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鶴拳”――讀張棗詩作《祖母》張棗的詩

本文格式為Word版，下載可任意編輯——“仙鶴拳”――讀張棗詩作《祖母》張棗的詩張棗1996年寫此詩時,已去國11年。故土故人、逝水流年、事物風華,都凝動于詩人的詩中,被“燕子似的元音貫穿”(張棗:《云》)著。凝定為中心的“祖母”形象,是張棗給“元音”的另一個更形象命名,具有更活潑的感性魔力和更逍遙的象征力。

剛剛開頭第一行,詩的玄思性與日常性就在詞語的雀躍中開頭各自明顯的合奏,卻又增殖出高于二者的明顯順耳。在德國的夜晚,客居此地的詩人,在時區(qū)差異激起的孤獨傷神中,思念祖母,思念著“中心”?！拔鬟叀币辉~,除了點明“非詩”的日?，F(xiàn)實的枯燥之外,還示意了詩人寫作的非漢語情況?！白婺傅那逶纭痹谶@里“憋”著悄聲細語、綿里藏針的詩歌宣言,即非漢語情況中詩人孤寂的漢語“相思”病。

但這心病很快就被接下來的詩句減弱了:“她起床,疊好被子,去堤岸練仙鶴拳”。筆下的“祖母的仙鶴拳”包含著對漢語詩曾有的帝國式的強大美感和幸福的理想,甚至還夾雜著龐德式的東方詩意騰挪術。在一切皆流的世界里,如盧克萊修說的那樣,“務必探索新的詞來適應事物的希奇”(《物性論?序詩》)?！跋生Q拳”那么是詩人在異文化天地中為“異”感探索到的因地制宜的新命名。

張棗筆下的“祖母”,要在“空”中如“鶴唳”一般“沖天一唳”――這正是詩人在“空”境搏擊的象征。張棗往往將“空”抒寫為現(xiàn)代漢語詩人的本質性情況,“仙鶴拳”象征的,正是詩對于“空”的一切美觀言說。

超越練拳的肉身地建立起的這個原型般的“中心”,正因“空”而來。這個“中心”如何“貫穿”“空”的世界?詩人斬釘截鐵地拋擲出更開闊的空間感:“給那一切不成見的,注射一支共鳴劑,以便地球上的窗戶一齊打開?！薄白⑸洹边@個動作的發(fā)出者是誰?是祖母的仙鶴拳,是“我”,也是詩歌自身。憋著午夜的“我”,與“祖母”的“仙鶴拳”所凝定的“中心”散發(fā)出的磁力形成的想象力磁場,被詩人概括化為“共鳴劑”。中國古典式的物感“共鳴”與彌漫現(xiàn)代科學式的物感的“劑”組合,構成了一個高級而嶄新的詩學命名。張棗的“共鳴劑”,正是對“祖母”和她凝定的“中心”的現(xiàn)代召喚。

在這句詩中,展現(xiàn)了一個隱秘的“望見者”和一個“不成見的”世界。而詩人在呈現(xiàn)“望見者”和“一切不成見的”時,那么融會了現(xiàn)代科學世界感和中國古典思維,來呈現(xiàn)這種隱秀。概括來講,其次節(jié)中的看在這里被設計成兩個層次,第一層是“我”的看。我看到了細胞中的眾說紛紜,并看到一個更小的“誰”在“挖”向事物“莫名”的止境――“誰”是詩歌接近事物本質的一個象征,也是對現(xiàn)代科學細致性的戲諷。正由于這種細“看”,“看”者成為見微知著的齊物者;在其次層里,第一層中的科學之看和想象之看,都成了一個浩大的“看”者所看的對象。在層層之“看”疊成的“看”的共鳴器中,頭戴礦燈的“誰”和“O”,都與第一節(jié)中的“空”相響應,最浩大的看者,看到的正是莫名之空。而空納萬物,“螺旋體”、濕膩的“O”,如老子筆下的“玄牝”,是生命源泉的簡樸象征,但又彌漫現(xiàn)代認知式的細致,“O”也是一個“元音”。這源泉之滿,讓這一場關于“看”的戲劇溢出了幻境,使得詩人的情況變得嬌艷起來。正是由“一個被研發(fā)的中心”引發(fā)的“看”的戲劇,讓意識到存在本身的詩人感到了時日之滿:“室內(nèi)滿是星期三?！?/p>

第三節(jié)再次回到第一節(jié)的情景中,是德國的“春風”,還是中國的“春風”?事理上都成立。假設是德國的夜晚的春風,正好與“眼睛嵌入夜之闌珊”貫穿,假設是中國的春風,那么回應第一節(jié),這理應是一陣春寒料峭的風?；氐酱嗽姷脑娨庖?guī)律中,那么是詩人的孤獨思念轉換為美學激情之后含有的和暖春意?！盎@子里滿是青菜和蛋”一句,既是對上一行煥發(fā)的春意的張揚,也顯示了一種物態(tài)與詩意的混融。后一行中的“鶴立”也是如此,同時響應了第一節(jié)中的“仙鶴拳”。自此,第三節(jié)中的“看”,已經(jīng)和其次節(jié)中不同。其次節(jié)之中,由第一節(jié)引發(fā)了一場科學之“看”與詩歌之“看”之間的爭議,而到第三節(jié)中,已升華至“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之“看”,這“看”里“憋”著的,是一種協(xié)調(diào)與突破的激情并發(fā)的世界觀。

至此,詩人筆下的“祖母”形象,成了一個詩藝的起源者、演繹者和承載者。值得細說的是“小偷”,這里堪稱妙筆。此后行開頭,第三節(jié)開頭進入一種戲劇性:小偷嬉笑著偷祖母的桃木匣子這一情節(jié)中,詩人童年的幸福記憶,闖入“我”和“祖母”的對話之間。貌似攪亂了此前形成的對照格局。正是這種“闖入”,讓詩抑制了線性的生命感的拘囿,成為閱歷、記憶和空想的共鳴器,溶解了它們之間的一切不和諧。同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