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來V去”的演變歷程及其類型學分析,漢語言文學論文

“V來V去〞的演變歷程及其類型學分析,漢語言文學論文因而，只要V來V去表示出出了這兩種邏輯關系中的一種，就表現(xiàn)出了交互義。邏輯關系越明顯，交互性越強。上述三例的謂詞講會和推之中，只要講沒有表現(xiàn)出介入者間的互相依存關系，不是交互詞。相反，會和推都隱含了這種互相依存關系，是隱性交互詞，12而且后者的依存性更高層次。因而，例〔6)(7〕表示出了交互義，而例〔5〕沒有；例〔5)(7〕是一個交互義由無到有從隱到顯的連續(xù)統(tǒng)。其次，與詞語具有多義性一樣，構式也經(jīng)常表示出多個意義。這些意義在實際話語中，有的充當下景信息，有的充當后景信息，它們呈互補分布狀態(tài)，構成所謂的一形多義鏈[1]。構式V來V去的反復義和交互義也是這種一形多義鏈的表現(xiàn)，它們在語境中交替隱現(xiàn)的一個重要制約條件是時間性。石鋟和楊紅以為反復體是表示出一個或幾個相關動作反復進行的一種體貌范疇[2]，而動作本身就具有鮮明時間性，因而時間性是反復體的重要特征。越是強調動作反復的時間性和頻率，其反復義就越強，反之則弱。13交互義強調的是事件介入者間的互動性而非時間性，凸顯的是交互行為或狀態(tài)。如例〔5〕講來講去的動作一直從寺廟反復持續(xù)到家中，持續(xù)時間長。例〔6〕上下文固然沒有給出會來會去詳細持續(xù)時間的長度；但暗示了相會的頻率很高，這是反復義較強的表現(xiàn)。例〔7〕也沒有給出推來推去持續(xù)的時間長度，但是根據(jù)語用推理可知，人們之間推讓行為所持續(xù)的時間一般較短，而且推讓結束后重復發(fā)生的幾率很低。因而，以上三例中例〔5〕的反復義最強，例〔6〕次之，例〔7〕則最弱。它們所表示出交互義的強弱則恰好相反。有時候，反復體假如過于強調其時間性，反而會削弱它表示出的交互義?！菜摹砎來V去構式化及構式語法化的途徑、機制和動因1.語法化途徑反復體V來V去句法構造語法化途徑：連動式反復義并列式反復體〔NP單+V來V去〔+C〕〕交互義并列式反復體〔NP復+V來V去〔+C〕〕。反復體V來V去語義構造的語法化途徑分為三個層面：第一個層面，來和去的語義演變途徑：過來離開義的動詞趨向義動詞趨向義補語結果義補語沒有實際意義的動態(tài)和事態(tài)助詞。14第二個層面，V來和V去的語義演變途徑：并列式連動短語趨向義動補短語，相當于當代漢語的V來V往。結果義動補短語，來和去為表動作完成的助詞動相短語，華而不實來和去只是確認和強調事態(tài)發(fā)生的助詞，沒有實在意義。第三個層面，V來V去的語義演化途徑：V著〔兼語〕前來，V著〔兼語〕離開表趨向義的V來V往反復義交互義。2.語法化機制反復體V來V去構成的機制主要是重新分析。V來V去發(fā)生重新分析有兩個前提條件：一個是來去的語法化，一個是V來V去由連動短語語法化為動補短語。后者又是建立在前者基礎之上的語法化經(jīng)過。V來V去由反復義到交互義的語法化機制就是功能擴展。V來V去由用于只與單數(shù)主語組合的句法環(huán)境，擴展到與復數(shù)主語組合的句法環(huán)境中。動詞V由非交互性動詞〔如例〔1)(4〕〕擴展為交互性動詞〔如例〔6〕、例〔7〕〕。3.語法化動因反復體V來V去構成的動因主要是漢語本身的發(fā)展演變：來去本身的語法化使得V來V去連動短語經(jīng)重新分析為動補短語。隋唐詩歌本身的特點以及韻律要求也是動因之一：首先，詩歌描寫性與形象性的要求，使得重疊式得以廣泛的運用。15作為一種變式重疊，V來V去的使用頻率和范圍也得以擴展。其次，這也是詩歌語用創(chuàng)新的必然結果。詩歌只要求新求異才能為人們廣為接受并傳頌。作為新出現(xiàn)的語言現(xiàn)象，隋唐時期的V來V去無論是在構造上，還是在意義上都符合新穎性的特點。最后，V來V去的構造完美符合詩歌音步和平仄的韻律要求。16這些都使得V來V去使用頻率大增，而高頻使用又反過來促使V來V去固化為類詞短語[3]。V來V去的交互義產(chǎn)生的動因主要是句法環(huán)境的變化〔即功能擴展〕和認知上的語用推理。首先，句法環(huán)境的變化表如今V來V去由只用于單數(shù)主語句擴展到復數(shù)主語句，即句子構造由NP單+V來V去〔+C〕擴展到NP雙+V來V去(+C〕。其次，認知上的動因主要是語用推理。HopperTraugott以為隱喻和轉喻是語法化語用推理的兩個經(jīng)過，隱喻通過像似性和類推起作用，轉喻則通過相關性聯(lián)想和重新分析起作用。17反復體V來V去的交互義通過轉喻而來：主語對外發(fā)出的反復性動作，由于主語成員的鄰接性而轉指為在主語成員之間發(fā)生。〔參見圖1〕該轉喻遵循著語義演變的普遍映射等級順序，由時間域向抽象的關系性質映射，18即動作由在時間域上的延續(xù)反復性轉而指向在介入者之間抽象邏輯關系域上的交互性。如例〔6〕的會來會去由會面這個動作的反復，轉指會面這個行為在西門慶與他的狐朋狗友間的反復交相進行，進而表示出一定交互義。反復義與交互義的這種轉指關系實際就是Goldberg所講多義鏈接承繼關系，華而不實反復義是原型義，交互義是擴展承繼義。三、V來V去演變的類型學意義〔一〕V來V去反復義的顯現(xiàn)與交互義的呈現(xiàn)反復體V來V去的構成并非獨立進行的，它伴隨著其組構成分來去V來和V去的語法化。只要在來去泛化引申出趨向義甚至語法化為無實義的事態(tài)助詞，且V來V去由連動式重新分析為動補構造之后，V來V去才能表示反復義成為反復體構式。所以，V來V去反復義的構成是一個伴隨其組構成分語法化而逐步顯現(xiàn)出來的經(jīng)過。有意思的是，固然V來V去的反復義是逐步構成并顯現(xiàn)的，在其基礎上承繼而來的交互義卻是在詳細語境中呈現(xiàn)出來的語境義。只要反復體V來V去出如今合適的語境〔知足交互義的斷定條件〕中，交互義就會自然呈現(xiàn)出來?！捕砎來V去演變的類型學意義Aikhenvald從類型學角度出發(fā)，將連動式分為非對稱連動和對稱連動。非對稱連動式由一個主要動詞和一個次要動詞構成，華而不實主要動詞由非限定動詞充當，次要動詞是一個限定動詞。對稱連動式由兩個主要動詞構成，這兩個主要動詞都是非限定性的動詞。他以為非對稱連動構式傾向于語法化，華而不實次要動詞演變?yōu)檎Z法標記，如Toqubaqita語中的完成體標記、Ewe語中的前動詞標記、Thai語的體標記等等；對稱連動式傾向于詞匯化和習語化，如Lgbo語、Kalam語、Khwe語等等。19漢語V來V去是V來和V去以并列的方式構成的對稱連動式，除了消亡的形式以外，大部分的V來V去都習語化了。如，打來罵去、走來走去、跑來跑去等等。Aikhenvald的理論為漢語這種演變找到了類型學根據(jù)，有益于我們對漢語語言事實的開掘和分析。但是事情也許并不那么簡單，漢語反復體V來V去的構造成分V來和V去在最初也是并列連動構造，然而它們并沒有如Aikhenvald所講的那樣發(fā)生詞匯化，而是發(fā)生了語法化。我們簡單回首下這一語法化經(jīng)過：上古漢語中就已出現(xiàn)了對稱式并列連動構造V來V去，華而不實的來去為實義動詞，表示過來離開等意義。如：(8〕乙丑卜。貞：王其田，往來亡災？〔胡厚宣編(戰(zhàn)后京津新獲甲骨集〕〕(9〕取去俱能之，是兩智之也。〔戰(zhàn)國(墨子講經(jīng)下〕〕例〔9〕的取去是取舍的意思，它和往來一樣都是對稱的并列連動構造。秦漢時期由于語義焦點向前面動詞轉移，V來和V去中的來和去逐步開場有了語法化跡象。如：(10〕而漢使窮河源，河源出于窴，其山多玉石，采來，天子案古圖書，名河所出山曰昆侖云?！参鳚h司馬遷(史記大宛列傳〕〕(11〕即得，發(fā)鄉(xiāng)我身長大，手足收入皆上偶。不得，發(fā)鄉(xiāng)我身挫折，中外不相應，首足滅去?！参鳚h司馬遷(史記龜策列傳〕〕固然孫斐以為例〔10〕中采來的來仍然是一個施事的動作；20梁銀峰以為例〔11〕中滅去的去還能夠獨立使用，虛化程度有限。21但是從字面上看，這兩例中的來去都能夠重新分析為結果補語。據(jù)此我們以為，此期的來去固然仍然是表示詳細動作的實義動詞，但由于有了重新分析的可能，所以顯現(xiàn)出明顯的語法化跡象。隨著來和去的語法化，魏晉時期V來和V去由連動構造語法化為動補式短語。如：(12〕又彼喜樂多語言者，復有大過，種種言語，先已聞來，心樂謂樂?！脖蔽忽臅野闳袅髦ёg(正法念處經(jīng)〕〕(13〕養(yǎng)令翮成，置使飛去?！材铣蝿⒘x慶(世講新語言語〕〕例〔12〕和〔13〕的來去已經(jīng)是沒有爭議的結果補語了。梅廣先生指出漢語從上古到中古的發(fā)展趨勢是從對等連動到不對等連動，從并列關系到主從或偏正關系。22漢語連動構造V來和V去的演變正是這一趨勢的鮮活例證。由上可知，雙層連動套嵌構造的V來V去在演變的道路上表現(xiàn)出一種交織融合性特點：來和去語法化為補語標記，對稱連動式V來和V去發(fā)生語法化；對稱連動式V來V去發(fā)生了構式化〔習語化〕。這一演變特點超出了Aikhenvald關于連動式演變趨勢的類型學概括，成為漢語獨特性和復雜性的一種表現(xiàn)。Aikhenvald在歸納世界語言的連動式演變類型學規(guī)律時，提出了套嵌式的概念，但是作者并未進一步深切進入分析連動式套嵌的類型及表現(xiàn)形式，因此沒有歸納世界語言中套嵌連動式的詳細演變類型。而本文的考察表示清楚，作為套嵌式連動構造，漢語反復體V來V去在構式化經(jīng)過中具有交織融合性的特點。這一演變形式能否具有普遍性，能否成為Aikhenvald概括的連動式兩種演變途徑之外的第三種演變類型，還有待于類型學上更廣泛地深切進入考察和進一步研究。四、結束語通過考察漢語史上V來V去的發(fā)展演變，我們得出下面結論：1.反復體V來V去于魏晉時期萌芽，在隋唐五代時期發(fā)展比擬成熟和完善。據(jù)我們把握的資料，V來V去的交互義萌芽于宋元時期，明代出現(xiàn)了確定無疑的交互義用法。2.反復體V來V去的構成伴隨著構造的改變，是構式化的結果。在這基礎上構成的交互義是它的語用承繼義，是構式語法化的結果。它處于構式語法化三階段中的第一階段，即語義變化階段。V來V去交互義產(chǎn)生后反復義并沒有消亡，而是作為交互義的背景義〔原型義〕而存在。V來V去的交互義是在特定語境下才凸顯的語用義。3.V來V去在語法化途徑有兩條，一條是構造途徑、另一條是語義途徑。反復體V來V去構成的機制主要是重新分析，而由反復義到交互義的演化機制是功能擴展。反復體V來V去構成的動因主要是漢語本身的發(fā)展演變和隋唐詩歌的特點以及韻律要求，其交互義產(chǎn)生的動因主要是句法環(huán)境的變化和認知上的語用推理。4.V來V去的反復義是在語法化經(jīng)過中逐步演變而顯現(xiàn)出來的構式義，而它的交互義則是只要在詳細的語境中才能呈現(xiàn)的語境義。5.漢語反復體V來V去是對稱連動式套嵌非對稱連動式的雙層連動構造，而底層的非對稱連動式也是由對稱連動式語法化而來。漢語的這種復雜的套嵌連動式及其交織融合性演變形式，能夠為連動式的語言類型學研究補充新的演變案例和新的語法化參考途徑。以下為參考文獻[1]GOLDBERGAE.Constructions:AConstructionGrammarApproachtoArgumentStructure[M].Chicago:TheUniversityofChicago,1995:1-5.[2]石鋟，楊紅.明清漢語的反復體及其來源[J].漢語學報，2021(4):11-18[3]王洪君.漢語的韻律詞與韻律短語[J].中國語文，2000(6):525-536.1參見李晉霞(V來V去格式及其語法化〕，(語言研究〕，2002年第2期，第63-69頁。劉志生(近代漢語中的V來V去格式考察〕，(古漢語研究〕，2004年第4期，第74-78頁。張虹(談V來V去〕，(山東師范大學學報〕〔人文社科版〕，2007年第1期，第64-68頁。曾傳祿(也談V來V去格式及其語法化〕，(語言教學與研究〕，2008年第6期，第22-29頁。楊德峰(再議V來V去及與之相關的格式基于語料庫研究〕，(世界漢語教學〕，2020年第2期，第198-208頁。胡偉(A來B去共時與歷時研究〕，(云南師范大學學報〕〔對外漢語教學與研究版〕，2020年第6期，第30-39頁。2參見MeichunLiu.ReciprocalmarkingwithdeicticverbscomeandgoinMandarin,ReciprocalsFormandFunctions,Amsterdam:JohnBenjamins,2000,pp.123-132.張秀芳(V來V去構式多義性的認知理據(jù)〕，(天津外國語大學學報〕，2020年第5期，第23-28頁。3據(jù)孫占林(去的往義的產(chǎn)生〕〔載于(古漢語研究〕，1991年第3期，第27-29頁〕和左雙菊(來/去語義泛化的經(jīng)過及誘因〕〔載于(漢語學習〕，2018年第3期，第59-64頁〕的研究，去的到往義到漢魏時期才開場萌芽，兩晉時期整個語義演變經(jīng)過才完成；到了隋唐五代時期，去才完全取代往表示到往之義。受制于去的語義演化進程，反復體構式V來V去也不大可能在兩晉之前完成重新分析。4AdelEGoldberg.Constructions:AConstructionGrammarApproachtoArgumentStructure,Chicago:TheUniversityofChicago,1995,pp.1-5.AdelEGoldberg.Constructionsatwork:theNatureofGeneralizationinlanguage,NewYork:Oxforduniversity,2006,pp.5-10.5例〔1〕中，迎來送去前面小句中有一副詞常，則暗示了迎來送去的經(jīng)常性和反復性。6據(jù)我們的統(tǒng)計，僅(全唐詩〕就有19處用例。7文中C表示補充性成分，包括短語或小句等；括號表示該成分可有可無。8根據(jù)劉云峰、石鋟(漢語交互式的斷定條件及典型性分析〕〔載于(語言研究〕，2021年第1期，第22-29頁〕的研究，交互關系表示出的斷定條件為：1.深層語義構造上的主語為復數(shù)；2.當事件介入者之間是施受關系時，他們在語義上為同為施受關系；3.當事件介入者同為當事關系時，謂詞的語義指向當事者，表示他們間的某種交互相為、相互依存的關系。9這是借用王力〔(王力文集〕第十一卷，濟南：山東教育出版社，1990年，第629頁〕對詞義演變提出的兩個形象比喻。所謂牛生犢，指的是新義產(chǎn)生后，仍然保存舊義，二者雙管齊下。如例〔6〕例〔7〕的會來會去和推來推去除了表示交互義外，反復義仍然保存下來。沈家煊先生〔(語法化研究縱觀〕，(外語教學與研究〕，1994年第4期，第17-24頁〕稱這種關系為并存原則。所謂蠶化蝶，指的是新義產(chǎn)生后，舊義就不再使用了。如例〔2〕的飛來飛去除了表示反復義以外，不再表示先飛著過來，再飛著離開這種動作先后發(fā)生的連動構式義。10ElizabethClossTraugottandGraemeTrousdale.ConstructionalizationandConstructionalChange,UK:OxfordUniversityPress,2020,pp.20-29.楊永龍(構造式的語法化與構式的演變〕，(古漢語研究〕，2021年第4期，第46-57頁。.11講來講去只要在表示你講我，我講你時才是有交互相為性，表示交互義；而文中的對話顯然看不出這層含義。12我們把互相等帶有交互標記且表示出出明顯交互義的詞稱為顯性交互詞；會見結婚等通過隱含義的方式表示出交互關系的詞稱為隱性交互詞；相親等只在特殊語境中才表示出交互關系的詞稱為語境交互詞。文中的會是會面之義，推是推讓之義，二者的介入者之間相互不可或缺，具體表現(xiàn)出出一種相互依存性，因此是隱性交互詞。13陳前瑞〔(漢語反復體的考察〕，(語法研究與探尋求索〕〔十一〕，北京：商務印書館，2002，第18-34頁〕也肯定了V來V去的時間性。他以為這類反復體在其基礎動作之上后加了時限成分來、去，因而表示動作在心理上具有時限。14來去V來和V去的具體語法化經(jīng)過，可參看孫占林(去的往義的產(chǎn)生〕，(古漢語研究〕，1991年第3期，第27-29頁。梁銀峰(漢語事態(tài)助詞來的產(chǎn)生時代及其來源〕，(中國語文〕，2004年第4期，第333-342頁；(漢語動相補語來去的構成經(jīng)過〕，(語言科學〕，2005年第6期，第27-35頁。龍國富(從中古fo經(jīng)看事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