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逸飛往事揭秘

陳逸飛往事揭秘《環(huán)球人物》記者劉海兒4月10日，他離開人世已整整一年。然而,他留下的謎底依然令人費解。本刊獨家專訪其家人和親朋好友,揭示他真正的秘密。陳逸飛2006年4月10日,陳逸飛逝世整整一年。4月9日,上海宋慶齡陵園,陳逸飛遺孀宋美英在陳逸飛墓碑和雕像落成儀式上,失聲痛哭:“逸飛,如今你未了的心愿都已了卻,無論遇到多少艱辛,無論我的心有多痛,我都會帶好我們的孩子,逸飛你放心地安息吧??”對于陳逸飛來說,或許最能告慰他亡靈的就是《理發(fā)師》上映。為了紀念陳逸飛逝世一周年,原定于4月28日在全國上映的《理發(fā)師》,4月9日在上海舉行了特別紀念獻映。“有時候,我很恨這部電影,是它直接地奪走了逸飛的生命。我在想,到底是什么支持著逸飛一定要把這部片子拍完。也許,是一種不服輸?shù)木?也許,是他要把這部片子做出來給別人看,即使波折再多,他要做的事情也一定要做到?！独戆l(fā)師》很快就要公映了,但我是不會去看的,雖然他是逸飛的心血之作,可一看到它,就讓我想起了逸飛。它讓我傷心。如果沒有《理發(fā)師》,逸飛不可能這樣早就離開我,也不可能拋棄孩子一個人走了??”面對即將上映的《理發(fā)師》,宋美英在4月8日出版的《逸飛視界》中這樣寫道。陳逸飛已經(jīng)走了,他給友人留下了思念,給中國繪畫留下了遺憾。畫家陳逸飛。1991年,以一幅《潯陽遺韻》拍得137.5萬港元,破華人畫家油畫拍賣最高紀錄;1997年,他的名作《罌粟花》又拍出387萬港元的“天價”,再創(chuàng)華人畫家拍賣紀錄。隨之,陳逸飛與世界頂級畫廊——英國瑪勃洛畫廊簽約,成為迄今為止與之簽約的第一位亞洲畫家。從1991年至1997年的6年間,在香港佳士得、速富比、北京嘉德的18次油畫專場拍賣中,陳逸飛13次躋身十強,10次拔得頭籌。他生前的油畫拍賣總價創(chuàng)造了4000萬元的紀錄。就在陳逸飛繪畫藝術事業(yè)如日中天時,他卻突然宣布淡出畫壇,“進軍”商業(yè)和電影業(yè)!這在當時中國文化界引起了軒然大波,但陳逸飛卻義無返顧。商人陳逸飛。短期內(nèi),就創(chuàng)造了他的“逸飛王國”:逸飛服裝、逸飛模特公司、逸飛廣告、逸飛環(huán)境藝術、《青年視覺》雜志……陳逸飛將自己的“畫筆”延伸到各個領域?！耙蒿w”成為一個品牌,名下資產(chǎn)過億。導演陳逸飛。1994年成立逸飛影視公司,先后拍攝電影《海上舊夢》、《人約黃昏》、《逃亡上?！?最后因為《理發(fā)師》而累死在片場。師的家,連樓道都獨具匠心,長椅、木凳和別致的墻面設計,立刻把你帶入“逸飛”的視覺空間。進門后,一位阿姨正在忙著打掃,看樣子這里已經(jīng)很久沒人住過了。陳逸飛的家上下兩層,登上旋轉(zhuǎn)樓梯,你能透過全透明的玻璃屋頂直接看到天空。還有可自動開合的墻壁,里面是一個溫馨的小音樂廳。雖然家里大到餐桌、沙發(fā),小到木凳、花瓶,全是難得一見的工藝品,但讓記者遺憾的是,每一件東西你都很難“嗅”到逸飛先生的氣息,像是一個等待出售的樣品間,空空蕩蕩，冷冷清清?！斑@里是父親專門用來招待朋友和接受采訪的地方。他很怪,每一處住所他都精心設計,但自己卻又很少居住,似乎他享受的只是設計的過程。你可能很難想象,父親住得最多的地方是賓館,虹橋賓館老式的平房緊接地氣,那是他的最愛?！蔽覀兊牟稍L就從這里開始了。和陳凜談話,你看不到他太多的表情,也猜不到他的內(nèi)心活動,就是認真回答每個問題,你問他答,僅此而已。陳凜說這和自己的性格有關,“我曾經(jīng)在美國華爾街做過三年的融資工作,從那里出來的人都非常理性,甚至像個工作機器。所以,我回國和父親經(jīng)營‘逸飛’很有意思,我們的做事風格南轅北轍,是完全兩種性格的人。很多時候我用市場說話,父親用藝術說話,我們在前進中尋找平衡點和共同點。”陳凜和陳逸飛接觸最多的時間反而是近幾年。陳凜為陳逸飛與前妻張芷所生,小陳凜剛滿6歲,父親陳逸飛就踏上了留美的道路,陳凜是在外婆家長大的。等到陳逸飛有能力將兒子接到美國時,陳凜已經(jīng)15歲了,在美國還多半住校,和父親聚少離多?！捌鋵?以前我挺怕他的。在我的印象里,他好像從來沒有表揚過我,總是說你這方面做得不對,那方面考慮得還不成熟。有時覺得在父親面前,我永遠都是錯的,永遠都做不好。以往父親是董事長,我是執(zhí)行董事;父親是總策劃,我是資源整合者。但今天當父親離開了,我突然間必須要面對那么多的事情。我再也聽不到父親的提醒和督促了,才真正體會到他良苦的用心。剛到‘逸飛’做事時,父親把我的辦公室安排在門口,所有員工和來訪者進入公司,我總是第一個看見。今天想起來,父親是要我學會‘讀人’。只有閱人無數(shù),才能有見識。父親當年的每一句忠告,現(xiàn)在都成了我最珍貴的無形資產(chǎn)。”陳逸飛逝世時,距離他的60歲生日只有兩天。陳凜一直在策劃著怎么給父親過六十大壽,但陳逸飛卻沒有等到那一天。如今再提起這件事,陳凜的情緒已經(jīng)平靜了許多?！案赣H是個工作起來就不要命的人。他太投入了,他24小時都工作。醫(yī)生曾警告過他,說他肝不好,要他靜養(yǎng),否則會有生命危險，但是父親甚至認為工作就是休息?！独戆l(fā)師》重新開拍后,我曾經(jīng)三次去片場看他,他是個完美主義者,每一個鏡頭都要拍十幾次,重要鏡頭還要用卡片畫下來,我想這就是父親的性格。即使沒有《理發(fā)師》,父親這種工作狀態(tài)早晚都會出事情,父親是累死的?！痹谒薪榻B陳逸飛生平的文字中,總會提到哈默贈畫給鄧小平的事。很多人因此認為,陳逸飛的成名、發(fā)跡和哈默、鄧小平的會面有著些許的聯(lián)系,記者趁機問陳凜。陳凜告訴我:“1985年，美國著名企業(yè)家哈默博士訪華,有著猶太民族背景的哈默將油畫《家鄉(xiāng)的回憶——雙橋》送給了鄧小平。鄧小平非常高興。哈默說,‘這幅畫是我收藏的,畫家是你們中國的陳逸飛?！两襁@幅畫仍然掛在鄧小平的家中?！标愐蒿w曾把自己在美國的這段經(jīng)歷,當作最好的教材講給兒子聽?！?980年,父親懷揣38美元自費留學美國。剛到美國時,他靠給雜志畫插圖和到博物館修補名畫賺錢,但每次經(jīng)過哈默畫廊時,父親都暗下決心,有朝一日要在這個頂級畫廊辦展覽。其實這里面也有些內(nèi)幕,今天我可以透露。很多人認為,父親很幸運,竟被哈默選中了,他從此聲名大噪。父親說按照當時的情況,一個并不很有名的中國畫家,是不可能被哈默博士看重來辦畫展的,而且當初哈默并不認識我父親。最初是父親想盡辦法先找到哈默,他們的選擇并不是哈默單項的,其實是一個雙向選擇?！碑嬅珴蓶|也要另辟蹊徑2005年底，記者有幸見到了陳丹青先生。陳逸飛走后，陳丹青先生曾多次在接受媒體采訪時感嘆：“逸飛的性格、活動能力，可以讓他在多個領域長袖善舞，美術界很難找到第二個人。只是，他走了，從此上海少了一個話題。我相信，中國的藝術界沒有人可以替代他?！标惖で嗯c陳逸飛的淵源，可以追溯到35年前?！澳菚r正值‘文革’初期，上海油畫圈的唯一中心就是上海油雕創(chuàng)作室，夏葆元、魏景山、陳逸飛可以算得上是公認的畫界三才子。他們?nèi)酥校愐蒿w排老三，雖不是最優(yōu)秀的，但他很努力，后來居上，作為上海公認的三大才子之一，誰都想認識他?！标惖で嗟谝淮我姷疥愐蒿w作畫，竟被嚇得退了出去。“因為那場面太讓人激動，太神圣了。很大的一個畫室里，陳逸飛站在一塊畫布上，觀察自己的新作。沒想到那么有名的一個畫家，看起來會這么年輕，像個高中生，他當時只有二十五六歲。逸飛匆匆地瞄了我一眼，又繼續(xù)作畫，但是這一眼卻把我嚇得再次退出畫室。我記得陳逸飛和我說的第一句話是‘現(xiàn)在的小青年畫畫都很不錯嘛，下次再來玩啊’。后來我們熟了，我漸漸成了陳逸飛畫室里的常客?！标惖で嗾f，青年陳逸飛身上有很多鮮為人知的故事，要了解這些，一定要找到魏景山、韓辛和黃英浩三人，他們是陳逸飛青年時期的好友，也是當年上海畫界的干將。這可給記者出了不小的難題。上世紀八十年代，魏景山和韓辛紛紛留洋，至今還居住在國外。幾經(jīng)周折，記者碰巧在韓辛位于上海巨鹿路的住所，見到了剛剛回國的魏景山、黃英浩。談起陳逸飛早期代表作《黃河頌》、《占領總統(tǒng)府》、《踱步》，他們?nèi)硕加洃洩q新。其中，《占領總統(tǒng)府》是陳逸飛與魏景山共同創(chuàng)作的，如今還陳列在中國軍事博物館里。魏景山回憶說，當時準備創(chuàng)作這幅畫時，要先用泥塑把人物塑出來，再進行繪畫?！瓣愐蒿w在具體雕塑上很講究，有一點不滿意都不行，畫中戰(zhàn)士們站的臺子，都是陳逸飛用泥塑一點點做成的。不僅如此，士兵手里的武器，都是真槍實彈，至于逸飛怎么有這么大的本事，又是從哪里借到的，大家都不得而知?！表n辛的印象也非常深，“因為里面涉及的人物很多，為了形象逼真，油雕室的人都被逸飛列入模特范圍，就連一位清潔工，陳逸飛也不肯放過，只要認為和自己創(chuàng)作人物相似的，陳逸飛就會想盡辦法說服人家來做模特。”韓辛說陳逸飛有很多過人之處。在那個特殊時期，大家最常畫的就是毛澤東和魯迅。對于這兩個人物，大家的畫法都大同小異，但陳逸飛即便是畫毛澤東，也要另辟蹊徑。“陳逸飛是個非常細致的人，他請來模特扮毛澤東。一般人根本想不到，陳逸飛早就準備好了一把小椅子，讓模特站在那上面，他說這個角度能更好地突出毛澤東的偉岸和高大形象?！表n辛開玩笑說，陳逸飛有一幅很有名的《魯迅》圖，后來被某藝術館收藏了，韓辛看到后竊笑，因為那個魯迅就是他扮的?！爱敃r陳逸飛找不到模特，他就給我做工作，讓我穿上長衫扮魯迅，因為魯迅身材瘦小，和當時的我差不多。他畫畫特別認真，要選清晨某一刻的光線，正好照到窗戶時才能畫，陰天不行，錯過了時間也不行，折騰了我?guī)滋觳潘闶钱嬐炅??！表n辛認為陳逸飛很有先見之明：“當年雖然政治環(huán)境不好，但是大家都特別刻苦，所以很多畫家在那時都創(chuàng)作了一些非常珍貴的作品。但是，大家沒有什么保存畫的意識，也不知道它能賣錢，所以很多畫家畫得非常好的畫都遺失了。只有陳逸飛非常聰明，“我記得很清楚，他出國的前一天還叫著我去幫他運畫。我夾著一大摞陳逸飛的畫，包括最后很有名的《黃河》。他騎著自行車帶著我，在一個拐彎的地方，我不小心把他的畫折了一下，他心疼得大叫。后來很有趣，他在香港舉辦個人畫展，我看到他展出的《黃河》，好像有道折痕，問他怎么回事，他說：‘你還說呢，估計就是你這小鬼當年用胳膊給我夾的！’”當年能想到出國深造的人很少，陳逸飛可以說是第一批。他想到了，就要做到。但是憑借他當時的經(jīng)濟狀況，出國對于他來說是一件非常難的事情，更何況當時陳逸飛的外語也不好。即便如此，陳逸飛當時還是告訴韓辛，他一定要去紐約，因為美國的紐約就像中國的上海。“當時陳逸飛提著一只箱子，身無分文。他坐硬座從上海到北京，然后去香港。他當時生活非常艱難，只好先找一份工作，在香港的酒店里給人家畫肖像。就這樣慢慢掙了些錢再去美國。到紐約后，陳逸飛開始住在很窮的皇后區(qū)。我后來去美國時，是在他家的躺椅上過的夜?！奔幢阌幸幻宸皱X，也要張羅請客魏景山和陳逸飛是上海美專的校友，后來兩人又一起在上海油雕院工作。在他的印象中，陳逸飛還戴著紅領巾時就考上了美校。雖然陳逸飛是學校里年齡最小的學生，但在政治上非常要求進步，屬于“又紅又專”的那種。“他很有頭腦，那個年代沒政治就等于沒頭腦，他后來成了黨員，除了繪畫以外，政治活動也積極參加”。魏景山說，當年誰要是敢為掙稿費而畫畫，那就有資產(chǎn)階級嫌疑。當年我們的生活很單純，成天就是想著怎么提高畫藝，每個月只有50多塊錢的死工資。“當時大家都很窮，陳逸飛也是，許多畫家都穿得很隨便，而且會因為畫畫涂得很臟，可是陳逸飛不會。我到現(xiàn)在還記得，他總是穿著一身藍衣服，給我印象很深刻。還有一雙棕色皮鞋，他非常喜歡，當寶貝。他的上衣款式在當時很新穎，估計是他專門找人做的。他很注重形象，不會像其他人身上涂得亂七八糟，他永遠都穿得干干凈凈，但總是那一身衣服。陳逸飛當時家里非常小，總共就8平米?！表n辛感慨地回憶：“當年陳逸飛的‘外交’活動非常多，有一次他接受采訪，當時我有一件姐姐打的毛衣很時髦，他非常喜歡，讓我脫下來借他穿。很多年后，他出名了，在國外辦了一個畫展，我看到人物介紹，就大笑起來，簡介上那張照片還是穿著我的毛衣照的。還有一次，我與陳逸飛從南京中路老美術館出來，時值盛夏，我倆熱得汗如雨下，我摸遍口袋只有兩分錢，陳逸飛也只有兩分錢，兩人合買一根赤豆棒冰。我建議一人咬一口，陳逸飛卻表示‘猜東里猜’（“石頭剪子布”）決定歸屬。結果陳逸飛勝，棒冰由他獨享。他的運氣總是最好，然而偏偏走得最早?！秉S英浩1969年與陳逸飛相識，當時他是《文匯報》的美術編輯，經(jīng)常向陳逸飛約稿，兩人交往密切。黃英浩說：“那時候好像形成了慣例，無論從哪里來的畫家，到了上海一定要來上海油雕院，而且一定要找陳逸飛。其他畫家都是一門心思地作畫，但逸飛很善于交際。應酬最多，自然花銷也比別人大。別看陳逸飛現(xiàn)在每幅畫都能拍出‘天價’，當初的他可是丟了自行車都痛不欲生。我對陳逸飛印象最深的，就是他經(jīng)常騎著輛破自行車，到處跑。那時候有輛自行車很不得了，很貴重，陳逸飛把它當寶貝，有一次他的自行車丟了，他急得差點哭，后來天天想辦法找關系，托人幫忙找?！秉S英浩很佩服陳逸飛的一個優(yōu)點，就是對人非常熱心，也喜歡把朋友們聚在一起?！八耶敃r很狹小，可他常叫來一幫朋友一起在他家里畫畫，研究藝術，逸飛的家就成了我們的臨時工作室。陳逸飛非?？犊偸菗屩埧?，那時候他很窮，還經(jīng)常向我借錢，但即便他身上只有一毛五分錢，他也會張羅著聚會請客?！碑斈晟虾┑倪@幾位青年才俊，之后都陸續(xù)出國深造，直到2005年，他們才找到了一次可以團聚的機會。陳逸飛也知道這一消息，大家約定一同參加。但是非常遺憾，準備聚會的時候，卻聽到了陳逸飛去世的消息。老畫家們的聚會如約舉行了，而聚會的重點卻變成了看陳逸飛逝世的電視報道，所有人都感慨萬千……借來發(fā)霉服裝，畫成了《潯陽遺韻》黃英浩和陳逸飛，在他們相識的三十多年中，踏實穩(wěn)重的黃英浩更像是陳逸飛的“內(nèi)參”，逸飛畫畫，黃英浩是美術指導；逸飛拍電影，黃英浩是藝術總監(jiān)。黃英浩陪伴陳逸飛走過了他藝術道路上的每一個歷程?！耙蒿w開始在國外條件并不好，他每次回國，都會來找我切磋技藝，每次我都到處找地方給他畫畫，我們也經(jīng)常一起去采風。當時我們發(fā)現(xiàn)有個水鄉(xiāng)（現(xiàn)在的周莊），那里的風景特別美，但那時不叫周莊，只是一個小鎮(zhèn)，交通很不方便，我們每次都要坐小船才能過去。陳逸飛在那里畫了很多水鄉(xiāng)景色，其中就有《故鄉(xiāng)的回憶--——雙橋》。這幅畫不但成就了逸飛，也成就了周莊，讓周莊成為聞名世界的旅游勝地?！秉S英浩說，在哈默畫展后，陳逸飛經(jīng)濟寬松了許多，回國的時間越來越長。1991年，陳逸飛的油畫作品《潯陽遺韻》，以137萬港元打破了在世華人畫家油畫拍賣的最高紀錄?！斑@幅畫就是他在上海創(chuàng)作的。逸飛最初想畫一些明清時代的作品，他一直以畫人物見長，逸飛的構思經(jīng)常是在飛機上完成的，走到哪里都不停地畫，我也給他找了很多素材。誰能想到，這幅價值連城的《潯陽遺韻》侍女圖，看上去很美，而模特身上穿的服裝，卻是逸飛想盡辦法，從上影廠那里借來的，那些衣服甚至都發(fā)霉了。這些在別人看來毫無用處的破衣服，卻被逸飛畫得美侖美奐?！薄拔衣潆y時，逸飛哭了足足半個小時”在陳凜的印象中，陳逸飛生前最快樂、最放松的時光，就是和陳邦可在一起。通過陳凜的引薦，記者找到了陳邦可。陳邦可是上海錦海捷亞國際貨運公司董事，也是業(yè)內(nèi)知名的藝術收藏家。陳邦可是個日理萬機的人物，記者的電話跟隨他從深圳到歐洲又到日本，最后終于在上海和他見面。記者的到來讓陳邦可的秘書大跌眼鏡，因為所有人都知道陳邦可從不接受任何采訪。但是因為陳逸飛，陳邦可破例了。陳邦可是陳逸飛近15年來最好的朋友。他們在國外偶遇，陳邦可是先認識陳逸飛這個人，后來才開始收藏他的畫。但是，即便友誼非常深厚，陳邦可也不從陳逸飛手中直接買畫，以免出現(xiàn)討價還價的場面；他收藏陳逸飛的畫多半是從拍賣行拍得，但他也不會告訴陳逸飛。在陳邦可家，陳逸飛經(jīng)常會驚訝地大叫：“呀！我的畫竟然在你這里！”正是這樣，他們一直保持著純粹的友誼。所謂患難見真情，陳邦可至今難忘自己在人生的最低谷時，陳逸飛給予的幫助?！扒靶┠晡以诠ぷ髦谐霈F(xiàn)了些問題，當時的情形很不樂觀，我的情緒非常不好，很多周圍的朋友都疏遠我了。但我終生都不會忘記，陳逸飛見到我時，看到我當時的狀況，他竟然撲上來抱住我痛哭不止，哭了足足半個小時。他是個性情中人，在我最危難的時候，他幫我照顧家人，在精神上給了我很大的安慰，他對待友情十分忠誠。”在記者的采訪中，陳邦可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在逸飛去世后，笑談逸飛的人?！耙蒿w是個非常單純非常即興的人，經(jīng)常心血來潮便義無返顧。2000年的一天晚上，我和陳逸飛碰到一個從俄國回來的朋友，那個朋友眉飛色舞地給我們描繪俄羅斯的風光。就那么一剎那，陳逸飛起身拉著我說‘走，去俄羅斯！’我以為他開玩笑。沒想到他強拉著我第二天就辦了簽證，然后跑到莫斯科。因為我們不會俄語，也沒去過，什么準備都沒有。下了飛機也不知該住哪里，突然看見一個牌子，上面用英語寫著‘凱賓斯基’，于是就去了。他永遠都是這樣，一次聊起北京人斗蟋蟀，他很好奇，馬上吩咐人分頭去買來，立刻就要斗斗看?！薄耙蒿w是一個永遠的樂天派，記得有一次，我們的一個朋友開了一家畫廊，邀請我和逸飛去做客。逸飛很‘壞’，朋友突然有事出去了，逸飛乘機把他畫廊的畫全搬走，然后在畫廊門口掛了個匾，名字改成——某某面館。朋友回來簡直是氣瘋了，這就是陳逸飛。他有得意的時候，但也有失意的時候。打高爾夫是他最可憐的時候，他的球技太差，我們幾桿出去就已經(jīng)在很遠的山丘上了，你向回看，能看到他還在原地一點一點地掄桿，還非常認真。雖然他已經(jīng)急得滿頭是汗，但他絕不會耍小聰明，偷偷跑遠一些，他會耐著性子堅持到底，這就是逸飛”說起陳逸飛，陳邦可總有講不完的故事，他繪聲繪色地描述著每一個情節(jié)，好像和陳逸飛的那段經(jīng)歷，就發(fā)生在昨天。陳邦可的秘書告訴記者，他們這個做著國際生意的大老板，目前還住在一室一廳的房子里。陳邦可樂得合不攏嘴：“那時候我搬新家，200多平米的房子，非常多的房間。陳逸飛說他來給我設計，我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