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不自美因人而彰

美不自美，因人而彰

【導讀：中國美學認為，審美意象的根本結構是天人合一，沒有了人類的心靈映射，大自然的美也無從被體驗被認知。所以柳宗元說：“美不自美,因人而彰.〞】

朱光潛說：“人性本來是多方的，需要也是多方的。真善美三者俱備才可以算是完全的人。……美是事物的最有價值的一面，美感的經驗是人生中最有價值的一面。〞席勒甚至認為：“應當把美的問題放在自由的問題之前。〞“我們?yōu)榱嗽诮涷炛薪鉀Q政治問題，就必須通過審美教育的途徑，因為正是通過美，人們才可以到達自由。〞

中國美學認為，審美意象的根本結構是天人合一，沒有了人類的心靈映射，大自然的美也無從被體驗被認知。所以柳宗元說：“美不自美，因人而彰。〞

美的本質與語文教育情投意合。在生命語文的課堂里，審美鑒賞是核心價值之一。文學作品是語言文字的藝術，它源自人，也影響人。語言文字的美，需要透過接受主體的心靈折射，才能得到彰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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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造審美情境，豐盛美感經驗

劉勰認為好文章的規(guī)范是：“故文能宗經，體有六義：一那么情深而不詭，二那么風水清而不雜，三那么事信而不誕，四那么義直而不回，五那么體約而不蕪，六那么文麗而不淫。〞劉勰將“情〞放在第一位。情感特征是文學作品的生命所有，也是審美教育的核心所在。人是感情的動物，通過情感的感染滲透來進行審美教育是合于人的生命本質的。朱光潛說：“美是文學與其他藝術所必具的特質?！Z言文字是每個人表現情感思想的一套隨身法寶，它與情感思想有最直接的關系。因為這個緣故，文學是一般人接近藝術的一條最直截簡便的路；也因為這個緣故，文學是一種與人生最密切相關的藝術。〞我在拙著?高考微作文》中也曾說過：“生活是文學的江湖，情感是文學的生命。沒有情感的創(chuàng)作，是無價值的創(chuàng)作。情感既是一種生命力〔對作者而言〕，也是一種吸引力〔對讀者而言〕。就像童話世界，它里面的一切環(huán)境甚至事件都不真實，唯獨故事里面的人的情感，跟我們這些平凡人一模一樣，完全可以實現共鳴。如果失去了情感的橋梁，童話對我們而言簡直就是不知所云。〞因此，營造審美情境，是語文課堂中審美教育的重要津梁。

所謂審美情境，是一種假定性、規(guī)定性的情境，是審美活動得以發(fā)生和開展的效應環(huán)境和關系系統(tǒng)。它是教師從文本出發(fā)，啟發(fā)學生在想象中建立的超越課堂客觀環(huán)境的審美境界。它源于文本，又高于文本。教師引導學生入乎其中，又出乎其外，從而獲得一種閱讀審美的場效應。

什么是美感經驗呢？朱光潛說美感經驗就是“我們在觀賞自然美或藝術美時的心理活動〞。“美感經驗就是形象的直覺。這里所謂‘形象’并非天生自在一成不變的，在那里讓我們用直覺去領會它，像一塊石頭在地上讓人一伸手即拾起似的。它是欣賞者的性格和情趣的返照。欣賞者的性格和情趣隨人隨時隨地不同，直覺所得的形象也因而千變萬化。〞這就好比詩詞中的意象：所寫之“景〞、所詠之“物〞，即為客觀之“象〞；借景所抒之“情〞，詠物所言之“志〞，即為主觀之“意〞?！跋蟥暸c“意〞的完美結合，就是“意象〞。譬如一棵樹站在那里，就是“象〞；一旦“我〞開口描述它，這棵樹的真相就被遮蔽，它不再純正是一棵樹，它承載了人的“意〞——“我〞的感情和思想。有了豐盛的美感經驗，無論是閱讀還是寫作，都會水到渠成。

語文教師要善于從文本出發(fā)，營造審美情境，豐盛學生的美感經驗?？梢詮南铝蟹矫鎭砣胧郑?/p>

1.鑒賞畫面美

達?芬奇說：“繪畫能比語言文字更真實更準確地將自然萬象表現給我們的知覺。但文學比繪畫更切實地表現語言。〞而在文學作品中，“詩中有畫，畫中有詩〞的藝術境界也是可以發(fā)明的。譬如郁達夫的?江南的冬景》，隨著作者或娓娓，或切切，或侃侃的筆觸，帶著學生領略江南的冬天，感受其詩一般的意境和畫面美，便能體驗到一種在亂世中偶爾“偷〞得的詩意的棲居和心靈的快慰。在這種生活里，人與自然的關系特別的親密，自然變成了個人性靈的延伸，那些晨霜、草根、烏桕、微雨、酒客的喧嘩、神秘的雪夜，都充斥了感性的回響，所有的人、事、物，都在人們心中充沛啟醒一種平和和滿足的感覺，進入一種天人合一的化境。在閱讀教學中，引導學生鑒賞畫面美，能夠加深對語言文字的美的感悟。

2.體味音律美

清朝桐城派文家學古文，特別重視朗誦，意在揣摩聲音節(jié)奏。句子的音律與句子的意義往往息息相關。歐陽修追字的典故我們都很熟悉，已經交出去的稿子，重讀時覺得應該在兩句詩中各加上一個“而〞字，改為“仕官而至將相，錦衣而歸故土〞，立刻派人快馬追趕，添上兩個“而〞字。假設把原名和改句比照朗誦，我們會發(fā)現原句讀來局促，改句卻很舒展；原句直露急躁，一副小人得志的自我炫耀的模樣，改句含蓄超然，一種踏遍青山后一覽眾山小的會心與沉著。音律之于意義，牽一發(fā)而動全身。譬如余光中的?聽聽那冷雨》，假設能對文本進行配樂朗誦，體味其音律美，就能進入審美情境，深刻領悟作者娓娓傾訴的思鄉(xiāng)之情以及對華夏古典文化的深深癡迷。

3.領悟意蘊美

在鑒賞畫面美、體味音律美的根底上，領悟意蘊美便水到渠成。領悟意蘊美也是一種美感經驗的獲得。從文本中獲得的這種美感經驗，會帶著主體從感性回升到理性。席勒說：“要使感性的人成為理性的人，除了首先使他成為審美的人外再沒有其它途徑。〞美感經驗可以使“自然人〞變得更睿智更靈慧，審美本身是能夠啟發(fā)人的思想和智慧的。譬如讀一那么好的寓言故事，每每帶給我們的最重一擊就是那個最后的道理，那些精深警策的意蘊，讓人瞬間開悟，獲得靈魂的升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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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開審美距離，洞悉美感原理

朱光潛說：“但凡藝術作品都是舊材料的新綜合，唯其是舊材料，所以旁人可以了解；唯其是新綜合，所以見出藝術家的發(fā)明和實用世界有距離。比方‘吹皺一池春水’一句詞所用的字都是人人所認識的，‘皺’和‘春水’的景象也是人所常見的，不過把這六個字綜合在一直卻是馮延巳的新創(chuàng)。藝術能超脫實用目的，卻不超脫經驗。〞

朱光潛的這段話陳說了兩個對立統(tǒng)一的元素：舊材料、新綜合。或者說：舊現象，新眼光。藝術作品超脫出現實生活的目的，卻又基于現實生活的經驗?！俺搶嵱媚康抹曉斐闪恕皩徝谰嚯x〞，將凡俗平庸變成了藝術的美；“不超脫經驗〞保存了一根紐帶，供接受主體與之產生心靈的共鳴。

則，語文教學中的審美鑒賞，就要能夠理解文學作品跟現實生活之間的這種審美距離，并且要在對作品“入乎其中〞的涵詠玩味之后，還能夠“出乎其外〞地跳出來，站在作品之外，保持與作品的審美距離，理性地去解讀和鑒賞它，或共鳴，或爭鳴，才能得其中三昧。

1.入乎其中——形與影

明朝畫家徐文長曾題夏圭的山水畫說：“觀夏圭此畫，蒼潔曠迥，令人舍形而悅影！〞“舍形而悅影〞，換言之就是淡化“形似〞，追求“神似〞。這是中國古典藝術的審美規(guī)范之一?！靶唯暎鋵嵕褪乾F實世界，“影〞，那么是藝術世界。“影〞源于“形〞，又獨立于“形〞之外，另有一番風景。閱讀教學中，要引導學生透過文本中的“影〞聯(lián)想到現實中的“形〞，從而深刻理解作者的情感和思想。

譬如高曉聲的?擺渡》，文中出現了五個人物，即四個渡客和一個擺渡人。有錢人倚仗著錢財上了渡船，大力士用武力威脅的方式上了船，掌權人說的話是最“好聽〞的，他利用職權的方便向人許諾，用富貴誘惑人而上了船。而作家，幾乎是一個弱者，“唱的〞不如人家“說的〞好聽，又餓又冷卻不得上船。家中妻兒還沒米下鍋，他只能心酸地仰天長嘆。他沒有金錢，沒有地位，沒有勇力，甚至沒有能使人開心的本事。然而我們又不能不成認作家也是一個強者：在自顧不暇的情形下，他竟然考慮到明天將無人擺渡而自動去做了擺渡人，而且他擺渡竟然不受惑于財富，也不屈從于權力。他的擺渡和他的創(chuàng)作一樣，唯愿以真情實意把人渡到此岸去。他所做的，是其他四個人誰都不愿意做也不可能做到的。而起先的那個擺渡人是一個俗世中的普通人，不清高，不堅強，不安于本職工作，貧賤能移之，威武能屈之，富貴能淫之。但同時他也有同情心和人情味兒，他看重真情實意，也看重人性中的真、善、美，所以他在聽到作家的一聲嘆息之后，又將渡船劃回岸邊，并真誠地請他上船。作者寥寥幾筆，已是形神俱肖，如在眼前。入乎其中，透過這些“影〞，能夠讓我們聯(lián)想到現實中的百態(tài)人生之“形〞。

2.出乎其外——情與辭

朱光潛說：“在文學的藝術中，情感須經過意象化和文辭化，才算得上表現。……渾身都是情感不能保障一個人成為文學家，猶如滿山都是大理石不能保障那座山有雕刻，是同樣的道理。〞所以，對作者的創(chuàng)作而言，“必須跳開小我的圈套，站在客觀的地位，來觀照我自己，檢討我自己，把我自己的情感思想和行動姿態(tài)當作一幅畫或是一幕戲來點染襯托。〞而對讀者而言，同樣需要在“入乎其中〞之后還能“出乎其外〞，站在一個客觀的地位來審辨作品的情感與文辭。

所以，閱讀教學中，既要引導學生透過文本的“辭〞發(fā)現其背后作者的“情〞，也要引導學生跳出來站在文本之外理性審視作者的“情〞與“辭〞。節(jié)錄筆者在教?阿長與〈山海經〉》一文時的片段，以供參考：

師：阿長跟“我〞爭床位，母親有沒有提醒過阿長？

生：有。

師：怎么提醒的？

〔生雜讀母親的話〕

師：母親含蓄地提醒阿長，阿長聽懂了沒有啊？

生：沒有。

生：懂了。

師：到底是沒聽懂，還是懂卻做不到，于是干脆裝不懂啊？

生〔笑〕：做不到，所以裝不懂。

師：你覺得她懂了，從什么地方看出來？

生〔齊〕：她不開口。

師：哦，其實她心里有數對吧？

生〔齊〕：對！

師：母親的這個話好不好懂？

生：好懂！

生：連童年的魯迅都明白了母親的意思。

生：“我也知道這意思是要她多給我一些空席〞。

師：一個小孩子都能聽懂的話，她能不懂嗎？她當然聽懂了，她也感覺到羞愧，可是她知道自己做不到啊。然后到了晚上，“我〞“仍然看見滿床擺著一個‘大’字，一條臂膊還擱在我的頸子上〞。你看，這讓人討厭吧？但是中年魯迅想起這些來，什么心情？有這樣做仆人的嗎？但是又覺得這樣的仆人未嘗不……？

生：這樣的仆人真實而親切。仆人一般都只想討好主人，好從主人那里多得些好處，但是她就特別真。

生：有一種家人之間的溫馨。

師：就是沒有主仆之分，是吧？

生：是。

師：一個全無主仆概念的阿長！她的心思非常單純，并不像別的仆人那樣，為了討好主人而處處小心翼翼，當然她也并非成心與主人作對，她只是一個很率真的人，則現在我們再回過頭來看她的“切切察察〞的時候，又如何理解呢？

生：她很真實很單純，頭腦簡單，心直口快，并非存著歹意而說三道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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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導審美趣味，提升美感素養(yǎng)

朱光潛說：“文學的涵養(yǎng)可以說就是趣味的涵養(yǎng)。〞“我認為文學教育第一件要事是養(yǎng)成高尚純粹的趣味，這沒有捷徑，唯一的方法是多多玩味第一流的文藝杰作，在這些作品中把第一眼看去是平淡無奇的東西玩味出隱藏的妙蘊來，然后拿‘通俗’的作品來比擬，自然會見出優(yōu)劣。優(yōu)劣都由比擬得來，一生都在喝壞酒，不會覺得酒的壞，喝過一些好酒以后，壞酒一進口就不對味。一切方面的趣味大抵如此。〞可見審美趣味需要精心的引導和日常的浸淫，從而使審美涵養(yǎng)得到提升。在語文教學中引導審美趣味，提升美感素養(yǎng)，有助于培養(yǎng)豐盛而完整的人格，使人性得以自由、健康地開展。

要引導學生的審美趣味，首先需要教師自身有較高的美感素養(yǎng)，并且，在語文課堂中長期滲透，開啟亮光，用心經營審美的語文課堂。什么是審美的語文課堂呢？我以為當如冰心在梁實秋生日宴上揮筆而就的一段話：“一個人應當像一朵花，不管男人或女人。花有色、香、味，人有才、情、趣，三者缺一，便不能做人家的一個好朋友。〞花和人如此，審美的語文課堂亦當如此。不過，我想在冰心所說的花與人的三點之上，分別加上一點：審美的語文課堂應當有才、思、情、趣，就像一朵花要有形、色、香、味。

短少了才，課堂顯得平庸；短少了思，課堂顯得淺薄；短少了情，課堂顯得干枯；短少了趣，課堂顯得笨拙。但四者并非簡單相加，而是需要和諧的統(tǒng)一：“情〞與“趣〞需要“才〞來表現，需要“思〞來升華；而“才〞與“思〞需要“情〞來驅遣，需要“趣〞來調和。只有這樣，才能產生靈魂在場的清音妙律，才能成就審美的語文課堂。

具體操作方面，應注意下列幾點：優(yōu)選文本素材，精心設計教學，細致提煉梳理，注重現實對接，發(fā)現多元錯位，透視矛盾本質。

譬如筆者曾在語文課堂中引入活水：劉假設英的?易副官》。這個文本情辭兼美，極富感染力。而且，娛樂界的明星文筆如何？這是學生很感興趣的問題。

在設計教學方面，我以“假設愛，深深愛〞〔“假設〞字一語雙關〕為第一課時的標題，引導學生解讀作品的情感和主題；以“假設說，輕輕說〞為第二課時的標題，引導學生發(fā)現和體味劉假設英的敘事手法和語言格調。我在課堂中穿插了羅伊?克里夫特的一首小詩?愛》的節(jié)選：“我愛你，/不光因為你的樣子，/還因為，/和你在一起時，我的樣子。我愛你，/不光因為你為我而做的事，/還因為，/為了你，我能做成的事。我愛你，/因為你能喚出，/我最真的那局部。〞并以其中的句子作為提問的主脈：“易副官到底是什么樣子，而跟易副官在一起時的劉假設英又是什么樣子呢？〞“‘為了你，我能做成的事’，他們?yōu)閷Ψ阶龀闪耸裁词禄蛘呦胱龀墒裁词?？?/p>

在課堂上，當我們解讀“易副官的樣子〞的時候，從外貌、身份、性格三個方面進行了細致的提煉梳理〔詳見拙著?語文：生命的，文學的，美學的》〕。解讀“在易副官面前的劉假設英的樣子〞時，我們繼續(xù)細致地提煉梳理：在自己心中，她是個“不單純〞的壞孩子；在爸爸的面前，她努力想做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