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汪曾祺《人間至味》有感

讀汪曾祺《人間至味》有感活著是一件特別美好的事

——讀汪曾祺《人間至味》有感

張林

我常常想，如果我能見到中國最后一個充滿煙火氣息的士大夫，是怎樣的場景……

見面是在下午，七十歲的人頭發(fā)已白，精神不減，耳聰目明、思維敏捷。

客廳掛著他的一幅畫，家具不多，陳設(shè)和尋常人家沒什么區(qū)別，我好奇的是他的書房，老頭兒寫了一輩子文章，到老才有一個像樣的書房：一把圈椅墊了厚墊子，扶手磨得發(fā)亮；不算大的一張書桌，筆墨紙硯茶碗瓷缸都堆在上面，一大卷寬膠帶格格不入，也不知用來粘什么。然后就是書櫥了，古籍居多，有一套《西廂記》已經(jīng)翻爛了。他在作品中經(jīng)常提到的一些書，也在書櫥里。書櫥里的書大致分為這么幾大類：中國古典文學(xué)、外國文學(xué)、各類志怪筆記、他的老師沈從文的書、各類歷史書和他自己的書，還有中國現(xiàn)當(dāng)代文學(xué)作品，少量有關(guān)京劇和書畫方面的書籍。

“我看書雜，什么好看，什么有意思我就看一點(diǎn)，從大學(xué)時候就這樣，亂翻?！?/p>

他的兒子汪朗曾寫過一篇文章，標(biāo)題就叫《老頭兒三雜》，說汪他看雜書、寫雜文、吃雜食。書房是他看雜書、寫雜文的地方，廚房就是他吃雜食的地方了。

我一早聽說過他飲食之雜，但并不知是怎樣的雜。一進(jìn)廚房就是一地的塑料袋，里面各種食材。進(jìn)了廚房，他就不是中國最后一個“士大夫”了，成了誰家都有的絮絮叨叨的老頭子。

“幾十年了，我就愛瞎琢磨。”

他一定是愛做的，十幾年如一日地下廚，這份熱愛，裝是裝不出來的。

他說平時做一頓飯，簡簡單單，也得花一個鐘頭，家里兩頓飯都是他管，買菜他也管。買、擇、洗、切、下鍋，做飯的耗時耗力我深有體會。他還有時間寫出那么多東西來。這老頭兒真是不簡單。

家里人管他叫“老頭兒”。五十多歲的時候，老伴兒這么叫。大家也起哄跟著叫，一叫他就答應(yīng)，后來就變成一個管用稱呼了，再后來連孫女外孫女也一塊這么叫，大家都覺得很親切隨意。不似于傳統(tǒng)父親的正襟危坐，他開得起玩笑，誰都可以跟他玩跟他鬧。

按廚藝論，家里他排第一，這個誰也沒有異議。但論家庭地位，他的成績很穩(wěn)定——永遠(yuǎn)墊底。剛結(jié)婚夫妻兩個人的時候，他排第二，生一個孩子，他就排第三，生仨孩子，他就排第五，再有外孫女，再往后排。我暗自腹誹：還好家沒養(yǎng)個貓狗寵物，要不然他就排得沒影了。但這很大程度上是他自找的，他寫過《多年父子成兄弟》，他和父親如兄弟，他更希望和子女孫輩成兄弟。追求的就是家里頭大家都平等相處的一個氛圍。

我央求他下廚，他很爽快地答應(yīng)了，因?yàn)樽鲲垖λ麃碚f不是負(fù)擔(dān)，是享受。家里有家鄉(xiāng)寄來的鴨蛋，可以做朱砂豆腐。他做菜，講究葷素搭配、咸淡相宜，更講究選擇應(yīng)時當(dāng)季的食材。菠菜墩只能春天做，秋天，就是苞谷炒肉末，市場上剛有鮮玉米，他就往菜場跑，一定要芯不是很實(shí)，帶一點(diǎn)白漿，生吃一咬一股漿能冒出來的那種。他創(chuàng)的塞餡兒回鍋油條倒是四季皆宜。

進(jìn)了廚房，就是真正的人間煙火了，這位士大夫身上系的竟然是條淡粉色的圍裙。油條兩股拆開,切成寸半長的小段?？斓稊貋y肉（肥瘦相間），刀刃剁，將紋理切斷，刀背敲，讓肉質(zhì)蛋白保持粘性。餡中加鹽、蔥花、姜末，少量榨菜末。用筷子將油條小段的窟窿捅通，將肉餡塞入，逐段下油鍋炸至油條挺硬，肉餡已熟，撈岀裝盤。嚼之酥脆。油條中有礬，稍有澀味，比炸春卷味道好。

很多菜都是饞人瞎琢磨出來的，在他的廚房里，沒有嚴(yán)格的工序，沒