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秋月何時了 芭蕉情結何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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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坦，字平伯，號藹卿，清代浙江錢塘人。秀才出身，擅長書法。道光七年與青梅竹馬的表妹關瑛（也即關秋芙）訂婚，道光二十三年成婚，常年居住于杭州西湖。一日蔣坦在芭蕉葉上題句："是誰多事種芭蕉，早也瀟瀟，晚也瀟瀟。'他的妻子關秋芙續(xù)曰："是君心緒太無聊，種了芭蕉，又怨芭蕉。'這芭蕉是哪里的芭蕉，我們或許要追溯到宋代，它可能是宋代詩人蔣捷的《一剪梅舟過吳江》中的芭蕉。我們來讀一讀這首詞。

一剪梅

舟過吳江

蔣捷

一片春愁待酒澆。江上舟搖，樓上簾招。秋娘渡與泰娘橋，風又飄飄，雨又蕭蕭。

何日歸家洗客袍？銀字笙調，心字香燒。流光輕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相傳蔣捷寫了《一剪梅舟過吳江》以后，他的夫人就在這首詞的后面也寫了個《一剪梅》："何故閑來種芭蕉，早也瀟瀟，晚也瀟瀟。是君心緒太無聊，種了芭蕉，又怨芭蕉。竟悔開初未種桃，葉也青蔥，花也嫵媚。如今對鏡理云髫，訴也無言，看也心焦。'這個傳聞和蔣坦的夫妻佳話竟不謀而合。這可能就是一種詩人的芭蕉情結。

芭蕉這一意象畢竟要表達何種情意呢？"長相思，云一渦，玉一梭，澹澹衫兒薄薄羅，輕顰雙黛螺。秋風多，雨相和，簾外芭蕉三兩窠。'"秋風多，雨相和，簾外芭蕉三兩窠。'秋風冷雨相和，風掃庭院雨打芭蕉，凄清冷寂，而離人的心緒和秋風冷雨交織在一起，終究不自禁地長嘆："夜長人奈何。'李煜的這首《長相思》用詞極美，意境淡雅凄冷，白描手法渾然天成，以此表達纏綿悱惻的情思，這正是李煜詞的一貫特色。

今生，"誰為秋雨舞芭蕉'，雨打綠芭蕉。在這秋雨綿綿的夜里，聽著那秋雨敲打著芭蕉的滴滴答答的聲響，慨嘆著"此夜芭蕉雨，何人枕上聞'的寂寥。韓愈的詩"升堂坐階新雨足，芭蕉葉大梔子肥'，貌似芭蕉除了一"大'，再難狀其特點。但一想唐朝詩僧懷素練就天下第一的狂草，卻要在寓所廣植芭蕉，自號"綠天'，便悟出了七、八分：芭蕉婉約難掩疏狂，張揚不失豐韻，好比天生麗質的閨中奇杰。文人中也有那喜悅的凝聽雨打芭蕉之聲的，楊萬里的"芭蕉得雨更欣然，終夜作聲清更妍'的喜悅不也溢于言表？

蔣捷詞中的芭蕉可能最為我們熟諳。這里的芭蕉是為傳遞詩人的"春愁'服務的。詞的起句，就給全詞奠定了基調。

"一片春愁待酒澆'，愁生處，無計可消弭，只要按詩家老例"碰杯解愁'。但是，身邊無酒，只有"待酒'解愁了。等待之中，春愁會更深更濃。接下來，貌似不經(jīng)意地把筆鋒靜靜一轉又一舒，一筆去回寫愁由何處來"江上舟搖'，一筆去順寫酒到何處尋"樓上簾招'。一個"江上舟搖'，既寫詩人的情況，又給"待酒澆'的"待'字找到了落腳點。正在孤舟愁旅、渴酒難耐的時分，沿岸酒樓上的旗子明晃晃地隨風飄擺而誘惑。這里，一邊是漂泊無定的客船，一邊是安居穩(wěn)當?shù)木茦牵环绞橇魉?，一方是堤岸，一動一靜，一低一高，一冷一暖，在這種比照中，"愁'對"酒'的渴望，酒對人的誘惑，也就顯得愈加猛烈。"秋娘渡與泰娘橋，風又飄飄，雨又蕭蕭。'但是，船并沒能靠岸，而是滿載著詞人的愁思，從秋娘渡和泰娘橋搖過。這時，陣陣清風飄然掠面，春雨也蕭蕭稀稀地灑落到人的身上、船上、水上，好不凄涼。

詞的下片起句"何日歸家洗客袍'，既回復了"春愁'的內容，又承遞上片尾句的"雨又蕭蕭'，勾起游子心頭無限遐想。由落雨濕衣，想到什么時候能夠回家浣洗這布滿征塵雨漬的衣袍，由雨及袍，由洗袍及思家，又由思家勾起下句"銀字笙調，心字香燒'的故園的生活。宦游中，詩人也曾在融融春日中賞識過"銀字笙簫'幽雅的吹奏、也曾凝望過"心字香燒'在悠悠的煙縷，但那是用來消解"夢里不知身是客'的惆悵和孤獨。夢醒之時，仍是"流光輕易把人拋'無情的現(xiàn)實。"流光輕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不只是寫眼前事今朝景的變化，它還沉淀著詩人對故園桃紅蕉綠的憶念，以及對此后年復一年櫻桃自紅、芭蕉自綠、漂泊者客袍自濕的將來的迷惘。一切景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