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秀全死因考論

洪秀全死因考論

陳力1，張永江2（1.長江大學歷史系，湖北荊州434023；2.中國人民大學清史研究所，北京100872）摘要：清朝史書、文集和學術(shù)界有關(guān)洪秀全之死，眾說紛紜。歸納之，大體有以下兩種說法：自殺論與病死論。自殺論中，又有服毒自殺論與吞金自殺論兩種。然經(jīng)過細致之考證與分析，洪秀全之死，非單一因素所致。洪秀全早逝，既有外部因素，也有內(nèi)部原因。關(guān)鍵詞：洪秀全；死因；考證K254：A：1004-6917（2014）10-0109-04收稿日期：2014-03-14基金項目：湖北省人文社科研究基地荊楚文化研究中心科研項目（CWH201405）作者簡介：陳力（1979-），男，湖北黃陂人，博士，長江大學歷史系副教授；張永江（1963-），男，內(nèi)蒙古赤峰人，博士，楚天學者，長江大學特聘教授，中國人民大學清史研究所教授，博士生導師。太平天國運動，堅持了14年，勢力波及大半個中國，成為中國農(nóng)民運動的最高峰，這一切成就與洪秀全是分不開的。洪秀全作為太平天國運動最高領(lǐng)導者與精神領(lǐng)袖，研究其思想、生平、軍事斗爭之著作、論文很多。然而，關(guān)于其死因的研究卻非常薄弱，缺乏深入而系統(tǒng)的論述①。所以，對此問題有必要進行再研究。清朝史書和一些時人著作中，關(guān)于洪秀全死因說法不一，歸納一下，大體有以下幾種說法。一、自殺說洪秀全死于自殺的說法流傳極廣，在清方官書和封建文人書中屢見不鮮。這種說法不僅影響了近代學者的研究，也影響了海外一些漢學家。佩雷菲特認為，1862年太平軍進攻上海，此舉導致西方支持清王朝，洪秀全于1864年在絕望中自殺[1]。洪秀全死于自殺之說中，有服毒自殺和吞金自殺兩種版本。（一）服毒自殺說。最早提出洪秀全為服毒自殺的系曾國藩，他在攻克天京后，于同治三年（1864年）七月初七日向穆宗匯報戰(zhàn)果，在奏折中描繪得極為細致：“龐際云，孫尚紱等，暨各文武公同相驗，該逆尸遵尚邪教，不用棺木，遍身皆用繡龍黃緞包裹。雖袴腳，亦系龍緞。頭禿無發(fā)，須尚全存，已間白矣。左股右膀，肉猶未脫。驗異戮尸，舉烈火而焚之！有偽宮婢者，系道州黃姓女子，即手埋逆尸者也。臣親加訊問，據(jù)供：洪秀全生前經(jīng)年不見臣僚。四月二十七日，因官軍攻急，服毒身死，秘不發(fā)喪?！盵2]在此，曾國藩信誓旦旦地說，洪秀全系服毒自盡，且是洪秀全身邊黃姓宮女親眼所見。同治帝在褒獎官文與曾國藩的詔書中也認為洪秀全是服毒自盡。但是，此線索提供者不是黃姓宮女，而是太平軍官兵，至于姓氏，并未道明。“據(jù)城內(nèi)各賊供稱：首逆洪秀泉實于本年五月服毒而死，瘞于偽宮院內(nèi)?！盵3]《清史稿》中也是如此記載，其系服毒自殺身亡?！笆窃?，洪秀全以金陵危急，服毒死。群酋用上帝教殮法，繡緞裹尸，無棺槨，瘞偽宮內(nèi)，秘不發(fā)喪?！盵4]封建文人謝蘭生，通過轉(zhuǎn)述李秀成等太平天國高級將領(lǐng)之言，認為洪秀全為服毒自盡。同治三年（1864年）六月，“浙江巡撫曾國荃統(tǒng)統(tǒng)帶各軍克復(fù)江寧省城，生擒偽忠王李秀成等，全股悍賊盡數(shù)殲滅。各賊供稱：‘洪秀泉于本年五月服毒死，瘞于宮內(nèi)。偽幼（天）王洪福貴重襲偽號，城破后積薪自焚?！盵5]親歷太平天國運動且曾身陷太平軍中文人深信曾國藩之奏報，洪秀全系服毒自殺?！俺莾?nèi)各賊供稱：首逆洪秀全實于本年五月服毒而死，瘞于偽宮內(nèi)……二十九日，兩江總督曾國藩親訊偽官宮婢黃氏，始于偽宮中掘出洪秀全尸首，遍體皆用繡龍黃緞包裹，頭禿無須（發(fā)），須已間白，遵尚邪教，不用棺木，遂戮尸而焚之?！盵6]王定安則在《湘軍記》中說，六月十六日，曾國藩之弟曾國荃攻克南京之后，據(jù)太平軍將士供稱：洪秀全系服毒而死[7]。很顯然，洪秀全服毒論之源頭在曾國藩，不管是《清穆宗實錄》《清史稿》，還是封建文人之記載，均因襲曾國藩或其他湘軍首領(lǐng)之奏報。綜而言之，持洪秀全為服毒自盡之觀點，均為清廷官方記載或站在清方立場上封建文人之記載。故而，不足為信。然而，李秀成供狀中稱洪秀全為服毒自盡，這又如何解釋？“見九帥之兵處處地道近城。天王焦急，日日煩燥，即于四月廿七日，服毒而亡。”[8]據(jù)史學家考證，李秀成供狀已被曾國藩篡改得面目全非?！袄钚愠杀猾@后，手書供詞。凡七八萬言，為曾軍幕下士，刪存什之三四。計其關(guān)系重要之語，已芟薙盡矣。”[9]李秀成供狀中談及洪秀全的死期、死因與曾國藩奏折居然如出一轍，不得不令人生疑。另外，洪秀全去世時，李秀成并不在天京?！拔易栽谔焱醯钕?，與主面辨一切國事之后，天王深疑忌，京中政事，俱交其兄洪仁達提理。各處要緊城門要隘之處，概是洪姓發(fā)人巡杳管掌，我在京并未任闔城之事?！盵10]由此可見，洪秀全從病危直至逝世，并未和李秀成見面。故而，李秀成供狀中說洪秀全服毒自盡，是不足為信的。很可能是曾國藩殺害李秀成后，在其供狀中做了手腳。李秀成之說，實質(zhì)上是曾國藩之意。故而，這也不能成為洪秀全服毒自盡之證據(jù)。干王洪仁玕被俘后，在自述書之中說洪秀全系軍事失敗之后，絕望自殺?！拔臆姛o國抵擋，末日快到了。天王之自殺，更令全局混亂?！盵11]但是，在南昌寫下供詞中又說洪秀全系病故，前后不一致。“至今年四月十九，我主老天王臥病二旬升天”[12]。洪秀全去世時，洪仁玕并不在天京，其說法也通過傳聞而來。因此，洪仁玕的觀點更不足為信。清末民國年間，有許多史學大家也論及洪秀全之死因。孟森認為：“秀全既戀巢，而諸王聞秀成謀同粵，后入黨之湘、皖等籍者皆沮之，遂坐而待亡。城未下，秀全先自盡?！盵13]后又認為其是服毒自殺的?！巴稳晡逶?，江寧城將破，洪秀全知不可為，仰藥卒?！盵14]梁啟超認為：“洪秀全知事不可為，于四月二十七日飲藥死，諸將擁立其子洪福?！盵15]郭廷以認為：同治三年（1864年）正月，“天京合圍，繼以常州失守，一切絕望。四月二十七日，天王洪秀全服毒自盡，年五十二歲”[16]。民國學者陳懷認為：“官軍四集，城中糧絕，食草根木皮，而軍殊死守，秀全憂憤成疾，仰藥死。”[17]孟森、梁啟超、郭廷以等人，均為一流歷史學家和學者，但是在洪秀全死因研究方面均持服毒論，觀點高度相似。一方面是因襲前人，特別是清廷官方之說，并未就此做深入研究，在某種程度上可謂人云亦云。另一方面他們之所以持洪秀全服毒論，與他們階級立場有關(guān)。他們都站在統(tǒng)治階級立場之上，反對和詆毀農(nóng)民軍。自然，得出的研究結(jié)論就與清廷說法高度一致了。（二）吞金自殺說。趙文烈系曾國藩之得力幕僚，其《能靜居士日記》記載不少有關(guān)太平天國之內(nèi)幕。同治三年（1864年）六月十九日，他在日記中寫道：“又昨日擒偽松王陳姓，潯州人，言偽天王實于四月內(nèi)死，或言知事不諧，吞金而絕，或言病死?！盵18]此條史料雖轉(zhuǎn)引松王之口，有吞金自殺之記載，但對于洪秀全死于何因，仍是含糊其辭，不能肯定。曾記參與太平天國運動英國人呤唎，在其書中說道：“清方記載報導攻陷南京的情況如下：8月17日，圍城軍獲悉天王吞金自殺?！盵19]呤唎的記載應(yīng)該是權(quán)威的，他本人同情太平軍，并積極地支持太平天國運動。但是，洪秀全去世之時，他并不在中國。于1863年12月8日領(lǐng)李秀成之令，至上海購買軍火、兵船之后，被迫回國，他所知關(guān)于太平天國的消息，均為道聽途說。筆者認為，洪秀全自殺論的觀點，不論是服毒自盡還是吞金自盡，都是靠不住的，理由有以下幾點：第一，信息來源之不對稱性。所有關(guān)于洪秀全自殺的信息均來自敵方，也就是清廷。真正了解或目睹洪秀全逝世情況的太平軍一方，基本上沒有持天主自殺的觀點。所以，自殺之說頗有蹊蹺。第二，從洪秀全之個性而言，他是不會選擇自殺的。從太平天國起義開始，他一直對革命充滿信心，迷信神靈與權(quán)威，“入南京之時，稱號皇都，自己不肯失志，靠實于天，不肯信人，萬事俱是有天”[20]。即使在天京被清軍所圍，太平軍糧彈近絕之時，他拒絕遷都，并譴責李秀成貪生怕死?！盃柵滤溃∥姨焐嬷?，不待用兵而天下一統(tǒng)，何過慮也？”[21]“朕鐵桶江山，爾不扶，有人扶。爾說無兵，朕之天兵，多過于水，何懼曾妖者？”[22]清方封建文人也認為洪秀全在天京變亂之后，他也未曾失去革命必勝之信心，“自詡為天命不能亡矣”[23]。所以，自信也好，所謂深陷宗教泥潭也罷，僅就此點，洪秀全也不會自殺。第三，曾國藩與清廷之所以宣傳洪秀全自盡，一方面是為了瓦解太平軍余部和全國農(nóng)民軍的斗爭意志；另一方面也是為了擴大自己的戰(zhàn)績與功勞，這種事情在清朝歷史上是屢見不鮮的。如在康熙年間，噶爾丹病死在大草灘，但官方中卻記載其為“仰藥而死”。綜上所述，洪秀全系自殺身亡，是不可信的。二、病死說有關(guān)洪秀全為病死之說，大多源自太平軍一方之說，也有少數(shù)清方的記載。如趙烈文在日記中記載：“（同治三年）五月初六日……聞探報稟稱，逆首洪秀泉已于四月二十八日病死（彼中之廿四日）?！盵24]太平天國被鎮(zhèn)壓后，太平軍高級將領(lǐng)被俘，他們紛紛寫下供書。其中一部分人就回憶了洪秀全死因。洪秀全堂兄恤王洪仁政在供書中說：“嗣聞南京退出，偽天王先已在城病故，他的兒子幼天王添貴年將十六七歲，分兵出了南京”[25]。與洪仁玕同時被俘的譽王李瑞生在供詞中也說洪秀全系病故，“四月二十日，洪秀全身故”[26]。昭王黃文英在供狀中說：“那偽天王洪秀全系今年四月十九日在南京死的，傳說因發(fā)腫病死的，有的說因調(diào)兵不動自己尋死的?！盵27]黃文英是幼天王的輔政大臣，但其對洪秀全之死卻是模棱兩可。洪天貴福被俘之后，寫下數(shù)篇自述書，其中有一篇記載：“老子（洪秀全）在前殿，我在左殿上屋……本年四月十九夜四更老子病死?！盵28]另一篇又說：“于今年自四月初十日起病，四月十九日病死。因何病癥，我亦不知。尸身未用棺槨，以隨身黃服葬于宮內(nèi)御林苑山上。宮內(nèi)有前后兩個御林苑，父親葬處系在前御林苑，距父親生前住的前殿隔有兩個殿?！盵29]多篇自述書都未出毫厘地證實洪秀全系病故。因為洪秀全去世時，洪天貴福身處天京，且所住之地離洪秀全近在咫尺，高居幼天主之地位，洪天貴福是很容易見到洪秀全的。故而，他的說法應(yīng)是最為權(quán)威，也是最為可信的。三、結(jié)論洪秀全之死因，應(yīng)是多種因素所致。正如一些學者所推論：“洪秀全逝世存在多種因素綜合致死的可能。因飲食雜亂患病中毒、有病不醫(yī)治不服藥、心理焦急絕望，遂走上人生末路。”[30]（一）洪秀全早逝與其縱欲過度有關(guān)。太平軍的領(lǐng)袖們以上帝之名實行多妻制。1860年，英國傳教士艾約瑟訪問洪仁玕時就談到這個問題。洪仁玕一直反對多妻制，因為這個制度違背基督教義，但是在東王等人倡導之下，多妻制還是推行開來?！案赏醣救艘驯黄确艞壛怂诖藛栴}上的顧忌，成為一名一夫多妻的實行者?！盵31]位居天國最高領(lǐng)袖洪秀全也沒有例外，早在永安稱王時，他就有嬪妃七十余人?！皞髀労槟婢嵊腊矔r，其居屋以冥鏹金銀箔遍糊，稱曰金殿；出入行動俱用步輦，故室宇都無門閥；掠婦女稱妃者七十二人?！盵32]定都天京之后，洪秀全大肆地召民女入宮。“洪逆?zhèn)喂僦?，則以偽后一人，轄嬪娘二，愛娘、嬉娘、寵娘、娛娘各四人?！盵33]據(jù)幼天王回憶：洪秀全后宮娘娘就多達88位[34]?！督鹆觌s記》中記載洪秀全等王府中，“婦女約有千百，如女偽丞相以至女牌刀手，美惡皆備，逐日閉門在內(nèi)，男賊僅洪逆一人，其中淫惡可知也”[35]。當定都天京之后，洪秀全深入簡出，將一切事務(wù)交于楊秀清，“日事淫佚，諸酋罕得見”。即使在天京事變之后，“內(nèi)事決之諸洪，秀全荒淫恣肆”[36]。洪秀全和一些封建帝王一樣，長年縱情聲色之中，身體每況愈下，是自然之事。所以，一些仇視太平天國的時人諷刺道：“酒色迷人，亦能移賊性也?！盵37]（二）洪秀全的飲食不科學，結(jié)構(gòu)不合理。幼天王回憶：“我父親不吃豬肉，并不準眾人吃酒?！盵38]洪秀全喜食生冷食物和蜈蚣之類油煎食品，對人體腸胃是極大之損傷?！案赣H平日常食生冷，自到南京后以蜈蚣為美味，用油煎食?！盵39]生冷與油煎食品，不易消化，對腸胃有損。洪秀全從定都天京到太平天國失敗之間，近十年時間食用此類食物，其消化功能肯定有重大問題。早在咸豐七年（1857年），何桂清上奏清廷：“逆現(xiàn)患頭風，兼以便血，日夜不安?！盵40]（三）洪秀全處在長期營養(yǎng)不良之窘境。這是他早逝的重要原因之一，特別是天京事變之后，軍事形勢江河日下，南京城中糧食供給不足。當全城糧食絕斷之時，李秀成上奏洪秀全請示對策。洪秀全認為：“合城俱食甜露，可以養(yǎng)生?！彼^的甜露是何物？“地生各物，任人食之，此物天主叫做甜露”。眾人都說此物不能食用，但洪秀全不聽。“天王在宮中闊地自尋，將百草之類，制作一團，送出宮來，要合京依行毋違，降詔飭眾遵行，各家備食……先二三年之間，早經(jīng)出令，各多備甜露……天王久在宮中，俱食此物。”[41]所謂的“甜露”，其實就是雜草[42]。這樣的飲食習慣，很容易造成消化不良。李鴻章收復(fù)蘇州，進攻金陵。“秀全憂憤疾篤，足暴腫?！盵43]雙足浮腫，就是長期食用野草，營養(yǎng)不良之表現(xiàn)。（四）洪秀全之死與其嚴重的煙癮有關(guān)。盡管在太平天國初期，天國上下同心，普遍實現(xiàn)禁賭、禁煙等政策。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煙毒在太平軍中迅速蔓延，“鴉片煙燈遍地，有不忍見聞?wù)摺盵44]。雖沒有直接的史料證明洪秀全吸食鴉片，但其酷愛吸煙是有鐵證的?！百\眾禁食鴉片及水旱各煙，偽王及大頭目均私吸之。洪逆嗜食黃葉片煙，其物本產(chǎn)廣東嘉應(yīng)州，刻不離手，偽宮中均效之，競以珠玉鑲嵌煙管?！盵45]由于洪秀全對煙草達到“刻不離手”之地步，長期吸食煙草，對其身體也是重大的摧殘?？傊?，洪秀全之死是多種因素所致，既有外在的軍事壓力和內(nèi)部宮廷權(quán)力爭斗，消耗其有限的精力，同時，不良的生活習慣和不科學的飲食結(jié)構(gòu)，對其健康也產(chǎn)生了嚴重的侵蝕。最終，這一系列綜合因素導致了洪秀全走向死亡之路。參考文獻：[1]佩雷菲特.停滯的帝國——兩個世界的撞擊[M].北京：三聯(lián)書店，2008：490.[2]曾文正公全集·奏稿二：卷二十[M].北京：中國書店，2011：316-317.[3]清穆宗實錄：卷107·同治三年六月戊戌[M].[4][21]清史稿：卷475·洪秀全傳[M].北京：中華書局，2010：12963；12914.[5]江浙豫皖太平天國史料選編[G].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1983：58-59.[6][33]太平天國史料專輯[G].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53；392.[7][23][36]王定安.湘軍記[M].長沙：岳麓書社，1983：133；110；110.[8][10][22][41][43]孟森，等.清代野史[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1：554；551；559；551；523.[9]裘毓麐.清代軼聞：卷六·洪楊軼聞[M].北京：中華書局，1989：43-44.[11]太平天國文書匯編[G].北京：中華書局，1979：555.[12][25][26][27][29][38]稀見清世史料并考釋[M].武漢：武漢出版社，1998：477；536；564；541；527-528；530.[13][42]孟森.明清史講義[M].北京：商務(wù)印書館，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