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左傳看春秋時期外交辭令的含蓄美

《左傳》相傳是春秋末年魯國史官左丘明所作的一部編年體史書，記載了魯隱公元年（前722）到魯哀公二十七年（前468），共二百五十五年內(nèi)周王朝及諸侯各國的政治、軍事、社會、文化諸方面的重大歷史事件。居為《春秋》三傳，是主流傳統(tǒng)文化的經(jīng)典之作。涉，便少不了外交官間的唇槍舌戰(zhàn)，少不了精彩的外很多文采斐然的辭令，邏輯之謹嚴、道理之明晰、辭采止，有著極為動人的感染力。無論是在敵強我弱，還是立城下之盟，身為俘虜之時，外交官都能巧妙地使自己沖樽俎、消弭戰(zhàn)禍的作用。它不但反映了春秋時代復雜嚴峻的政治形勢和機巧微妙的外交活動,同時又表現(xiàn)了春秋時代外交場合那種禮的風尚和高度的語言技巧。先看其中的兩個外交事例。秦軍在盂明、西乞、白乙的率領下浩浩蕩蕩過周及滑時,被鄭國商人弦高偶遇,他急中生智,送牛犒師,并用略帶歡迎的口吻說出了弦外之音:“寡君聞吾子將步師出于敝邑,敢犒從者。不腆敞邑,為從者之淹,居則具一日之積,行則備一夕之衛(wèi)。”弦高這一番話,表面上在犒勞秦師,實際上是在警告秦軍休要輕舉妄動;表面上是說為秦師提供糧草,做好保已工作,實際上是告訴他們鄭國已經(jīng)作好了應戰(zhàn)的充分準備。鄭穆公接到弦高報信后,者到客館看視,知道了秦客已收拾好車子,磨好兵器,喂飽馬匹而枕戈待旦,于是鄭穆公又派大夫皇武子去客館辭謝秦客?；饰渥泳d里藏針、巧揭實質(zhì),留式的語言下達了使對方非走不可的逐客令:“吾子淹久于敝邑，唯是脯、資、行也，鄭之有原圃，猶秦之有具圃也，吾子取其麋鹿，以閑敝邑，若何？”這一番辭令,表面上句句是頗具歉意,恭敬協(xié)商的客氣話,實際上卻句句帶刺,嘲諷與譴責雙管齊下的逐客令;表面上顯得熱情好客,實際上卻表現(xiàn)了對他們的無限憎惡。它妙就妙在:言在北而意在彼,它既沒有當面提出他們的陰謀,也沒有叫他們趕快回國,然而意在言外,三人都深知陰謀已敗露,再也無法呆下去了,只好逃之夭夭。而《燭之武退秦師》一篇中，燭之武出使秦國，用意顯然是為了維護鄭國的利益，但他卻在對秦晉鄭三國間的利害關系作具體分析時，先把鄭國放在一邊：“鄭既知亡矣。”他這種不用秦晉攻打就知道鄭會滅亡的表態(tài)，便于其分析鄭亡后秦晉的利害關系。之后替秦國“展望”鄭亡以后到底有沒有實際利益：“越國以鄙遠,君知其難也。焉用亡鄭以陪鄰?鄰之厚,君主薄也”，做出保鄭對秦有利無害的結(jié)論：“若舍鄭以為東道主，行李之往來，供其乏困，君亦無所害?！弊詈笥植皇r機地進一步從秦、晉兩國的歷史關系說明晉國曾對秦國過河拆橋,忘恩負義,并做出推論:如此貪得無厭的晉國,滅鄭之后,必然要進犯秦國:“若不闕秦,將焉取之?”由此，讓秦穆公感到幫晉滅鄭,不但對自己無益,反而有大害,立即改弦易轍,不但停攻鄭國,還與鄭國訂立了盟約,從而孤立了晉國,使秦師退后晉師也跟著撤退,收到了一箭雙雕之效。燭之武有理有節(jié)，站國的立場分曉利害，以維護自己的利益可得，頗有外交家的風度。中，齊桓公為了稱霸天下，帶領諸侯軍隊去伐楚，出“爾貢包茅不入，王祭不共，無以縮酒，寡人是征；問”的無理入侵借口，楚子對曰：“貢之不入，寡君之不復，君其問諸水濱?！庇谑侵T侯的軍隊向前推進，駐陘地。，《左傳》中的外交辭令有著鮮明的特點：委婉巧禮的外表下包藏著鋒芒。這與春秋外交辭令的形成過程切的關系。春秋戰(zhàn)國時期，周王室衰微，諸侯爭霸，此起彼伏，此消彼長，國與國之間甚是狼狽。這種不平等的國與國間的關系也十分微妙，戰(zhàn)爭很可能就不約而至。諸侯小國往往為了免于一場不必要的戰(zhàn)爭所帶來的勞命傷財之災而大動腦筋。最終都要請一些能深謀遠慮且經(jīng)驗豐富諳于世故的外交家，他們有理有節(jié)，不卑不亢，剛?cè)嵯酀?，在人格和禮節(jié)上贏得強國尊重的同時，也因此避免一場不必要的。“行人”這一職主外交的群體逐漸形成。“行人”這個特殊的稱謂也只專屬于春秋戰(zhàn)國這個特殊的時期，是《左傳》中描寫的特殊群體，他們活躍在當時列國的政治、外交舞臺，參與國與國之間的行人辭令也就是指這個特殊群體代表他的國家與另一國家交涉談判的外交辭令，作為傳統(tǒng)外交禮節(jié)的一部分,在彰顯語言的魅力和行人智慧的同時,被賦予了更多、更重的家國大義承載了扶危救傾、縱橫捭闔的歷史使命?！蹲髠鳌啡Q《春秋左氏傳》，既然是傳，就是對經(jīng)的解釋，是對《春秋》的解釋?！洞呵铩酚质强鬃油砟晷抻喌囊槐緯虼恕蹲髠鳌芬簿捅环顬槿寮医?jīng)典，帶有儒家思想韻味。它以合乎禮而歸于德的道德觀為價值取向，尤其是強調(diào)委婉謙恭，含蓄多姿，帶有某種壓抑收斂性；另一方面體現(xiàn)著士大夫（更是外交家）的風度之美，不卑不亢，剛?cè)嵯酀?，帶有某種自由舒展性。特點都是委婉謙恭，含蓄多姿，不卑不亢，剛?cè)嵯酀?，頗富禮節(jié)，又極富技巧，意味深長，耐人尋味。又往往援引典章，依禮而論，用道義的力量使人折服，也有些辭令直率有力，以鞭辟入理的分析見長。在那些表達實質(zhì)性意見的關鍵部分,常?；乇苤标惖姆绞?而多采用謙卑、疑問等弱化而含蓄的形式,以此來表現(xiàn)一種自卑尊人的姿態(tài)。而在退和的表層下面,卻綿里藏針,隱含著一種自信自尊、從容不迫的氣描寫的行人之辭令有“雅辯”的特征，甚至更多的不是有禮地闡述一個道理。而到了《戰(zhàn)國策》中描寫的行人都是雄辯百家、咄咄逼人的風格。但是對禮的過分推崇,使《左傳》行人辭令受到“禮”的制約,呈現(xiàn)出模式稱謂和禮節(jié)性套語的大量運用以及對《詩》的“斷章取義”的征引上。行人辭令行人對“禮”的巧妙而嫻熟的運用使行人辭令顯現(xiàn)出淵懿美貌、典雅優(yōu)美的美學風格,而禮的約束又使行人辭令產(chǎn)生某種模式化傾的外交辭令又由于國力的不均衡和國與國之間的微妙關系而形成了自己獨特的風格。周王室的天子威權(quán)雖已名存實亡，但仍有王室榮光的號召力和霸主強權(quán)的威懾力，其辭令迥異于各諸侯國，更為典麗精工，且保留了“天子”、“朕”等自稱，有一種居高臨下的氣勢。魯國辭令柔中帶剛，在原則性問題上能夠巧妙地指出來，其就事不就人的風格和“君必不然”的代表性外交辭令使對方既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又不至于產(chǎn)生抵角情緒，從而修正自己的行為。齊國在國際交入上蔑視禮制，其它諸侯國都心照不宣地維持天子表面的尊嚴，只有齊國公開反抗王命；并且齊國辭令與魯國的君子之風相比，市民氣息比較重。晉國是春秋列國中最強盛的國家，其外交辭令通常有恃無恐，頤指氣使，強橫專斷。在使得鄭國外交官不像他國辭令那樣隨意發(fā)揮，參差不齊，而是自覺地掌握技藝并嫻熟運用，從而顯示出整體的高水平，其中以子產(chǎn)最為出色。楚國被稱為南蠻，長期受歧視，被排斥于中原正統(tǒng)格局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