿樹和這個老槐樹依然茂密的生長在小院之中。是人的原因，還是自然規(guī)律使然，我出門求學后偶爾回家，不得而知，也沒有刨根問底，尋個究竟。歷史也許往往就是這樣，可以給人留下想象的空間，也可由人自己去評說。paj1okj4國槐價格paj1okj4山東國槐（三）門前的老槐樹，我們一家人都這樣稱呼它“老槐樹”。說它老，其實并不老。按照千年古槐說，它才是幼年，就是百年之壽，它也是青年或壯年。說它老，是因為它伴我們走過了50年的風風雨雨，它性格倔強，堅忍不拔，忍辱負重，立天地之間而不彎腰。50年來，它默默守候在家門口，見證了許多的人和事兒，見證了那段不同尋常的歷史，歷經(jīng)滄桑，百折不屈，用它那博大的身軀守護著這個家，凝聚著家人的向心力。在那經(jīng)濟短缺的日子里，老槐樹用它的血肉與我們共度難關。實在餓了，捋一把槐角，剝?nèi)ネ馄?，取中間的膠質(zhì)狀的肉充饑。窮的日子過不去，剪下槐花賣掉，換些零用錢打鹽買油。有時甚至將槐葉也捋下一部分去賣。當時說這種顏色可以染國防綠。是真是假不知道，當年卻有人買這些東西。這老槐樹也就成了我們的救急樹。傷痕累累的它，卻以頑強的生命存在下去，與我們這個家患難與共。記得父親仙世的那年冬天，半夜2點多，突然有人敲門，而且敲得那么急促有力，熟睡中的我猛然驚醒。家中有老人，就怕夜敲門。果不其然，堂哥說父親病重，接我馬上回去，他們還是借了鄉(xiāng)供銷社的130汽車。因霧太大，30多公里的路，走了3個多小時。回去時的霧有增無減，幾乎連公路兩邊的樹都看不見，到家已經(jīng)是凌晨5點了。我第一眼看見的是那棵在寒風濃霧中守護在家門口的老槐樹，我的眼淚實在止不住，唰的一下流出來了。父親走了。天下了一場雪，白雪壓在樹枝上，枝梢微微下彎，發(fā)出低沉的呻吟。是老槐樹呼喚父親，還是父親留戀老槐樹，這苦澀的滋味至今仍讓人難以咀嚼。更多的是，在那春暖花開的季節(jié)，或是酷暑難捱的時候，勞作之余，母親常在樹下為我們講故事。母親知識淵博，記憶力強，而且識字，這在那代女人中是難能可貴的。她給我們講姜子牙保文王，講滿清十二帝，講辛亥革命及孫中山先生的遺囑，也講祖輩的事兒。我們就是在這棵槐樹下，在母親的循循善誘的故事中，懂得做人的道理，走向人生，走向事業(yè)，走出自己的那片天地。（四）村里上年歲的人說村子搬遷前的事，多數(shù)要說到我家門前有棵兩三個人都抱不攏的大槐樹，樹中間的洞可以進去一兩人。那是我們家的標志，也是我們家的驕傲。村子搬遷，大樹被刨了，樹的主干賣了，留下的主枝一人也抱不住，現(xiàn)在家里的大衣柜、臥柜、沙發(fā)都用這主枝做的。過去的老槐樹沒有了，父親在搬遷后的院子里首先栽下這棵幼小的槐樹。當時不知道，隨著時間的推移的和閱歷的增加，慢慢讀懂了，讀懂了父母的良苦用心。李時珍用畢生精力寫的《本草綱目》說：“槐之言懷也，熏懷來人如此也?！被睒?，熏懷人之樹；槐花，熏懷人之花?；睒湟灿袊钡拿婪Q。特別是清代以來，海外游子大量增多，國槐因寓意“懷念家國”而備受海外游子青睞，成為民族凝聚力的象征物之一?！墩f文》稱：“槐，木也，從木，鬼聲”。在古人看來槐樹不僅神奇異常，而且有助于懷念故人，決斷訴訟，是公卿的象征。周代朝廷種三槐九棘，公卿大夫分坐其下，面對著三槐者為三公座位。后世在門前、院中栽植有祈望子孫位列三公之意。龍口民間流傳“門前一棵槐，財源滾滾來”的民謠，有祈望生財致富之意。現(xiàn)在，北京、西安、大連等不少城市將國槐作為市樹，大概也源于此吧。還有，我們當?shù)貍髡f，我們都是從山西洪洞移民過來的。大槐樹是山西洪洞的標志，是移民他鄉(xiāng)的人期盼。歌謠說：“問我祖先何處來，山西洪洞大槐樹”。人們遷移到新的地方后，開荒種地，建屋造房。不論干什么，他們都會聯(lián)想起故鄉(xiāng)的山山水水。為了寄托對故鄉(xiāng)的思念，大多在自己的院子里、大門口栽種槐樹，以表對故鄉(xiāng)的留戀和懷念之情。父親也許沒有讀過《本草綱目》，也未必知道海外游子的事，但栽種槐樹，有懷念家鄉(xiāng)的用意，卻是不容置疑的。我們走出家門，走向社會后，但每到節(jié)假日，母親估摸著我們要回家時，除了準備吃的用的不說，總要站在那個老槐樹下，眼望東方，等待著、盼望著子女的歸來。特別是到了晚年，腰板不再挺直，微有彎曲，但仍然站立在槐樹前，翹首以盼。每看到老槐樹，看到站在槐樹前的老母親，我們的心一下就激動起來了。當我們要走時，母親總是站在門前的老槐樹下為我們送行，直到看不到我們的身影?；仡^看看老母親，看看那棵老槐樹，心里酸楚楚的，又甜滋滋的。母親走后，我們很少回家。今天的一個星期天，細雨蒙蒙，我回到家鄉(xiāng)。看到門前的老槐樹，觸景生情，我在博客中寫道：雨水落在樹葉上，凝聚集結，樹葉不堪重壓時，形成碩大的雨滴，吧噠吧噠的落在樹下，聲音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